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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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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事有得失诗因其实而讽咏之使人有所创艾兴起至其和平怨怒之极又足以逹于阴阳之气而致祥召灾葢其出于自然不假人力是以入人深而见功速非他教之所及也

    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先王指文武周公成王是指风雅颂之正经经常也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夫妇之常也孝者子之所以事父敬者臣之所以事君诗之始作多发于男女之间而逹于父子君臣之际故先王以诗为教使人兴于善而戒其失所以道夫妇之常而成父子君臣之道也三纲既正则人伦厚教化美而风俗移矣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此一条本出于周礼大师之官葢三百篇之纲领管辖也风雅颂者声乐部分之名也风则十五国风雅则大小雅颂则三颂也赋比兴则所以制作风雅颂之体也赋者直陈其事如葛覃卷耳之类是也比者以彼状此如螽斯緑衣之类是也兴者托物兴词如关雎兎罝之类是也葢众作虽多而其声音之节制作之体不外乎此故太师之教国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经而三纬之则凡诗之节奏指归皆将不待讲説而直可吟咏以得之矣六者之序以其篇次风则为先而风则有赋比兴矣故三者次之而雅颂又次之葢亦以是三者为之也然比兴之中螽斯专于比而緑衣兼于兴兎罝专于兴而关睢兼于比此其例中又自有不同者学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风者民俗歌谣之诗如物被风而有声又因其声以动物也上以风化下者诗之美恶其风皆出于上而被于下也下以风刺上者上之化有不善则在下之人又歌咏其风以讥其上也凡以风刺上者皆不主于政事而主于文词不以正谏而托意以谏若风之被物彼此无心而能有所动也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

    先儒旧説二南二十五篇为正风鹿鸣至菁莪二十二篇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为正大雅皆文武成王时诗周公所定乐歌之词?至十三国为变风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为变小雅民劳至召旻十三篇为变大雅皆康昭以后所作故其为説如此国异政家殊俗者天子不能綂诸侯故国国自为政诸侯不能綂大夫故家家自为俗然正变之説经无明文今姑从之

    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

    诗之作或出于公卿大夫或出于匹夫匹妇葢非一人而序以为专出于国史则误矣説者欲盖其失乃云国史防绎诗人性情而歌咏之以风其上则不惟文理不通而考之周礼太史之属掌书而不掌诗其诵诗以諌乃大师之属瞽蒙之职也故春秋传曰史为书瞽为诗説者之云两失之矣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情者性之动而礼义者性之德也动而不失其德则以先王之泽入人者深至是而犹有不忘者也然此言亦其大概有如此者其放逸而不止乎礼义者固已多矣

    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

    所谓上以风化下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形者体而象之之谓小雅皆王政之小事大雅则言王政之大体也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

    告古毒反颂皆天子所制郊庙之乐歌颂容古字通故其取义如此

    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史记曰关睢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所谓四始也诗之所以为诗者至是无余蕴矣后世虽有作者其孰能加于此乎邵子曰删诗之后不复有诗矣葢此谓也

    语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朱子曰诗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举大数也蔽犹葢也思无邪鲁颂駉篇之辞凡诗之言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其用归于使人得其性情之正而已然其言防婉且或各因一事而发求其直指全体则未有若此之明且尽者故夫子言诗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尽葢其义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程子曰思无邪诚也范氏曰学者必务知要知要则能守约守约则足以尽愽矣经礼三百曲礼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説已见前】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朱子曰礼必以忠信为质犹绘事以粉素为先起犹发也起予言能起发我之志意谢氏曰子贡因论学而知诗子夏因论诗而知学故皆可与言诗○杨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茍无其质礼不虗行此绘事后素之説也孔子曰绘事后素而子夏曰礼后乎可谓能继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赐可与言诗者以此若夫玩心于章句之末则其为诗也固而已矣所谓起予则亦相长之义也○南轩曰凡礼之生生于质也无其质则礼安从施夫素虽待于绚然素所以有绚也无其质则何绚之有曰绘事后素者谓质为之先而文为后也子夏于此知礼之为后可谓能嘿会于语言之外矣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朱子曰淫者乐之过而失其正者也伤者哀之过而害于和者也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则不能无寤寐反侧之忧求而得之则宜其有琴瑟钟鼔之乐葢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于正故夫子穪之如此欲学者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南轩曰哀乐情之为也而其理具于性乐而至于淫哀而至于伤则是情之流而性之汨矣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发不逾则性情之正也非养之有素者其能然乎关睢之诗乐得淑女以配君子至于琴瑟友之钟鼔乐之所谓乐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贤才至于寤寐思服展转反侧所谓哀而不伤也玩其词义可不深体于性情之际乎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朱子曰专独也诗本人情该物理可以验风俗之盛衰见政治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长于讽谕故诵之者必达于政而能言也○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世之诵诗者果能从政而专对乎然则其所学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集义程子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云云须是未读诗时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既读诗后便达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诗未读周南召南时一似面墙到读后便不面墙方是有验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

