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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十三 菽園雜記十一(明) 陸容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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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菽園雜記,十一卷,明太倉陸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號式齋。成化二年進士。陸容少有文名,學識淵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參政,另著有式齋集三十八卷。傳見明史文苑傳。此書通行者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間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守山閣叢書本。惟本叢書將原書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為蓬軒類記。參見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頁第一個注釋,此本詳實,多有通行本所未收錄者。)

    菽園雜記十一

    景泰初,河決沙灣東大梁口,朝廷命翰林侍講徐公有貞以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往治之。其敕修河道功完之碑,徐公自撰。弘治二年,河決封丘之金龍口,朝廷命南京兵部左侍郎白公昂為戶部左侍郎往治之。其治河記,乃南京吏部尚書王公■〈亻與〉撰,從東昌府知府趙琮之請也。徐公凡自稱,云臣有貞。其書治水官佐,云工部主事臣祤,參議山東布政司事臣云鵬,僉山東按察司事臣蘭等。王公自署稱臣。而巡撫都御史則山東錢鉞、河南楊理、鳳陽等處李昂、保定等處張鼎,巡按、巡鹽、山東、河南等處御史則杜忠、陳寬、張冕、陳璧、鄒魯、馬良、王孫衍;部官則郎中吳瑞、吳珍、婁性,主事莫聰、黃肅、謝縉;欽天監官則漏刻博士李源。三司官則山東左右布政使王道、吳珉,參政沈純,副使閻仲宇;河南左右布政使徐恪、張岫,按察使侯恂,副使傅希說,僉事史俊,都指揮劉勝。知府則開封衞英,東昌趙琮,大名李瓚,河間謝文。皆稱臣。徐公書官佐甚簡,蓋不與修河道者皆不書。且親奉敕行事,碑文出己作,其稱臣為宜。王公於地方官僚,不拘曾否治河,皆書,若今鄉試錄前序然。記文且非上命,又非己事,一切稱臣,甚至書丹篆額者亦然。二公皆為翰林老手,其不同如此,未知何者為得體也?

    琅琊,郡名。韻書云:今沂州,一曰滁州。當以沂州為是。齊景欲遵海而南,放於琅琊是也。滁州乃山名耳,韻書誤矣。

    家有化書一冊,云宋齊丘撰。宋學士景濂諸子辨云:「齊丘子,六卷,一名化書。世傳為偽唐宋齊丘子嵩作,非也。作者終南山隱者譚景昇。齊丘竊之者也。」後見一書,有云:景昇因游三茅,道過金陵,見宋齊丘,出化書授之,曰:「是書之化,化化無窮,願子序而傳之後世。齊丘以酒飲景昇,虐之盛醉,以革囊裹景昇,縫之, (「縫之」,「縫」字原作「縱」,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投深淵中,奪此以為己書,作序傳世。後有隱者漁淵,獲革囊,剖而視之,一人齁睡囊中,漁者大呼,乃覺。問其姓名,曰:「我譚景昇也,宋齊丘奪我化書,沉我於淵。今化書曾無行乎?」漁者答曰:「化書行之久矣。」景昇曰:「化書若行,不復人世矣。吾睡此囊中,得大休歇。煩君將革囊再縫而復投斯淵,是亦願望。」漁者如其言,再沉之。齊丘後為南唐相,不得其死,宜哉!此記齊丘奪書頗詳,而似涉怪誕。化書,道藏中亦有之,云真人譚景昇撰。沉淵事若信有之,景昇其所謂真人也耶!

    嘗於客坐聞一醫者云:「酒不宜冷飲。」頗忽之,謂其未知丹溪之論而云然耳。數年後,秋間病痢,致此醫治之。云:「公莫非多飲涼酒乎?」予實告以遵信丹溪之言, (「予實告以遵信丹溪之言」,「遵」字原作「導」,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署中嘗冷飲醇酒。醫云:「丹溪知熱酒之為害,而不知冷酒之害尤甚也。」服藥服一二貼而止。予因其言而思之,熱酒固能傷肺,然行氣和血之功居多。冷酒於肺無傷,而胃性惡冷,多飲之,必致鬱滯血氣。而為亭飲, (「而為亭飲」,「亭」字原作「停」,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蓋不冷不熱,適其中和,斯無患害。古人有溫酒暖酒之名,有以也。

    宋祥興二年己卯,胡主忽必列滅宋,大興胡教,任胡僧拊迂等,滅道教。十月二十一日,盡焚道藏經書。是日,火焚胡廟憫忠等寺一十三處, (「火焚胡廟憫忠等寺一十三處」,「憫」字原作「閔」,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其徒被火焚死者八十三人,雷震死相埋等一十九人,及張伯淳、王磐等五人。北方奉胡教者,以非時雷震為懼,每年至是日,拜天謝過。出歲時類記。此事若信有之,神異甚矣。恒恐是道家者流附會之說。

