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考异卷第十五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大中大夫、提举西京嵩宗福宫、二柱国、河内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六百尺、食实封壹阡户赐。阡户臣司马光奉　敕编集。

    唐纪七

    至德元载七月庚午，上皇至巴西，肃宗实录作辛未，今从玄宗实录。次柳氏旧闻。上始入料谷，天尚早，烟雾甚味。知顿使给事中韦倜于墅中得新熟酒一壶，跪献于马首者数四，上不为之举。倜惧，乃注于他器，自引满于前。上曰：卿以我为疑也。始吾御宇之初，尝大醉，损一人，吾悼之，因以为戒。迨今四十年矣，未尝甘酒味。指力士近臣曰：此皆知之，非绐卿也。从者闻之，无不感悦。幸蜀记：上皇在巴西郡，宰臣请高，力士奏蜀中气候温瘴，宜数进酒。上皇令高力士宣旨曰：朕本嗜酒，断之巳久，终不再饮，深愧卿等意也。力士因说上皇开元四年，因醉怒杀一人，明日都不记得，犹召之。左右具奏，上怆然不言，乃赐御库绢五百匹，用给丧事，更令力士就宅宣旨致祭。从兹断酒，虽下药亦不辄饮。按玄宗荒于声色，几丧天下，断酒小善，夫何足言！今不取。

    遣使召李泌谒见于灵武，旧传云：谒见于彭原，今从泌子繁所为。邺侯家传云：即位八九日矣。

    欲以泌为右相，固辞。旧传：泌称山人，固辞官秩，得以散官宠之。解褐拜银青光禄大夫，俾掌枢务。邺侯家传曰：初欲拜为右相，恐戎事，固辞爵，愿以客从，曰：陛下待以宾友，则贵于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上无以逼，今从之。

    同罗、突厥逃归朔方。肃宗实录：忽闻同罗突厥背禄山走投朔方，与六州群胡共图河朔。诸将皆恐。上曰：因之招谕，当益我军威。上使宣慰，果降者过半。旧崔光远传云：同罗背禄山，以厩马二千出至涯水，孙孝哲、安神威从而召之，不得，神威忧死。陈翃汾阳王家传云：禄山多谲许，更谋河曲熟蕃，以为已属，使蕃将阿史那从礼领同罗、突厥五千骑为称叛，乃投朔方，出塞门，说九姓府、六胡州悉巳来矣。甲兵五万，部落五十万，蚁聚于经略军比。按同罗叛贼，则当西出，岂得复至涯水？此旧传误也。若禄山使从礼伪叛，则孝哲何故召之，神威何为怖死？又必须先送降??于肃宗。如此，则诸将当喜而不恐。贼之阴计，岂徒取河曲熟蕃也？盖同罗等久客思归，故叛，禄山欲乘世乱，结诸胡据边地耳。肃宗录所谓共图何朔者，欲据河朔，西方两道，犹言河陇也。肃宗从而招之，必有降者。若云太半，则似太多，今参取诸书可信者存之。

    崔光远至灵武，以为御史大夫。天宝乱离记。禄山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通儒素惮侍中苖公晋卿。内史崔公光远。二人并伪于通儒处请复本职。通儒许之。由是微申存抚两街百姓。长安稍见宁帖。密宣喻人主苍惶西幸之意。老幼对泣。悲不自胜。皆感恩。有苗公乘驴间道赴蜀奔驾。光远亦潜去焉。通儒素惮两公名德。内特宽之。按旧苗晋卿传。潜遁山谷，南投金州，未尝受贼官，今不取。

    上命河西李嗣业将兵五千赴行在。假秀实别传曰：诏嗣业将安西五万众赴行在。今从旧传。

    令狐潮围雍丘，张巡大破之。张中丞传，自三月二日，潮至雍丘城下，攻守六十余日，潮大败而走。然则于时巳五月初矣。又云：未几潮又帅众来攻，谓巡曰：本朝危蹙，兵不出，　则是潼　未破也。又巡答潮书：主上缘哥舒被衄幸于西蜀，孝义皇帝收河陇之马，取太原之甲，蕃汉云集，不咸四十万众，前月二十七日巳到土门。蜀汉之兵，吴楚骁勇，循江而下，永王申王部统，巳到申息之南门。窃料胡虏游魂，终不腊矣。则是七月十五日丁卯以后也。其曰前月一十七日兵到土门，盖围城中传闻之误也。又云相守四十余日，潮收兵入陈留，不敢出。其下乃云：五月鲁炅败于叶，六月哥舒翰败于潼，　上皇幸蜀，皇帝比巡灵武。六月九日，贼将瞿伯玉据圉城，十二日，贼屯白沙涡，十四日夜，巡袭破之。七月十二日，朝伯玉至雍丘，又破之。其日月前后差舛，不可考按，盖李翰亦得于传闻，不能精审。今但置　破以前事于五月，　破以后事于七月耳。乌承恩，承瑳之族兄。韩愈乌氏先庙碑云：承恩、承洽之兄。今从新传。

