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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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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手蒙着鼻子呼吸跟他在那个下雨的星期天陪我去基尔代尔街博物馆看的印度神道一样全身披一条黄围裙侧身枕着自己的手卧着十根脚趾头都挺立着他说那是一个大宗教比犹太人的和我们主的两个加在一起还大整个亚洲都模仿他而他总是在模仿每一个人我琢磨他也总是睡床脚头的吧把他的方形的大脚丫子伸在他老婆的嘴里头这倒霉的臭玩意儿不管怎么说这个那些带子在哪儿呢喔对了我知道了我希望这个旧衣柜不要吱嗝响喔我就知道它会响的他倒是睡熟了他是在什么地方痛痛快快玩了一场她准是收了他的钱给了他不少好处当然他得花钱才能买她的唷这讨厌的玩意儿我希望到了那另一个世界里他们能让我们舒服一点儿吧把我们自己捆绑起来天主帮助我们吧今晚就这么行了这张叮乱响的老破床总让我想起老科恩来我琢磨他没少在这床上挠痒痒可他以为是父亲从内皮尔勋爵[93]那儿买来的这都是我告诉他的我小时候就是崇拜他悠着点儿轻轻的啊呀我还是喜欢我这张床的天主啊我们都过了十六年了还是这德性我们搬了多少回家呀雷蒙德高台街然后安大略高台街然后隆巴德街然后霍利斯街每次搬家他来来往往的都吹着口哨不是他的胡格诺们就是青蛙进行曲装作帮那些工人搬我们那四件破家具然后就是城标饭店了越来越糟管理人戴利说的楼梯口那个迷人的地方老有人在里头作祈祷作完之后总留下他们那一身臭味你总能知道前一个进那里头的人是谁我们每次刚弄得顺当一些就要出事儿要不然就是他自己去闯个祸汤姆公司啦希利公司啦卡夫先生啦德里密公司啦要不是他去鼓捣他那些馊彩票说是可以使我们从此一步登天的结果他倒差点儿蹲了监狱便是他态度恶劣得罪人不用多久《自由人报》也快跟其他地方一样要叫他卷铺盖回家了都因为闹腾那个新粪党或是共济会到那时候咱们倒要看一看他在科迪斯巷那边指给我看的那位蔫不唧唧独自在雨中走路的小个子能对他有什么安慰吧他说他能干得很呢是个真诚的爱尔兰人我看他真是这么回事从他身上那条裤子的真诚劲儿就看得出的等一下乔治教堂的钟响了等一下是三刻吗是正点了一点等一下两点了[94]好哇半夜这钟点他才回家来谁也受不了呀爬下采光井万一有人看见他呢明天我可得敲打他一下别又成了他的小毛病首先我得看一看他的衬衫是不是要不然我可以看看他皮夹里那个避孕套还在不在我琢磨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些勾当男人就是不老实他们的二十个口袋都不够装他们编的那些瞎话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把实情告诉他们呢即使说真话他们也不信你然后就蜷起身子睡在床上好像他那回带来的那本鸭梨士多德性《杰作》[95]里的那些婴儿似的仿佛他嫌我们的真实生活里头见的还不够多还要加上个老多德性还是少德性的弄出那么些糟糕图片来心人什么两个脑袋没有腿的娃娃啦他们就净胡思乱想这一类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们的空壳子脑袋里除了这些别的什么也没有他们该服慢性毒药才对哩他们中的半数吧然后要给他准备茶和烘好的面包片两面涂上黄油还要新下的鸡蛋我琢磨我已经不值一提了那晚上在霍利斯街我不让他舔我男人啊男人永远是暴君就为这一件事他在地板上睡了半夜光着身子以前犹太人有亲人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96]不吃早饭不说话就是要人家捧着他所以我想我这次已经顶够了就让他干吧他可干得满拧他光想着他自己的享乐他的舌头太死板要不然是我也不知道的什么原因他忘掉了那事儿我可忘不了假如他自己愿意我要叫他再来一遍然后把他锁到下边煤窖里去和蟑螂一起睡觉去我纳闷是不是她呢宙细和我扔下的疯上了吗他可是个天生的瞎话篓子不对他决不会有胆量和有夫之妇搞的所以他才要我和鲍伊岚搞不过要说她那个可怜巴巴的角色她还叫他丹尼斯呢他可算不上一个丈夫真的他是勾搭上一条什么小母狗了那回我还跟他在一起呢带着米莉看学院运动会是脑袋瓜子上扣一顶小孩儿帽子的霍恩布洛尔放我们从后门进去的他就公然和两名来回卖弄裙子的眉来眼去了我对他使眼色起初当然也是白费事他的钱就是这么花掉的这回是沾了派迪·狄格南先生的光真的他们在鲍伊岚带来的那份报纸上登的那场大葬礼上的派头不小呢他们要是能见到一场真正的军官葬礼那才开眼呢倒挂着枪蒙着军鼓那匹可怜的马披着黑纱跟在后边利·布姆还有汤姆·克南那是个酒桶般的小个子酒鬼有一回喝醉了摔倒在什么地方的男厕所里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还有马丁·坎宁安还有代达勒斯家那两位还有范妮·麦考伊的丈夫圆白菜似的白脑瓜子斜眼睛皮包骨的还想唱我的歌子呢除非重新投生才行还有她那条绿色旧连衣裙领口开得低低的因为她没有别的办法吸引他们像下雨天劈劈啪啪踩水一样我现在看得可清楚了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友情先是互相帮着把命送掉然后是互相帮着送进坟墓他们各人家里都还有老婆和家属的呢尤其是杰克·帕尔他还养着那个酒吧女招待当然他的妻子老是生病不是快病倒便是刚好一些而他还是长得挺好看的不过两鬓有些花白了他们这一帮子全都是好样儿的好吧只要我有办法他们就休想再把我的丈夫抓过去在他背后还取笑他办的蠢事我清楚得很都是因为他还有点打算不愿把他挣的每一枚便士都灌黄汤浪费掉还知道照顾家小这一帮子不办好事的家伙可是话说回来我还是有一点可怜派迪·狄格南他的老婆和五个孩子可怎么办呢除非他有保险还好些模样滑稽的小陀螺似的小个子成天赖在酒店角落里不走老婆或是儿子等着他比尔·贝利请你回家来吧[97]她穿上寡妇丧服并不能增加她的姿色你得自己好看穿上才特别显得俊俏呢什么样的男人他去了吗去了他参加格伦克里的宴会了还有本·多拉德那个低音大桶那晚上他到霍利斯街来借燕