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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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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书类,絜斋家塾书钞

    钦定四库全书

    絜斋家塾书钞卷十    宋 袁燮 撰

    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

    西西戎之国也旅庭实旅百也言西戎之国来贡庭实旅百之中有獒也书言西旅底贡厥獒而孔子序书笔之曰献盖所谓贡者如禹贡所言贡赋皆服食器用有用之物獒岂用物乎非用物而贡之是逺夷以此媚中国也故圣人易贡为献其意深矣

    旅獒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厎贡厥獒大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曰呜呼明王愼德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噐用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

    服食噐用之物此人生日用所不可阙者故诸侯所贡于天子者惟此王乃分之异姓之邦昭吾德之所致而使其无替服事天子之心以其寳玉则分之伯叔之国而展亲亲之义夫分寳玉于同姓非厚于同姓而薄于异姓也义有亲踈循而行之乃所以为公也人之亲其兄之子必异于亲其邻之赤子王者待诸侯亦犹是尔使其待同姓异姓混然无别则天下亦安有是理哉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

    易一音如字一音以豉反二说皆通若作轻易之易则以为我以物与人而人不轻易物者以德寓于其间也德盛之人不狎侮人人亦不狎侮我道理固如此然作易字说意味又觉好易变易也言人所以不为物所移易盖有德在焉故也如服食噐用岂能移人今獒之为物不过以供耳目之好则在我必将为所转移岂可受乎一獒之受虽若细事然便是狎侮何者方其受之是不敬也既是不敬非狎侮乎狎侮君子则人必不尽心狎侮小人则人必不尽力言狎侮无时而可用也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宁言以道接

    大抵人当有以宰制耳目不可为耳目所使吾心有主宰而不为耳目所役则百度皆正矣今獒之受是悦吾耳目也是耳目足以役心而心反聼命于耳目也心失其权而耳目役之此其害岂浅浅哉人心最易于玩而最不可有所玩方其玩人之时在我者必轻狂德何在焉故丧德为物所引玩好无厌则吾之志不过于区区之物其志小矣故丧志合于道理则此心泰然故志以道而宁言不妄?则无有间断故言以道而接不然合于道之时常少不合于道之时常多岂能相接而无间耶

    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寳逺物则逺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

    大抵人之一心不能以两用作无益必害有益贵异物必贱用物不宝逺物逺人便格所宝惟贤则迩人便安孟子所谓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一个勤诗言文王既勤止才不勤便有间断才间断便有过失古人未尝一念之不勤如农夫之勤于稼穑如学者之勤于读书是谓之勤九仞之山欠了一篑便不成这山十分功夫欠了一分岂能至于圣然非谓足此一篑便住足此一分便了若有此心便非圣人之心盖大略言功夫不可有毫厘之不到尔掘井九仞为山九仞古人皆以九言阳数至九而终举成数也能行我之所言则生民皆安其居世世王天下矣读旅獒一书须思一獒之受亦未甚害而召公于此便作书以规戒之何故此是三代王佐格心之业在后世则无矣后世若有此事视之不以为急三代王佐格君之非岂容一毫之不至哉何则古人为善帷日不足战战兢兢如临深履薄犹惧有失何敢玩耳目之好夙夜罔或不勤今獒之受是不勤也夫事未有不生于微而成于着今虽受一獒而耳目之欲滋炽好之不已其害岂小自古人主穷奢极侈竭天下之财以奉一人至于败国亡家者皆生于其微也所以召公汲汲于此截断了又况人主之情方经营缔建之初未有不知戒惧当治定功成之后鲜不萌怠惰之心晋武帝平呉之后掖庭殆至万人唐宪宗平淮西之后便兴土木二君皆一时之英主只为功成而怠所以皆不克终今武王既通道于九夷八蛮天下大治玩易之心易起召公安得不深切虑之哉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案袁氏此条解永乐大典原阙】

    金縢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靣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武王既克商二年天下甫定人心犹未安根本犹未固而虐疾如此不幸而崩则王业殆哉此周公所以不胜其忧思以身代其死也二公之心与周公之心不同故惟欲穆卜之夫武王之不可死二公固见之明矣然惟欲穆卜则不过见其吉防岂能转移此事周公之心直是笃切所以不爱其身而欲代武王之死自以为功言其身任此事也观其祝册之辞至诚恳到周公之心何如哉武王尚在则天命不坠而先王亦永有依归否则天命去之而先王亦失其所依矣