    朱子曰感发志意

    可以观

    考见得失

    可以羣

    和而不流

    可以怨

    怨而不怒

    迩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谢氏曰诗吟咏情性善感发人使人易直子谅之心易以生故可以兴得性情之正无所固滞则阅理自明故可以观心平气和于物无竞故可以羣优游不迫虽怨而不怒也无鄙倍心故可以怨○黄氏曰可以观谓可以考见己之得失也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朱子曰为犹学也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歩不可行○或问二南何以为诗之首篇也曰周南之诗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召南之诗言诸侯之国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之事葢文王治岐而化行于江汉之域自北而南故其乐章以召南名之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教天下后世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之道葢诗之正风也

    孟子曰咸丘防问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説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子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朱子曰言説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程子曰举一字是文成句是辞

    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防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曰凯风何以不怨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防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防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説已见前】程子曰诗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长言之此咏歌之所由兴也其发于诚感之深至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故其入于人也亦深古之人防而闻歌诵之声长而识美刺之意故人之学由诗而兴后世老师宿儒尚不知诗之义后学岂能兴起乎二南之诗葢圣人取之以为天下国家之法使邦家乡人皆得歌咏之也有天下国家者未有不自齐家始故先言后妃次言夫人又次言大夫妻而古人有能修之身以化在位者文王是也故继之以文王之诗

    周南召南如乾坤

    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故人未有不入学者三老坐于里门出入察其长防揖逊之序如今所传之诗人人讽诵莫非止于礼义之言今人虽白首未尝知有诗至于里俗之言皆不可闻皆系其习也以古所习安得不善以今所习安得不恶

    学者不可以不防诗防诗便使人长一格作诗者未必皆圣贤当时所取者取其意思止于礼义而已其言未必尽善如比其君以狡童之类是也

    朱子亦曰变风止乎礼义如泉水载驰之类固止乎礼义如桑中有甚礼义大序只説得那好底

    张子曰置心平易然后可以言诗涵泳从容则忽不自知而自解頥矣若以文害辞以辞害意则几何而不为高叟之固哉

    求诗者贵平易不要崎岖葢诗人之情性温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岖求之其心先狭隘无由可见诗人之志平易故无艰崄之言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义理存乎其中以平易求之则思逺以广愈艰崄则愈浅近矣知诗者莫如孟子以意逆志读诗之法也

    谢氏曰学诗须先识得六义体面而讽咏以得之朱子曰六义之説见于周礼大序其辨甚明其用可识而自郑氏以来诸儒相袭不惟不能知其所用反行异説以汨陈之惟谢氏此説为庶几得其用尔○问诗备六义之防先生曰六义次序孔氏得之但六字之防极为明白只因郑氏不晓周礼籥章之文妄以七月一诗分为三体故诸儒多从其説牵合附会紊乱颠错费尽安排只扶合郑氏曲解周礼一章而于诗之文义意防了无所益故鄙意不敢从之只且直依白文解义既免得纷纭枉费心力而六义又都有用处不为虗设葢使读诗者知是此义便作此义推求极为省力今人説得空有无限道理而无一防意味只为不晓此耳周礼以六诗教国子亦是使之明此义例推求诗意庶其易晓若如今説即是未通经时无所助于发明既通经后徒然増此赘説教国子者何必以是为先而诗之为义又岂止于六而已耶籥章之雅颂恐大田良耜诸篇当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诗而亡之如王氏説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调词同而音异耳若如郑説即两章为风犹或可成音节至于四章半为雅三章半为颂不知成何曲拍耳又曰读诗全在讽咏之功讽咏得熟则六义将自分明须使篇篇有个下落始得○问诗中比兴先生曰诗中比处少风雅颂只是今诗中风雅颂不须説每诗皆有如赋则是铺陈其事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也兴处极多如鹤鸣诗却全是比分明是七个谜子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分明是比出深味意思便见得相似○问关雎先生曰此是兴诗兴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鸠是摰而有别之物荇菜是洁净和柔之物引此起兴犹不甚逺其他亦有全不相类者虽皆是兴只借他物以起吾意耳与关睢又略不同也○问倬彼云汉为章于天何以见作人之义先生曰倬彼云汉则为章于天矣周王寿考则何不作人乎为此等语言自有个血脉流通处但涵泳乆之自然见得条畅浃洽不必多引外来道理言语却壅滞诗人活底意思也周王既是夀考岂不作成人材此事已自分明更着个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唤起来便愈见活泼泼地此六义所谓兴也兴乃兴起之义凡言兴皆当以此例观之易以言不尽意而立象以尽意葢亦如此

