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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言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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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七十九

    初設內閣,楊文貞公歷二十三年,官止五品。後加至少師,止兼兵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三官。蹇忠定公以少師兼吏部尚書,掌部事。不欲文貞班在忠定上,以存冢宰統百官均四海之職。陳芳洲雖五官,亦止戶部尚書。此後惟李文達公以吏部侍郎,後領吏部尚書[一]。而彭文憲、商文毅、萬安相繼領吏部尚書,自後遂為首相故事。正德、嘉靖間,遂有一內閣皆領吏部尚書者。

    一百八十

    景泰四年九月,以太常少卿兼侍讀學士陳詢為國子祭酒。時祭酒王恂卒,監丞安貴言:「太子少師、侍郎、學士蕭鎡任祭酒,諸生悅服,乞照胡儼例,不妨內閣職務,時來提督,儀刑後學。」上不許,以詢代恂。永樂中,儼實出為祭酒,不復入內閣也。

    一百八十一

    景泰四年六月,戶部尚書金濂上京官折俸銀,除公、侯、駙馬、伯、武臣每季十二萬四千三百十二兩奇,文臣三千五百八十九兩奇。

    一百八十二

    景泰四年,刑科給事中曹凱言:「比者戶部請聽軍民官吏輸豆,如輸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揮。歷俸十六七年,償彼豆倍半矣。又令管事世襲,以生民脂膏養無功之子孫於無窮也。有功者必曰:『吾累世忘軀獲此官,彼輸豆亦獲此官。朝廷以吾軀命同於菽粟,其誰不解體!』起端雖微,弊流甚大。乞勅輸粟豆授武職者,帶俸不任事,不世襲。犯贓罪如文職,止許原籍衙門帶俸終身。」上曰:「凱言有理。已授職者仍舊管事,承襲。今後悉如凱言。」

    一百八十三

    宣廟坐左順門,少保原吉等侍,因語及古人信讒事,上曰:「讒慝小人,真能變白為黑,誣正為邪。聽其言若忠,究其心則險。是以帝舜堲讒說,孔子遠佞人。唐太宗以為國之賊。朕於此等每切防閑,有萌必為杜,絕不使姦言得入,枉害忠良。齊殺斛律光,國遂以弱,朕常為恨。汲黯正直,姦邪寢謀,卿等所宜法也。」原吉等頓首曰:「幸遇聖明,臣等敢不竭盡愚直。」

    一百八十四

    嘉靖甲申,大同五堡軍叛,殺巡撫張文錦、參將賈鑑。時總兵江桓坐視不能討賊,朝廷罷桓,以桂勇代之。令桂疾驅入大同,誅首惡,撫脅從。且遣都督魯綱、總兵侍郎胡錠提督軍務,率兵屯陽和堡,候勇誅首惡撫定,即班師。勇已誅郭巴子等首惡十七人,錠、綱以為功非己有,起營而西。大同軍復閉門,及骂勇倒鬼誑我,縛勇欲殺之。勇不屈,言:「汝等再殺我,闔城無噍類矣。」乃釋勇,盡殺勇家丁。代王微服走宣府,錠等又妄言功奏捷,中朝皆知之,不得已召還京。是時,內閣費宏不欲再用兵,幸無事。余及甌寧李默各上疏乞討賊。李疏報聞。余疏乙酉正月十七日進,留中。薊州總兵馬永亦請自率兵討賊,不聽。以故大同叛軍至今為邊鎮大禍。

    一百八十五

    河套古朔方,我朝自正統後,漸棄東勝。於是河套遂為虜巢,然亦時去時來。近年,吉囊、俺答二酋連歲殘破秦、晉,久駐套中。先朝大臣屢有復套之議。成化八年,遣吏部侍郎葉文莊公行視。文莊以為未可輕議,特繕障增戍,謹備之便。九年,遂移延綏鎮城於榆林。此余肅敏經略之功也。王恭襄公又以肅敏為失策,嗣後楊邃庵亦屢議及河套。然亦財力不給,不敢力主其事,旋議旋罷。