    八月壬午朔，郭子仪、李光弼并同平章事。肃宗实录：八月壬午，子仪、光弼皆于常山郡嘉山大破贼，子仪等俱奉诏，领士马五万至自河北，以子仪为某宫，光弼为某官。汾阳家传：六月八日，破史思明于嘉山之下。公谓光弼曰：贼散矣，其余几何？可长驱而南，以定天下。其月，发恒阳，至常山。中使邢延恩至，奉诏取河北路，席卷而南。会哥舒翰败绩，玄宗幸蜀，肃宗如朔方。公闻之，独总精兵五万奔肃宗行在。玄宗有诰，以肃宗嗣皇帝位。肃宗奉诰，歔欷哀不自胜。公谏云云。跪上天子玺，以七月十三日即皇帝位，二十七日制可。武部尚书平章事。幸蜀记。六月十一日，玄宗追郭子仪赴京，李光弼守太原。河洛春秋：六月二十五日，大破贼于嘉山。二十六日，覆陈。二十七日，有诏至恒阳，云潼关失守，驾幸剑南，储君又往灵武，由是拔军入井陉口。豳志：六月八日，败史思明于嘉山，会潼关失守，二公班师。唐历：七月二十八日，子仪、光弼并加平章事。又诏子仪收军赴朔方，光弼赴太原。河洛春秋又云：光弼至太原，杀王承恩，固守晋阳。旧纪与实录同。子仪传：七月，肃宗即位，以贼据两京，方谋收复，诏子仪班师。八月，子仪与光弼帅步骑五万至自河北。光弼传：肃宗理兵于灵武，遣中使刘智达追光弼、子仪赴行在。又云：以景城、河间之卒五千赴太原。玄宗实录：六月壬午，光弼、子仪破史思明于嘉山。旧纪：六月癸未朔，庚寅，哥舒翰败于灵宝。其日，光弼破思明于嘉山。子仪、光弼传皆云六月无日，诸书言李、郭事不同如此。按岁朔厉六月癸未朔，与旧纪同。玄宗实录云壬午，误也。肃宗实录八月壬午朔日也。子仪、光弼皆于嘉山大破贼，领士马至自河北，以为某官某官，盖壬午乃拜官日，因言巳前事耳。汾阳家传、豳志皆云六月八日破思明，与旧纪同。家传云劝肃宗即位上玺，则恐不然。哥舒翰以六月八日败，亦须旬日方传至河北。肃宗七月十三日即位，若六月二十七日班师，七月十二日岂能便达灵武也？河洛春秋二十五日破贼，与诸书皆不合，恐太后也。今据旧玄宗纪、汾阳家传、豳志、唐历皆云六月八日破史思明，宜可从。幸蜀记：十一日，玄宗召子仪、光弼，事或如此。但二传皆云肃宗召之，恐是二人在河，比闻潼关不守，巳收军赴难，在道遇肃宗中使，遂趋灵武。今从旧传。唐历拜相在七月二十八日，汾阳家传二十七日，肃宗实录八月一日，三书皆不相远。子仪传云八月虽无日，与实录亦略相应，今从实录。据旧传光弼亦曾到灵武，疑朔方兵尽从肃宗，故光弼但领河北兵赴大原耳。河洛春秋月日尤疏，所云杀王承恩，固守晋阳，必误也。癸未，上皇下制赦天下。玄宗实录、旧纪皆云八月癸未朔。肃宗实录、唐历、旧纪、长历皆云壬午朔，今从之。

    癸巳，灵武使者至蜀。肃宗实录：癸未，上奉表至蜀。玄宗实录：八月癸未朔，赦天下。时皇太子巳至灵武，七月甲子即位，道路险涩，表疏未达。及下是诏，数日，北使方至，具陈群臣恳请太子辞避之旨。辛卯，下诏称太上皇。庚子，遣韦见素等奉册。今从旧纪、唐历。