    今人以正五九月新官不宜上任,俗吏信之,而見道明者固不忌也。或云:宋尚道教,正五九月禁屠宰,新官上任,祭告應祀神壇,必用宰殺,故忌之。今人多有不知其原,遂有吉凶禁忌之疑也。此說有理。然其事非始於宋,蓋始於唐高祖武德二年正月甲子,詔天下每年正五九月,並不行刑,所在官私宜斷屠宰。蓋後來宋因之而益嚴耳,詳見揮塵新錄。

    古稱肩輿、腰輿、板輿、筍輿,兜子,即今轎也。洪武、永樂間,大臣無乘轎者,觀兩京諸司儀門外,各有上馬臺可知矣。或云:乘轎始於宣德,成化間始有禁例。文職三品以上得乘轎,四品以下乘馬。宋儒謂乘轎以人代畜,於理不宜,固是正論。然南中亦有無驢馬雇騎處, (「南中亦有無驢馬雇騎處」,「雇」字原作「顧」,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縱有之,山嶺險峻局促處,非馬驢所能行。兩人肩一轎,便捷之甚,此又當從民便,不可以執一論也。

    諸司職掌是唐、宋以來舊書,本朝因而損益之者。嘗見書坊小本,戶部所屬民、度支、金、倉四部,刑部所屬憲、比、司門、都官四部,蓋唐制也。洪武二十三年,改戶、刑二部所屬皆為浙江等十二部。 (「改戶刑二部所屬皆為浙江等十二部」,「二」字原作「三」,據明史卷七二職官志一改。) 後又改六部,子部為清吏司。然今衙門名目,制度改革,官員品秩,事體更易,又多與國初不同,亦多該載未盡者。衙門名目不同,如吏部所屬文選等四清吏司,舊云選部、司封等部,鴻臚寺舊云儀禮司之類是也。制度改革不同,如北平都布按三司,今改為順天府并直隸府、衞。承天門待詔、觀察使、中都國子監、回回欽天監、五軍斷事司、蒙古衞,今皆裁革。舊有左右春坊,而無詹事府之類是也。 (「而無詹事府之類是也」,「而無」原作「西廡」,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官員品秩不同,如六科都給事中正八品,左右給事中從八品,給事中、行人司正俱九品,各衙門司務、行人司行人,皆未入流之類是也。事體更易不同,如兵部之整點軍士,飛報聲息,舊屬司馬部,今屬職方清吏司之類是也。該載未盡者,如兵部之將官將軍勇士之類是也。必得刪定增廣成書,使一代之制粲然明白,垂之萬世而足徵可也。惜乎!言官未有議及此者。

    酇有二音,一則肝切,一才何切,皆地名。 (「皆地名」,「名」字原作「方」,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才何者縣,屬沛國,蕭何初封邑。則肝者縣,屬南陽,蕭何子孫所封也。楊震三鱣事,音當作鱓,若作本字,則其魚長一二丈,鸛雀豈能兼致乎?近見翰林一詩有「只恐留侯笑酇侯」之句,一詩以三鱣押入天字韻,皆失之矣。

    國初,各布政司府州縣祭社稷、風雲、雷雨、山川等壇,以守禦武官為初獻,文官為亞、終獻。洪武十四年,定以文職長官行三獻禮,武官不令與祭。禮官之議,大抵謂有司春祈秋報,為民祈福。文官職在事神治民,武官職掌兵戎,務專捍禦。古之刑官,不使與祭,而況兵又為刑之大者。武官不令與祭,所以嚴事神之道,而達幽明之交也。然當時但言社稷等神,而不及先聖,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 (「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之」字原作「立」,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 (「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豈」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豈不以古者出師受成釋奠,皆必於學,故略之耶?宣德乙卯,各處軍衞俱得設學,春秋二祭,皆武官主之,學官分獻而已。使當時議禮者,兼先聖廟祭而言,則今日武官主祭,與禮制悖矣。此等事本出偶然,然亦若預為之地者,誠可異也。

    嘗聞父老云:太宗初無入承大統之意。袁珙之相,有以啟之。近見姚少師廣孝撰珙墓志,有云:洪武間,上在潛邸,聞先生名,遣使以幣禮聘焉。既拜受,即沐浴戒行李而起。及見,上大悅,於是肅恭而前,面對聖容,俯仰左右,一目而盡得矣。 (「一目而盡得矣」,「目」字原作「月」,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先生再拜稽首而言曰:「聖上太平天子也。龍形而鳳姿,天廣地闊,日麗中天,重瞳龍髯,一肘若肉印之狀,龍行虎步,聲響如鍾,實乃蒼生真主, (「實乃蒼生真主」,「真主」原作「中生」,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太平天子也。年交四十,髯鬚長過於臍,即登寶位時。」上雖聽其說而未全信。居無何,先生辭還故里。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日上誕,膺天籙,嗣登大寶,因感先生昔言之驗,於是敕遣內侍,驛召至京,拜太常寺丞,授承直郎。待以特禮,賜冠服鞍馬,文綺鈔錠,及居第在京,以便其老。珙別有紀云:「洪武二十三年九月,敬蒙燕府差人取至北平。」觀此,則知太宗之有大志久矣,珙之相,特決之耳。珙,字廷玉,號柳莊,鄞人。相術之妙,詳見九靈山人戴良所著傳。