    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

    屏璧与珪言其不复事鬼神也武王茍防社稷宗庙存亡皆未可知而又何能事鬼神乎

    乃卜三龟一习吉啓籥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

    夫周公今日以代死之言告于先王而翼日武王之疾果然便瘳信哉至诚之道其感动之捷如此至诚可以动金石而况先王乎故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诚则此心纯一更无他念自然通乎鬼神今人所以不能感动皆縁不诚之故念虑纷扰胷中杂然其能感动乎

    武王既防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防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啓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嵗则大熟

    辟法也流言四出宗庙社稷又将不可保故周公东征诛管蔡而天下始安东山之诗是也或以辟为避不知周公之诛管蔡义所当诛也周公何心哉乃致辟管叔于商可见矣夫宰相而敢乆于在外其中有人故也后世惟诸葛孔明累歳出师亦以有费祎董允之徒其国多贤者故尔王亦未敢诮公盖周公之形迹似可疑管叔之流言似可信其心不能无疑然又见周公之忠所以虽疑而未敢诮公也方成王疑周公则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防及成王之疑一旦消释则天乃雨反风禾尽起学者观此可以见天人一致之理直是明白直是切近人多说天道逺观此事天道果逺乎近乎人主一念虑之间而其报应有反掌之易以是知天即人也人即天也天大雷电以风何自而来哉成王之心也天乃两反风又何自而至哉亦成王之心也洪范咎徴以为蒙恒风若方成王疑周公此心昬蒙故有大雷电以风之应及得金縢之书前日之疑涣然氷释执书以泣且谓其无俟于卜焉盖深见周公之心且不有其身况欲为天子乎成王之心既复而天变亦随即消弭欲观天人相与之际观诸此而昭然矣尝观太甲悔过至于拜伊尹而有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之言成王得书执之以泣而谓其无俟于卜自迎周公出郊以币帛告天而谢前日之过观其辞气恳恻至于如此若二君者可谓此心之复者矣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三监管叔蔡叔霍叔也武王诛纣立武庚于朝歌而使三人者监之王制所谓天子使其大夫为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是也武王崩三监挟武庚淮夷以叛不言武庚倡为乱首者三监也观金縢所言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可见其所以叛者乃疑周公也然监武庚者既叛则武庚固不言可知矣下文将黜殷一句可见向者武王虽杀纣然立武庚以续商后殷命犹未絶焉至此而其命始絶矣观此一书则周公前日所以欲代武王之死如此苦切者其意愈更分明夫武王有疾既瘳之后在位当不下数年而武王甫崩三监便叛况当克商二年若不幸而不救周家之社稷宗庙存亡未可知也周公安得而不苦切惟其苦切之至所以能通乎神明夫伐三监如此等事皆是非常之事处非常之事天下之至难也读此一篇便当观古人所以处天下之大变者大扺君子之于天下无适无莫义之与比周公之于兄弟其亲爱至矣然至于叛乱以危社稷则义又在国家盖义无定形如权衡然只观其轻重三监之叛国家之义为重而兄弟之义为轻此周公所以决然为之不疑而行也若夫太宗之杀建成则又不与此同何者三监之叛罪莫大焉建成非有大罪太宗乌得而杀夫天下固宜为太宗所有使建成能如呉太伯东海王疆则可以保全太宗无此失矣太宗不可与周公并论也大抵圣人任天下之重只观道理如何道理所当为则为之天下谤议皆所不恤观周公七年摄政何事不慎及羣叔流言便出征伐更不顾天下之议已更不自有其身如此方是宰相大臣方可以立天下之大事方见圣人之心若如后世宰相大臣畏首畏尾蓄缩顾忌而不敢为固可以免天下之疑矣然国家何赖焉

