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奥尔丁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感到头疼,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聆讯已于昨日开始进行,经过对正式证词的确认之后,宣布休庭一周。
特雷西利安夫人的葬礼将于次日举行。奥德丽和凯坐车到索廷顿去买些丧服。特德·拉蒂默和她们一起去了。内维尔和罗伊德出去散步,所以除了仆人之外,屋子里只有玛丽一个人。
巴特尔警司和利奇督察今天都不在这里,而这也是一种解脱。对玛丽而言,他们两个人不在使得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都随之消散了。事实上,他们彬彬有礼,和蔼可亲,只是无休无止的问题、不动声色的试探以及事无巨细的筛查对人的神经简直是一种严酷的折磨。到现在为止,那个长着一张木雕脸的警司肯定已经对过去十天里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人们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做的每一个手势都了如指掌了。
如今,他们一走,这里又重归平静。玛丽让自己放松下来。她要忘掉所有事情——忘掉一切。只想要躺下来,休息休息。
“对不起,小姐——”
说话的是赫尔斯多,他站在门口,满脸歉意。
“怎么了,赫尔斯多?”
“有位先生想要见您。我已经把他带到书房去了。”玛丽惊讶地看着他,带着几分恼怒。
“什么人啊?”
“他说他是麦克沃特先生,小姐。”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的,小姐。”
“他肯定是个记者。你就不该让他进来,赫尔斯多。”
赫尔斯多咳嗽了一声。
“我觉得他不是记者,小姐。我想他是奥德丽小姐的朋友。”“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玛丽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迈着慵懒的步伐穿过大厅,走进小书房。当那个站在窗边的高个子男人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感到有点吃惊。因为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奥德丽的朋友。
但她还是很客气地说道:
“很抱歉,斯特兰奇太太出去了。你想要见她?”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是奥尔丁小姐吧?”他说。
“是的。”
“想必你也一样能帮助我。我想要找些绳子。”
“绳子?”玛丽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错,绳子。你们有可能把绳子放在什么地方呢?”
事后回想,玛丽觉得她当时肯定是处于一种半催眠的状态之中。如果这个奇怪的男子主动给出任何解释的话,她或许都会抵挡一阵。但是安格斯·麦克沃特实在想不出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他非常明智地决定索性开门见山。他只不过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想要的东西,她就发现自己晕晕乎乎地带着麦克沃特去找绳子了。
“什么样的绳子?”她问道。
而他回答说:“什么样的绳子都可以。”
她举棋不定地说道:“也许在花园的工具棚里——”
“那我们去那儿好吗?”
她在前面带路。在那里他们找到一些麻线和一小段细绳子,但麦克沃特摇了摇头。
他想要找绳子——一捆够粗的绳子。
“还有储藏室。”玛丽犹豫着说道。
“好啊,或许就在那儿。”
他们进屋上楼。玛丽推开了储藏室的门。麦克沃特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然后难以理解地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就是这个。”他说。
就在门里面的一个大箱子上放着一大捆绳子,旁边是老旧的渔具和一些被虫子蛀过的垫子。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胳膊上,推着玛丽走上前去,直到来到绳子跟前,他们一起低头看着它。他摸了摸绳子,说道:
“我想让你记住这个,奥尔丁小姐。你会发现这旁边的所有东西都落满了灰尘。而这条绳子一尘不染。摸摸它。”
“摸起来有点儿湿。”她的语气中满是惊讶。
“就是这样。”
他转身准备出去。
“那这绳子怎么办?我以为你想要它呢?”玛丽诧异地说。
麦克沃特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知道它在这儿。仅此而已。或许你不介意把这扇门锁上,奥尔丁小姐——再把钥匙拔下来吧?好的。如果你能把钥匙交给巴特尔警司或是利奇督察的话,我将不胜感激。交给他们保管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他们下楼的时候,玛丽努力让自己重整旗鼓。
他们一回到大厅,玛丽就提出了异议:
“但说真的,我一点儿都不明白。”
麦克沃特不为所动地说道:
“你并不需要弄明白,”他抓起她的手,诚恳地摇了摇,“对于你这么配合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随后他便径直走出了前门,留下玛丽在那里纳闷儿她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没一会儿工夫,内维尔和托马斯就从外面进来了,之后不久,车也开回来了,看到凯和特德还能那么兴高采烈,玛丽发现自己心里有些嫉妒。他们在一起又笑又闹,但她心想,说到底,这又有何不可呢?对凯而言,卡米拉·特雷西利安什么都不是。发生惨剧的这段日子对于一个开朗活泼的年轻人来说太难熬了。
警察到来的时候他们刚刚吃完午饭。赫尔斯多宣布巴特尔警司和利奇督察在客厅的时候,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吓到了。
巴特尔警司和颜悦色地与他们打着招呼。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大家,”他语带歉意地说,“但是有一两件事我想要弄清楚。比如说,这只手套是谁的?”
