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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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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知觉恢复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温柔的小钢床上。床对面壁炉中火光熊熊,气氛非常暖和。我揉了操眼睛,向四周一瞧,看见暖融融的目光,从白框的玻璃窗中透射进来,因着那铁孔的白纱窗帘的间隔,把阳光筛成了一堆堆的花影。原来天已放暗了。那小榻一端的衣架上面挂着我的那件深青色的灰鼠皮袍和那件满架污泥的灰色雨衣。我更瞧四周的布置,方才认出来。这所在正是霍桑的卧室。

    我撑住两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头顶上还觉得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有绷带裹着。我的意识恢复了,上夜的经历便一幕幕映上脑膜。我追溯到最后一幕,我明明是因着多饮了些酒,脑思有些儿迟钝,才被那人击伤了额角,晕倒地上,终于失去‘了知觉。但那人把我打倒以后,怎么不索性将我打死?我又怎么还会到霍桑的寓所里来?

    这时卧室中只有我一个人。霍桑呢?可会在楼下?我忙从床端的椅子上取过我的短袄裤,匆匆地穿好,接着又把皮鞋穿上。我正要向衣架上去取我的袍子,忽听得霍桑已走上楼来。

    他说:“包朗,你再躺一会。时候还早哩。”他强制我重新躺下,坐在我的榻边。他又说:“你还不宜乱动。你昨夜的伤势虽然不算厉害,但实际上是很危险的。幸亏事有凑巧,我不先不后,恰在那个时候赶到。要不然,你的性命真难说呢。”

    我惊异道:“什么?你昨夜也到过守德里的?”

    霍桑点了点头。“正是。假使我迟到数秒钟的工夫,你的头颅上说不定再要吃一棍子,那时你的性命就危险哩!”

    “这样说,就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是啊。我看见你受击昏晕,额上虽然流血,但颅壳没有破碎。我才知道你没有性命危险,就把你载送回来,凭着我所有的一些急救技能给你里扎好了。后来我听得你喊了几声痛,便即鼾声如雷地安睡着。我也就放心了。”

    “但是你怎样会赶到守德里去?你对于那打我的家伙怎样发落?请你说得详细些。”

    霍桑顿了一顿,烧着了一支纸烟,才说明他昨夜的经历。

    “昨夜我和你分别以后,本来是一直回寓的。但我在半路上忽和汪银林相遇。我下车和他谈了几句,因此耽搁了一会,你两次的电话,我都没有接得。后来我一回到这棚,听得了施桂的说话,立即就赶到大江旅馆去。我到账房里一问,才知你刚才坐了脚踏车跟着一人去了,时间的先后相差不到五分钟。

    “那时旅馆门外有几辆出差汽车停着。我向一个汽车夫打听,据说你坐了脚踏车,跟着一辆六三三汽车去的。我也就雇了一辆,急急追赶。我沿路探间站岗的警上。有一个警士告诉我,即刻见有一辆汽车和一个穿雨衣的人骑着一辆脚踏车,先后向花衣桥街驶去。我就依着他的指示进行,沿路又一再探听,却再问不出什么。因为那条路上行人稀少,无从探问。我的汽车仍一直前进,到了华盛路口,正感到不知往哪方面好,忽见有一辆空车迎面而来,车子的号数真是六三三。我忙问那车夫,送客到什么地方。据说在黄林路上停车,那人步行着向西去的。于是我急急开足汽车的速率,赶向黄林路去。那时我还不知道一定的屋子,但料想总在附近。我在黄林路上仔细瞧视,并无异状,又转弯到斜文路来。我的汽车从守德里口经过,忽见弄口有一辆有大江旅社搪瓷牌子的空脚踏车,我立即停车跳下来。

    我欢呼地插口说:“腥,我想不到那辆脚踏车真有用,还做了你的路标。

    霍桑点点头,连连吐吸了几口烟,继续解释。

    “正在那时,我忽然看见你从本一家的门口中退出来,里面有一个人跟着追出,手中举着木棍向你扑击。我一见这状,觉得危急已极,但我还在弄回,跳下车来,要想奔上来阻挡,事实上又来不及。我不顾利害,连忙闽手枪,远远地向那举棍打你的人发了一枪。这人立即退了进去,你也跌倒在地上。等我奔到那末一家的门口,门已紧紧关住。我因为急于救你,自然不能兼顾那个凶手。等我将你抱过了我所雇的汽车里以后,再去找那凶手,却见门上有锁锁着,分明那凶手已经逃走了。

    我不禁失望道:“这样说,你不曾捉住那个凶手?”