    九月，上欲以建宁王赕为元帅，李泌谏，乃以广平王倜为之。邺侯家传曰：以李光弼为元帅左厢兵马使，出井陉以攻常山，图范阳；郭子仪为右厢兵马使，帅众南取冯翊、河东。按汾阳家传：时郭子仪方北讨同罗，未向河东也。邺侯家传又曰：上召光弼、子仪议征讨计，二人有迁延之言。上大怒，作色叱之，二人皆仆地，不毕词而罢。上告公曰：二将自偏裨一年，遇国家有难，朕又即位于此。遂至三公。将相看巳有骄色，商议征讨，欲迁延。适来叱之皆倒。方图克复，而将巳骄。朕深忧之。朕今委先生戎事，府中议事，宜示以威令，使其知惧。对曰：陛下必欲使畏臣二人。未见广平。伏望令王亦暂至府。二人至时寒，臣与饮酒。二人必请谒王，臣因为酒令，约不起。王至，但谈笑，共臣同慰安，酒散，乃谕其修谒于元帅，则二人见元帅以帝子之尊，俯从臣酒令，可以知陛下方宠任臣，军中之令必行。他时或失律，能死生之也。上称善。又奏曰：伏望言于广平，知是圣意欲李、郭之畏臣，非臣敢恃恩然也。上曰：广平于卿岂有形迹？对曰：帝子国储，以陛下故亲臣，臣何人，敢不惧。明日将晓，王亦至。及李、郭至，具军容修敬，乃坐饮。二人因言未见元帅，乃使报王。王将至，执盏为令，并不得起。及王至，先公曰：适有令，许二相公不起。王曰：寡人不敢遽就座饮。李、郭失色，谈笑皆欢。先公云：二人起谢：广平曰：先生能为二相公如此，复何忧？寡人亦尽力，今者同心成宗社大计，以副圣意。既出，李谓郭曰：适来饮令，非行军意，皆上旨也，欲令吾徒禀令耳。按肃宗、温仁二公沈勇，必无面。叱仆地之事，今不取。

    阿史那从礼诱诸胡数万，将寇朔方，命郭子仪讨之。汾阳家传云：甲兵五万，部落五十万。今从旧子仪传。汾阳家传又云：九月十九日，驾欲幸彭原，命公赴天德军伐叛蕃。按实录，戊辰行幸彭原。戊辰，十七日也，汾阳传误。南诏陷越巂。唐历：是月，吐蕃陷巂州。新传是岁合罗凤乘衅取巂州，会同军云云，盖二国兵共陷巂州也。

    十月，第五??请市轻货，令汉中王瑀、陆运以助军。邺侯家传云：荐元载，令于郧乡县置院以督运。按载传是时在苏州及洪州，未尝在郧乡，今不取。

    贺兰进明短房管，上由是疏之。唐历：上以房管有重名，虚已以待之，礼遇加等。管推诚謇谔，亦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为。其所引进，皆一时名士。其嫉恶太甚，雅有宰相望，其于弥纶天下，非所长也。后颇以直忤旨，上以名高隐忍，渐不能容矣。管遂请兵为元帅，许之。今从实录。

    李峘为剑南节度使，肃宗实录：明年正月甲寅，以峘为剑南节度使。盖　巳受上皇命，而肃宗申命之也。

    上皇欲诛延王玢，汉中王瑀救之。明皇杂录：贺兰进明之初守北海也，城卑不完，诸积于外，寇又将至，惧资其用，进明遂焚之。适有寺人至北海求货于进明，不获。归以损军用，间于上，遂诏罢郡守。属延王玢从，上不及，遣中使访之而加刑焉。会进明赴蜀，遇使访于路，曰：王罪不宜及刑，愿少留于路。使者感而受约。既至蜀，进明言于上曰：延王，陛下之爱子也，无兵权以变其心，无郡国以骄其志，间道于豺狼，乃责其不以时至，陛下罪之，人复何望！臣恐汉武望思之筑，将见于圣朝矣。因遽驰使赦之，谓进明曰：俾父子如初，卿之力也。遂遣进明往灵武，道遇延王，进明驰马以慰之，王望之降车稽首而去。肃宗谓之曰：卿解平原之围，阻贼寇之军，而不以谗口介意，复全我兄弟，乃社稷之臣。因授御史大夫。今从旧传。

