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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卷九十五 西南夷兩粵朝鮮傳第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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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夷君長以十數,夜郎最大。〔一〕其西,靡莫之屬以十數,滇最大。〔二〕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邛都最大。〔三〕此皆椎結,〔四〕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至桐師以東,北至葉榆,〔五〕外為巂、昆明,〔六〕編髮,〔七〕隨畜移徙,亡常處,亡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巂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莋都最大。〔八〕自莋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九〕其俗,或土著,或移徙。〔一0〕在蜀之西。自駹以東北,君長以十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一〕  師古曰:「後為縣,屬牂柯郡。」

    〔二〕  師古曰:「地有滇池,因為名也。滇音顛。」

    〔三〕  師古曰:「今之邛州本其地。」

    〔四〕  師古曰:「椎音直追反。結讀曰髻。為髻如椎之形也。陸賈傳及貨殖傳皆作魋字,音義同耳。此下朝鮮傳亦同。」

    〔五〕  師古曰:「葉榆,澤名,因以立號,後為縣,屬益州郡。」

    〔六〕  師古曰:「巂即之今巂州也。昆明又在其西南,即今之南寧州,諸爨所居,是其地也。巂音髓。」

    〔七〕  師古曰:「編音步典反。」

    〔八〕  師古曰:「徙及莋都,二國也。徙後為徙縣,屬蜀郡。莋都後為沈黎郡。徙音斯。莋音材各反。」

    〔九〕  師古曰:「今夔州、開州首領多姓冉者,本皆冉種也。駹音尨。」

    〔一0〕師古曰:「土著,謂有常處著於土地也。著音直略反。」

    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一〕略巴、黔中以西。〔二〕莊蹻者,楚莊王苗裔也。蹻至滇池,方三百里,〔三〕旁平地肥饒數千里,〔四〕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乃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五〕秦時嘗破,略通五尺道,〔六〕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歲,秦滅。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關蜀故徼。〔七〕巴屬民或竊出商賈,取其莋馬、僰僮、旄牛,以此巴蜀殷富。

    〔一〕  師古曰:「循,順也。謂緣江而上也。蹻音居略反。」

    〔二〕  師古曰:「黔中,即今黔州是其地,本巴人也。」

    〔三〕  師古曰:「地理志益州滇池縣,其澤在西北。華陽國志云澤下流淺狹,狀如倒池,故云滇池。」

    〔四〕  師古曰:「池旁之地也。」

    〔五〕  師古曰:「為其長帥也。」

    〔六〕  師古曰:「其處險阨,故道纔廣五尺。」

    〔七〕  師古曰:「西南之徼,猶北方塞也。徼音工釣反。」

    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粵,東粵殺王郢以報。恢因兵威使番陽令唐蒙風曉南粵。〔一〕南粵食蒙蜀枸醬,〔二〕蒙問所從來,曰:「道西北牂柯江,〔三〕江廣數里,出番禺城下。」〔四〕蒙歸至長安,問蜀賈人,獨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牂柯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粵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桐師,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書說上曰:「南粵王黃屋左纛,〔五〕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絕,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萬,浮船牂柯,出不意,此制粵一奇也。誠以漢之強,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甚易。」上許之。乃拜蒙以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六〕從巴(莋)〔苻〕關入,遂見夜郎侯多同。〔七〕厚賜,諭以威德,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八〕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聽蒙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柯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邛、莋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諭,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

    〔一〕  師古曰:「番音蒲何反。風讀曰諷。」

    〔二〕  晉灼曰:「枸音矩。」劉德曰:「枸樹如桑,其椹長二三寸,味酢。取其實以為醬,美,蜀人以為珍味。」師古曰:「劉說非也。子形如(赤)〔桑〕椹耳。緣木而生,非樹也。子又不長二三寸,味尤辛,不酢。今宕渠則有之。食讀曰飤。」