    君子之于诗非徒诵其言又将以考其情性非徒考其情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泽葢法度礼乐虽亡于此犹能并得其深微之意而传之故其为言率皆乐而不淫忧而不困怨而不怒哀而不愁如緑衣伤己之诗也其言不过曰我思古人防无訧兮击鼔怨上之诗也其言不过曰土国城漕我独南行至军旅数起大夫乆役止曰自诒伊阻行役无期度思其危难以风焉不过曰茍无饥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盛德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与忧愁思虑之作孰能优游不迫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诗者如此读诗者其可以邪心读之乎诗须讽咏以得之古诗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动至学诗却不然只为泥章句故也

    明道先生善言诗他又浑不曽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咏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又云伯淳常谈诗并不下一字训诂有时只转却一两字防平掇地念过便教人省悟又因言鸢飞鱼跃云云曰今人学诗将章句横在肚里怎生得脱洒去

    龟山杨氏曰今之説诗者多亦文害辞非徒以文害也又有甚者析字之偏旁以取义岂复有诗孟子引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彛好是懿德其释诗也于其本文加四字耳而语自分明与今之説诗者异矣

    诗全在体会

    仲素问诗如何防曰云云且如关雎之诗诗人以兴后妃之德葢如是也须当想像关雎为何物知其为摰而有别之禽则又想象关关为何声知关关之声为和而适则又想像在河之洲是何所在知河之洲为幽闲逺人之地则知如是之禽其鸣声如是而又居幽闲逺人之地则后妃之德可以意晓矣是之谓体防惟体会得则防时有味○又曰狼防之诗曰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周公之遇谤何其安闲不迫也学诗者不在语言文字当想其气味则诗意得矣

    问诗如何以兴朱子曰读诗见其不美者令人羞恶见其美者令人兴起

    柏舟之诗曰静言思之不能奋飞緑衣之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此可谓止乎礼义所谓可以怨即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处

    推此以观则子之不得于父臣之不得于君朋友之不相信皆当以此意处之如屈原之怀石赴水贾谊言厯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怀此都也便都过当了古人胸中发出意思自好防着三百篇诗则后世之诗多不足观矣又曰古人情意温厚寛和道得言语自恁地好

    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其妙处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説也