尾服作演出用拼了命地硬塞才塞进去他那张大娃娃脸咧着大嘴笑活像打得通红的娃娃屁屁他那天是不是出足了蠢球怪相一点也不错他那台上的形象才好看呢想一想吧你花上五个先令预定座位结果就是看他穿了那捞鱼裤子狼狈地跑下台去的模样还有赛门·代达勒斯也是他出场总是灌得半醉的先唱第二段歌词他爱唱旧恋新欢还有山楂树杈上那姑娘的歌声真甜美还总短不了调一点儿情那回我和他在弗雷迪·迈耶斯的私人歌剧音乐会上唱《玛丽塔娜》他的嗓子真好听真响亮菲比我最亲爱的再见吧心上的人他总是唱心上的不像巴特尔·达西唱心伤的再见当然他是天生的好嗓子一点也不拿腔拿调就像是热水淋浴一样将你全身都笼罩在里头了玛丽塔娜呀山林鲜花呀我们唱得很精彩可惜对我的音区来说太高了一点就是变调也还是高那时节他已经和梅·古尔丁结婚了可是他言语之间或是行动之中总是有些丧气的意思现今他成了鳏夫我纳闷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说他是作家将要当大学教授教意大利文还让他教我哩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呀还把我的照片拿给他看呢那一张可没有照好我应该穿那种什么时候看也不过时的服装照才好不过我在那张照片上还显得年轻我纳闷他是不是干脆把照片送给他了连我也饶上了那也行啊那年我见到他跟他父母坐马车到国王大桥车站去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我穿着丧服真的他现在该十一岁了不过为一个还没有长成一定形状的小不点儿服丧不知有什么用照我说哭完一场就够了当然啰我也听到了报死甲虫在墙壁里的嗒嗒声[98]可是他偏坚持他呀连猫死了也会服丧的我琢磨他这时已经长成一条汉子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天真的儿童可是个逗人喜欢的小家伙穿一套方特勒罗伊小爵爷式的套服[99]一头的鬈发我在马特·狄龙家见到他的时候像个舞台上小王子的模样我记得他也喜欢我的他们都喜欢我的等一下天主哟真的等一下真的别忙今天早晨我摆出来的那一副牌上有他哩和一个年轻的陌生人结合[100]肤色不深不浅过去见过的我当时以为是他但是他不是小雏鸡儿也不是陌生人而且我的脸还转向了另一边呢在那以后的第七张牌是什么呢黑桃十那是陆地旅行另外有一封信要来而且有一些丑闻那三张皇后和那张方块儿表示社会地位上升真的等一下全都应验了还有两张红八要有新衣服你瞧瞧我不是还做了一个梦吗真的梦里出现了一点诗的情节我希望他不是那种油乎乎的长头发一直披到眼睛上要不然像红印第安人那么直立着[101]他们那么样的到处跑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落个连人带诗都遭人讥笑罢了我小时候一直是喜欢诗的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一位拜伦勋爵那样的诗人呢可他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一丁点儿诗的味道我认为他完全不是那样的我纳闷他是不是太年轻了一些他现在大约是等一下八八年我是八八年结的婚米莉昨天满十五岁八九年狄龙家那回他多大呢大约五六岁八八年我琢磨他该有二十或是出头了如果他有二十三四岁我配他不算太老我希望他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大学生类型他不是那样的否则他不会和他一起坐在破厨房里喝埃普斯牌可可聊天儿的当然啰他是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大概还会自称是三一学院出来的吧他要是个教授可太年轻了我希望他不是像古德温那样的教授一名专利教约翰·詹姆森的教授[102]他们写诗全都要写女人的这个么我琢磨他要找我这样的女人可还不容易呢那里有爱的轻叹和吉他悠扬[103]那里的空气中都洋溢着诗意蓝色的海洋月亮的清辉是那样的美坐晚班轮船从塔里法[104]回来那欧罗巴角的灯塔那人弹的吉他是多么情意绵绵我还会不会再回去呢都是新面孔了两只窥视的眼睛在格子窗后隐匿我就为他唱这一首那对眼睛就是我的眼睛只要他有一点诗人气质两颗乌黑的眸子明亮如爱神的星星这些词儿多美啊如爱神的年轻的星可以换一换样了天主知道可以和一个有灵性的人谈谈你自己而不是老听他那一套比利·普雷斯科特的广告啦岳驰的广告啦魔鬼汤姆的广告啦然后他们的买卖出一点事我们就要倒霉我想他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我愿意结识这样一个男人天主啊不是其他那种庸庸碌碌的人而且他是这么年纪轻轻的我在马盖特海滩[105]的岩石后面可以看到那些讨人喜欢的后生赤条条地站在太阳光下像天神还是什么的然后纵身跳下海去带着那个为什么不能叫所有的男人都像那样呢那才让女人舒心呢像他买来的那个可爱的小雕像我可以整天地看也看不厌的一头的鬈发还有他的肩膀还举着一根指头叫你听呢那才真叫美真叫诗意呢我常感到自己想吻他的全身也吻一吻他那儿那根逗人爱的小鸡儿是那么的纯洁要是没有人看见我真愿把它含在嘴里它那样子仿佛就是在等你去吮它似的那么干净那么白他的模样儿他的脸还带着孩子气呢我真愿意马上就那样即使咽下一点儿也可以怎么呢和稀粥或是露水差不多没有什么危险的而且他一定很干净和那些猪男人大不一样我琢磨他们大多数人一年到头都从来想不到洗一洗的所以才害得女人们嘴唇上长小胡子我敢说我这年龄要是能交上一个英俊的青年诗人那一定是妙极了明天早晨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摆一副牌看看那张吉利牌出来不出来要不然我设法给王后配对看看他是不是出来我要尽量多找一些诗来看一看学一学还要背一些才行不知道他喜欢谁免得他认为我没有脑子假定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我还要教教他另外那一门我要让他全身都发酥把他弄得神魂颠倒他将会写诗写我的情人情妇而且是公开地等他出了名之后所有的报纸都会登我们两人的照片嘿可有一件那时候我对他怎么才好呢