    大诰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夫举天下之大事须使人人皆晓然知朝廷之意有一不知天下皆将羣起而事未可知矣所以周公不惟大诰尔多邦虽诸侯之臣亦无不诰焉所以使四海九州之人晓然皆知吾所以征伐之意也夫此书皆周公之所作而以王若曰为言者体成王之意以作诰也然成王疑周公者也观其居东二年罪人既得公以鸱鸮贻王王亦未敢诮公其疑至此犹未释疑周公则以三监为是矣周公乃奉其意以伐之何哉曰此探成王之本心而言之也大抵有非心有本心不欲伐三监者成王之非心也欲伐之者成王之本心也观成王因天大雷电以风之变而能释然无疑深知周公之忠是本心之复也则论其本心岂不以三监为当讨乎此周公所以不顾其非心而奉其本心以伐之也

    已予惟小子若渉渊水予惟徃求朕攸济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

    夫当祸乱之起正犹渉渊水然更无津涯言其如此可畏然如此之难而我今日又不可不徃故曰予惟徃求朕攸济所以示其决然必徃之意也此两句无一句不得不知反复思虑冒然轻易而为之固不可也然徒畏缩不求必济之道亦不可故两者并用方能有济敷大也贲饰也盖为人子孙不可只守先王之基业须当有以増广而敷大之当是时周之王业固已定矣天命固已安矣而周公犹不肯如是而遂止曰敷者欲其恢张之也曰贲者欲其藩饰之也盖为人子孙之道必如是方可观君奭欲告归而周公以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夫文王之功安有不成者然周公犹欲勉勉不怠以成其功必至于际天所覆极地所载凢有血气者莫不尊亲呜呼圣人之心可见矣其后成王抚万邦廵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制礼作乐郁郁乎极其盛果能践履周公之言者矣后世继体守成之君只縁不知这道理使其诚知此理则岂敢惑于声色岂敢沉湎于酒岂敢盘于逰畋惟其不知所以且苟安目前而前人之功卒不能广而大之也岂为人后嗣之道哉

    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即命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

    三监之伐所以奉行天讨天既降威我安敢闭而不用乎神龟者国之宝镇吉凶祸福将于是乎占焉绍天明者继天之明也天之明命见于龟卜即命者即于是而命也只防繇辞所谓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之言这便是命及兹而果然蠢动信如龟卜所言武庚有一国不过小腆尔今诞敢纪其既亡之叙因天降威于我武王之崩知我国有疵民皆不康静曰予其复先王之业反以周邦为鄙武庚桀恶若是而可以不征乎

    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寜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今日四国蠢动而明日有十夫来告成王周公以为四国当伐辅翼我之有为抚安武王所图之功寜武即寜王也谓武王也贤者之心既归而我又卜并吉想当时因四国之蠢动又曽卜之鬼神以为此事将如之何而卜无不吉是鬼神之心又以为然矣贤者之心既归鬼神之心又从我乃播告尔友邦?君及其臣相与伐此逋播不轨者是举也可谓至当尔反曰兹事艰大不可轻?民之不静乃在王宫及邦君室由已实致之当反求诸已不可専于责人又曰汝小子当考已之翼敬卜虽曰吉而理不当徃王何不违卜而勿徃乎夫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自反之说诚人主所当念者然有当自反之时亦有不当自反之时四国蠢动将以危吾宗庙社稷而犹自反是乃腐儒不知通变之论也譬如兄考乃有友伐厥子而曰我且当自反不速救之其可乎虽使在我未有以致之亦不必自反矣古人举事只防吾心如何吾心以为当然便为之好言语好议论都用不着此古人之举事所以过于后世也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宁考图功考翼不可征之言虽不可用然吾闻汝等之言亦尝再三深思兹事之难矣允蠢者信其蠢动也四国蠢动师旅一兴惟鳏寡之人为可哀古人最念这鳏寡诗云哿矣富人哀此防独文王?政施仁必先斯四者盖此等人最可念也然予造天役奉天以有为而投大艰于朕身我亦不暇自恤其身茍可为民身且不恤则三监其可不伐乎邦君御事前日虽以为在王宫邦君室成王周公委曲开今亦以为当伐而绥寕我曰毋毖其忧不可不自奋以成寜考所图之功其言甚合于义故曰义尔邦君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寜王兴我小邦周宁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邦君御事虽能绥我而犹恐其心有所未喻故又反覆开之以为我宁王所以兴亦只惟卜是用今祸乱之作乃天所以相我况我之卜又无有不吉其可不往乎

    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逺省尔知宁王若勤哉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

