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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经奥论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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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郑樵撰

    春秋经

    春秋总辨【有已经未经夫子笔削之春秋】

    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有未经夫子笔削之春秋,【西周四百年事。】有已经夫子笔削之春秋。【东迁后二百四十二年事。】孔颖达曰:春秋之名,无所经见,惟昭二年韩起来聘,见鲁春秋。晋语:司马侯对悼公云:羊舌习于春秋,【以其善行,以其恶戒。】悼公使之傅其太子。【此一句出琐语。】楚语:申叔时论傅太子之法,亦云教之以春秋。由此观之,是周之典礼不存,惟鲁春秋为列国所重,皆在夫子未脩之前。旧有春秋之目,则韩起之所见,与叔向、叔时之所学者,乃周公、伯禽以来,上自天子,下至列国,礼乐征伐等事,无不备载,皆周之盛时,为王之典章,此杜预所谓周之旧典礼经是也。今汲冢琐语亦有鲁春秋,记鲁献公十七年事。诸如此类,皆夫子未生之前,未经笔削之春秋也。【西东周六百年事。】孟子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诸如此类,皆鲁史记东迁已后事,已经夫子笔削之春秋也。【自平王四十九年始。】或谓春秋之名,取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或谓一襃一贬,若春若秋;或谓春获麟,秋成书,【公羊正义解获麟云】谓之春秋。皆非也。惟杜预所谓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此説得之。汲冢琐语记夫子时事,自为夏殷春秋。【见史通】墨子曰:吾见百国春秋,以至晏子、虞卿、吕不韦、陆贾著书,皆曰春秋。盖当时述作之流,于正史外各记其书,皆取春秋以名之。然观其篇第,本无年月,与错举春秋以为所记之名则异矣。或曰:春秋之名如此,而圣人作经之意则何如?曰:圣人之意其有忧乎?古者诸侯之国各自有史,书成而献于王,王命内史掌之,以别其同异,考其虚实,而知其美恶。周自东迁以来,威令不振,诸侯无所禀畏,而史官有虚美隐恶者。百世之下,众史并作,予夺不同。如董狐书赵盾之罪,出于史臣之私。郑史书薫隧之盟,屈于权臣之势。善善恶恶,不足以惩劝。圣人因鲁史记以闲见其事,笔而为经。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约于一万八千言之间。使后世因列国之史,断以圣人之经,则史之不实者,即经以传其实;经之所不载者,即史以知其详。此则圣人之意,而左氏取之以为传也。吁,春秋一经,造端乎鲁,及其至也,为周;造端乎一国,及其至也,为天下;造端乎一时,及其至也,为万世。吾于此见之。

    始隐辨【始隐实为东周四百始年。】

    案平王在位五十一年,东迁之初乃为鲁孝公末年,越明年而惠公立,立四十七年而隐公立【歳在已未】,时平王在位已四十九年矣。是平王东迁,王道絶者四十九年,春秋何不始孝惠而始隠公?此夫子不忍遽絶之意也。不忍遽絶之,则有所待也。东迁之初,流风善政犹有存者,郑武公入为司徒,善于其职,则犹用贤也。晋侯扞王于艰,锡之秬鬯,则犹有诰命也。王曰其归视尔师,则诸侯犹来朝也。义和諡为文侯,则列国犹有请也。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强于政治,弃其九族,葛藟有终逺兄弟之刺,不抚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讥。至其末年,失道滋甚,乃以天子之尊下赗诸侯之妾,于是三纲沦,九法斁,人望絶矣。春秋于此有不得已而始于隐也。或曰始于平王者,以平王之不君;始于隐公者,以隐公之不臣。隐公以庶篡桓,桓又以弟弑兄,天子不能诛,方伯不能讨,天下岂复有君臣之道乎?或曰春秋始隐,贤其逊国,果如是説,则隐不当称公矣。且隐公生不复辟,死不成摄,况贤其逊国乎。然则春秋始隐之意果何如哉。尝即春秋之始年而观之,夫子名虽始隐而意在周。昔扬子云作太?,张平子曰:汉其后得二百岁乎,作者见之矣。其后果二百岁而魏兴。春秋始隐亦犹是也。文武都丰镐为西周,平王都洛为东周。西周之政,书有诰命存,诗有雅颂作,盛德大业炳如也。惟东周以来,赏罚纪纲荡不可考,圣人欲为之书,则东迁周事也。夫子陪臣,有不当为,乃托鲁以名其书耳。案武王克商,岁在己夘,隐公即位,岁在己未,其相去盖四百一年也。周家之兴,歴年八百,夫子以西周以前四百年事托之诗书,东周以后四百年事托之春秋,而隐公元年实为后四百年始事,此春秋所以不得不始隐也。名虽始隐而意在周,故虽未尝尽録平王之事,而实承平王末年,虽未尝起东迁之始,而实具东迁之本末,则亦圣人以此示其期耳。然则春秋始隠之意在周而不在鲁明矣。史记以隐善逊,故始隐其作。史记以太伯为世家之首,伯夷为列传之首,取其善逊则失矣。