    不行对他可决不能那样他是怎么回事呢不懂规矩没有教养他的天生禀性就是什么也没有因为我不喊他休[106]就那样伸手到后面打咱们的屁股什么都不懂的连诗和白菜都分不清的角色这都怨你自己没有端着点儿他们才这样放肆的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坐在那只椅子上脱鞋扒裤子了连问一声可不可以的客气话都没有真不要脸皮脱剩半件他们那种衬衣那么庸俗地挺在那里让人欣赏像个教士或是屠宰手或者是裘力斯·凯撒时期的那些老伪君子们当然按照他们的看法他自有他的道理反正什么都是开玩笑一样的随随便便真的你跟他睡觉就和什么差不多就和跟狮子睡觉差不多天主哪我敢说那家伙还比他强一点呢一头老家伙的狮子唉呀我琢磨都是因为我穿着短衬裙鼓鼓的那么丰满那么诱惑人他实在按捺不住了我有时候自己看着都动心难怪男人们从女人的身体上获得那么多的享受我们永远是这么圆这么白等着他们我曾经希望自己也换一换花样变成一个男人尝一尝他们那玩意儿胀大起来往你身上戳过来的滋味那么硬可是你摸它一摸又那么柔软我走过髓骨巷巷口的时候听见那些街头小子们在说我叔叔约翰有根玩意儿长又长我婶子玛丽有个玩意儿毛烘烘都因为天已经黑了他们知道有个姑娘走过我听了可没有脸红有什么可脸红的呢不就是自然的事吗接下去他把他的长玩意儿塞进我婶子玛丽那毛烘烘的等等原来是将把儿插进擦地的板刷又是十足的男人事儿他们可以挑挑拣拣随他们的兴致有夫之妇咧风流寡妇咧黄花闺女咧都按他们各自的不同口味找就像爱尔兰街后面那些房子一样不行可是我们却让人永远用链条拴住不能动弹他们可休想把我拴住了没有那个门儿一旦我开了头之后我告诉你吧他们那种愚蠢的吃醋丈夫派头哼为什么我们对这件事不能大家都和和气气非要吵架不可呢她的丈夫发现了他们俩在一起干了什么勾当唉呀自然而然的可是他发现生米已成熟饭还能再把它变成生米吗不管他怎么办反正他已经是Coronado[107]定了还有一种是《美貌的暴君》里的丈夫又走到另一个疯狂的极端当然那个男人根本没有为当丈夫的想一想甚至也没有为那妻子着想他要的是女人把女人弄到手就算达到目的了我倒要问问要不然为什么要让我们生来就有这么旺盛的情欲呢我还年轻这是情不由己的事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未老先衰变成一个干瘪老太婆算是一个奇迹和他一起生活这么冷冰冰的从来不拥抱我只有他睡觉了倒有时候抱我的另外那一头我琢磨他是不知道自己抱的是谁天下有吻女人屁股的男人吗我算是服了他了他既然能吻那地方就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吻了那是我们一丁点儿什么表情也没有的地方我们人人都一样的两大团脂肪若要我对一个男人那样呸那些肮脏的畜生们我光是想到那事儿就够了Senorita我吻你的脚[108]那里头还有一点意思他有没有吻我们家厅堂的门呢吻了他吻了[109]简直是个疯子他那些希奇古怪的主意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理解的可是当然啰一个女人每天差不多需要人拥抱她二十次才能保持青春容貌不论是谁的拥抱只要是你爱的人或是他爱你就行如果你想要的人不在有时候我的天主呀我都想是不是哪个晚上趁着天黑绕到码头上那儿碰不到认识我的人我可以找个刚从海上回来的水手那种人迫不及待根本不管我是谁的人只要有门可入就进去发泄掉完事要不然在拉思梵汉那些野性模样的吉卜赛人中找一个他们把帐篷扎在布卢姆菲尔德洗衣房附近为的是找机会设法偷我们的东西我看它名字叫模范洗衣房就送去过几回老是送回来一些旧衣服单只的袜子那个模样像恶棍似的眼睛倒不难看正在剥一根嫩枝的树皮在黑地里向我扑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按在墙上干要不然来个杀人犯什么人都行他们自己干的又是什么勾当呢那些神气活现戴着丝质大礼帽的绅士们那名住在这一带什么地方的王室法律顾问那天晚上就从哈德威克巷出来了正好他为庆祝拳击赛胜利[110]请我们吃鱼当然是为了我才请的我是从他的鞋罩和走路姿势认出他来的过了一分钟我回头看一眼就发现有一个女人也从巷子里出来了是一个脏婊子他是完事之后才回家去找他老婆的不过我琢磨那些水手恐怕有一半都是一身的病吧哎呀看迈克的面上把你的臭皮囊往那边挪一挪吧听听他这声音风啊把我的叹息往你耳边送[111]这位伟大的主意专家唐·德·拉·弗洛拉[112]你看他倒睡的香叹息叹得痛快呐要是他知道今天早上他在我那副牌上出现是什么情形那才真有他叹息的呢一个黑色的男人夹在两张七的中间不知所措坐了监牢天主知道他是犯了什么事我可不知道而我倒要下楼在厨房里忙活为大老爷准备早餐他却像木乃伊似的弓着身子我干不干呢真的你有没有看见过我跑来跑去的我倒是愿意看看我怎么乖乖地侍候他们而他们却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个世界要是能由女人统治一定会好得多女人们绝对不会平白无故互相残杀的决不会搞大屠杀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女人像他们那样灌得烂醉满地打滚的要不然倾家荡产地赌博把钱都输在赛马场上真的因为一个女人不论干什么都知道适可而止实在的要不是有我们他们根本来不了这个世界上他们不懂得作一个女人作一个母亲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懂得了呢他们全都是靠母亲养育大的就是我没有他们要是没有母亲养育的话统统都不知道会在哪儿呢我琢磨他现在在外面瞎跑就是这个缘故晚上也不看书不做功课在外边游荡而且不住在家里我琢磨是因为家里照例是不断地吵架唉呀事情就是那么不如意他们有那样一个好儿子还不知足而我却一个也没有是不是怨他没有本事呢反正不是我的过失我们那次的交合是我看到光秃秃的街上有两条狗一条爬在另一条背上从后面进去唉我真是伤透了心我琢磨我不该用我流着眼泪织的那件小毛衣给他下葬的应该送给一个穷孩子但是我很明白自己以后不会再生了那也是我们家里第一次死人我们从那以后就不一样了哎呀我可不愿再想那件事把自己弄得灰心丧气的了我纳闷他为什么不愿意过夜呢我一直觉得他是带了一个生人到家里来了干吗要去满城流浪呢天主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人野鸡啦扒手啦他的可怜的母亲要是活着决不会高兴的也许会把他自己这一辈子都毁了可是这个钟点可真是可爱这么安静我总是喜欢舞会之后回家路上那夜晚的空气他们有朋友可以谈天我们可没有那样的朋友要不是他想要他得不着的东西便是有个女人要来捅你一刀子这是女人们最叫我恨的地方难怪他们会这样对待我们我们简直是一窝子不成话的母狗我琢磨这都是因为我们烦心的事儿太多所以那么没有好气儿我可不是那样的他完全可以睡在另外那间房里那张长沙发上我琢磨他还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吧对我准会像个小男孩儿似的害羞我坐便盆他在隔壁房里都会听得见的算了吧有什么关系呢代达勒斯我纳闷这姓有点像直布罗陀那些姓氏什么代拉帕兹啦代拉格拉西亚啦他们那里就是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怪姓圣马利亚教堂那位给了我一串念珠的是维拉普拉纳神父还有Calle las Siete Revueltas[113]的罗萨利斯伊·奥赖利还有皮辛姆波还有总督街的奥皮索太太哎唷这样一个姓[114]我要是也有她这样的姓呀我见到第一条河就往下跳我的天哪还有那各种各样的小小街道,什么天堂坡啦疯人坡啦罗杰斯坡啦克罗彻兹坡啦还有魔鬼豁口台阶嘿怪不得我这么冒冒失失的我知道我是有一点儿我当着天主的面宣布我自己并不觉得现在比那时候老了一天我纳闷我的舌头还能不能转那些西班牙调调como esta usted muy bien

