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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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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To borrow the clothing of dance.〔借跳舞的服装。〕

    2.To buy the string of violin and mandolin.〔买小提琴和曼多林的琴弦。〕

    3.To prepare the luggage.〔准备行李。〕

    1.What is Commence?〔何为开始?〕

    What is Young M.C.A?〔何为基督教青年会?〕

    他们在政府路线上、组织上、工作上的问题。

    2.Commence National and Y.M.C.A〔国家起始与基督教青年会〕与世界革命中他们的组织和工作。

    Chinese Y.M.C.A〔中国基督教青年会〕过去工作的错误和New〔新〕任务、政策和工作路线。

    Class-Schedules of myself-study〔我的自学课程表〕

    The morning〔早晨〕

    School Lessons〔学校的课程〕

    After breakfast〔早餐后〕

    Japanese〔日语〕

    The night〔晚上〕

    Books of Social Science and Literature〔关于社会科学和文学的书籍〕

    Before sleep〔睡觉前〕

    Diary〔日记〕

    I shall read the English books except the school.〔我要阅读一些课外英语书。〕

    1.The English Echo〔英语对话〕

    ——in order to remember the sentences of conversation.〔用来记忆一些对话词汇。〕

    2.Abraham Lincoln〔林肯传〕

    ——in order to remember the new words.〔用来记忆一些生词。〕

    3.English lessons〔英语课文〕

    ——in order to remember the new words.〔用来记忆一些生词。〕

    4.Essentials of English Grammar.〔英语语法要点。〕

    1.The Friday to go to Ton Ta.〔星期五去东大。〕

    2.The quarrel of our family.〔我的家庭争论。〕

    3.She said that there are not the holidays in May.〔她说五月没有假日。〕

    In Chinese.〔用中文。〕

    The influence of 1.15.1930

    The night, there is a very bright moon hanging in the sky. Mr.Chang with me walking to Green Lake, I have an idea:

    1.I can’t with Cfrom my “Thinking”.

    2.I can’t with C from my “Loving”.

    3.If I depart from C, I can’t assure that l would not with another.

    4.If l scarify my “Thinking”, I can’t sacrify C’s hope.

    5.The “End”: I go on my “Thinking” hardly.

    〔一月十五日所想

    今晚,天空中悬着一轮明月,张君和我到翠湖散步,我想道:

    1.我无法将C移出我的“思念”。

    2.我无法将C移出我的“爱意”。

    3.如果我和C分开,我也许无法再和另一人在一起。

    4.如果我牺牲我的“思念”,我不能牺牲C的希望。

    5.结果:我继续我苦涩的“思念”。〕

    The influence of 1.16.1930

    If I go on my “Thinking”, I can’t suffer longer. On the“End”, “Suicide”.

    〔一月十六日所想

    如果继续我的“思念”,我难以长久忍耐。结果:自杀。

    The influence of the night of 1.16.1930

    To go on live of “Lun Mun” for six months.

    〔一月十六日晚间所想

    在“龙门”继续住六个月。〕

    一月十六日

    I met Mr.Sun We.〔我遇到了孙维先生。〕

    1.To speak to them in a voice.〔和他们进行意见一致的谈话。〕

    2.I speak the another one if they speak about Lao.〔若他们谈起罗,我会谈起其他人。〕

    3.Speak hardly about our indeed.〔难以谈到我们心里所想。〕

    4.To attend the combination of youth and relate to them.〔参加年轻人的集会,联系他们。〕

    5.The attention of grand.〔注意重点。〕

    6.To make the report.〔做报告。〕

    三月一日

    1.The meeting.〔会议。〕

    2.The speaking of yesterday.〔昨天的会谈。〕

    3.The speaking on road.〔路上的谈话。〕

    4.To across the bridge.〔过桥。〕

    5.Sitting beside the seashore.〔坐在草海边。〕

    6.On the boat.〔在船上。〕

    7.Back.〔回来。〕

    8.At I chwan.

    三月四日

    在烂书堆里找出了这本将近一年前所写的烂字纸,现在看起来,实在有些可笑。回头仔细地看过、想过,简直感到自己的幼稚和空虚。

    当我起这样的感觉以后,很想提起笔来发上一点牢骚;但是我的笔依然刚硬地被我捏着,它总不听我的指挥,把我埋藏在心里好久没有说而不能说出的话灵活地表现出来。现在我的脑海里,更堆起一层黑黄的污泥,只剩下一些杂乱的情绪,惆怅不已。

    实在说,我们没有“作家”的头衔,而且并没有什么所谓“作品”发表过,就是一篇“作文”,也未曾通顺地作过一次,怪谁呢?有什么惆怅可言呢!