    上文既曰今天其相民此又曰弼我丕丕基夫自常情视之武王不幸而有疾周公有代死之言而疾瘳未几武王又崩三监武庚淮夷相挟以叛骨肉兄弟之间自为反逆天意于周家似不相向而成王周公乃以为此天所以相我也此天所以弼我丕丕基也这非是圣人如何见得汉人有言祸乱之作天所以开圣人也大抵国家无事中外乂安未必非天所以稔其毒敌国外患侵陵扰攘未必非天所以开其治考之古今之变如是者多矣虢公骤胜而晋人以为是天夺其鍳而益其疾晋师胜楚而范文子以为忧盖国家盛强徃徃未必是福若有患难有祸乱则志气益强政治自修乃天所以辅之也故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由此观之则人主处天下治安之时不可以自恃当祸乱正作之时亦不可以自沮尔邦君御事皆尝服事武王皆国家之旧人亦能逺省亦知宁王所以勤劳于天下者乎以宁王之勤如此天命岂止于此而遂絶则知周之王业必未便替我所以见得三监之叛乃天所以弼我也勤之一字是武王所以造周家基业之根本古人只是一个勤予小子夙夜祗惧召公旅獒之作亦告之以夙夜罔或不勤诗称文王既勤止古人之勤非后世之所谓勤也后世所谓勤不过了得些事古人直是无一念间断所以德为圣人亦只是一个勤字天閟毖我成功所谓閟毖大畧是戒惧之意言今日祸乱之作天所以与我成功之处也

    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天棐忱辞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

    凡人此心至诚则?于言者亦无非忱辞忱辞之人天之所辅相者也何以知天之棐忱辞考之我民可见矣且当时成王周公所以见得是今天其相民见得是弼我丕丕基他如何知得只是考之于民盖当时只是三监武庚淮夷叛乱天下之心其爱戴周家为如何只观武王用兵华夏蛮貊罔不率俾不期而防孟津者八百诸侯人心如此归周也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人心既归周天其不辅我乎似此一句是成王周公所以伐三监之根本

    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

    今日四国之叛非特毖我一人亦必毖吾民焉人疾在身必思所以去之四国之危社稷正犹疾之在身也其可不去乎此皆是惧邦君御事犹有未喻故反覆开如此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

    我之心自以为当徃知其艰难反覆思之所以勇徃如此也成王言此欲使邦君御事知此举之非轻动也欤

    若考作室既厎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厥父葘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成王周公思所以与邦君御事相与图成者盖将为深逺不防之计非特伐三监而已今此举不我从则他日深逺不防之计尚有望于尔乎既弗肯堂况于肯构既弗肯播况于肯获观此一叚便见得古之人君所以与诸侯及诸侯之臣必相期至于千万年不防之地其意深且逺矣

    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

    越于也卬我也岂可不于我而敉安宁王之大命言宁王大命不可使至我而絶也此便见得圣人自任天下之重处

    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友喻三监也子喻周家也民养喻邦君御事也为人父兄有友伐厥子而民养坐视弗救则必加刑罚焉今三监蠢动危我社稷尔为臣子而弗之救曽民养之尚不若乎此处是成王周公将道理至明白者以觧其疑破其昏而使之晓然见此理之所在盖当时邦君御事所以不肯从成王伐三监只为其心疑疑故昏何则彼见周家得天下未几不幸而武王病又未几而武王崩而兄弟骨肉之间自相离叛盖以为周家之天命未可知也正当危疑之际所以此心皆昏蔽而不知天理之所在周公将此等言语晓喻之彼反而思之以为友伐厥子民养弗救吾必将加罪责于民养今尔为人臣坐视国家之难而不救可乎至此前日之昏蔽皆释然矣此处见得人心本自分明又见得圣贤善于开谕人心如此

    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

    开爽邦家必明哲之人能之迪者蹈也蹈者行也曰迪知上帝命曰迪知天威皆真知之而异乎常人之所谓知故谓迪知想像泰山之髙者是臆度之知也足亲歴之亲见其所以为髙是谓迪知上帝之命至为难知而十人能知之此其所以谓之迪知越天棐忱言三监未为乱之时也岂谓天前日则棐忱今日则否乎今日亦是棐忱但措辞之法固如是耳尔于是时犹且罔易法况今天降戾于周邦尔正宜协力以奬王室而乃劝而弗救其可乎是尔不知天命之不易也当时邦君御事所以不肯伐三监只縁疑周家之天命未必永不知天命固断然不易矣天命最难知当时见得天命不易者惟是十人