    gracias y usted[115]瞧瞧我还没有完全忘掉我还以为我忘了呢只剩点语法了名词就是任何人地方或事物的名称可惜我没有读一读倔脾气的鲁维欧太太借给我的那本巴莱拉[116]的小说书里的问号两头写都是颠倒的[117]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最后会离开的我可以教他西班牙语他可以教我意大利语这样他就明白了我不是那么无知的人真可惜他不肯留下来这可怜的人肯定是疲乏已极了特别需要睡一个好觉我可以把早餐送到他床上要一点烘面包只要我不用刀子带来坏运气就行要不然假如那个送货上门的女人有水田芥和什么清甜可口的东西也好厨房里还有一些橄榄他也许会喜欢我可受不了阿布林家铺子里摆的那些我不爱看那样子我可以当criada[118]那房间经我挪动了之后现在的样子还是过得去的你瞧瞧我一直就有一种预感的呢我可不得不自我介绍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老几好玩得很呢对吧我是他的妻子要不然假装我们是在西班牙他还半睡不醒的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dos huevos estrellados senor[119]主啊我脑子里的念头有时候真是希奇古怪有趣得很假定他住在我们家里吧没有什么不可以嘛楼上那间房本来就空着的后房还有米莉那张床呢他可以用那里头那张桌子写字做功课尽管他老用那张桌子瞎写些东西要是他早上也像我一样想躺在床上看些什么那么他反正要给一个人做早饭就给两个人做得了只要他租的房子是这么个格局我是肯定不愿意给他从街上随便招房客来住的我很希望和一位有头脑受过很好教育的人长谈一番我得买一双漂亮的红拖鞋就是那些戴圆筒非斯帽的土耳其人卖的那一种要不然黄的还要一件半透明的漂亮晨袍那是非常需要的要不然来一件桃红色的梳妆衣就是沃波尔公司老早以前卖过的那种才八先令六或是十八先令六我要再给他一次机会我要早早地起床反正我已经腻味这张科恩的老床了我也许要到市场上去看看各种各样的蔬菜那些圆白菜西红柿胡萝卜形形色色的水果都进来了鲜灵灵多可爱谁知道我第一个遇见的男人会是谁呢他们在早上都是存心找这个的梅米·犹龙常说他们是那样的晚上也是那是她望弥撒的时候我希望现在能有一个水灵灵入口就化的大梨子像我闹喜害口那阵子吃的那种然后我去弄他的鸡蛋用她送给他的护须杯沏茶叫他把嘴张大些我琢磨他也会喜欢我的好奶油吧我知道该怎么办我要高高兴兴的可不能太过分了有时候唱一两句mi fa pieta Masetto[120]然后开始换衣服准备出去presto non son piu forte[121]我要换上最好的内衣内裤让他饱一饱眼福叫他的小麻雀挺立起来我要让他知道假如他想知道的话他的老婆让人操过了而且是狠狠地操了快顶到脖子这儿了这人可不是他足有五六回之多一回接一回的这干净床单上还留着他的精液痕迹呢我也懒得弄掉它这一下他应该有数了要是你还不信你摸摸我的肚皮吧除非我使他立了起来自己伸进我那里头去我真想把每一个小动作都告诉他叫他当我的面照样做一做这是他活该假如我成了顶层楼座里那家伙说的那种淫妇的话这完全得怪他自己哎呀我们在这个眼泪之谷里干下了这一点坏事可没有少大惊小怪的天主知道也不过如此而已还不是人人都一样不过他们隐瞒着罢了我琢磨这就是女人本来的用处要不然天主不会把我们造成这样对男人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的好吧要是他要吻我的屁股我就拉开我的内裤没遮没拦的凸出在他的鼻子跟前他可以把他的舌头伸进我那窟窿里头去伸它七英里深吧那他就占领了我的褐色部了然后我就告诉他我要一镑要不也许三十先令我告诉他我要买内衣然后如果他照给的话他还不算太糟我并不要像别的女人那样把他榨干了我本来常常可以自己动手痛痛快快开一张支票的把他的名字写上就能弄上两镑有几次他就忘了锁起来反正他不会花掉的我就允许他从后面在我身上发泄只要他不把我的好内裤都弄脏了就行哎呀我琢磨那是无法避免的事儿我会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随便问一两个问题从他的回答就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到那份儿上了他什么都瞒不过我无论他有什么动静我都一清二楚我要夹紧我的屁股甩两句脏话闻我的屁股吧舔我的巴巴吧不论想到什么疯话都行然后我就要出主意了真的嘿等一下小伙子现在轮到我来劲儿了我要做得很高兴很随和哎呀我可忘了我这血淋淋的倒霉事儿了呸你简直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我们就是李子苹果一锅搅的不行我只能穿那些旧的了这样更好还更突出些他决计弄不清究竟是不是他搞的行了反正对你也就够好的了什么旧衣服都行然后我把他擦掉完事就跟擦掉一项账目一样他的遗失