    河南、湖廣之俗,樹衰將死,以沸湯灌之,令浹洽,即復茂盛,名曰灸樹。竹林,時車水灌之,故其竹不衰。

    宋朝崇信道教,當時宮觀寺院,少有不賜名額,神鬼少有不封爵號者。如上虞曹娥立廟,表曰「始自漢世」,亦足以示勤矣。宋大觀四年八月封為靈孝夫人,政和五年十一月封為靈孝昭順夫人,淳祐六年六月封為靈孝昭順純懿夫人。又封娥父為和應侯,母為度善夫人,各有封敕尚存。予嘗謂當時中書省官一半歲月與神鬼幹事,其代言之臣,尤為孟浪。如漢碑言娥父盱,能按節歌舞,婆娑樂神。 (「婆娑樂神」,「娑」字原作「婆」,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下文內「娑」字亦同。) 婆娑,蓋舞貌。其封和應侯敕乃云: (「其封和應侯敕乃云」,「封」字原作「於」,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爾迎婆娑之神,至於溺死其命矣。」夫不亦可笑乎?本朝着令,有司春秋致祭,神主曰「漢孝女曹娥之神。」革去前代封爵,名正言順,真可為萬世法矣。弘治壬子四月,曾謁此祠,守祠者出宋敕觀之,且得蔡卞所書邯鄲淳碑搨本。然娥之幸,豈待爵號哉?今其江其鎮其館驛鹽場壩堰急递舖之類,皆以曹娥為名,蓋將歷萬世而不泯矣。

    舊制,軍職疾故,子弟年十五得承襲官職者,比試武藝而官之。試不中者,不得輒入選。老而無子者,月給全俸。早亡而妻守寡者,月給俸二石。子患殘疾不能承襲者,月支俸三石。十年內有子,仍襲祖職。十年後有子,不准襲,令為民。無子而有孤女者,月給俸五石,年至十五住支,名曰優養。故官子弟年幼未襲者,亦給全俸,名曰優給。在任犯罪監故,子弟應優給者,月給半俸。出幼即承襲者,免調別衞。年二十以上者,俱調衞,仍支全俸。至永樂間,凡以奉天征討得功者,子弟俱容至十六歲承襲,且免比試武藝。子患殘疾者,給全俸終身。十年後有子,俱准承襲。父犯罪監故,子承襲者,不拘年之長幼,一例免調衞。孤女優養者,不拘出幼,至適人,始住給。凡事優厚於舊,名曰新官,而以開國功臣名曰舊官。予官武選時,嘗竊以為高皇起布衣,得天下於羣雄之手;文皇起藩邸,得天下於一家之親。其難易固當有辨,而待功臣之典,厚薄如此。揆之治體,似未穩當。嘗欲建白其事而一之,使法制適均,事跡不顯。未久,外陞而止。記以候同志者云。

    寧波奉化縣有鮚■〈魚奇〉巡檢司,初不解其名義。攷之志書,引顏師古云:鮚,音結,蚌也。長一寸,廣二分,有小蟹在其腹中。埼,鉅依反,曲岸也。其中多鮚,故以名。今埼作■〈魚奇〉,韻篇並無,因印文之誤耳。 (「因印文之誤耳」,「因」字原作「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嘗聞吾崑盧公武先生知兖州,視篆初,見兖誤篆作衮,嘗奏請改之。高皇以公武議其衮,幾乎得禍。意者鮚■〈魚奇〉之誤,非無知者,亦因循莫之究也耶?

    梁山伯、祝英臺事,自幼聞之,以其無稽,不之道也。近覽寧波志,梁、祝皆東晉人。梁家會稽,祝家上虞,嘗同學。祝先歸,梁後過上虞,尋訪之,始知為女。歸乃告父母,欲娶之。而祝已許馬氏子矣,梁悵然若有所失。後三年,梁為鄞令,病死,遺言葬清道山下。又明年,祝適馬氏,過其處,風濤大作,舟不能進。乃造梁塚,失聲哀慟。忽地裂,祝投而死焉。馬氏聞其事於朝,丞相謝安請封為義婦。和帝時,梁復顯靈異,效勞於國,封為義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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