    只恁平读着意思自足须是打叠得这心光荡荡地不立一个字只管虗心读它少问自然推出那个道理所以説以此洗心便是以这道理尽洗出那心里物事浑然都是道理又曰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须得着意去里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因举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吟咏者乆之又尝听学者説防鸮诗先生曰诗不是恁地防此只是论诗防鸮之诗岂不知是周公遭变而作须是将来节节防取如明道先生善诗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思之切也百尔君子不知德行归于正也只如此説段段脉络分明此方是诗今意如防鸮防鸮既取我子一章乃説鸟自言既取我子矣又毁我室毋乃害我太甚邪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言我为国家勤劳如此预备牢固宜无敢侮者今乃毁之以至于予尾翛翛矣予口卒荼矣风雨乃飘摇安得不哀鸣疾呼而告诉乎诗只是如此防便见得一篇之意又有问抑诗之序曰先生曰此序有得有失葢其本例以为非美非刺则诗无所为而作又见此诗之次在宣王前故以为刺厉王又以国语有左史之言故又以为亦以自警以诗考之其曰刺厉王者失之而曰自警者得之也曰刺厉王所以为失者史记衞武公即位于宣王之三十六年不与厉王同时一也诗以小子目其君而尔汝之无人臣之礼与其所谓敬威仪谨出词者自相背戾二也厉王无道贪虐为甚诗不以此箴其膏肓而徒以威仪词令为谆切之戒缓急失宜三也诗辞倨慢虽仁厚之主有所不能容厉王之暴何以堪之四也或以史记之年不合而以为追刺者则诗所谓听用我谋庻无大悔非所望于既往之人五也曰自警所以为得者国语云云一也诗曰谨尔侯度二也又曰曰丧厥国三也又曰亦聿既耄四也诗意所指与淇澳所美宾筵所悔相表里五也二説之得失其佐验明白如此必去其失而取其得然后此诗之义明人之序者乃合而一之则其失者固已失之而其得者亦未为全得也然此犹即其诗之外而言之若但即其诗之本文而各以其一説反覆读之则其训义之显晦踈宻意味之厚薄浅深可以不待考证而判然于胸中矣此又读诗之简要真诀学者不可以不知也又曰读诗正在于吟咏讽诵其委曲折旋之意正如自家作此诗相似自然能感发人之善心今人读诗只将三两句包了中间委曲周旋之意并不曾理会只是自将己意去包笼他济得甚事且如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女曰鸡既鸣矣可以兴矣士曰尚昧旦也子兴视夜则明星尚烂然也不成又去睡于是将翺将翔而弋鳬与鴈观他意思如此好所以有感发人之善心底意真个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始得

    问关雎疑周公所作曰凡言风者皆民间歌谣采诗者得之而圣人因以为乐以见风化流行沦肌洽髓而发于声气者如此而谓之风正以其自然而然如风之动物而成声耳

    如关睢之诗正是当时之人被文王大姒德化之深心胆肝肠一时换了自然不觉形于歌咏如此故当作乐之时列于篇首以见一时之盛为万世之法尤是感人妙处若云周公所作即国风雅颂无一篇是出于民言只与后世差官撰乐章相似都无些子发见活底意思亦何以致移风易俗之效邪○又曰关雎之诗防得来是妾媵为之所以形容得寤寐反侧之事外人不能及此

    诗体不同固有铺陈其事而不加一词而意自见者然必其事之可言若清人之诗是也至于桑中溱洧之篇则雅人荘士有难言之者矣孔子之称思无邪也以为诗三百篇劝善惩恶虽其要归不出于正然未有若此言之约而尽者耳非以作诗之人所思皆无邪也今必曰彼以无邪之思铺陈淫乱之事而闵惜惩创之意自见于言外则曷若曰彼虽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无邪之思读之则彼之自状其丑者乃所以为吾警惧惩创之资邪而况曲为训説而求其无邪于彼不若反而得之于我之易也巧为辨数而归无邪于彼不若反而责之于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郑也衞也求之诸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则大雅若干篇是也郑则郑风若干篇是也是则自衞反鲁以来未之有改而风雅之篇説者又有正变之别焉至于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与乐记合则是诗之为桑间又不为无所防者今必曰三百篇皆雅而郑风不为郑?衞之风不为衞桑中不为桑间亡国之音则其篇帙混乱邪正错揉非复孔子之旧矣且于小序之无稽可笑者犹笃信之而于其有防者反不之信此又何耶夫二南正风房中之乐也乡乐也二雅之正雅朝廷之乐也商周之颂宗庙之乐也是或见于序又或出于传记皆有可考至于变雅则固已无施于事而变风又特里巷之歌其领在乐官者以为可以识时变观土风而贤于四夷之乐耳今必曰三百篇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则未知桑中当荐何等之鬼神溱洧当接何等之宾客耶葢古者天子巡守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固不可问其美恶而悉存以训也然其与先王雅颂之正篇帙不同施用亦异如前所陈则固不无于厐杂矣今于雅郑之实察之既不详于厐杂之名畏之又太甚顾乃引夫淫放之鄙词而文以风刺之美説必欲强而置诸先王雅颂之列是乃反为厐杂之甚而不自知也夫以胡乐与郑衞合奏犹曰不可而况强以桑中溱洧为雅乐又欲合于鹿鸣文王清庙之什而奏之宗庙之中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诗为犹止于中声者太史公所谓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于韶武之防其误葢亦如此然古乐既亡无所考正则吾不敢必为之説独以其理与其词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为近于劝百讽一而止乎礼义则又信大序之过者夫有所谓讽者若汉广知不可而不求大车有所畏而不敢则犹有所谓礼义之止也若桑中溱洧则吾不知其何词之讽而何礼义之止乎哉若曰孔子尝欲放郑声矣不当于此而又收之以备六籍也此则曽南丰于战国防刘元城于三不足之论皆尝言之又岂俟吾言而后白也哉因读桑中之説而惜前论之不及竟又痛伯恭父之不可作也因书其后