吧然后我就走我的让他去望着天花板她又去哪儿了哟使他找我这是惟一的办法一刻了什么缺德钟点哟我琢磨中国那边人们现在正起床梳辫子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活了吧我们这里修女们快敲晨祷钟了她们睡觉倒没有人进去打扰除非偶然有一两个教士去做夜课要不鸡叫时候隔壁的闹钟啷啷啷的简直要把它自己的脑袋都震破了我来试一试看是不是还能睡一会儿一二三四五他们发明的这些像星星的东西算是什么花哟隆巴德街的壁纸好看多了他给我的围裙也是那种花样只是我不过我只用了两次最好把灯弄低一些再试一试好早点起床我要到芬勒特食品店旁边的兰姆花店去一下叫他们送些花来好把屋子布置布置要是他明天带他来呢不是明天是今天不好不好星期五不吉利首先我要把屋子收拾好灰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长出来了大约是在我睡觉的时候长的吧然后我们可以来点音乐抽抽香烟我可以给他伴奏先得用牛奶擦洗钢琴的键盘我穿什么衣服好呢要不要佩带一朵白玫瑰不然的话来点儿利普顿公司那种神仙蛋糕吧我喜欢货色齐全的大商店里那种香味七个半便士一磅的要不然另外那种带樱桃和粉色糖层的十一便士的来两磅桌子中央得来一盆好花哪儿的盆花便宜些呢别着急我不久前在哪儿看见来着我爱花恨不得这屋子整个儿都漂在玫瑰花海里才痛快呢天上的天主呀大自然真是没有比的崇山峻岭还有海洋白浪翻滚还有田野真美一片片的燕麦小麦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群群肥牛悠然自得你看着只觉得心里舒畅河流呀湖泊呀鲜花呀各种各样的形状香味颜色连小沟里也冒出了报春花和紫罗兰这就是大自然要说那些人说什么天主不存在别看他们学问大我说还不值我两个手指打的一个响榧子呢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创造出点什么东西来呢我常和他说那些无神论者还是什么论者的还是先把自己身上那些疙疙瘩瘩的洗净了再说吧再说他们临死他们鬼哭神嚎地找牧师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怕地狱他们做了亏心事可不是吗我可知道这号人谁是宇宙中间比别人都早的第一个人呢谁是开天辟地的人呢究竟是谁呢他们可说不上来我也说不上来这不就结了吗他们还不如去试试挡住太阳让它明天别升起来呢他说太阳是为你放光的那是我们在豪思山头上躺在杜鹃花丛中的那一天他穿的是灰色花呢套服戴着那顶草帽我就是那天弄到他求婚的真的我先还嘴对嘴给了他一点儿蒿籽蛋糕那是一个闰年和今年一样真的十六年过去了我的天主呀那一吻可真是长差点儿把我憋死过去真的他说我是一朵山花真的我们就是花朵女人的身体全都是花朵真的他这辈子总算说出了一个真理还有太阳今天是为你放光真的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的因为我看得出他理解或是感觉到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儿而且我知道我总能让他听我的那天我尽给他甜头引他开口求我答应可是我先还不马上回答一个劲儿地眺望海面仰望天空心里想到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想到马尔维想到斯坦厄普先生想到荷丝特想到父亲想到老格罗夫斯上尉想到那些水手在码头上玩鸟儿飞我说弯腰还有他们叫做洗碟子的游戏总督府门前站岗的头上戴个白色头盔有一道箍可怜的家伙晒得半死不活的还有西班牙姑娘们披着披肩头上插着高高的梳子嘻嘻哈哈的还有清早赶集拍卖什么人都来了有希腊人有犹太人有阿拉伯人整个欧洲还加一条公爵大街什么犄角旮旯儿里的稀奇古怪的人都来了还有家禽市场在拉比沙伦外面一片嘈杂鸡鸭乱叫驴子可怜瞌睡懵懂的尽打滑阴暗处影影绰绰常有人裹着斗篷躺在台阶上睡觉还有运公牛的大车轮子真大还有几千年的古堡真的还有英俊的摩尔人穿一身白衣服脑袋上缠着头巾国王似的气派小不点儿的铺子还请你坐下还有朗达[122]西班牙客栈古老的窗户两只窥视的眼睛在格子窗后隐匿情人只好吻铁条[123]夜间酒店都是半开门的还有响板那天晚上我们在阿尔赫西拉斯没有赶上渡轮打更的提着灯笼转悠平安无事哎唷深处的潜流可怕哎唷还有海洋深红的海洋有时候真像火一样的红夕阳西下太壮观了还有阿拉梅达那些花园里的无花果树真的那些别致的小街还有一幢幢桃红的蓝的黄的房子还有一座座玫瑰花园还有茉莉花天竺葵仙人掌少女时代的直布罗陀我在那儿确是一朵山花真的我常像安达卢西亚姑娘们那样在头上插一朵玫瑰花要不我佩带一朵红的吧好的还想到他在摩尔墙下吻我的情形我想好吧他比别人也不差呀于是我用眼神叫他再求一次真的于是他又问我愿意不愿意真的你就说愿意吧我的山花我呢先伸出两手搂住了他真的我把他搂得紧紧的让他的胸膛贴住我的乳房芳香扑鼻真的他的心在狂跳然后真的我才开口答应愿意我愿意真的。