    嘉靖丙午,侍郎曾銑自山西移為陝西總督,上言復河套事,內批嘉獎。然中外皆知兵弱財窘,且無文武將吏,恐挑強胡,禍不可解。然亦顧忌,莫敢言者。銑區畫兵食,關中騷動,人有怨言。又請戶部銀多至四百萬兩,人益不喜。銑又劾河西總兵咸寧侯仇鸞,鸞被逮。會丁未仲冬澄城山裂,而移者相去四五里,有分崩離析之象。是冬臘月辛未,京師大風霾。今皇帝敬天疑畏,以套議問輔臣。分宜言:「貴溪左右銑為此議者,臣不得預,臣亦不能止,不敢言。」上遂大怒,逮銑,奪貴溪輔弼官,以尚書致仕。而咸寧侯又發銑匿出塞喪師諸事,賄貴溪得解,及河套不可復狀。上益怒。貴溪行至丹陽,逮繫入京。銑事下錦衣訊。上又下法司會官擬銑罪。法司言:「銑犯無正律。」上怒,令再議,竟論死。

    銑為御史時,計擒遼東叛軍有功,陞大理寺丞。又尋陞僉都御史,巡撫山東。時山西被虜數寇殘,移銑山西。山西二年得無虜患。又寇陝西,時陝西總督、尚書張珩謫戍,銑代之。貴溪至京論死,坐交結近侍律也。

    一百八十六

    王虎谷為祠祭郎中,疏請嚴試僧、道,精通玄典者,始與度牒[二]。王晉谿問之曰:「兄謂此可塞異端乎?若如兄策,此輩欲得度,必有精通玄典者出於其間。今二氏之徒苟且為衣食計,尚不可遏塞與吾儒爭勝負。若使精通玄典,又可奈何!」虎谷嘆服。

    一百八十七

    團營始於景泰三年,于肅愍公建議也。兵制本三營,一曰五軍,肄戰陣,一曰神機,習火器,一曰三千,備宿卫。此三營中選健銳者合營團操,故曰「團營」。然原營之名終不改,如軍選自三千營,團操於立威營,即名為立威三千營。五軍、神機亦如之。是三營之有團營,即選鋒也。今又於團營中選官軍,別名東西官廳。操練名聽征,而聽征者,亦不足用。兵部尚書提督團營,將校以黜陟所在,乃肯奉法。若別設一尚書,專領營務,彼知其權輕,不肯受約束。掌印尚書又恐一旦有警,督營尚書便當統兵四征,又力辭營務耳。

    一百八十八

    紫荊之有提督都御史,自孫祥始也。薊州之有邊備都御史,自鄒來學始也。皆景泰初事。嘉靖庚戌,俺答犯京城,畿內設官多矣。紫荊有艾希淳,又有侍郎翁萬達。經略薊州有吴嘉會,又有侍郎何棟。提督通州有都御史王。天壽山有都御史許宗魯。坐院都御史商大節經略京城內外。若景泰時,都御史又有河間蕭啟、真定陸矩、保定祝暹、居庸王竑。巡關侍郎江淵,紫荊、白羊、倒馬。大理卿孔文英,少卿曹泰,寺丞段信泰,尋改參贊京坼涿、易、真、保、通五路軍務。

    一百八十九

    沿邊諸鎮,惟遼東最易治。虜寡亦弱,又縻我官賞交市,且地饒魚、米、鹽、馬。近年,撫臣於敖減賜物,又計殺虜酋,遂失虜心。嘉靖丁未,撫臣胡宗明因虜屢來侵掠,撲殺虜百八十人,虜大恨。戊申春,結眾深入遼西,殺掠人畜萬計。宗明及總兵戴廉罷任聽勘,起李代宗明。未行被劾,得留用。