    史思明陷清河，博平河洛春秋云：蔡希德引兵攻贝州，贝州陷。攻博州五日，城陷。今从肃宗实录。

    张兴守饶阳，贼攻弥年不能下。此事出河洛春秋。前云贼攻深州，经月不下。后云兴战守弥年，而城池转固。盖前云经月者，今次攻城也；后云弥年者，并计前后之数也。

    二载正月，张良娣、李辅国譛建宁王赕，上赐赕死。邺侯家传曰：肃宗自马嵬北行，至同官县，食于士□李谦家。张良娣称腹痛不能乘马，并小女寄谦家而去。上即位，使人迎之。迎者或有它说，建宁闻而数以为言。旧传曰：赕屡言良娣颇专恣，与护国连结内外，欲倾动皇嗣。未知孰是。实录、新旧本纪皆无赕死年月。列传云：赕死明年冬，广平王复两京。然则赕死在至德元载也。按邺侯家传：上从容言曰：广平为元帅经年，今欲命建宁为元帅。则是至德二载，赕犹在也。又云：代宗使自彭原迎赕丧，故置于此。

    广平王倜谋去辅国及良娣，李泌止之。邺侯家传曰：先公在内院未起，辅国体肥重，因近床语，遂以身压先公。先公素服气，乃闭气良久而去。按泌方为上所厚，恐辅国亦不敢擅杀，今不取。

    李泌言以爵土赏功臣。邺侯家传曰：泌既与上论封爵之事，因曰：若臣者，受赏与它人异。上曰：何故？公曰：臣绝粒无家，禄位与茅土皆非所要。为陛下帷幄运筹，收京师后，但枕天子膝睡一觉，使有司奏客星犯帝座，一动天文足矣。上大笑。及南幸扶风，每顿皆令先公领元帅兵先发，清行宫，收管钥奏报，然后上至。至保定郡，先公于本院寐，上来入院。不令人惊。登床捧先公首置于膝上。久方觉。上曰。天子膝巳枕睡了。克复效在何时还朕可也。欲起谢恩。持之不许。对曰。当如郡名。必保定矣。此近戏谑。今不取。二月，永王璘败死。新旧纪传、实录、唐历，皆不见璘败时在何处，唯云璘进至当涂。若在当涂，不应登城望见瓜步。扬子李白永王东巡歌云：龙盘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又云：初从云梦开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如此似巳据金陵，但于诸书别无所见，疑未敢质。

    郭子仪遣子旰等破潼，　实录：三月，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大破贼于潼、　汾阳。家传云：正月二十八日，使宗子怀又潜墓。郭俊、苟文俊入河东，构忠义，与大军约期以翻城，公乃进军出??郊，分兵收马翊。二月十一日，郭俊等伺大军将至，中夜举火，克斩幽、檀劲卒千人，崔乾佑寻缒而免。乾佑先置兵于城北废府，遂以三千兵攻城，自领马步五千伏于关城中。公使旰及仆固怀恩等先击之，贼大破，遽焚桥，我军蹈之而灭。乾佑弃关城寻白泾岭而逸，遂收河东郡。旧子仪传曰：二年三月，子仪大破贼于潼关，崔乾佑退保蒲津。时永乐尉赵复、河东司户韩旻、司士徐灵宗子李藏锋等陷贼在蒲州，四人密谋俟王师至，则为内应。及子仪攻蒲州，赵复等斩贼守陴者，开门纳子仪，乾佑与麾下数千人北走安邑，百姓伪降，乾佑兵入将半，下悬门击之，乾佑未入，遂得脱身东走。子仪遂收狭郡永礼仓，自是潼狭之间无复寇钞。唐历云：子仪收蒲州，又袭下潼关。按潼关在河东、冯翊之南，若未破河东、冯翊，安能先取潼关？又实录云三月取河东，而下复载二月戊戍以后事，与旧传皆误也。今从汾阳家传及唐历。

    安庆绪救潼，　旰等大败。汾阳家传云：伪关西节度安守忠率兵至，二十九日，公使仆固怀恩、王仲升陈于永礼仓南，及暮，百战，斩一万级，李韶光、王祚决战而死。唐历：子仪袭下潼关及同州，盛兵潼关以守之。贼将李归仁来救，子仪战大败，死者万余众，退守河东。归仁遂攻陷同州，剌史萧贲死之，尽屠城中。旧仆固怀恩传云：怀恩退至渭水，无舟楫。抱马以度。存者仅半。奔归河东。按子仪不得冯翊。则西路不通。后奉诏赴凤翔。历冯翊而去。则冯翊不陷也。潼关者。两京往来之路。贼所必争也。子仪若不败。则何以弃潼关而不守。今参取众书可信者存之。

    四月，郭子仪为司空，唐历：四月，子仪为司空，寻以广平王为元帅，子仪为副元帅。按邺侯家传，广平在灵武，巳为元帅，唐历误也。

    子仪使李若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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