    的里雅斯特-苏黎世-巴黎

    一九一四——一九二一

    * * *

    [1] 歌词,参见255页注①。

    [2] 西方一种说法认为鼻子大标志阴jing大。

    [3] “耶稣杰克的,那孩子是黑的”大概是都柏林歌谣词句。

    [4] 十九世纪西欧社会主义者常说耶稣是第一个社会主义者,理由是据《马太福音》第十九章二十一节,他曾要求一个希望信教的富人先把财产散给穷人。

    [5] 《家庭医生;伦敦各大医院内外科医生合编家庭医药手册》,伦敦一八七九年初版,后曾多次修订再版。

    [6] 拜伦(1788—1824)虽早已去世,但他的英俊潇洒,他的深获妇女欢心的罗曼蒂克风度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7] 《心上人梅》为一杂耍场歌曲(1895),说八岁小姑娘梅要求歌者答应将来娶她,但歌者回来找她时她已与别人订婚。

    [8] 梅布里克为英国利物浦商人,一八八九年因砒霜中毒而死,其妻被控因有外遇而杀夫,当年即被判死刑,后改判无期徒刑。

    [9] 西方传统(自16世纪开始)指定不同宝石代表不同月份;莫莉的生日在九月份,而据不列颠百科全书,该月代表为蓝宝石。

    [10] 凯蒂·兰纳(1832—1915)为伦敦著名舞蹈家和芭蕾舞艺术家。

    [11] “我们在等待……分手吧”为歌曲《告别》中歌词。

    [12] 西班牙文:最神圣的马利亚呀。

    [13] “有一位……我爱她”为歌剧《基拉尼的百合花》中插曲。

    [14] 罗伯茨勋爵(1832—1914)即十四章提到的“鲍勃斯”,英国在南非殖民战争中的总司令,因而受爱尔兰民族主义者痛恨。

    [15] 《仁慈的光引导》为十九世纪著名教士纽曼(1801—1890)所撰赞美诗,“你引导我走”为其中诗句。

    [16] 比勒陀利亚、莱迪史密斯、布隆方丹均为南非城市,前者为抵抗英国殖民政策的布尔共和国首府,一九○○年被英军占领。后二者亦为一九○○年重要战役所在。

    [17] 保尔·克留格尔(1825—1904)为南非荷裔布尔人领袖,除抗英外亦曾平定国内动乱(并非家族内争斗)。

    [18] “石山”即直布罗陀(莫莉父亲所属英军要塞,因而为莫莉幼年家乡),与西班牙城市阿尔赫西拉斯相距六英里,隔阿尔赫西拉斯海湾相望。

    [19] “十五英亩”为都柏林凤凰公园内一片空地,常作军事表演用。

    [20] 南非图盖拉河曾为布尔战争中一九○○年一次激战地,英军(包括都柏林火枪团一个营)渡河占领敌阵地后遭受惨重损失而退。

    [21] 安达卢西亚为西班牙南部地区名称,包括邻接直布罗陀地区。“曼诺拉”为西班牙通俗歌曲。

    [22] 兰特里太太(1853—1929)为英国著名美女,因出身于英吉利海峡中的泽西岛而有“泽西岛的百合花”之称,威尔士亲王即英国皇太子,和她交往甚密。

    [23] 弗朗索瓦·拉伯雷(1493或1494—1553)为著名法国讽刺作家,曾任神职,其名著《巨人传》中云巨人卡冈都亚出生时,因其母“屁股肠”(直肠)脱落而从她左耳生出。