    现在已是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我不能不加速地补实我的空虚,努力地跃过现有的幼稚。

    以后不论怎样,我总保持着每天记账的工作,惟一的这点要求,想来不致中断吧!

    三月六日

    看相片

    静坐寝舍的他——每晚的深夜,当他长时间地沉思以后,忽然跳将起来,忙把箱子打开,抽出一件很可爱的宝贝。由他的眼光中看出来它是可爱,他不住地向它凝神、微笑、狂笑,有时双手地捧着忽远忽近地仍是不住地向它凝神、微笑、狂笑。俟经他长时间的鉴赏后,又慢慢地打开箱子,轻轻地插入底层,然后又跳到桌旁,骄傲地坐下。我们由他一双温媚的眼珠的表情,可以知道他是得到一种异常的胜利,静坐寝舍的他——每晚的深夜,总有一次这样的把戏。

    三月八日

    遇人

    别的人只以为我们是和S君去看考试的牌示,谁知道那时的我的心灵,早已飞向我爱的艺弟的身上去了!

    当我和他们在一路同行的时候,他们高兴地注意和我谈话。我的耳鼓里虽然会起一部分的作用,而我并不知道他们所谈的是什么,我竟会不自觉地答他们几个“ン”字。我的视线只浏览地注意到人车密集的街上,有时发觉了远远走来一个相似他的人,我的脑里忽然起了一种特殊的感觉,那时真是说不出来的欣喜啊!等到他渐渐地走近,发觉了不是我爱的艺弟时,我在先时的情绪,马上便起了变态,一口失望的深呼吸不自觉地会做了出来。艺弟啊!你知道我们实在不能再等你了!昨天不是说十二点钟吗?现在已是一点钟有零,没有办法,只有借题发挥,以和S君来看牌示的名义来遇你们。但是,充满了热望地跑了一趟,终于是空!我在等你的那一个多钟头间的心情和转回来时的失望的滋味,给你去猜想吧!

    可恶的小东西!谁知他已早回家来同样地在等我了。不,仅不过是我这样想像罢了,实在他有没有这样的心理,我还不知道。我一见他便向他低声地说了一句:“各人不肯……给人家空跑一趟!”他只微微地给我一个很温柔的笑容,并找不到一句相当的话语答我——大概是因为人多的缘故吧!不过,在他的微笑中,也许有向我道歉的意思。

    约

    那边弄麻将的声音简直杂乱不堪,可是一点也没有打扰着我读日文的专心。任他们怎样地吵闹,我总是默然地躺在沙发上,好一块艺弟的毛围巾给我安适地垫在沙发上。我想不管他怎样寒冷,他总不会着想到要取回他的毛围巾,我知道他是很乐意借给我的,我也才敢这样做。

    刚刚他们麻将打歇,他便跑来坐在我左边的一把藤椅上,“恐怕那天天不会晴吧!”他低声地对我说。我知道他已接到那张约会的通知,心里是很想去,而口里又不得不说着这样的话。我因为机会的关系不得不赶快地给他一个回话:“怕什么!到那天一定会晴,并且……”“各位!请饭了!请!请!……”这么一来,我们的密谈,当然暂告结束。

    雄哥的饭在我之先吃完后,他便依然跑到厢房里,我知道这当然是给一个谈话的好机会,我便少吃一碗,急忙跑进厢房。在先我只想他和艺弟所说的恐怕一样,不致会有异议,而且我也希望不再有什么问题发生。不料他还没有开口便先蹙眉头,“最好是不要去了……恐怕太玩多了,不对吧?”“怕什么?不要再犹豫了!”“算了吧!我不去了!那么你们三人或是两人去还不是一样!你想,我的态度已是在先表明过,恐怕越玩越是……不对,对你们倒是很好的,可是……”

    “这有什么办法呢?道理固然是这样,可是……不玩又不得,算了吧!各人走吧!要是不去,那么……也就……”“啊!……你们推牌吗?来赛谁的运气好……”“……”

