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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滦阳续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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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刘香畹说,有位老儒生住在亲戚家,恰好主人的女婿也来了。这女婿是个无赖。两人合不来,不愿意同住在~个屋子里,于是老儒搬到另间屋去。女婿斜着眼笑,不知什么缘故。这间屋子也还雅致整洁,笔砚书籍都有。老儒在灯下给家里写信,忽然一女子站在灯下,不怎么漂亮,但文雅大方。老儒知道她是鬼,但一点也不怕,抬头指着灯说:“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能闲站着,剪剪灯花吧。”女子一下就把灯弄灭了,然后逼近老儒与他面对。老儒发怒,急忙用手抹一把砚中的剩墨,打在鬼脸上说:“以这为标记,明天找到你的尸体,砍成段烧掉!”鬼叫了一声跑了。第二天老儒告诉了主人,主人说:“有个婢女死在这间屋子里,常出来打扰人,所以晚上就没人住了。昨天没有地方安顿你,认为你年长德高,饱读诗书,鬼不敢出来。不料她还是现形出来。”老儒这才醒悟到主人的女婿暗笑的原因。鬼常在月下来往于院中,后来有人偶然遇见她,她就掩面急走。留心观察,她脸上仍然墨迹狼藉。鬼有形没有质,不知为什么能着色?这可能是有质的怪物,时间长了变成精魅,借婢女幻形。《酉阳杂俎》中说:“郭元振曾住在山里,半夜时,有个脸像盘子那么大的人突然出现在灯下。元振濡笔在这人的脸颊上题写道:‘长期戍边人都死了,长期征战马肥不了。,这人就不见了。后来他跟着樵夫散步,看见大树上有个白木耳,有好几头那么大,所题诗句就在木耳上。”这也是一个例子。

    在乌鲁木齐,农家大多临近水源开垦粮田,并以此水灌田,房屋就盖在自家田边,所以不能与他人比邻而居。杜甫诗中所说的“一家村”指的正是这种现象。此地之人不负徭役,土地也不经人丈量,只要向官府交纳三十亩地的租税,就可以耕种几百亩。在深山穷谷之中,此类农户并不少见。右一次,驻守吉木萨的一些军士进山打猎,望见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大门紧闭,而院中却有十几匹马,这些马都配有马鞍和辔头。他们估计,此处定是被盗匪占据着,便鼓噪而上,将院子团团围住。盗匪们见官军人多势众,匆忙丢下锅灶帐篷突围而去。众官军怕盗匪们狗急跳墙,也就不再穷追。他们进到院内,只见满地尸骨狼藉,四周寂无一人。忽然,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了啜泣声,寻声望去,只见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赤条条地被捆在窗棂上。他们给男孩儿松开绑绳,询问他何以至此。男孩儿说:“盗匪于四天前闯到我家,我的父兄与他们搏斗失利,于是全家都做了俘虏。每天,他们都要牵着两个人到山泉边洗净,然后再拉回来割肉烤着吃,几天来,全家男女七、八口已被吃净了。今天,他们在临行之前,把我也一样洗了洗正要开吃,其中一人摆着手制止了众盗匪。我虽听不懂额鲁特语,看他那手势,像是说要把我支解成几段,各自带在马上当作干粮。幸亏官军来到,他们才丢下了我,使我死里逃生。”男孩儿一边抽泣,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军士们可怜他孤苦伶丁,便把他带回营地,暂且干些杂活儿。男孩儿告诉众人,说他家的地窖里埋着不少东西。军士们让他引路前去挖掘,挖出了许多钱币和衣物。众人细问男孩儿,才知道他的父兄也是盗匪。并从他口中得知,他的父兄在抢劫时,先要藏在驿路边的山石后,~旦看到有车辆远远而来,前后十里无救援之人,他们便突然闯出,杀死来人,随后把尸体装入车内推进深山,一直走到车子再也无法行进,便合力用巨斧将车子劈碎,连同尸体与行李一同抛入山涧,只将货物用马驮走。等走到马匹也无法通行的地段时,他们就把马鞍卸下来抛入山涧,将马放走,任其所往,然后背负着货物顺险峻小路而去。至此,离开行劫之处已有几百里了。他们潜回家中,将财物放入地窖藏上一两年,再派人伪装成商贩,绕道去辟展等地的集市上出售,所以多年来从未被人发觉,没想到这次被盗匪灭了满门。男孩儿因为年幼被官府免去连坐之罪,后来他在放马时跌入山涧死了,这一家便从此绝了种。这件事是我在乌鲁木齐军幕中亲身经历的,因为盗贼已死,便丢在一边不再追究了。今天想起来,这家盗贼行迹诡秘,不易缉拿,于是便来了盗匪,也算是惩治了他们的残杀之罪。盗匪吃人肉,十分贪婪,却留下了一个孩子,使他将家遭祸事的缘由向世间披露。这中间似有神理,而并非偶然。这家盗贼的姓名,我早已忘记了,只有男孩儿坠入山涧时,官府牒报中记录了他的名字叫秋儿。