    又曰桑中一诗乃淫奔者所自作序之首句以为刺奔误矣其下云云者乃复得之乐记之説己略见本篇而或者以为刺诗之体固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辞而闵惜惩创之意自见于言外者此类是也岂必谯让质责然后为刺也哉此説不然夫诗之为刺固有不加一辞而意自见者清人猗嗟之属是已然尝试玩之则其所赋之之人犹在所赋之外而词意之间犹有宾主之分也岂有将欲刺人之恶乃反自为彼人之言以防其身于所刺之中而不自知也哉其必不然也明矣又况此等之人安于为恶其于此等之诗计其平日固已自其口出而无惭矣又何待吾之铺陈而后始知其所为之如此亦岂畏吾之闵惜而遂幡然遽有惩创之心耶以是为刺不惟无益殆恐不免于鼔之舞之而反以劝其恶也或者又曰诗三百篇皆雅乐也祭祀朝聘之所用也桑间濮上之音郑衞之乐也世俗之所用也雅郑不同部其来尚矣且夫子答顔渊之问于郑声亟欲放而絶之岂其删诗乃録淫奔者之辞而使之合奏于雅乐之中乎亦不然也雅者二雅是也郑者缁衣以下二十一篇是也衞者?衞三十九篇是也桑间衞之一篇桑中之诗是也二南雅颂祭祀朝聘之所用也郑衞桑濮里巷狭邪之所歌也夫子之于郑衞葢深絶其声于乐以为法而严立其词于诗以为戒如圣人固不语乱而春秋所记无非乱臣贼子之事葢不如是无以见当时风俗事变之实而垂鉴戒于后世故不得已而存之所谓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也○按东莱吕氏曰桑中溱洧诸篇几于劝矣夫子取之何也曰诗之体不同有直刺之者新台之类是也有微讽之者君子偕老之类是也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辞而意自见者比类是也或曰后世狭邪之乐府冒之以此诗之序岂不可乎曰仲尼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人以无邪之思作之学者亦以无邪之思观之闵惜惩创之意隠然自见于言外矣或曰乐记所谓桑间濮上之音安知非即此篇乎曰诗雅乐也祭祀朝聘之所用也桑间濮上之音郑卫之乐也世俗之所用也雅郑不同部其来尚矣战国之际魏文侯与子夏言古乐新乐齐宣王与孟子言古乐葢皆别而言之虽今之世太常教坊各有司局初不相乱况上而春秋之世宁有编郑卫乐曲于雅音中之理乎桑中溱洧诸篇作于周道之衰其声虽已降于烦促而犹止于中声荀卿独能知之其辞虽近于讽一劝百然犹止于礼义大序独能知之仲尼録之于经所以谨世变之始也借使仲尼之前雅郑果尝厐杂自卫反鲁正乐之时所当正者无大于此矣唐明皇令胡部与郑卫之声合奏谈俗乐者尚非之曽谓仲尼反使雅郑合奏乎论语答顔渊之问乃孔子治天下之大纲也于郑声亟欲放之岂有删诗示万世反收郑声以备六艺乎东莱之説如此故朱子辨之学者正当参玩也○以上诗之要指○朱子曰诗大序是后人作其间有病句小序极有难晓处多是附会如鱼藻诗见有王在镐之言便以为君子思古之武王似此类甚多详见集传○又曰伊川有诗解数篇説小雅以后极佳又曰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亦曰子由诗解好处多欧公本义亦善东莱説诗太巧古人意思自寛平何尝如此纎细拘迫○又曰防诗须并叶韵读古人文自是叶音诗谱韵乃吴棫才老作

    西山读书记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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