    霍桑弹去了些烟灰,接续道:“那时我招呼了一个岗警,设法弄开了锁,一同进去。我们在楼上楼下瞧了一周,竟阅无一人,屋中的器具也非常简陋。仓卒间我来不及搜查,就退了出来,叫岗曾去报告南区警署,派人将这宅属于秘密监守着。我就把你的脚踏车一同带到车上,乘便交还了大江旅馆,随即将你送到了我这里。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你夫人,只说我留你住在这里,免得伊焦灼不安。现在你虽已清醒,但还得安安静静地休养一会才好。

    这一番解释给予我一种寒凛凛的感觉。这件事总算巧极,万一格桑的举动滞迟一些,或是寻不到我和那恶汉的踪迹,或是时间上略略延缓,那我一定必遭那人的毒手无疑。事后回想,委实是不幸之幸!

    霍桑又微笑着说:“包朗,昨夜里我早说你有些醉了,叫你坐车子回家,你偏不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若使没有醉意,怎么一个人毫无准备,竟敢这样子冒险?”

    我答道:“我自信并没有醉,不过遭遇的事情太离奇,迫着我不得不如此。”

    接着我就把经过的情形,从听得枪声起始,直到接了电话赶到大江旅馆去,和那叫做金汉成或虎臣的会面,又跟踪在守德里第九号的屋子,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霍桑低沉着头,烟雾轻袅地从嘴里吐出来,似在把我所讲的一番情节仔细忖度。其实这是我的误解。

    他缓缓地问:“你讲的经历没有漏掉什么吗?”

    我摇摇头。“没有啊。你想我漏掉什么?”

    “你没有和人打过架?”

    “没有。

    “那末你的雨衣怎么会如此污脏?”

    “唔,我给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撞了一撞,连跌了两跤。

    “唔,那末你不曾提起这回事,分明是故意的,原因是想赖东道。”他合着眼缝向我眯笑着。

    我也笑道:“霍桑,我看这事很严重,你还说笑话。你看这件事是什么性质?”

    霍桑又沉吟了一下,丢了烟尾,忽反问我道:“这件事你是实地经历的,料想你总已有了什么见解。我应得先听听你的意见才是。”

    我答道:“我还没有仔细推索过。但据事实上观察,很像是一件同党残杀案。”

    “何以见得?”

    “死者出门以后,先曾和人谈过话,然后被害,可见那凶手是死者向来认识的。他在临死前听得了电话声音,忽作挣扎惊醒的样子,分明他以为电话是那个金虎臣打来的;又可知他和这虎臣有什么秘密勾当。这两个人彼此是同党。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霍桑淡淡地说:“就算是同党、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你又怎么知道罗维基的被害一定是同党所为?”

    我道:“这也不难猜想。残杀的原因不消说是为利。那金虎臣曾问起那个‘东西’,似乎死者有什么秘密东西要卖给金虎臣。他们本约定在旅馆里接洽。但这件事也许被另外第三个同党知道了。那人要想从中取利,特地守在罗维基的屋外;等到罗维基出来,就出其不意地将罗维基打死,随即抢了他的目的物逃去。据我意料,罗维基那晚所带的器械皮包中,一定还藏着那不知何物的秘密‘东西’哩。

    霍桑想了一想,说道:“但据你所说,你当时曾看见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那仆人曹福海也说看见一个穿灰色短衣的人逃去。这两个人一东一西,方向是各别的,衣服的长短又不同,显见不燎一个人。这一点和你的第三个同党的推想可也合得上?”

    我答道:“这也许那第三个人恐防动手时力不胜任,另外再约了一个助手,因此发案时便有两个人。”

    “那末你可曾看见那个撞倒你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这个我不曾注意。我被他撞倒了,事实上来不及瞧清楚。后来我在电灯光中,只看见他的灰色长袍的背形。他手中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

    霍桑立起身来,交抱了两臂,走到壁炉面前,低着头想了一想,又踱到窗口去。一会,他忽把身子靠着窗槛,眼睛瞧在地板上面,缓缓地答话。

    “你的推想我看还有可商的余地。试想那人的目的,如果只想从中截取那不知何物的‘东西’,又何必行的打死他?”

    “这无非是灭口之计。否则,那同党抢了他的东西,彼此既然是相识的,又怎能免后来的交涉?”

    霍桑微微一笑。“包朗,这句话你说得未免太轻忽了。那设计抢夺的本人,罗维基虽然是认识的,但那主谋人在行劫时既能另约助手,何必再亲自加入?他难道不能另约一个罗维基不相识的人,专门劫取那计谋中的东西吗?”

    我仔细一想,觉得我的推想确有破绽。我点点头。“那末你的见解怎么样?”

    霍桑仍低着头说。“据我料想,这案子决不会如此浅显_从心理方面推测,一个罪徒的目的如果只在劫夺东西,若非万不得已,他势不会随随便便地同时行凶杀人。我们知道罗维基在一出门后便即被害,显饥不是因着有人劫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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