    佃户刘破车的妻子说,一天早晨起来乘凉、扫院子,看见屋后草棚里有两个人赤裸着躺在那里。她吃惊地喊来了丈夫,认出是邻居的女儿和打短工的。两人直僵僵地躺着,好像死了。不大一会儿,邻居也来了,心里明白女儿的事,但不知怎么会僵卧在这儿。大家用姜汤把人灌醒,这两人便不能再隐瞒了,说狠久以前就相约幽会,但没有时机。昨天雨后墙塌了一块,天色又阴暗,知道刘破车家草棚里没有人,便借这儿幽会。疲倦了之后便躺着休息,相恋着没有起来。忽然云开月出,照得如同白天。回看草棚里,却坐着七八个鬼,在指点着嘲笑他们,于是惊吓得昏了过去,如今才醒来。大家觉得这事很离奇。刘破车的妻子说:“我家一直没有鬼,鬼是为了看两人作戏跟来的。”先堂兄懋园说:“哪儿没有鬼?哪儿没有鬼在看人们作戏?只不过人有时能看见鬼有时看不见罢了。这事没什么奇怪的。”我想起福建的关公馆;这个馆是大学士杨廷璋任闽浙总督时重建的。有一次我出巡,杨公对我说:“你到了水口公馆,夜里见到什么不要害怕,不害人的。”我出巡时曾宿在这个馆中。夜里已插上门躺下。因天热,便把床移到窗下,隔着纱窗观察天晴天阴。当时天黑无月,但檐际挂着的六个灯笼还没有熄。只见院里有黑影,像是人形,在阶前或坐或卧,或立或走,却静静的没有一声。半夜里再看,黑影还在。一直到鸡叫时,黑影才渐渐缩入地下。问了一下驿吏,都不知有这事。我对杨公说:“你是大臣,应当有鬼神在暗中护从,我哪会有呢?”杨公说:“不对,在仙霞关以里,这儿是水陆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明代唐王以及本朝乏初的郑氏、耿氏,都曾在这儿战斗厮杀,死人不计其数。沉滞于此地的魂灵,趁着屋空无人住,便来占据了。有大官来则避了出去。”这也足以证明无处没有鬼的说法了。

    老仆人施祥曾经说:“天下只有鬼最愚痴。鬼占据的房间,人大多不去住。偶尔有客人来住,不过是暂时居住而已,暂时让出来又有什么害处?但鬼一定要出来扰乱客人。遇到禄命旺盛、血气刚强的人,鬼大多败坏自己;甚至遭到符口的劾治,更是在劫难逃。即使不这样,人既然不来居住,房屋一定不再被修整,时间一长就坍塌了,嵬又住到哪里去呢?”老仆人刘文斗说:“这话确实很有道理,然而谁能将它转告鬼呢?你岂不比鬼更愚痴!”姚安公听到这话,说:“刘文斗的毛病就在于不愚痴。”施祥,小字举儿,与姚安公同年出生,八岁就成为姚安公的伴读。几年后,他才能默诵《千字文》。而打开书本,他却不识一字。但是,他秉性忠直,把主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看待,即使遭到怨恨也不退避。当时,家中事务对外依靠施祥,对内依靠廖媪,所以每件事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雍正十二年,我十一岁,元宵夜偶尔买了几件玩具。施祥就启禀张太夫人:“四官人今天游灯市时,买了几件杂物。这点钱财本来不足可惜,只是先生明天就开馆上课,不知四官人是顾得游戏呢,还是顾得读书呢?”太夫人赞同说:“你说得有道理。”就收去我的玩具,把它们锁在箱里。这虽然是件小事,他却实在说了别人不好开口的话。现在,我眼前已没有这个人了,徘徊四顾,遥想过去,感慨万分。