    三月九日

    读日文

    我学习日文的开始,不算不早了,但是到了现在,还是跑不出字母、音便……的范围。在先是和同学中懂得日文的曾经一度地研究过,没有半月的光景,不知因了什么会感到无趣便停止了。记得是在前年的事吧!到了去年的下学期,本校正式地添设日文选修,那时我也很高兴地报了名,上了课。没有上了一学期的三分之一的课程,并不是教员偷懒,只怪我一天去唱革命,从此便终止了。

    前两天在伯民处谈起学习外国文,大家都激起了急要学习外文的兴趣,尤其是我爱的艺弟和雄哥,我于是也被鼓励了以后要努力学习外国语的决心。

    昨天晚上我到伯民处,艺弟高兴地向我嚷着:“明天要读日文了,我们。”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地问我加入他们与否,但是由他的表情上看来,已是表示出这种意思。他们在口头上还唱着不要我读,若是我加入和他们同时学习,真是相去天地了……这不过是他们说说罢了,实在我又算什么呢?

    我们的日文班,居然在今天成立了。不守时刻的S君,居然不按时到校,终于缺席。冷静滑稽的ラサン他还给我十五分钟的休息,以作我们取笑“夹猪脚”的好机会,同时我在这个期间还和奂若做一次短时间的英语会话。

    ラサン愿意绝对地守时刻,他恰在午后二时便停止工作,我们也就此自由地谈起话来。

    他们都夸奖我是得意的大门生,聪明伶俐的小动物。实在说,我算什么聪明伶俐?不过是在他们之先学过一点。我的笨拙,以后你们才知道哩!

    艺弟读鼻浊音时,真是有趣。

    三月十日

    约

    今天下一天的雨,我十二时才起床,整天地坐在打字机旁。

    午饭后与家人围炉聚谈时,艺弟来家找我。

    “啊!这么大的雨,你还跑来!”“不要紧的,我是特别来告诉你,若是赫君的病已经痊愈,并且天要晴,那么,我们便履行前约吧!……”

    三月十四日

    失望的归来

    看着今晚是大有晴的希望,怎么又下起雨来了。当我跑到天井里发现雨是渐渐地大起来,我跑回房里报告晋安的时候,我们的面庞马上便有一种特殊的变换,不自觉地叹了一口冷气,一阵地沉静着。

    今天像这样的表情不知是做了若干次,总之,只希望着明天——十二号的西山之游不会失败。

    虽然艺弟说是“天要晴才能去”,可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希望的热情,就是明天的天不会晴,只要没有十分大的雨,都会有去的可能。即使不能,也许他们或艺弟会到我们约集的地点知会一声。说不定大家高兴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地履行前约。我们的理想是这样可靠地自信了,所以我们的热望还是继续不断地保持着。

    街上的行人已是渐次稀少,除了几家卖夜点的馆子还热闹地开着外,其余的商店都已关得黑压压的。这样阴天的夜黑的冷风,加上细微的冷雨,同时吹到脸上来,简直冷得不能再把缩在一件薄外衣的领里的一半脸伸出来。虽然头上没有戴帽子,上体是这样怕冷地缩着,可是我们的四条腿不得不加速度地往前跑,我们还是很高兴的很乐意的。

    等我们预备了一点食品后,看着雨又渐渐地大起来,我们便叫了洋车回来。当我们下马市口的时候,车篷已是响得相当的厉害了。

    我和晋安在未入眠之先,我们高兴地翻了一些过去,又理想一些最近的将来——明天——是怎样的快乐。

    经了一次很长的静默后,我以为他熟睡了。他一翻身,“你还没有睡着吗?”他问。为此,我们又继续起刚才的谈话。……

    “晋安!天亮了,有太阳没有?”

    “哪里才天亮!你看现已有六点半钟了,快起来去看天气去!”