    〔三〕  師古曰:「道,由也,由此而來也。」

    〔四〕  師古曰:「番音普安反。禺音隅。」

    〔五〕  師古曰:「言為天子之車服。」

    〔六〕  師古曰:「食糧及衣重也。重音直用反。」

    〔七〕  師古曰:「多同,其侯名也。」

    〔八〕  師古曰:「比之於漢縣也。」

    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載轉相饟。〔一〕數歲,道不通,士罷餓餧,離暑溼,死者甚眾。〔二〕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亡功。〔三〕上患之,使公孫弘往視問焉。還報,言其不便。及弘為御史大夫,時方築朔方,據河逐胡,弘等因言西南夷為害,〔四〕可且罷,專力事匈奴。上許之,罷西夷,獨置南夷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保就。〔五〕

    〔一〕  師古曰:「饟,古餉字。」

    〔二〕  師古曰:「罷讀曰疲。餧,飢也。離,遭也。餧音能賄反。」

    〔三〕  師古曰:「耗,損也,音呼到反。」

    〔四〕  師古曰:「言通西南夷大為損害。」

    〔五〕  師古曰:「令自保守,且脩成其郡縣。」

    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言使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一〕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又亡害。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柏始昌、呂越人等十餘輩間出西南夷,〔二〕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當羌乃留為求道。〔三〕四歲餘,皆閉昆明,莫能通。〔四〕滇王與漢使言:「漢孰與我大?」〔五〕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六〕天子注意焉。

    〔一〕  師古曰:「即天竺也,亦曰捐篤也。」

    〔二〕  師古曰:「求間隙而出也。」

    〔三〕  師古曰:「當羌,滇王名。」

    〔四〕  師古曰:「為昆明所閉塞。」

    〔五〕  師古曰:「與猶如。」

    〔六〕  師古曰:「言可專事招來之,令其親附。」

    及至南粵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君恐遠行,旁國虜其老弱,〔一〕乃與其眾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當擊南粵者八校尉擊之。會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中郎將郭昌、衛廣引兵還,行誅隔滇道者且蘭,〔二〕斬首數萬,遂平南夷為牂柯郡。夜郎侯始倚南粵,南粵已滅,還誅反者,〔三〕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南粵破後,及漢誅且蘭、邛君,并殺莋侯,冉駹皆震恐,請臣置吏。以邛都為粵巂郡,莋都為沈黎郡,冉駹為文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

    〔一〕  師古曰:「恐發兵與漢行後,其國空虛,而旁國來寇,鈔取其老弱也。且音子餘反。」

    〔二〕  師古曰:「言因軍行而便誅之也。」

    〔三〕  師古曰:「謂軍還而誅且蘭。」

    使王然于以粵破及誅南夷兵威風諭滇王入朝。〔一〕滇王者,其眾數萬人,其旁東北勞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二〕勞、莫數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三〕滇王離西夷,〔四〕滇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五〕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也,最寵焉。

    〔一〕  師古曰:「風讀曰諷。」

    〔二〕  師古曰:「杖猶倚也,相依倚為援而不聽滇王入朝也。杖音直亮反。」

    〔三〕  師古曰:「言初始以來,常有善意。」

    〔四〕  師古曰:「言東嚮事漢。」

    〔五〕  師古曰:「為之長帥。」

    後二十三歲,孝昭始元元年,益州廉頭、姑繒民反,殺長吏。牂柯、談指、同並等二十四邑,凡三萬餘人皆反。〔一〕遣水衡都尉發蜀郡、犍為奔命萬餘人〔二〕擊牂柯,大破之。後三歲,姑繒、葉榆復反,遣水衡都尉呂辟胡將郡兵擊之。〔三〕辟胡不進,蠻夷遂殺益州太守,乘勝與辟胡戰,士戰及溺死者四千餘人。明年,復遣軍正王平與大鴻臚田廣明等並進,大破益州,斬首捕虜五萬餘級,獲畜產十餘萬。上曰:「鉤町侯亡波率其邑君長人民擊反者,〔四〕斬首捕虜有功,其立亡波為鉤町王。大鴻臚廣明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戶。」後間歲,武都氐人反,〔五〕遣執金吾馬適建、龍頟侯韓增與大鴻臚廣明將兵擊之。