    先兄晴湖的第四个儿子汝来,小时聪明灵俐,我最喜欢他。也很懂得读书。他娶妻生子后忽然得了颠狂病。如果没人管他,就头发也不理,脸也不洗,夏天可能穿上棉衣,冬天可能穿上单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也没有别的疾病,好像寒暑都不能把他怎样。叫他吃就吃,不叫他吃他也不要。有时到市上自己去拿饼吃,还叫儿童们一起吃,也不问价钱,剩下的也不吝惜。有时一两天找不到他,忽然自己回来了。一天,到处找也找不到他,有人说村外柳树林里好像有人。跑去一看,他已经端坐着僵硬了。他是迷乱而死的么?弄不清楚。他或是混迹于人世之中,历炼有所成果,缘份尽了而坐化死了?也不清楚。记得我从福建回到老家时,看见我还是按礼节跪拜。拜完突然说:“叔叔太辛苦了。”我说这是无可奈何。他又突然说:“叔叔不觉得辛苦么?”然后默默地退下去了。后来想起他的话好像有深意,至今也没有揣测透他的惠思。

    姚安公说:庐江人孙起山先生进京城候选时,因缺少旅费,沿途只能雇毛驴驮东西,北方人称之为短盘。一天,他走到河间县城南门外,没雇到毛驴,正赶上天降大雨,便躲到一户人家的房檐下暂避。那家的主人见到他,怒冲冲地说:“盖房时你既没出过钱,也没出过力,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避雨?”说罢,将他推到雨地里。当时,河间县令正属空缺,孙起山到京城没几个月,便得到了这个职位。赴任时,那位房主认出了新县令,惶恐之余,后悔万分,于是便筹划卖房搬家。起山听说此事,将他召来,笑着对他说:“我哪至于同你们这些人斤斤计较。现在,你既然知道事情办错了,以后不再重犯,也算是登上了一条修身养性的途径。”随后他又讲了个故事:“我的老家有个人喜欢培植花木,一天夜里,他偶然起身来到院子里,发现有几位女子立于花前,仔细看看,一个也不认识。他明白是遇上了狐魅,急忙拣起一块石块扔了过去,并怒斥道:‘你们这些妖精,竟敢来偷看我的花!,一位女子笑着答道:‘先生于白天赏花,我们夜间观看,对您有何防碍?我们夜夜来此,花并不因此损伤一茎一叶,对花又有何防碍?瞧您那声色俱厉的样子,怎么吝啬到如此地步?我们并非不能毁掉这些花卉,只是为怕外人耻笑我们同您一般见识,所以才不干这种事。,说罢,众女子飘然而去。事后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狐仙尚且不与这种人计较,我难道还不如狐辈吗?”后来,那位房主仍是心中不安,终于搬得无影无踪了。起山叹道:“真是小人之见,居然把天下人都看怍小人。”