    素有才,操履亦慎。大獄謫戍,後起撫山西,遂不及曩時。

    一百九十

    永樂十七年十二月,敕五軍都督府、北京留守、後軍都督府、兵部:邇來軍伍空缺,器械損敝,互相蒙蔽,欺誑百端,豈欲賣朝廷危社稷乎!其急整飭,違者必殺無赦。

    一百九十一

    廖均卿,江西人。精地理。成祖擇壽陵,久不得吉壤。永樂七年,仁孝皇后尚未葬,禮部尚書趙羾,以均卿至昌平縣,遍閱諸山,得縣東黃土山最吉。成祖即日臨視定議,封為天壽山。命武義伯王通等董役,授均卿官。或曰定長陵者,王府尹也,亡其名,亦不知何許人。

    一百九十二

    新建伯王公為汀、贛都御史,據江西上流,意藩府久蓄逆謀,恐一旦變起,先事預防。以討山賊為名,請得提督軍務。兵書王晉溪知公意,請如公言。

    正德十四年六月,宸濠反,公適勘事福建,道經豊城。縣令顧泌告公宸濠反狀。公急走小舸返,至吉安,與知府伍文定起兵討賊。發檄召江西諸知府邢珣等兵,又密遣諜四出投檄,言京師及湖廣、廣東西、南京、淮安、浙江各發兵討賊,以疑宸濠,使不敢出南昌。又致叛臣家族,謬託心腹云:「吾直應敕旨,且聚兵耳。」又曰:「寧王事且成敗未可知,吾安能遂進兵。」賊果疑,四路兵且至,不敢直趨南京。又喜公或不進兵,遲回數日,出南昌,攻南康、九江、安慶。公兵大集,始傳檄骂宸濠賊。又遣人致書與賊心腹李士實、劉養正及閔廿四、吴十三,若有約內應者。書既發,故令人洩賊黨。書所過處,賊黨以告宸濠。宸濠盡得致書人及書,遂疑士實等。士實等勸宸濠去安慶,且趨南京。否徑出蘄黃趨京師。宸濠不聽。公進兵攻破南昌,擒其居守宜春王拱條等,及宸濠子三哥、四哥。宸濠時攻安慶,聞之解圍,反顧巢穴。公迎戰樵舍,縱火攻之,大破賊,擒宸濠及其子大哥。

    當是時,南京大震。非公牽制上流疑賊,賊不犯南京,必走蘄黃矣。公既擒宸濠,諸奸江彬等導上南巡,下詔親征。諸奸欲攘功忌公,危言巧譖,百方欲去公。

    當是時,宸濠未死,諸奸素通宸濠,得金錢者多在上左右,頗有異謀,畏公不敢發。公深機曲筭,內戢奸倖,外防賊徒,撫定瘡痍,激勵將士,日夜如對勍敵,宸濠竟得伏誅。內閣大臣素惡晉溪,亦忌公。而公以提督軍務,故得專制,召兵平賊,歸功晉溪,內閣不說,久之不論功。

    今皇帝即位,詔錄公功,封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遣使迎至京宴勞。諸忌者又以晏勞費為詞,嗾言官論阻,公不得至京。外艱去,服闋竟不召[三],讒謗益起,屢形奏牘。雖封爵賜號,竟不與鐵券、歲祿。一時勤王有功諸臣中傷廢斥殆盡。惟文定得陞副都御史,廕一子千戶。邢珣、徐璉、戴德儒陞布政使。德孺死於水,珣、璉亦被斥,陳槐削籍,紀功御史伍希儒、謝源以考察去官。公不自安,累疏辭封,乞錄諸勤王者功,竟格不行。

    一百九十三

    麻陽之役,師老財匱,言官論奏,竟爾中輟。初廣、貴二省撫臣謀議不合,起萬治齋鏜勘處。治齋不欲用兵,力言撫便,已有端緒,遽召還京。已而賊復出抄掠,湖撫姜儀、貴撫王學益請合兵進勦。楊參將赴湖,過辰州,為賊所縛。姜畏罪,上言王兵失期不至。內批切責,務期盪平。四川巡按袁鳳鳴遂劾王,逮下詔獄。以李義壯代王。用兵數月,日費千金,官軍頓挫,人畜殘破,遂罷兵。姜降三級外任。蓋勦既無功,撫又失策矣。