    天上布满了一层薄的白云,只见它很快地动着跑着,但是又不见一线的青天,不论哪个看来都可以知道决不会落雨的。我们洗了脸便得意地出发,只希望在他们之先到,去等。

    等我走了两条街,看着东方渐次光明,发现了我们头上已退出了一小块青天,我们的心境高兴极了!开展极了!竟会想到他们或许会在我们之先去等着。于是我们快速度地走到大街,选择了两个能跑的车夫,直达西门外的汽车路口,还没有出西门,长汽哨才呜呜地叫起来。

    发现了大桥上没有他们的踪迹。

    慢慢地吃着牛肉,眼睛看着城门洞,我们已经故意地耽延了相当的时间。吃完后,仍不见来。

    这时太阳出了,我们又是何等高兴!愈更确信他们没有失约的可能。

    我们进西门想去半路相遇,偶然想起,他们或许会走城脚过来,他们在桥上了吧!于是我们赶快跑到城外,桥依然是桥,并无人迹,我们只有静静地坐着等着。

    坐不住,跑到汽车路口远远地看着。

    站不住,脚酸了!又坐着,看着,望着。

    坐不住,又跑去站着,看着,望着。

    站不住,又坐着……晋安低着头低声地对我说:“走吧!没有希望了!”“不,等一等,还有一线希望呢!”“走吧,九点钟了!”“不!等一等,再等两个钟头吧!”“……”“……”

    交涉的结果,决定再等半点钟。

    很快半点钟的工夫过去了!终于不见来。本想再多等一等,但是心里的跳动,怅惘,再不能使我们再在那里多留一刻了,便是这样失望地归来。

    三月十九日

    The result of this night our speaking〔我们今晚的谈话结果〕:

    1.To make the Youn Mi Boun.

    2.To make a teacher of middle school at other provinces.〔到另一个省当中学老师。〕

    3.To go out.〔外出。〕

    4.To cultivate the place at south-west of Yunnan.〔开发云南西南部的一片区域。〕

    On bed.〔在床上。〕

    The shake hands.〔握手。〕

    1.“Hopes”.〔希望。〕

    2.The door of Li’s home.〔李家的门。〕

    3.In the Green Lake.〔在翠湖。〕

    4.To scribe hill.〔描画山峰。〕

    8——99——10 11——12 12——1 1——22——3

    一、文学史 文学史 作 文 作 文 文 法 文 法

    二、历 史 历 史 教学法 教学法

    三、地 理 地 理 军事操 军事操 翻 译 翻 译

    四、尺 牍 尺 牍 哲 学 哲 学 日 文 日 文

    五、诗文选 诗文选 教行政 教行政 翻 译 翻 译

    六、小 说 小 说 小说读本小说读本

    战法:局地战

    河川战——半渡而击之利

    森林战

    村落战

    高地战

    三月三十日

    “啊!守信!是不是张二哥曾领过五哥去耍过一处什么地方的?”

    “什么?……”我迟疑地问,同时在无头绪地想着。

    “……我想,是黑龙潭吗?”

    “啊!有的,你还记得吗?那天不是省师附小开恳亲会吗?我因为应了他们的约,这天不能不去。不错,他们是骑马去的,人数是‘九九社’的和五哥大约十人吧,目的地就是黑龙潭。当他们去了以后,他母亲才发觉了我没有去,她很惊异地问我为什么不替她阻止,并且请我叫他回来。我说,他们已经去远了,不要紧的,他是和张二哥去的。大概就是这次吧!”我很平常地回答了她,我知道这并不是一回什么新奇的事,可是由她的态度上,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怀疑。她微笑着,很骄傲地摇着手说:

    “嗳!不是,不是……哪里会是这次,那时他妈已经回来了。我说的是她回临安去的那一回。”

    “那我就不知道了,您要问了做什么?

    “不是的。这是廖家告诉杨大嫫的,说是她不在省的时候,张二哥曾经领了五哥去耍某一处,我记不得了。”

    “这有什么关系呢?”

    “大概是张二哥的不好吧!……”她说到这里,我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头:

    “管他做什么!这些不关自己的事,最好不管的,并且还是这些不关痛痒的是非话,说它做什么!”因为我发现了她老人家闲谈常论人非的毛病,也可以说是她老人家固有的特性,我才敢当着人出口,要不然我决不敢这样地对“上辈”。我知道这么一来,她老人家一定会多心,说不定会当着人骂我几句,最低限度在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教训我这种态度的不该,可是我又不能不这样做,所以我只得准备着去接受她老人家任何的教训。

    真出我意料之外,当我打断了她的话头以后,她并不发怒,也不骂我,但是我已看出她已心中暗暗地多了我的心。过了一忽儿,她偏一偏头,很不高兴地说:

    “稍稍稍!!!我不管……不过嘛……近几天来,十妹她们,哪个不在议论张二哥……算了,我也不说了……”

    “什么?”好多事的干妈从烟床上挣了起来,这样诧异地追问着妈妈,但是她并不回答,她的眼神呆看着我好像要迎合一下我的心理,依然又说:“算喽!我也不说喽!”