    终获麟辨【春秋不害为感麟而作。】

    终获麟者,服虔曰:麟,中央土之兽,土为信,信乃孔子之史,脩其母,致其子。何休又本之公羊曰:孔子案图録,知康圣刘季当代周薪,薪乃庶人燃火之象,火为赤帝,故麟为薪者所获。【左氏无心于刘氏,为尧后,引之却是。】西狩者,从东至西,东卯西金,为汉姓。其言诡谲如此,固不足信。或谓春秋成而麟至,鲁胡安国以为文成而麟至,不可谓妖妄。而进评金縢之书啓而天反风,罪已之言发而星退舍,箫韶九成,凤仪于庭,鲁史成经,麟出于野,此理之常,不可谓无。然其言亦未尽。或者又谓春秋感麟而作,以问于伊川,伊川以为夫子之意盖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亦因此一事而终其书。春秋不害为获麟而作,然麟不世出,春秋岂不作?因图书而画卦,使图书不出,八卦亦须作。惟此言得之。或者又曰:春秋絶笔于获麟,谓仲尼伤已之不遇而絶笔也。不知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夫子之叹久矣,岂至是而后知之邪?左氏谓圣人之意初不在此,故续经至夫子卒,使夫子果因获麟而絶笔,为一经之主意。左氏于三家闻见最优,岂不知此,况敢续经乎?大抵终于获麟,此史家之常事,圣人初无意也。麟获于哀公十四年,春秋成于是年之九月,越二年而孔子卒。凡史家纪録时事,必阙其近数年,俟他日裒集所未闻而载之,非如后世日厯之所记也。不幸夫子遽卒,而以麟为春秋之祥,以获麟为夫子之衰,可乎?大抵汉世经师推寻圣人太过,适以啓天下之疑,不知圣人初无意于此也。或者又强为之説曰:不书地,不使麟以地得也;不书公,不使麟以公得也。呜呼,以是而论春秋,岂真知春秋也哉?如史记谓终于获麟,则非矣。