    〔一〕  師古曰:「並音伴。」

    〔二〕  師古曰:「犇,古奔字。奔命,解在昭紀。」

    〔三〕  師古曰:「辟音璧。」

    〔四〕  師古曰:「鉤音鉅于反。町音大鼎反。」

    〔五〕  師古曰:「間歲,隔一歲。」

    至成帝河平中,夜郎王興與鉤町王禹、漏臥侯俞〔一〕更舉兵相攻。〔二〕牂柯太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為道遠不可擊,乃遣太中大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旁射之。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太中大夫匡使和解蠻夷王侯,王侯受詔,已復相攻,輕易漢使,不憚國威,其效可見。恐議者選耎,復守和解〔三〕,太守察動靜,有變乃以聞。如此,則復曠一時,〔四〕王侯得收獵其眾,申固其謀,黨助眾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五〕遠臧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將,賁育士,〔六〕若入水火,往必焦沒,知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漢家加誅,陰敕旁郡守尉練士馬,〔七〕大司農豫調穀積要害處,〔八〕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即以為不毛之地,亡用之民,聖王不以勞中國,〔九〕宜罷郡,放棄其民,絕其王侯勿復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墮壞,〔一0〕亦宜因其萌牙,早斷絕之,及已成形然後戰師,則萬姓被害。」

    〔一〕  孟康曰:「漏臥,夷邑名,後為縣。」師古曰:「俞音踰。」

    〔二〕  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

    〔三〕  師古曰:「選耎,怯不前之意也。選音息袞反。耎音人兗反。」

    〔四〕  師古曰:「曠,空也。一時,(二)〔三〕月也。言空廢一時不早發兵也。」

    〔五〕  師古曰:「言起狂勃之心而殺守尉也。」

    〔六〕  師古曰:「孫,孫武也。吳,吳起也。賁,孟賁也。育,夏育也。」

    〔七〕  師古曰:「練,簡也。」

    〔八〕  師古曰:「調,發也。要害者,在我為要,於敵為害也。調音徒釣反。」

    〔九〕  師古曰:「即猶若也。不毛,言不生草木。」

    〔一0〕師古曰:「如亦若也。墮,毀也,音火規反。」

    大將軍鳳於是薦金城司馬陳立為牂柯太守。立者,臨邛人,前為連然長,不韋令,〔一〕蠻夷畏之。及至牂柯,諭告夜郎王興,興不從命,立請誅之。未報,乃從吏數十人出行縣,〔二〕至興國且同亭,〔三〕召興。興將數千人往至亭,從邑君數十人入見立。立數責,因斷頭。〔四〕邑君曰:「將軍誅亡狀,為民除害,願出曉士眾。」以興頭示之,皆釋兵降。〔五〕鉤町王禹、漏臥侯俞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勞吏士。立還歸郡,興妻父翁指與興子邪務收餘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將攻翁指等。翁指據阨為壘,立使奇兵絕其饟道,縱反間以誘其眾。〔六〕都尉萬年曰:「兵久不決,費不可共。」〔七〕引兵獨進,敗走,趨立營。〔八〕立怒,叱戲下令格之。〔九〕都尉復還戰,立引兵救之。時天大旱,立攻絕其水道。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立已平定西夷,徵詣京師。會巴郡有盜賊,復以立為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居,賜爵左庶長。〔一0〕徙為天水太守,勸民農桑為天下最,賜金四十斤。入為左曹衛將軍、護軍都尉,卒官。