    自古南蠻與北狄不同。四夷經見者,自三苗始,干羽兩階,今可鑒也。本朝累有征蠻之役,未有得全勝者。蓋寧河武順王時然矣。

    一百九十四

    謚「端」者惟三太宰,謚文端、端毅、端肅。一司徒文端,一司馬端敏。近日秦鳳山亦端敏,吴白樓亦文端。

    一百九十五

    陝西修邊,正德初楊文襄公建議經理,為逆瑾所惡,被逮去。兵部以修牆議是,上文貴、張鼐、曹元三人,乞簡一人繼成其役。瑾不肯,盡取修牆銀鎔為大鏹,入瑾私室。至嘉靖八九年,王恭襄公起督陝西,修花馬池一帶邊牆三百里,甚堅壯可恃。先是,寧夏巡撫徐廷章、延綏巡撫余子俊皆有修邊之功。史琳亦嘗請經略花馬池邊塞。而秦襄毅公為總制,不以為然,止築四五小堡。弘治甲子、乙丑,虜大入花馬池塞,殘破陝西。以是簡用文襄,竟為權奸所沮。

    一百九十六

    越國公守蘭溪,獲月庭和尚,檢囊中有天文地理書,越國公留之帳下。上征婺州,越公與月庭見上,并上其書。上喜問月庭師何人。曰:「師龍游朱德明。」德明精於天文。及得婺州,立觀星臺,上與月庭夜登臺觀乾象。令長髮為娶妻。月庭與鐵冠道人議論時不合,又出語犯上,安置和州。參軍郭景祥奏和尚怨謗,遣人至和州杖之死。又有復見心者能詩文,上時召見賜食。見心本名天淵,髯長尺許,仕元為學士,元亡削髮為僧,髯如故。上怪而問之,曰:「削髮除煩惱,留鬚表丈夫。」

    一百九十七

    大禹治河易,今治河難。大禹時直欲除害,今并欲興利,以故甚難。既欲順其流,不逆水性,必難得其濟漕運。既欲濟漕運,難保淮西陵寢無衝決之患。大名、張秋、濟寧、徐州,處處畏河患,又必須引之東南流。雖大禹治之,恐亦便無長策。以故中灤之運及膠河故道,皆不可不早圖之。膠河即今所謂南北新河。不出登、萊大洋之險,直自安東至海倉,三百里耳。

    一百九十八

    嘉靖壬寅,北虜孔棘。兵書張瓚恐統兵出禦,於會推總督文臣疏中,歷舉往年禦虜皆遣都御史故事。奏下吏部,時文選郎中謂余曰:「往時邊事急,推總督文臣,皆兵部會府部諸衙門議上。今乃移吏部,又必欲推都御史,奈何?」余曰:「渠負國恩,邊事大壞。今又為此奸巧,渠獨不知虜棘本兵自出乎。」天順五年,孛來寇陝西,馬昂統兵;木麓川之役王驥;嘉靖初,河西之役金獻民,皆本兵也。景泰時,于少保自請行邊。嶺南蠻反,用兵久無成功,議役兩廣總督,于少保亦自請行。此獨非故事耶!已而廷推,首上瓚,次毛伯溫、劉天和三人,皆兵書。毛掌院,劉督團營,又次起用翟鵬。內批用鵬。

    一百九十九

    張三丰,遼東懿州人,名君實,字全一,又字玄玄,別號保和容忍三丰子。不飾邊幅,人號張儠傝。日行千里,靜則瞑目。旬日一啖,斗升輒盡。又或辟穀數月。洪武初,至大和山,往來長安、隴西、岷州、甘肅,又至揚州。成祖遣禮科都給事中胡滢名求儠傝,實訪故君云。或曰三丰死於勝國,歛矣,臨窆復生。入蜀,遊行襄、漢間。