    这么一来,不但不能迎合了我的心理,由周围的人的眼光对我怀疑的注视,倒反引起了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反应,使得我非要向她们说明一下不可。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因为张二哥的几个亲戚,是几个‘女学生’!时常肯到那里来玩,他们议论的大致是这样吧!”

    “哼!那些不要脸的‘女学生’!”我妈妈这样妙地和我补充了一句。这时一位在座的“女学生”走出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戳了耳朵而去的呢。还是有事而去的,到现在我都拿不定,因为她始终不曾发过言、关心这事。

    “嗳!现在这些读书的女学生,简直太——太开通了……”老辈子的口吻,她们同情地谈上了。

    “亲家母!你不知道,最近的张二哥和那些女学生是窝窝饼饼的。”

    “真怪!他女人在的时候,公然不敢来,只有女的找女的,男的找男的。”现在很有精神的干妈好像是弄得很清楚地笑着说。

    “是啊!终归猫在可以逼老鼠。”这句成语大概是这样,不过妈妈说着,辞句上比这个还要好听,她继续地说:

    “杨大嫫说,张二哥是近一年来才坏了的。”

    我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了,但是我态度很平静地说:

    “是,张二哥实在坏透了!”

    ……

    时间使我不能再在此地多留一刻,并且我也不愿再听这些扛气话。恰好妈妈也提出要早回去洗脚,预备明天的扫墓,我们便同时离开了此地。

    借了送她回去的这个短时,我很诚恳地对她说了几多话:

    “妈妈:你家何必这样爱管闲事?我觉得这些话在家里说着也就够了,实在没有向外人传播的必要。张二哥,我们不管他是好是坏,我们总不能和一些没有关系的人评断人家的是非。况且我们现还不能断定他是一个全好的好人,或是全坏的坏人。总之,是非这样东西,是会添佐料的。”

    “哼!有什么说场,你们当然是维护着他们的。”

    “唉!妈妈!不错,张二哥是我的朋友,而且她们也是和我认识的。说到维护,似乎是很可以说得通的,不过我实在没有维护他们的必要。我总觉得评判一个人不应该这样地无根据,据我对于张二哥的观察——因为我和他是知己,大致可靠吧。他并没有具有半分坏的元素,而他对于女学生,也没有所谓的‘窝窝饼饼’、‘不要脸’的行动。总之,现代的我们,什么‘坏人’的头衔是免不了的。”

    “你既然知道,你就不该再和他们。”

    “和他们与不和他们是全无关系的。有时和他们在一处的时候,全是光明磊落的,并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我说的‘坏人’的头衔,并不是和他们在一处才得到的。只要是现代的每一个男女学生都早已戴上了‘调皮的男学生’,‘不要脸的女学生’的头衔,这是现社会里必然会有的现象。”

    “稍稍稍!!!我不管,有人家房主人去说的。”她似乎动气地说。

    “最后,我希望你家不要起一种什么疑心,我完全是诚恳地说公道话!并且你家对我的行动也请尽管放心,我对于这类的事情,是极有把握的。要是我没有把握的话,那么,我早已坏透了。”

    说到这里,不觉到了门口,因为时间的促迫,不能同她齐到家里继续地谈话,我只得告辞回校。她听了我这些话所给我的答复便是:

    “管你不是的。”

    四月十六日

    最易激起我胸中的悲戚的雨声,又是洒喇喇地下着。虽是初夏,在这样黑云密布的雨天,不觉有些寒冷。我的清鼻涕,不时会滴到纸上来,也是因为伤风没有痊愈的缘故。

    近几天来,因为起得太早,白天总感到异常的疲乏,只想跑到床上去躺一躺。但是我不愿破坏我的好习惯,无论怎样,我都支持着我每天预定要看的书。

    一种小女孩唱的尖脆的歌声伴着雨声在我的耳旁振荡着,我知道这歌声是从附小传来的。她们所唱的调子都是从来听得惯熟的,而且是有很长的时间未曾听见的了。

    我们的委员会去晋谒了要人回来后,疲乏异常。我躺在床上静听这有刺激性的歌声和雨声,我真不知道我心里会起了一种说不出的特殊的感觉,什么前几年的琐事都会一幅一幅地映将出来。