    〔一〕  蘇林曰:「皆益州縣也。」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且音子餘反。」

    〔四〕  師古曰:「數音所具反。」

    〔五〕  師古曰:「釋,解也。」

    〔六〕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

    〔七〕  師古曰:「共讀曰供。」

    〔八〕  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向也。」

    〔九〕  師古曰:「戲音許宜反,又音麾。解在高紀及灌夫傳。」

    〔一0〕師古曰:「第十爵也。」

    王莽篡位,改漢制,貶鉤町王以為侯。王邯怨恨,〔一〕牂柯大尹周欽詐殺邯。邯弟承攻殺欽,州郡擊之,不能服。三邊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為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動。莽徵茂還,誅之。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二〕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為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飢疫,三歲餘死者數萬。而粵嶲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為邛穀王。〔三〕會莽敗漢興,誅貴,復舊號云。〔四〕

    〔一〕  師古曰:「邯,其王名也。邯音酣。」

    〔二〕  師古曰:「莽改益州為庸部。」

    〔三〕  師古曰:「枚根,太守之姓名。」

    〔四〕  師古曰:「此漢興者,謂光武中興也。」

    南粵王趙佗,真定人也。〔一〕秦并天下,略定揚粵,〔二〕置桂林、南海、象郡,以適徙民與粵雜處。〔三〕十三歲,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四〕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五〕語曰「聞陳勝等作亂,豪桀叛秦相立,南海辟遠,恐盜兵侵此。〔六〕吾欲興兵絕新道,〔七〕自備待諸侯變,會疾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八〕南北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可為國。郡中長吏亡足與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九〕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湟谿關〔一0〕曰:「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吏,以其黨為守假。〔一一〕秦已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粵武王。

    〔一〕  師古曰:「真定,本趙國之縣也。佗音徒何反。」

    〔二〕  師古曰:「本揚州之分,故云揚粵。」

    〔三〕  師古曰:「適讀曰謫。謫有罪者,徙之於越地,與其土人雜居。」

    〔四〕  師古曰:「囂音敖。」

    〔五〕  師古曰:「龍川,南海之縣也,即今之循州。」

    〔六〕  師古曰:「辟讀曰僻。」

    〔七〕  師古曰:「秦所開越道也。」

    〔八〕  師古曰:「負,偝也。」

    〔九〕  師古曰:「被,加也,音皮義反。」

    〔一0〕師古曰:「湟音皇。」

    〔一一〕師古曰:「令為郡縣之職,或守或假也。」

    高帝已定天下,為中國勞苦,故釋佗不誅。〔一〕十一年,遣陸賈立佗為南粵王,與剖符通使,使和輯百粵,〔二〕毋為南邊害,與長沙接境。

    〔一〕  師古曰:「釋,置也。」

    〔二〕  師古曰:「輯與集同也。」

    高后時,有司請禁粵關巿鐵器。佗曰:「高皇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聽讒臣,別異蠻夷,鬲絕器物,〔一〕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二〕擊滅南海并王之,自為功也。」於是佗乃自尊號為南武帝,發兵攻長沙邊,敗數縣焉。高后遣將軍隆慮侯灶擊之,〔三〕會暑溼,士卒大疫,兵不能隃領。〔四〕歲餘,高后崩,即罷兵。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粵、西甌駱,役屬焉。〔五〕東西萬餘里。乃乘黃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六〕

    〔一〕  師古曰:「鬲與隔同。」

    〔二〕  師古曰:「倚音於綺反。」

    〔三〕  師古曰:「周灶也。慮音廬。」

    〔四〕  師古曰:「隃與踰同。下皆類此。」

    〔五〕  師古曰:「西甌即駱越也。言西者,以別東甌也。」

    〔六〕  師古曰:「侔,等也。」

    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諭盛德焉。〔一〕乃為佗親冢在真定置守邑,〔二〕歲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詔丞相平舉可使粵者,平言陸賈先帝時使粵。上召賈為太中大夫,謁者一人為副使,賜佗書曰:「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意。朕,高皇帝側室之子,〔三〕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四〕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白)〔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五〕以故誖暴乎治。〔六〕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乃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七〕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八〕。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脩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九〕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一0〕朕不得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一一〕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患,〔一二〕終今以來,通使如故。〔一三〕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一四〕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一五〕