    二百

    嘉靖癸卯,王湛泉與齡為文選郎中,起用周恭肅公,以工部尚書總理河道。忌王清勁者,倡言河道無用尚書故事。王以問余,余曰:「永樂初,開會通河,尚書宋禮實始其事。西涯詩所謂『幾度會通河上過,竟無人說宋尚書』者是也。景泰時,河決張秋,尚書石璞治之。正德中,李燧亦以尚書治河。嘉靖初年,江南白茅港之役,李充嗣亦尚書也。」

    二百一

    許紳,南京人。質實謹厚,不喜交遊,大抵有恒人也。以毉術仕至工部尚書,掌太醫院事。嘉靖西苑宮人之變,聖躬甚危,得紳藥始蘇。余嘗造問聖躬安否,紳曰:「此變禍不測,論官守,非余輩事。切念受聖主深恩,當以死報,只得用桃仁、紅花、大黃諸下血藥。藥進,余自分,不效必自盡。賴天之靈,辰時進藥,未時上忽作聲起,去紫血數升。申時遂能言。又三四劑平氣和血,聖躬遂安,天地廟社之靈也。」以故加紳宮保。後數月紳病,余視之,曰:「余必不復起,曩西苑用藥,驚憂所致。至今神魂不寧,百藥不效。余即死,主上萬壽,死無憾。」竟以此病卒,上憐之,恤典甚厚。

    二百二

    景泰元年五月,漕粟十五萬石,自丁字沽舟行抵雄縣,分給軍餉。

    二百三

    國初,湖廣有所謂靈通侯者。鄱陽之役,有所謂捨命王者。二人竟莫可考。

    二百四

    袁珙,字廷玉,鄞人。少遊海上,遇異人,授相術,論人吉凶輒驗。成祖聞廷玉名,洪武二十三年九月密召至北平。一見伏地叩頭,仰對曰:「殿下龍質鳳姿,天高地厚,大明麗中,神略內蘊,真太平天子。」成祖問度在幾何時。對曰:「年踰四十,髭髯過臍。當是時撥亂反正,萬邦一統。」成祖喜,留府中久之,已而乞歸。靖難後召為太常寺丞,子忠徹序班,出金錢幣厚賞珙。巡狩北京,召珙父子至行在,出入禁廷。未幾,珙請老歸,卒贈太常少卿。忠徹能行父術。建文初,文皇召問忠徹,對曰:「天命有定,無憂也。」獻人象大成書。靖難後,除忠徹戎籍。會有言楚王子重瞳者,遣往視。還奏無他異。宣德中,嘗侍上,言天顏慘肅,恐宗人有急變謀上者。未七日,樂安反書至。官尚寶少卿,致仕,卒年八十三。

    二百五

    林見素劾繼曉,下詔獄,茂陵怒甚。事且不測,司禮太監懷恩叩首諍不可,曰:「殺俊,將失百官心,將失天下心,奴不敢奉詔。」上大怒,曰:「汝與俊合謀訕我,不然安知宮中事?」舉硯擲恩,恩以首承硯,不中。又怒仆其几,恩脫帽解帶,伏地號泣曰:「奴不能復事爺爺矣。」叱恩出,至東華門,使人謂典詔獄者曰:「若等諂梁方,合謀致俊死,若等不得獨生。」乃徑歸臥,稱中風不能起。上怒解,命醫治疾,屢使勞問,俊得不死。時星變,黜傳奉官,御馬張敏請馬坊傳奉者,得勿黜。持疏謁恩,跪庭下,恩徐曰:「起起,病足不能為禮。」問何為,曰:「得旨,馬坊傳奉不必動。」恩大聲曰:「星變,專為我輩壞國,外臣何能為!今甫欲正法,汝又壞之。他日天雷且擊汝首。」指其坐曰:「吾不能居此矣。汝兄弟一家,遍居權要,又欲居我位乎?」