    正朔总论

    或问:三代之建子丑寅,何也?曰:古今之厯皆建寅,其朔建子丑者,商周二代耳。然则汤武何以独异之也?曰:殷周之所以异其建者,上以明厯数之归已,下以示诸侯之从违也。汤武革命而有天下,三千国之多,八百国之众,其从我也,吾不得而知之;其违我也,吾不得而知之。独以正朔之异,尚以承天命之归己,以示人心之从违。是故服则纉禹,政则反商,独于正朔微有更易尔,初非各出其术以求异也。然则何以谓古之厯皆建寅也?曰:三皇之事,吾不得而详。五帝以来,岂无可传之政?孟春正月朔旦立春,防于天厯之营室,是颛帝之厯已建寅矣。析因夷隩,始以仲春,终以仲冬,是尧帝之厯又建寅矣。舜之正月元日,禹之正月朔旦,则无非建寅矣。尝观豳风七月之诗,述公刘后稷之事,实当虞夏之际,其劝相农事,亦准七月流火之候,此古厯建寅之明騐也。至汤建丑以首事,复建子以起数,而厯元亦不以立春为节,更以十一月朔旦冬至为元。周人因之,而正朔与厯若与夏异矣。然商书曰元祀十有二月,周礼曰正岁十有一月,虽建子丑以命月,而占星、定厯、修祠、举事,仍案夏时,皆不自用其制。秦汉之建亥,亦犹是也。朝贺典礼,皆首十月,至于太初,首用夏正,迄于今而不能易也。新莽尝建丑矣,曹魏明帝亦尝建丑矣,未几而复建寅,唐肃宗亦尝建子矣,未几而复建寅,岂汤武能易之,后人独不可得而易之邪?以汤武易之为是邪,胡为不能以传逺?以汤武易之为非邪,胡为亦可行之一代而遂止也?盖尝论之,编年始于春秋,改元始于秦惠文君,纪年始于汉之武帝,自武帝立年号以纪元,改秦正而用夏,吾知千万世而下,汤武复兴,不能易也。何者?汉非用夏也,盖用古厯也。殷周未有改元之法,此子丑之所由建,武帝易之而为年号,有年号以明厯数之归己,以示天下之从违,虽易代之法,不过如此,又何必复建子、建丑以为赘乎?此新莽、曹魏、唐肃宗所以随改而随废也。吁,孰谓武帝之智,犹有殷周之所不逮者哉?【此正武帝改年号之意,汤武用之不甚明白,却创造子丑。】

    六经正朔图

    夏正寅正月【尧舜禹皆以建寅为正】

    周易兊,正秋也。临【二阳】至于八月有凶,七日来。

    复【一阳】

    书:以殷仲春,以正仲夏。【尧】正月上日,【舜】正月。

    朔旦【禹】

    诗: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月涤场。【七月诗】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大东诗】六月北伐。【六月诗】十月之交,正月繁霜。【注以夏四月、八月,非也。二诗同出小雅,何以独用周正?】

    春秋以夏正纪月,廵守烝享用夏正。传曰:其九

    月、十月之交乎?秋,大熟,未获。

    礼记月令:季秋【九月】,待来岁之宜。

    周礼:凌人,正岁十有二月斩氷。正岁简稼器,修稼政。上春献种,中春始蚕。仲春以木铎修火禁。【司烜氏以为周正,则不合时。】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隂木。【山虞】夏颁,秋刷。【凌人】春搜,秋狝。【大司马皆夏正。】人,筮人。【经文曰上春,郑司农注亦曰夏正,何他职皆用夏正,而此职用周正乎?】

    汉武帝太初元年,始用夏正。

    殷正丑十二月

    书: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三祀十有二月朔。新莽初始元年十一月,改汉正以其年。

    十二月朔为始建国元年正月之朔,以鸡鸣为候,则改寅用丑矣,至光武复建寅。三国魏明帝以黄龙见为得地统,正当建丑,遂以青龙五年三月为景初元年四月,是又改寅用丑矣,至正始复改建寅。魏文帝亦欲改正朔,以辛毗谏而止。

    周正子十一月。

    孟子:七八月之间旱。【注:为周正。】十一月、十二月亦

    可为夏正。

    书:一月【子。】戊午。【泰誓。】一月壬辰。【武成。】四月哉生明。

    【武成】惟十有三年春。【建子为春。】

    春秋春无水,秋无麦,十月陨霜杀菽,皆周正也。以周正纪事,以夏时冠周月。【先书春,后书王正月。】秋大熟,未获。【夏正。】廵守烝享用夏正。【传云:十月之交。】

    诗一之日【子】,二之日【丑】,阳生于日,故曰日。此取七日来复之义也。曰为改岁,入此室处。【用周正。】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乃夏正。】