    太原人申铁蟾好作香奁体诗,以寄托怀才不遇的感慨。他求见某公没得见,便戏作了一首无题诗道:“白灰围墙挂着罨画的楼,隔窗听见轻弹箜篌声。本来没有信使送信来,白自地叫游人停马等待。月中仙女应随着月中兔,织女只能等着牛郎。垂杨稀疏处离雕窗近,只恨珠帘没有钩起来。”这诗很有李商隐的风致。王近光说:“好像不该牵扯到织女,诬蔑神灵。”我说:“算了吧,织女告别牛郎,一年一次一相见,彼此隔着一条河什么事也没有?这是元稹的诗。‘海客乘船上空际,织女停了织机来相问。只为不怕牛郎妒,故意把支织机的石头赠给君,这是李商隐的诗。元稹的寓意在于莺莺,李商隐的寓意在于令狐。丈人们舞文弄墨,借题发挥,并与织女无关。申铁蟾的诗,也和元、李两人的诗差不多,不能说是侮蔑神灵。至于纯属虚构,却像真事一样,指出时间地点,冠以姓名,像《灵怪集》中所载的郭翰遇见织女的事,就大错特错了。诗人引用典故,涉猎许多人的文章书籍,不能一一加以核对。但是过于荒诞的内容,也不能示知道。自从《庄子》、<列子》用寓言阐述自己的主张之后,战国时期的诸子杂说更多。后来的谶纬及小说家又相继继承,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比如李冗的<独异志》诬蔑伏羲兄妹俩是夫妻,已属丧了良心。张华的《博物志》更诬及孔子,尤其像狗乱咬。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如今这些胡说还在流传,实在叫人痛恨。还有的人根据史料,穿凿附会。比如<汉书·贾谊传》中有太守吴公“爱幸之”的话,<骈语雕龙》一书便把贾谊归入到娈童之中,还加注释说大儒当了男色。<史记·高帝本纪》中说刘邦的母亲在大泽中,刘邦的父亲去,看见蛟龙在上面。后来晁以道的诗便有“杀翁给我一杯羹喝,龙种的由来说来话长。”认为刘邦是他母亲与龙相交生出来的,不是刘太公的儿子。<左传》中有成风私事季友、敬赢私事襄仲的记载。所谓“私事”,就是密切交结的意思,她们为的是谋求自己的儿子接替王位。后代的儒者只拘泥于“私”字上,连朱熹也有“这确实是大恶”的话。这样的例子也有很多。作为学者,应当考证真假,不能只顾炫耀博学非凡,而被人抓住话柄。

    堂叔梅庵公说:我们家族中有两个少年(这是我年幼时听堂叔说的,已忘记他们的字号,大概也是伯叔一辈的人),听说某个墓上有狐狸的足迹,夜里携带猎铳前往,一起伏在草丛中侦察它们,背靠背地睡着了。醒来,却发现两人的头发交结在一起,贯穿缭绕成一团,一时间竞解不开来;二人互相牵制着,不能行走,也不能站立;稍微移动一下,就彼此喊痛。就这样二人连结苦恼到天亮,望见行路人,才叫他来,用佩刀割断头发,狼狈地回家。他们十分愤怒,想去报复狐狸。父辈说:“它们没有露出形状和声音,不是人力所能战胜的;况且人无故去侵扰它们,道理上也说不过去。你们的侮辱实际上是自己招致的,又有什么仇恨可言呢?报仇,必定失败更为惨重。”他们两人方才作罢。这是狐狸稍微戏弄他们,使他们警悟;而不严重伤害他们,激起他们必定来复仇,也可谓善于自我保全了。然而,稍微戏弄也能够激超怒火,不如深藏不露,使他们侦察一无所得,更是自我保全的上策。

    太和门的台阶下,有个石匣不知叫什么名,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德脊斋先生说:“图裕斋的先父曾经负责管理修葺工程,曾打开看过。”去问他,他说:“里面都是黄色的细末,只有半匣,凝结在一起像土坯。仔细看好像是粮食年岁长了变成这样的。”我认为台阶左边的石阙既是贮放良种的地方,那么这个石匣中装的是粮食,较为合理。况且在圣驾的卤簿中,象背宝瓶里也装有五谷。因为耕种是宝,古训就是这样说的。周代八政主要的就是食,载于<洪范》中。制定制度时考虑得很深远。