    敏素驕貴,又老輩,聞其言,不敢吐氣。歸家憤恨死。

    章瑾進寶石,求錦衣鎮撫,命恩傳旨,恩曰:「鎮撫掌詔獄,武臣極選,奈何以貨故與瑾?」上曰:「汝違我命乎!」恩曰:「非敢違命,恐違法耳。」改命覃昌傳旨,恩曰:「外廷倘肯諫,吾言尚可行。」因諷余肅敏執奏:「吾且從中之。」余謝不敢,恩嘆曰:「吾固知外廷無人。」王端毅為都御史,屢上疏論事,言甚切直。恩每嘆曰:「天下忠義,斯人而已。」力左右之,卒免於禍。弘治初,大開言路,言者輒指內臣為刀鋸之餘。覃昌大怒,恩曰:「吾儕本刑餘之人,又何怒焉!」

    二百六

    王士寧生元至正甲辰,至成化癸卯,年百有二十。士寧少慕養生,不受室、飲酒、食肉。走蜀入雪山,投見一老人,披毡衣,臥深洞中石床上。長三尺餘,耳、目、口、鼻、手、足,皆類小兒。士寧頓首拜,不答。因執役左右。老人不飲食,坐側懸一囊,中類乾面,饑輒取啖,渴手掬飲涧水壹貳升。士寧饑,跪乞食,老人與囊中物,苦涩不能下嚥。士寧拾啖山果、野菜三年。老人憐之,忽曰:「吾語子術,子識之宜,出山非其人莫授。」士寧出雪山,後事不可知。

    其在濟寧,居城東深巷敗屋中已六十年。濟寧人竊旁伺,士寧久絕火食,唯日啖棗數枚,或菜數莖,飲水少許。人餽遺,輒不肯受。濟寧指揮王宣者,海州人,往見士寧,駭曰:「吾上世有叔祖士寧,好道棄家去,竟不知所終。翁得無是!」扣家事皆合,宣因日與來往。成化七年,朝廷下山東徵士寧,俾乘安車來。楊文懿公道濟,造士寧問,但曰:「靜坐寡慾,坐久瞑目閉息。」曰:「我老無能,朝廷過聽召我。我未聞道,但習靜已久。近乃日與人接,大敗吾事。」文懿因問元末國初事,曰:「一身之外,百無所知。」

    二百七

    遼東之不隸山東,先朝有深意。遼山多,苦無布。山東登萊宜木綿,少五穀,又海道至遼一日耳。故令登萊諸處田賦,止從海運。運布遼東,無水陸舟車之勞,遼兵喜得布,回舟又得販遼貨,兩便之。後以夾帶私貨故禁止,海船遂廢。今布運者,又不得由遮洋運舡,海道須經京東,出山海關入遼。苦勞視登萊海道何啻百倍!此以人事言。若論地利,遼東須直隸、京師為東輔。

    二百八

    洪武初,設太倉、黃渡市舶司,至今稱為六國馬頭。尋以海夷黠,勿令近京師,遂罷之。已復設於寧波、泉州、廣州。七年九月,又罷。後乃復設提舉一人,副提舉二人,屬吏目一人,驛丞一人。三提舉司皆然。

    二百九

    嘉靖庚子,北虜破大同塞,深入山西。時兵部三尚書,張瓚掌部事,毛伯溫掌都察院事,劉天和提督團營,皆不肯帥師禦虜。起都御史翟鵬於家,總督宣、大、偏保、山東、河南等處軍務,駐大同境上。鵬質直端勁,外若悃愊,內有經緯。不善附權貴,通賄遺,有前輩大臣風節。柄臣惡之,北虜退,捃摭細故閑住。明年,虜又至,諸大臣益畏懼,莫肯出大同,復起鵬提督如故。以防禦功,歷陞兵部尚書。甲辰,兵部議掣防秋兵大早,虜直犯紫荊。上大怒,逮鵬詔獄,謫戍邊。行至河西務借宿,民家不納。告之鈔關主事,主事撻民家,留鵬宿。民家告之,東廠以聞,遂復逮鵬,疾死錦衣獄。