    ——啊!多雨的湘、郴……

    ——啊!《三蝴蝶》的表演……

    ——我们不是也在像这样的冷空气中多次地集会过……你对于雨天也许会有特殊的感觉吧!不错,有,不过我们不是同样的。我可以说你对于雨天仅有快乐的回忆,而我,便是痛苦的悲戚,但是,在这样的回味当中,还可找到相当的乐趣。

    ——啊!一年前……几月前……一月前。

    四月二十一日

    我知道明晚她是绝不会来的,因为她在前星期曾述明她所以不来的真实理由。真实不真实,我确也不知道,但我终于希望着她明晚会来一下。不过因为她这样说了,总使我不会想到明晚要到那里。

    因为昨天受了寒,今天简直头痛不堪,不得不找点药吃。真出我意料之外,雄哥和伯民会在侯处,他们会想得起明晚要约李君来此唱戏,当时我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们,但这么一来,我是更不愿意来的,即使她来。我并不是这样忍心地不想见她,实在是因为他们的眼光太厉害了,怎样可能呢!

    果不出我所料,当我上楼的时候,那些小鬼们的冷讥热笑真使人难堪,如此更坚定了我明晚不来的决心。

    好快啊!居然这样容易地混过了一天。我吃过晚饭,急忙跑到那里告假,他们当然不会对我十分强求,十五分钟后,我走了!

    “啊!……你的那本书,我……”雄哥追着我出来,“你知道我特意告诉他今晚要来,你不来吗?”

    “说不定我在九点钟以前把会开完,会来一下。”

    这事真叫我难办,去呢?又是……不去呢?……好,实在不能不去应付一下,为的是他,这叫意志不坚强吗?

    我进去时候,那里已经满座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因为我是直接上了楼。在石阶上坐着的爱甥叫了我一声“四舅”,我在楼上的走道上看下去,只见有一人不住地回头看,大概是为了这声“四舅”的关系吧!我猜想着或许是他,但在我那一瞬间的视察,并不像他。我在楼上周旋了一下,便下来,果真是他在那里。

    “你多时来的?”我问。

    “刚刚才来。”

    “你看我的奖证。”

    “真是乖学生。”

    “我这星期真忙,几次要写一封信给一个朋友,终于写了半封。”

    “啊!……明早我们来赛早吧!”

    咚!咚!咚!开门!开门!咚!咚!咚!开门!开门!粪买!粪买!喓!——喓!——喓!……叽哩喇!“啊!是你来了,ラサン都还没有来!”“洗了脸进来吧!”他的脸,他的眼,他的衣裤,他的手,他的口。

    “你不要说我来。”“四少爷已经起了。”“啊!怎样不见?”“茅厕里。”“Good morning!〔早上好〕”“……!”“等我去看他们起来没有。”“小顺!热水!”“二孙少爷!二孙少爷!起呢!二孙少爷!二孙少爷!二孙少爷!……”玫瑰花写生。“他们在洗脸了。”“オハヨウゴザイマス,ラサン。〔早上好,×先生。〕”“——还有两分钟。”“他不来了。”……“前提法……法……”他的脚,他的毛巾,在手里,“前提法……法……”他的手,他的毛巾,在桌子上,他不愿意,一拉,“终止法……终止法……”吃鸡蛋。“你知道我昨晚写给朋友的半封信吗?”“怎么不知道,星期四我还到了你的学校门前。”“啊!”“你不信吗?”“信!”“我以为你会在先写信给我的,寄《凤还巢》。”“哈……”“相片是……”“当然不可能放在容易拿的地方。”“我就不然,在学校里。”星期六不来总有原因。“不,不……”他才起来,ラサン去了,画字,地理先生,怕灰来,搬家在鱼房里(忘记一样),在先,耳房里,他给我夹花片,吃饭去!