    〔一〕  師古曰:「言不以威武加於遠方也。」

    〔二〕  師古曰:「親謂父母也。」

    〔三〕  師古曰:「言非正嫡所生也。」

    〔四〕  師古曰:「言未得通使於越。」

    〔五〕  師古曰:「言疾病益甚也。」

    〔六〕  師古曰:「誖,乖也,音布內反。」

    〔七〕  孟康曰:「辭讓帝位不見置也。」

    〔八〕  師古曰:「佗之昆弟在故鄉者求訪之,而兩將軍將兵擊越者請罷之,以賓附於漢也。言親昆弟者,謂有服屬者也。」

    〔九〕  師古曰:「言越兵寇邊,長沙、南郡皆厭苦之。而漢軍亦當相拒,方有戰鬥,於越亦非利也。」

    〔一0〕師古曰:「介,隔也。」

    〔一一〕蘇林曰:「山領名也。」如淳曰:「長沙南界也。」

    〔一二〕師古曰:「彼此共棄,故云分。」

    〔一三〕師古曰:「從今通使至於終久,故云終今以來也。」

    〔一四〕師古曰:「以綿裝衣曰褚。上中下者,綿之多少薄厚之差也。褚音竹呂反。」

    〔一五〕師古曰:「謂東越及甌駱等。」

    陸賈至,南粵王恐,乃頓首謝,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黃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粵吏也,高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粵王,使為外臣,時內貢職。〔一〕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絕,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高后自臨用事,近細士,信讒臣,〔二〕別異蠻夷,出令曰:『毋予蠻夷外粵金鐵田器;馬牛羊〔三〕即予,予牡,毋與牝。』〔四〕老夫處辟,馬牛羊齒已長,〔五〕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六〕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外亡以自高異。』〔七〕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也。高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粵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敢發兵以伐其邊。且南方卑溼,蠻夷中西有西甌,其眾半羸,〔八〕南面稱王;東有閩粵,其眾數千人,亦稱王;西北有長沙,其半蠻夷,亦稱王。〔九〕老夫故敢妄竊帝號,聊以自娛。老夫身定百邑之地,東西南北數千萬里,帶甲百萬有餘,然北面而臣事漢,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老夫處粵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一0〕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謹北面因使者獻白璧一雙,翠鳥千,犀角十,紫貝五百,桂蠹一器,〔一一〕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

    〔一〕  師古曰:「言以時輸入貢職。」

    〔二〕  師古曰:「細士猶言小人也。」

    〔三〕  師古曰:「言非中國,故云外越。」

    〔四〕  師古曰:「恐其蕃息。」

    〔五〕  師古曰:「辟讀曰僻。齒已長,謂老矣。」

    〔六〕  師古曰:「風聞,聞風聲。」

    〔七〕  師古曰:「振,起也。」

    〔八〕  師古曰:「羸謂劣弱也。」

    〔九〕  師古曰:「言長沙之國半雜蠻夷之人。」

    〔一0〕師古曰:「復音扶目反。」

    〔一一〕應劭曰:「桂樹中蝎蟲也。」蘇林曰:「漢舊常以獻陵廟,載以赤轂小車。」師古曰:「此蟲食桂,故味辛,而漬之以蜜食之也。蠹音丁故反。」

    陸賈還報,文帝大說。〔一〕遂至孝景時,稱臣遣使入朝請〔二〕。然其居國,竊如故號;其使天子,稱王朝命如諸侯。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

    〔二〕  師古曰:「請音才性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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