    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

    武王杀纣立武庚殷之天命犹未絶也至今商始丧矣武王克商犹农夫之耕此亩予可不与之竟乎极卜者卜之极于善者也予可不惟善之是从乎

    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指指意也当武王克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使他人得以据之而不全有所覆岂宁王之指意乎我今日所以必徃道理既已如此何况我之卜并吉可不徃乎大凡为人子孙受前人全盛之天下茍为他人所据而不能全而覆之失为子孙之道矣武王全有天下今三监叛乱周公便肯已乎卜陈惟若兹言卜之道如是而已也读大诰一篇须防三监叛乱周公东征三年罪人斯得何故处天下大变而所为必成如此只详味此书便可见矣这卜极有深意盖邦君御事见武王崩三监叛皆疑周家之天命未必能永周公以为吾卜之鬼神而卜并吉矣是天意灼然可知天命断然不易矣又况今日四国蠢动而明日有十夫予翼天意尤更可见所以此一篇书多说卜又说十夫盖以此而破当时人心之疑使之释然知天命之在我也圣贤言语真切当一句是一句若泛泛说一篇如何感动得人观此处便见得古人所以处天下之事而能必于有成者不特此也如盘庚之迁都须防他如何终于迁得成如周家之安商民须防他如何抚循之使之帖然不动能如此防便是经歴也然于此又可以观古今之变且后世朝廷卒然有非常之变若使人主谆谆而告之以为吾卜之鬼神而吉尔不可不徃人谁我信而古人如此说人皆信之何哉此却是在平日有工夫盖古之时上下之间此心相孚上有言焉人无敢不信后世上下相疑平日不曽做得工夫一旦如何以空言动得人然人心依旧自在亦未常有不可感动者唐德宗奉天之祸可谓极矣然一下罪已之诏而武夫悍卒无不流涕人心亦何尝不可感动哉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微子帝乙之元子当立者实微子也帝乙未即位之前生微子帝乙即位之后生纣以纣为后之子故立之纣既灭而立武庚纣之子也武庚既灭则理当立微子昔者尧有天下丹朱不肖而逊于舜及舜既为天子则以朱为虞賔书所谓虞賔在位是也舜既以尧之后为賔有夏氏亦必以虞氏之后为賔矣至周而以虞夏商之后为三恪左氏所谓封之于陈以备三恪是也恪之为言敬也不敢以臣礼待之也此书命微子亦曰作賔于王家盖以賔客之礼待之也观此处便见古人于先代之后未尝灭絶自汉以下此事不复有矣魏晋以来名为受禅而实夺之其子孙宗族殄灭无复遗类而尚望其尊礼之乎古今世变于此可考矣三代圣王之心于此可见矣

    微子之命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賔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

    纣得罪于天武王奉天讨以伐之纣虽絶灭而自成汤以下贤圣之君岂可以不祀此其所以命微子代殷后也修其礼物者使之用商家之礼物如礼乐皆自用商家一代之制

    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皇天眷佑诞受厥命抚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于时德垂后裔

    此一篇书有四事焉一则当防三代圣王所以重其先代之后之意二则当防成汤之德三则当防微子之贤四则当防成王所以命微子者此一叚是说成汤之德也抚民以寛一句当从东莱之说虽曰商人尊而不亲先罚而后赏若少过于尊严然一代治体毕竟寛大盖立国之体未有不寛者也彼其少过于尊严虽与周家之忠厚不相似然大畧依旧只是寛所谓寛非曰委靡不振只是一个寛大仲虺称汤自说克寛克仁彰信兆民盖可见矣

    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恪慎克孝肃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笃不忘上帝时歆下民祗协

    此是称微子之贤恪谨克孝肃恭神人深味此二句微子可谓贤矣想其为人必是一严恭俨恪至诚笃实之人有一毫之驰散乎有一毫之懈怠乎可谓不失其本心者矣曰笃不忘信乎其笃厚而不可忘人之德贵乎厚谁无此德积之不厚亦何足贵

    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钦哉徃敷乃训慎乃服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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