    晚饭后,他的干跳干跳的衣裳,姑姑,衫子马褂,送出大门。“你也要去吗?”“是。一下就来,你等着吧!”洋五耶!洋五耶静坐,洋五耶看书,“从你们去后我都没有说话。”洋糖,春花色,味特别好,他俩拿嘴咬。天井里,绒沙发,静默十分钟,逗笑,“你不要睡着吧!”回头一笑,哈笑,“我不会笑。”“真的么?”真的,没有笑,面向里,我去看,埋下去,他的脚,他的腿,我靠着,手,交换,我的脚,我的腿,他靠着,“你真胖。”“你还不是胖。”他靠,钥匙,图书馆,天文,赤化,英文原文布塞,“我想尝滋味”,《国际歌》,西山,丰满的,足球,星期二,小三三,向后转,并坐,要分南北,彗星,大尾巴。

    四月二十四日

    同学们陆续地都回校了,有的提着大包小包的食品,有的夹着一包洁白的衣服,有的拿着一个帽套大惊小怪地喊叫着明天究竟戴不戴帽套的问题。我拖了一辆单车进来,准备明天的单车队。时候已经是八点半了。

    对门寝室里拥挤着不少的同学在听一个小军官——C君的同乡讲此次战争的经过,有时竟扯到明天旅行的一切。我因了骑车后太疲劳的缘故,简直热得不得了,我脱了衫子躺在C君的床上,也和他们凑热闹。

    惯爱应付新朋友的L君,他的牙齿虽然痛得那样的厉害,但他宁肯按着嘴巴,忍着痛,而不愿意放弃了和这位新朋友的谈话,他仍不住地向这位小军官发问许多关于军事的问题。

    他是在高小就和我同学到现在的,他是一个好胜心最强而心直口快的人。自我们认识以后,直到现在,都是保持着原有的好感。他去年回家去娶了一个小脚长发的家乡女子,昨夜他请假外宿,大家都以为他是回去“打牙祭”,谁知他是患了牙痛,唉!要是他再请一夜的病假或牙祭假,那决不会有这样的不幸的。

    点名号响后,大家都充满了异常高兴地到天井里来集合。点名后P老师叫我们早些睡,明早要早起哩。我到老密士那里商量单车的事。C君已经安稳的睡了,他怎知道他将有这样的不幸临头。然后我又到L处周旋了一会。谈天的人依然是那样拥挤地团团围住那个小军官。老S也是其中的一个,他呆站在那里听得出神。

    电灯熄的时候,我已睡在床上了。但灯熄后好像还有些微弱的灯光透进我的蚊帐里,我知道又是李在用功了。我睁开了眼睛,伸起头来一看,果然他那里燃着一支洋烛,左手摸着前额,右手拿了一支蘸饱墨水的钢笔在墨水瓶口上接连地刮着,嘴里喃喃地反复着x2+y2=……我并不理会他,翻了一个身,决心一睡就到天亮。

    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多的臭虫,把我咬得简直不能合眼。兼且成群成堆的杂事,不断钻入脑子里盘旋着。

    ——明早,快点起来!先到……然后再到翠湖。不错,一定可靠……

    时间相当的迟了吧!寝室里寂静无声,不时可以听到墙角下的老鼠在打洞时的抓土声,要是我有一个表的话,我一定把它准确地看一看,是不是天亮的时候了!不,扯远了!老李的洋烛都还没有灭,他还正在有味地深思着他的方程式哩!我依然不理会他,只盼望着明天的到来。

    一股白光忽地从我眼前闪过,我的眼被它给了一个非常的刺激,感到怪难受的酸刺,等我能够把眼睁开去观察一下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的时候,我发现了P老师站在老李的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电筒——咦!他是从哪里飞来的?我这样想。

    “怎么这时候还不睡?干什么?”他的态度和平,声音低微。

    “我在做数学……”“睡吧!明早要早起!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等老李的话完,便这样说。“我叫李××,我就睡吧!”

    P老师好像不是专为清查没有睡的学生而来的,因为他要走时,用他的电筒射着这寝舍里另外的一个的脸,仔细地看了一看,然后又转过来射着我的脸,我当然闭了眼睛,假装睡着,我想他也同样看了我吧!我不知道他有无什么特别原因,但另外总觉有些奇怪,不,不会有什么特别原因,也许是他这人太琐碎吧!我不再想下去了,我也不愿和老李谈话,以妨碍他的思想。实在说,为我的瞌睡着想,最好还是少管闲事。

    杂乱的思想倒渐渐地远离了我的脑子,虽然有一两个摸不着的臭虫在被窝里和我捣乱,但终于由朦胧而入眠了,因为过于疲劳的缘故。

    “你妈的,电筒又来了!”我这样想,同时我的眼睛受了一种更强烈的刺目的白光而睁开了,原来是这小间寝舍里的两盏电灯在大放光明,我的眼实在支不住这样强的光线的刺射,我又闭了眼。