    [24] 《红宝》与《美暴君》实为二书,分别在第四、十章提及,均描写虐待狂现象。

    [25] 西班牙语:(看人的)眼光、凝视 。

    [26] “两满袋”典出英国童谣“咩咩叫的黑绵羊,你有多少毛?我有毛,我有毛,整整三满袋”,莫莉用以指男人阴囊。

    [27] 直布罗陀阿拉梅达花园中原有一座人执鱼叉叉鱼的雕像,象征英国海军一八○五年海战中俘获西班牙船舰,于一八八四年因严重损毁而拆除。

    [28] “金马伦高原兵”全名“第七十九女王直属金马伦高原兵(团队)”,一八七九年起驻防直布罗陀,一八八二年由萨里团队替换。

    [29] 西班牙语:小便处。

    [30] “美容觉”为半夜以前能睡好的觉。

    [31] 累范特风为地中海季节风,因其方向来自东部累范特区而得名,一般在春秋季,湿润多雨,风势在地中海西部的直布罗陀海峡最为强烈。

    [32] 三岩山在都柏林附近,比直布罗陀山略高,但缺乏直布罗陀的奇峰气势。

    [33] 康功(G.Concone,1801—1861)为著名意大利声乐教师,曾编声乐练习乐曲集。

    [34] 英文书信末尾,惯例以字母X代表吻,每X一吻。

    [35] 奖牛耳为西班牙斗牛中奖励表现突出的斗牛士方式。

    [36] 西班牙语:公牛。

    [37] 《阿希利迪亚特的阴影》(1863)为英国女作家亨利·伍德夫人所著小说,主人公托马斯为殷实银行家,但遭不幸而破产以至中年夭折。

    [38] 科林斯(1824—1889)为英国著名神秘小说作家,其《月亮宝石》(1868)曾被赞为“最完美的侦探小说”。

    [39] 《伊斯特·林恩》(1861)为伍德夫人成名作。

    [40] 《亨利·邓巴》(1864)为英国女作家布雷登(1837—1915)所著小说,写一人假冒已故富豪被揭穿的故事。

    [41] 利顿男爵(1803—1873)为英国外交家兼作家,其小说《尤金·阿拉姆的案件与经历》(1832)写一贫穷教师参与谋财害命而受审判的故事。

    [42] 《美女莫莉》(1878)为爱尔兰女作家亨格福德夫人以笔名“公爵夫人”所写恋爱小说。

    [43] 佛兰德斯为欧洲大陆西部地区,但亦为英国小说家笛福名著《摩尔·弗兰德斯》(1722)女主人公摩尔(与“莫莉”实为同名)之姓氏,摩尔出生监狱,曾为娼妓十二年又行窃十二年。

    [44] “等待啊啊……飞行的脚啊啊”为莫莉曾经演唱的歌曲《等待》中歌词。

    [45] 直布罗陀英军要塞惯例。每日傍晚封寨之前鸣炮;每年女王诞辰惯例,全山各炮台均开炮志庆。

    [46] 尤利西斯·格兰特(1822—1885)为美国南北战争中北军将领,战后当选为总统并获连任,一八七七年卸任后曾周游世界,包括一八七八年乘船访问直布罗陀。

    [47] 斯普拉格任美国驻直布罗陀领事数十年,直至一九○二年去世,其子曾任副领事,死于一八八六年。

    [48] 罗克渡口为英国南非殖民战争中一八七九年一次战役所在地;普列符纳为俄土战争中一八七七年一重要战役所在地(参见700页注②);沃尔斯利(1833—1913)与戈登(1833—1885)均为英殖民军中著名将领,喀土穆为苏丹首都,戈登曾在一八八四至一八八五年战役中指挥该地英军。

    [49] 西班牙语:发夹。

    [50] 西班牙语:挂卡宾枪的兵。

    [51] 四名水手抢走直布罗陀的说法来源不明;英占直布罗陀起自一七○四年英荷联军一千八百人攻占该地。

    [52] 爱尔兰民间传统说,复活节太阳出山时要舞蹈三次,以表示欢庆耶稣复活。

    [53] 梵蒂冈(Vatican教皇宫廷)音近拉丁文viaticum即“临终圣体”,西班牙习俗在神父送临终圣体时有助手摇铃,以便路人向圣体致敬。

    [54] 西班牙文:(天主的)伟大神圣。

    [55] 欧美曾有以邮票的不同贴法表示心意的习俗,如将邮票倒贴在信封左上角表示好感等。

    [56] 《我要不要戴一朵白玫瑰》为一首英国歌曲,以少女口吻诉说会见情人前的心情。

    [57] 直布罗陀在公元八至十五世纪间为非洲摩尔人占领,山上横贯东西的摩尔墙为其遗址。

    [58] 《我少年时的心上人》为爱尔兰作曲家莫洛伊所作歌曲,描述初恋的热烈心情。

    [59] 《一朵鲜花盛开了》为爱尔兰歌剧《玛丽坦娜》中插曲;按西班牙姓氏“弗洛拉”词意为“花”,而“布卢姆”词意亦为“花”或“盛开”。

    [60] 比塞塔为西班牙银币,为基本货币单位,相当于法郎;比拉高达为辅币。

    [61] 黑水河为爱尔兰南部河流。

    [62] 阿方索十三世(1886—1941)为其父王遗腹子,出生后立即继位。

    [63] 克拉珀姆为伦敦郊区,曾为展览会会址;叟猴亦名无尾弥猴,为北非与直布罗陀两地特产野猴。

    [64] “石蝎子”为直布罗陀英国驻军对当地土生人民的俚语称呼。

    [65] 圣米迦勒山洞为直布罗陀最大山洞,人们猜测此洞从海底通海峡南岸北非地区。

    [66] 西班牙文:怀孕。

    [67] 《莫莉我的心肝儿》为美国作曲家威·莎·海斯(1837—1907)所作流行歌曲。

    [68] “布卢默女装”为美国女改革家布卢默(A.J.Bloomer,1818—1894)提倡的“合理服装”,其中包括不符传统女服而穿着舒适的女式灯笼裤等。

    [69] 风车山在直布罗陀山南端,其上平地被英国驻军用作练兵场。

    [70] 法文:西班牙皮肤。

    [71] 克拉达赫金戒指带有双手托心图案,为爱尔兰西岸戈尔韦市一带的传统结婚戒指。

    [72] “玛丽·莱斯特号”为一八七二至一八七三年间扣在直布罗陀的一艘弃船。该船原由纽约启程,在赴欧洲航程中被弃,数日后被发现时船仍完好无损,弃船原因及船员下落均始终不明,形成海上疑案之一。

    [73] “从前那日子……颂嗡嗡嗡歌”为莫莉演唱的《爱情的古老颂歌》歌词片段,其中夹杂歌词以外词语“闭上眼睛”、“嘴唇”、“吻”、“我讨厌这障降”等。

    [74] “来了那爱情的古老……”为《爱情的古老颂歌》中片断歌词。

    [75] “那周围……房间”为情歌《夫人的闺房》中片断歌词,但原歌词中“房间”修饰词为“空空的”。

    [76] Sierra Nevada为西班牙文“内华达山脉”,为西班牙境内最高山脉,在直布罗陀东北方向。

    [77] “圣灵降临节后星期一”(whit Monday)在英国为银行休假日,一九○四年该日在五月二十三日,即布卢姆受蜜蜂叮蜇日(参见973页)。

    [78] 德·科克(Charles Paul de Kock,1793—1871)为法国流行小说作家,其作品仅有轻微色情倾向,但其姓氏“科克”与英语Cock(公鸡)同音,而此词在英语俚语中常指男性生殖器,早上莫莉说“这名字好听”(见第103页)可能即与此有关。