    先是,樊繼祖為總督,喪師失律,且殺良民報功,侵費帑金數十萬,以厚賂巧媚得無罪。

    二百一十

    西南夷自國初為梗,洪武己巳,征南將軍傅友德帥二十四將軍,分駐湖廣、四川,練兵防西南夷。友德尋召還。時中原既定,而西南夷屢叛,用兵無虛歲。

    二百一十一

    正德庚午,逆瑾既縛,治黨與,長沙欲逮內閣曹元。太監張永曰:「老先生勿開此路,當為日後計。」元得削籍去。正德辛巳,新都因言官論晉溪票擬下詔獄,且將殺晉溪,司禮曰:「萬歲今纔年十五,王天官班左大臣,一旦至此,恐日後事不可料。」大禮議時,永嘉欲逮新都,司禮亦不肯。

    二百一十二

    劉千斤者,荊襄大盜。景泰、天順間,河南北、襄南、湖北流民聚鄖、房山中者數十萬。四出行劫,急或拒相毆脫。官府捕之辄匿,未敢公然格斗。成化元年,流劫鄧州李家。李家豪有力,盡聞諸上官,云不捕且入奏。官府集兵圍捕急,遂糾眾反,稱大王、將軍、國老、軍師、先鋒。推千斤為主,劉長子、苗龍虎副之,石和尚為謀主,勢甚猖獗。

    攻掠河南、南陽、鄖陽,西至漢、沔,東及蘄、黃。尚書白圭、撫寧伯朱永督諸軍進討。至漳南,湖廣總兵李震以土兵來會,議進兵方略。千斤等懼,遂擁眾出戰[四]。屬永病,圭督震分兵截勦破賊。賊退保巢寨,我兵乘勝進攻破之,擒千斤、龍虎等。和尚、長子走脫,益深入萬山中。永病起,帥諸兵入山搜捕。襄陽文總旗者,隸都督喜信、指揮張英下,頗驍健。遇長子,相搏不勝,長子欲殺文總旗,總旗曰:「榜急石和尚,汝無主名,汝能縛和尚獻軍門,陞賞有榜例。」遂與俱見英,英撫勞長子,遣去,果誘獲和尚。諸將忌英功,大譁英匿賊贓,英俱不敢爭。長子、和尚竟以俘獻,并千斤等伏誅。

    未幾,千斤餘黨李胡子反,野王剛、小王洪亦反。都御史項忠討平之。成化□年,設湖廣行都司於鄖陽,都御史一人撫治,寇盜稍息。

    二百一十三

    方遜志在翰林寵任時,薦西楊;西楊修實錄,乃謗方叩頭乞餘生。西楊薦陳芳洲,不薦東西兩王,芳洲嗾人訐西楊之子稷,稷竟坐法,論死西市。芳洲令徐武功更名,以圖進用,又力薦武功;武功竟置芳洲於鐵嶺。武功為石總兵畫奪門之謀;石總兵又置武功於金齒。近日永嘉、貴溪方頗類此。

    二百一十四

    洪武十一年,令考績殿最,分三等:稱職無過為上,賜坐宴;有過稱職中,宴而不坐;有過不職下,不預宴,叙立於門。宴者出,然後退。十七年,令方面官無侵郡縣之職。

    二百一十五

    嘉靖壬寅,起故右都御史萬鏜為副都御史,勘處湖、貴蜡爾山夷情。明年,萬疏有曰:「此夷先是宣德七年用兵十二萬,攻圍九個月,勦賊過半。正德七年用兵伍萬,攻圍四個月,勦少撫多。今初擬用兵陸萬,期以半年。臣博訪各賊巢穴,如蜡爾等山,接連三省,當其險絕之處,晦冥之時,一夫拒守,百夫莫前。與其多兵以冒險,而犯欲速之虞,不若減兵以存糧,而圖持久之效。乃減兵三萬,大抵以勦之威行撫之恩。今雖平地,但地方大壞之敝,苗夷易動難安。目前雖已寧帖,而後患所當預防。」遂條上方略,專意防守,不事征進。後至丁未,遂大用兵,兩省騷動,迄無成功。萬又嘗有書與中朝人士,其略曰:

    「苗賊巢穴,如蜡爾、雷公等山峒,接連湖廣、四川,周回千數百里。猩吾所居,人跡罕至。其懸崖鳥道,莫可躋攀,狹路羊腸,不容並足。且竹箐叢生,彌望無際,幽巖曲澗,在在皆然。鱗次櫛比,殆無空隙,人非側肩僂背,莫能入也。賊從內而視外則明,每以伏弩得志。我從外而視內則闇,雖有長技,莫施審據。軍前漢土官員,曾經兩廣、滇、蜀等處征進者,皆云山峒之陰峻,各省亦有之,至於竹箐之深阻,則所未嘗見也。其地利之難如此。

    苗巢所居,率皆險僻幽翳。天晴之日,亦將午而後開朗,未晡而已晦冥。但遇稍陰,即霏霧迷濛,尋丈莫辨。計其陰雨,十常六七,蓋山嵐瘴濕,氣候郁蒸之所致也。其天時之難如此。

    先年,土官守法,易以駕馭,苗夷確魯,易於牢籠。自正德以來,邊方多故,土官征調,皆顧倩此苗以為前鋒,用能克敵稱強。及至近年,土官搆,各厚餌此苗,以助攻殺,因而起釁生亂。由是,土人與苗互結姻親,情多牽制。且其伎倆亦為賊所窺破,無復畏憚。今用土兵,不免前弊。欲擯而不用,彼以切近之地,素稔之情,不但引誘窩藏在所必有,甚或借兵齎糧,豈能盡防!况湖、貴官軍皆不足用。湖廣除永順、保靖之外,其餘土酋可調之兵能出千數者無幾[五]。至於貴州,舍酉陽、平茶之兵,愈少而愈難矣。必欲別省調兵,則又不諳地理。成功難必,而其沿途擾害,尤不可言,决難輕調。其事勢之難如此。

    苗賊常言:『朝廷有千萬軍馬,我有千萬山峒。』又云:『諸葛亮有七縱七擒,我苗有三緊三慢。』所謂緊者,軍退則突出劫掠;所謂慢者,軍臨則散漫潛藏。又云:『不怕官府軍多,只怕官府糧多。』蓋以軍雖多,而山箐深險,力未易施。糧多而圍困久長,勢將自斃。然彼明知道路梗涩,糧運甚難,料不能多,故為此言。其狡夷叵測之難如此。

    歷觀史牒所云,大率皆然。故昔人云:『自古用兵,未有大得志於南夷者。』誠有以也。前此,兩省官司非不知地方之害,亦非無滅賊之心。然而莫肯以勦賊為己任者,蓋亦畏其難耳。况遠得於傳聞者,恒失其實;旁觀於閒暇者,每易其言。不以為邀功生事,則以為勞師費財。人亦何苦冒地方之利害,而招己身之艱危乎!積習有年,稔亂斯極,其獨力任事之難如此。」

    二百一十六

    京師在北平,宣府、大同視周、漢、唐朔方。近有言止守居庸、鴈門,此乃誤國之賊。又或言盡撤山西兵[六],專力并守大同,亦非良策。大寧藩籬,鴈門門戶。藩籬以禦外侮,門戶以固內防,二者皆不可缺。

    二百一十七

    近日士人知天文者,多有其人。惟光祿卿樂卄((立月)隻)鳴、殷華湘原楚為精,二人共上五星聚營室疏,甚明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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