    北京宣武门城内,有五个类似坟头儿的土堆,外表砌了一层砖,当地人称之为五火神墓。当年,明成祖北征时,曾命火仁、火义、火礼、火智、火信兄弟五人制造飞炮,用这种飞炮在乱柴沟大破元兵。后来,明成祖因五兄弟精于造炮,怕他们恃此技而作乱,便将他们全部杀死,埋葬在宣武门内城根下。然后,在城门楼上立了五根旗杆,每逢年节,按时祭祀,使他们的鬼瑰有所归依,不出来作祟。后来,明成祖死后转生为崇祯皇帝,火家五兄弟则转生为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终于使崇祯被迫自杀,报了前仇。这种说法流传于民间,正史上并无文字记载,即便是明代多如充栋汗牛的杂记小说中,也从未提及其人其事。戊子年秋,我结识了汉军步兵校尉董某。董某告诉我,他曾听京城军营中的一位老兵讲:“那五个土堆,是京城的水位标志。京城内的地势,宣武门最低,每遇大雨,街巷中的积水与雨水汇集在一处,流到宣武门一带。每当夜间雨水过急时,守城吏卒便起床到五个土堆前观察水位,如果积水将要没过土堆顶部,他们就大呼其他吏卒开门,将水放走;如果积水没过了土堆顶部,城门就会被水堵住,无法打开了。如今,人们早已忘记了那五个土堆的作用,致使水流不能及时泄出,酿成水患。至于城门楼上的五根竹竿,是与白塔旁的信炮配合使用的报警装置。如果听到信炮轰响,那么白天则在竹竿上挂旗子,夜间则挂灯笼。这与五火神有何瓜葛呢!”这话似乎有理,可以令人接受。

    科场中拔卷复查,被拔卷的考生心里大多不痛快,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否得中,还得看答卷的水平怎样。乾隆二十七年顺天乡试,我任同考官,阅到一张合字号舍的卷子。此卷的文章很有功底,但诗不怎么样。因为考试制度刚刚改试作诗,我觉得诗作差些还可谅解,便呈给了主考官梁文庄先生。已决定录取了,但在填写草榜时,梁公认为此卷中“为什么不改这种制度”一句,和下文的“改”字相矛盾,于是刷掉,另拨来一张合字号房的卷子补上,先给我看。这份卷子的诗中第六联道:“素娥冷冷清清地对着自己的影,玉兔正睡得香。”我已喜欢上了诗的秀逸,又看第七联写道:“吴刚倚树沉思,吟诗时想念许棠。”我不禁眉飞色舞地说:“吴刚的字是质,所以李贺在《李凭箜篌引》中说:‘吴质不眠倚着桂树,露水斜飘打湿了寒兔。,这首诗在各选本中都没有收录,没有读过《昌谷集》的人不知有这首诗。唐代华州乡试以《月中桂》为题作诗,许棠得了第一名。许棠的诗没有流传下来,如果没有读过王定保的《摭言》、计敏夫的《唐诗纪事》,就不知达件事。不必说你拨来这张卷,即便我知道有这么张卷,也会自动去调换。”这张卷子的考生就是朱子颖。放榜之后,已是九月了,他穷得连棉衣也没有。蒋心余常和他以诗唱和,便借了衣服给他穿,他这才能来见我,并带着他的诗作作为见面礼。我在乾隆二十一年扈从皇上到古北口时,路上车马拥挤,便到旅舍休息。只见墙上有一首诗,已剥落大半,只有三四句尚可辨认。我最喜欢其中“一条河喧流于人声之外,万山一直绿到马蹄下”两句。认为可以和“云中路环绕着巴山的绿色,林中河流响着汉水的声音”两句媲美。可惜不知是谁写的。打开朱子颖的诗卷,这首诗就在其中。由此才知彼此已在六七年前就相投合了。大家在一起叹息了好久。子颖对我极为尊敬,他去世后,两个儿子秉承父志,见了我仍有依依不舍之情。说起来,笔墨因缘实在不是偶然的,怎么能以拔房来定亲与疏的关系呢?

    先师介野园先生任礼部侍郎时,扈从皇上南巡,病死在路上。他去世的前天晚上,有一颗陨星落在船前。死后,京城还不知道。施夫人梦见他骑马到门前,随从很多。但他勒马不肯进门,只派人传话说:“家里好好料理,我走了。”然后匆匆走了。施夫人在梦中认为他正扈从皇上,有急事去处理,没工夫进家门。醒来后心中不安。等到凶信报来,才知道那天夜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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