    我觉得在这一瞬间以前,我曾经熟睡了,为什么猛然地会从睡梦中醒来?不是这电灯的开放还有什么?这时,我的两眼虽是那样的难过,为的电灯的开放,但我终不埋怨,终不诅咒。为什么这时候就要开灯,因为我觉得现在总是开灯的时候他们才这样做。虽然,我觉得我没有睡了多少时。

    大概是快要天亮了吧!在过去也曾这样做过,大凡要起床很早的那天早晨,学校都可以把电灯开着以避免同学们点洋烛,恐怕失慎。不错,一定是这样,我希望着今早的到来,居然快到眼前了,我应该感谢他们——开电灯者。

    “叮!叮叮!——叮!叮叮!”一个听得惯熟的开箱子的声响从上面的寝舍附近传来,我知道是老张在开箱子准备今天旅行的衣服;同时一个低微的谈话声叽里咕噜地,好像是有多数人在议论什么似的,在同样的地点发出。这时,我并不觉得怎样奇怪,我只以为他们全寝舍的人都醒了,在议论起床,渐渐又不听见什么声响。

    我希望今早的到来,虽是那样的心切,但是我不愿意这时候就爬起来,我总觉得它太早了,至少也要天有亮,或是起床号响。

    寝室里依然那样的寂寞冷静下去,狗也不咬了,老鼠也不闹了,刚起的一阵大风,刮着寝室门外的几株大树,哗啦哗啦地作响。我的身体好像送到深山野地去了,大概是风太大的缘故吧!老鸦们呱呱地叫起来,我的心真如受了什么创伤似的,不禁地跳动起来,而且有点发冷,我想定是天变了,要不然不会这样,要是下了雨,又怎样办呢?

    ——怎么天还不亮?起床号还不响?电灯只管老开着,我看了看这间被灯光刷得这样光明的寝舍,追寻地想着为什么要这样?……

    忽然电灯熄了,我的心理马上起了变态,急忙从床上挣起望着窗子——咦!怎么还是一套嘴脸,天空依然那样的黯黑,寝室里的空气依然那样的寂静凄凉,毫没有一点天亮前后的景色,简直是一个纯粹的黑夜,我又失望地倒下了。

    真见鬼!我睡下不久这鬼火又着了!这时我急得想要骂出来,我又看看这两个同舍,睡得像憨猪一样地在打鼾。我不管了,我也不问天亮不亮了,我把我的被窝往上一拉,把头包起,不问世事,睡吧!

    起床号一响,把我从甜蜜的睡梦中惊醒,披起衣裳,拿了面盆,往后面走去。

    “你妈的,是哪个有这样不冬年?无缘无故地把门锁起来!”一个校工一面在扭那道通操场门的锁,一面这样地骂着。

    C君和我一同到这里来打水,我们发现水缸里一无所有,又见这校工在那里扭锁,我们只有向他扯筋。

    “今早为什么不挑水?”

    “不是,这道门向例不锁的,不知道是哪个不冬年的昨晚把它锁起,等我找钥匙去吧!”

    “走,到厨房里去打去!”C君一面说一面拖着我从西寝室的大门向厨房里去。

    “你知道昨晚的事吗?”他挂着一副忧郁的面庞低声地问我。“什么?……”

    “昨晚的事啊!”

    “我实在不知道昨晚有什么事发生,你能告诉我吗?”

    “就是电灯着的那个时候……”

    “电灯着,我是知道的,怎样呢?”我抢着说了这一句,我好奇地追问他。

    “昨晚拿人啊!”

    “什么?”

    “拿人啊!就是在开灯的那个时候,老S,老C,老L,就是他们三个。”

    “什么人来拿的?他们为了什么?”

    “武装宪兵。大概是‘红帽子’吧!”

    我们的洗脸水抬到寝舍里时,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我们才知道:他们来时,原是那样的轻巧,把人拿去了,别人都不知道。果真是除了他们两舍外,都没有人知道……

    将近九年的同学L君呀!世间上的事怎样变易得这样的快啊!

    记得老C昨天曾对我们说旅行要用钱,他的钱也用干了,昨天他没有和我们出来进行参观团的事,就是告我们旅行要用钱。但是今天旅行,昨晚被捕,多么的不幸啊!

    老S昨天在翠湖和我们走过新路听见杜鹃在叫,他还说:“你们听云南省务党务指委会在叫了!”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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