    周礼周礼孟春、季春、中夏、中秋、中冬,如山虞仲冬斩阳木,皆周正也。一作夏正。有辨以为春夏秋冬皆一夏正,而四时未尝改,岂有周礼不改四时,夫子作春秋从而改之乎?正月之吉始和,【太宰。】岁终。【十月亥。】正岁。【小宰、内宰。】

    【岁终十二月丑】唐肃宗上元二年十一月,以建子月为岁首,不以数纪月。至明年建正月,复称四月。

    秦正亥冬十月【月令季秋为来岁受朔日。】

    汉书秦自始皇二十六年迄汉髙文景武之元年,朝贺典礼皆首十月。汉仍秦建亥,至太初元年始用夏正,首书正月。凡史书冬十月为岁首,后九月为归余者,皆秦法也。

    月令有二来岁之文,季秋【九月】为来岁【亥十月】受朔日,则举秦建亥为岁首。季冬待来岁之宜,则明夏岁得四时之正。

    七月诗有改岁、卒岁之语。七月于一之日、二之日之下曰: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则用夏正也矣。又于九月、十月蟋蟀之下曰:曰为改岁,入此室处。又用周正也。【周礼既记子以为正月,复杓寅为正岁。】七月作于周,虽述夏正,终不忘周。月令作于秦,虽言夏正,终不忘秦。亦文人著述之大意也。

    左氏左氏记春秋,犹班固之记汉。周本建子,廵守烝享皆用夏,与前代无异,但首事以建子之月。左氏以春秋书春王正月,以为周正建子之月,则非也。汉用秦正朔,朝贺典礼皆首冬十月,班固误记秦七月五星聚东井,以为夏十月,则非矣。

    晦庵取孟子、尚书之文以为据,又疑诗中月数不改,曰:某向者疑其并行,若尚有疑,则不若阙之为愈。不必强为之説,可知胷中亦无的论矣。观当时必有两等语,一等以夏月记之,一等从当时便称。如七月周人之诗,纯用夏正,又十月下云曰为改岁入此室处【亥月也】,乃周正。秦人月令之书,纯用夏正,又云季秋为来岁受朔日,乃秦正。

    春秋用夏正辨【春秋书时日月皆用夏正】

    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用夏正也。左氏以为周正建子,非也。使周法果以十一月为春,与夏正异,则书法当曰元年春正月,其言岂不甚顺?不应以王之一字间于周时周月之中,一不可也。使圣人因周之建子以纪时月,则书法当曰元年冬十有一月。十一月既书冬,岁终云十月,又当书冬,一年而书两冬。今既不然,书冬尽十二月,则用夏明矣,二不可也。使圣人书春而实冬,书秋而实夏,夫子平时志在春秋,而又告顔子以行夏之时,不应作经,名曰春秋而实冬夏,可乎?三不可也。使周变子丑寅以为春,又变其月数以为春正,二三月夫子删诗之时,邠风、小雅之诗皆当代辞人所作,如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皆夏月也。如曰春日载阳,春日迟迟,秋日凄凄,冬日烈烈,皆夏时也。周人尚不以周月而变夏时,夫子独变之于春秋,可乎?夫子删诗用夏正,不应作春秋又用周正,四不可也。古今议者皆曰日南至,秋无麦,冬无氷,十月陨霜杀菽,此皆周正之明騐。若以为僖五年春正月日南至为周建子之证,则昭二十年春二月日南至亦当以为周建丑十二月可乎?况此皆传文非经文也,春秋之失闰可知矣。若以庄七年秋无麦为周时之证【秋大水无麦】,则庄二十八年冬大无禾麦亦可指之以为麦熟于冬乎?况此皆经文非传文也,圣人伤时之意可知矣。又谓襄二十八年春书无氷,定元年十月陨霜杀菽,若斗建寅卯辰,冰不坚凝,月次在亥,霜能杀菽,何足为异?盖春无氷者,谓开氷之时无氷,非蔵氷之时无氷。月令仲春开氷,先荐寝庙于凌人騐之。十月降霜不为异,以其杀菽则为异,反复数处,春秋用夏正无疑矣。胡安国曰:春秋以周正纪事,以夏时冠周月,如廵守烝享皆用夏正,举商秦二事以明之,曰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以二事观之,则知周之建子非春亦明矣。如此则经春秋大熟未获,传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皆夏正无疑。【古书皆用夏正】不韦月令书纪年皆用夏正,