他掏出一只小巧的黄色麂皮手套。
他对奥德丽说道:
“是你的吗,斯特兰奇太太?”
她摇了摇头。
“不……不,不是我的。”
“奥尔丁小姐呢?”
“我觉得不是。我没有这种颜色的。”
“我看看可以吗?”凯伸出手来,“不是。”“或许你可以戴上试试。”
凯试了一下,但是手套太小了。
“奥尔丁小姐?”
轮到玛丽试了。
“对你来说也太小了。”巴特尔说,他又转回到奥德丽那里,“我想你会发现这手套你戴着正合适。你的手比这里其他女士的手都要小。”奥德丽从他手里接过手套,轻而易举地戴在了右手上。
内维尔·斯特兰奇愤愤地说道:
“她已经告诉过你了,巴特尔,那不是她的手套。”
“啊哈,”巴特尔说,“也没准儿她搞错了呢。要不就是忘记了。”
奥德丽说:
“也可能是我的吧——手套长得都差不多,不是吗?”
巴特尔说:
“反正这只手套是在你窗子外面找到的,斯特兰奇太太,它被使劲塞在了下面的常春藤里——和另一只一起。”
一阵静默。奥德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接着就又闭上了。在警司坚定的注视之下,她的眼睛垂了下去。
内维尔跳上前来。“听我说,警司——”
“或许我们可以和你私下里谈谈吧,斯特兰奇先生?”巴特尔正色道。
“当然了,警司。到书房来吧。”
他在前面带路,两位警官尾随其后。
书房门一关上,内维尔就厉声说道:
“说什么手套是在我太太的窗外捡到的,这种荒唐的说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巴特尔平静地说:“斯特兰奇先生,我们在这栋房子里找到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
内维尔眉头紧蹙。
“奇怪?你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
“我来让你看看。”
他一点头示意,利奇就离开了书房,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件怪模怪样的工具。
巴特尔说:
“先生,你也看到了,这玩意儿的这部分是从维多利亚式壁炉围栏上卸下来的钢球——一个沉甸甸的钢球。而这是一把头被锯掉了的网球拍,钢球就拧在这个球拍的把手上。”他停顿了一下,“我想,毫无疑问,这就是用来杀死特雷西利安夫人的家伙。”
“太吓人了!”内维尔说着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不过,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这个……这个可怕的玩意儿的?”
“这个钢球被擦干净以后又安回了壁炉围栏。然而凶手大意了,没擦它的螺纹。我们在那上面发现了一点点血迹。同样地,把手和球拍头用手术时用的胶布重新粘在了一起。接着,球拍被随手扔在了楼梯下的储物间里,和那么多其他物品混放在一起,如果我们不是碰巧在找这种东西的话,它很可能就会一直在那儿被我们视而不见了。”
“你们真聪明,警司。”
“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我猜,上面没有指纹吧?”
“根据它的重量,我想这把球拍大概是属于凯·斯特兰奇太太的,她用过你也用过,你们俩的指纹都在上面。不过有确定无疑的迹象表明,在你们用过之后,有人戴着手套拿过它。上面只有一个指纹——我想,是这次粗心大意留下的。指纹是在用来把球拍重新粘好的手术胶布上找到的。现在我还不打算说这是谁留下的,因为我有其他的几件事要先提一提。”
巴特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想让你做好接受打击的思想准备,斯特兰奇先生。而首先我要问你些事情。你就那么肯定这次聚会是你自己的主意,而不是奥德丽·斯特兰奇太太向你建议的吗?”
“奥德丽没做过这种事。奥德丽她——”
说话之间门开了,托马斯·罗伊德走了进来。
“抱歉打扰你们了,”他说,“不过我觉得我也要加入。”
内维尔扭脸看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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