    六经皆用夏正辨

    正月之吉始和,此夏之正月也,何必谓周建子之月?惟十有三年春,此夏之春也,何必谓周时之春?隐元年春王正月,则亦夏时夏月矣,何必谓周建子之月?六经之书皆案文读则可,不必强为之説。礼曰周礼,易曰周易,诗曰周诗,皆用夏正,何独于春秋而疑之乎?

    周易用夏正辨

    易兑,言正秋也。临卦曰:至于八月有凶。盖临十二月卦,二阳方长。观卦曰:八月乃二阳渐消之时,故曰有凶。复卦曰:七日来复。日者,阳也。六阳尽于干【亥】,至于一月,则七阳复生矣,故曰来复。则易,周易也,用夏正亦无疑矣。

    周礼用夏正辨

    周礼正月、正岁,説者皆以正月为周正月,正岁为夏正月,而不知周礼无改正之文。太宰云: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挟日而敛之。小宰云:正岁,率治官之属,以观治象之法。谓之正月之吉者,正月朔日也。谓之正岁者,正岁之中,非必朔日也。太宰既埀治象,使民观之,十日而敛之。小宰于未敛之前,帅官属而观,故云正岁,不云正月吉日。其实正岁、正月,皆夏正也。郑氏谓正月之吉,悬治象,正岁又埀治象魏,据周礼无正岁埀治象之文,况既挟日而敛之,又何所观乎?郑氏委曲其辞,以合周改正之説,正如班固书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不知实秦十月,非夏十月也。凡此则周礼中所谓上春、中春、中夏、中秋者,皆夏正也。郑氏不知,强为之説,以此知周礼亦用夏正无疑矣。

    诗用夏正辨【已见于春秋用夏正辨中了。】因旧史以修春秋

    春秋之作,本鲁史之旧也。编年之法,日月详略,皆鲁史之旧体。圣人特因事约文,加之以笔削而已,襃贬自着。或者求春秋之防过髙,则谓夫子以匹夫专天子之事,其言为不徴,故当时髙弟以文学称,如子游子夏不能措一辞。经书闰月不告朔,犹朝于庙,此圣人爱礼之意也。如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是子贡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经书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此圣人正名之意也。如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是子路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或以为圣人之言晦而难知,婉而莫测,殊不知述而不作,乃圣人之本心。事鲁史也,文亦鲁史也,夫子特因事约文,加之笔削而已。夫子曰多闻阙疑,又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夫疑曰阙疑,文曰阙文,则不敢以私意增损明矣。经有书年而不书事,若元年王正月之类。有书时而不书月,若秋卫人入邢之类。有书月而不书日,如五月,莒人入向之类;以至致夫人而不书其姓,【僖八年夫人姜氏。】晋魏曼多、仲何忌之不书其名,【哀七年。】一因旧史之文而已。如史防阙文,时月失次,皆存而不正。大抵圣人于前世事,非能体知而心达也,亦质诸旧史而已。旧史之文,可则修之,疑则阙之,如斯而已。其他以有赴告则书,无赴告则不书。即其旧文而因之,则如获君曰止,诛臣曰刺,杀其大夫【昭十二。】曰执我行人,赵盾弑其君出于董狐,郑弃其师出于汲冢【出史通。古史全文一。】之类是也。易其旧而修之,则如公羊所论星陨如雨,【庄七年。】谷梁所谓五石六鹢之类是也。疑则阙之,则如甲戌、己丑之继书,【桓五年。】丙戌、丙戌之累书,【桓十二年。】夏五之阙其月,郭公之阙其人【庄二十四。】之类是也。故曰:圣人因鲁史记以修春秋,未敢言作也。述而不作,此圣人之本心,岂虚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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