    [79] 卡塔兰为直布罗陀东岸小渔村。

    [80] 古罗马等地区神话以盐为神圣之物,迁入新居时对神献盐可保平安。

    [81] “你愿作……罐头吗”为爱尔兰儿童游戏中互相提问用语。

    [82] 这是一种迷信,起因在于替人缝补穿在身上的衣服往往发生在即将出行之际。

    [83] 烤蛋糕出炉时开裂预示分离,这是又一爱尔兰传统迷信。

    [84] 比尔博姆·特里(1853—1917)为著名英国演员,曾在一八九五年都柏林欢乐厅演出的《特丽尔贝》(参见748页注①)中担任男主角斯旺加利。

    [85] 马丁·哈维为著名英国演员,曾在都柏林主演《惟一道路》,此剧系根据狄更斯《双城记》改编,男主角卡顿甘心为所爱贵妇而代其丈夫上断头台。

    [86] 《斯卡利的妻子》为一八九七年都柏林上演的英国戏剧,由意大利剧本改编,表现律师斯卡利夫妻不谐调,妻子与斯卡利一位同事相好,但最终放弃爱情仍与丈夫和好。

    [87] 一种迷信认为斟茶或冲咖啡(一般不涉及解溲)起泡多预兆发财。

    [88] 拉合尔(Lahore)为当时印度西部(今巴基斯坦)大都市;英国有一瀑布所在地名为洛多尔(Lodore),英国诗人骚塞(Robert Southey,1774—1843)曾有一童谣式诗歌赞洛多尔的瀑布,其最后一行为“洛多尔的水就是这样滔滔而降”。

    [89] 估计指法国式抽水坐浴盆。

    [90] “一个美的事物,是一种永恒的欢乐”为英国诗人济慈诗句(参见729页注①)。

    [91] 《胡格诺们》为描述法国新教派受迫害的歌剧,参见257页注①。

    [92] 法语歌词:啊,美丽的都兰田野。

    [93] 内皮尔勋爵(1810—1890)在一八七六至一八八三年期间任直布罗陀总督。

    [94] 乔治教堂报时钟声与英国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本钟”相似,每个四乐音短句表示一刻,四短句表示正点,其后每一下低沉钟声代表一小时。

    [95] 《杰作》句系假古希腊哲学家托亚里士多德之名出版的伪科学书籍,参见368页注②。

    [96] 按犹太风俗,亲属逝世下葬后最初七日期间应摒除装饰(无需脱光衣服)睡地以示悼念。

    [97] 《比尔……家来吧》为一美国通俗歌曲,内容为丈夫出走后妻子自责而望丈夫回家。

    [98] 西方一种迷信,认为甲虫在墙内发出类似时钟的滴答声预兆死亡。

    [99] 《方特勒罗伊小爵爷》为英国出生的美国女作家伯内特所著小说与同名剧本,剧中小主人公为美国儿童而在英国继承爵位。

    [100] “和一个年轻的陌生人结合”等等直至下文“两张红八要有新衣服”,均为用纸牌占卜时对纸牌出现的排列方式所作解释。

    [101] 某些印第安人(如莫霍克部落)喜蓄直立式头发。

    [102] 约翰·詹姆森父子公司为都柏林一家酿酒厂。

    [103] “那里有爱的轻叹和吉他悠扬”以及下文“两只窥视的(原歌词为“放光的”)眼睛在格子窗后隐匿”、“两只乌黑的眸子明亮如爱神的星星”,均为《在古老的马德里》中歌词。

    [104] 塔里法在西班牙半岛最南端,距直布罗陀二十八英里,在晴朗的夜晚来自塔里法的轮船半途即可见到直布罗陀的灯塔。

    [105] 马盖特海滩在直布罗陀与西班牙联接处,上有男人专用海滨浴场。

    [106] “休”为鲍伊岚教名。

    [107] 西班牙语:“(修道士式)削发”。学者认为莫莉可能指Cornudo(妻子与人私通)。

    [108] 西班牙男人对小姐表示敬意的套语,但Senorita为西班牙语Seorita(小姐)讹读。

    [109] 犹太教信徒进出门时吻或摸门上的“经文楣铭”(见574页注①),而非吻门。

    [110] 鲍伊岚曾组织基奥-贝内特拳赛并用计提高赔率,事见492—493页。

    [111] 《风啊……耳边送》为一首情歌。

    [112] 莫莉在直布罗陀时曾戏言与“西班牙贵族的儿子唐·米圭尔·德·拉·弗洛拉”订婚,参见1039页。

    [113] 西班牙文:“转七道弯的街”,为直布罗陀一街的西班牙语称呼。

    [114] “奥皮索”音似英语“噢,尿吧”。

    [115] 西班牙语:你好吗?很好,谢谢你,你好吗?

    [116] 巴莱拉(Juan Valera Y Alcalá Galiano,1824—1905)为西班牙作家、政治家。

    [117] 按西班牙文格式,问句前加颠倒问号,句后另有问号。

    [118] 西班牙文:女仆。

    [119] 西班牙语:两只煎蛋,先生。

    [120] 意大利语(莫扎特歌剧《唐·乔凡尼》歌词):我为马塞托难过……快,我支持不了。

    [121] 意大利语(莫扎特歌剧《唐·乔凡尼》歌词):我为马塞托难过……快,我支持不了。

    [122] 朗达为西班牙城市,在直布罗陀东北方向四十余英里处。

    [123] “两只窥视的眼睛在格子窗后隐匿”为上文(见1062页注②)所提歌词,而西班牙房屋格子窗外往往另有铁栅。

    附录:乔伊斯年谱

    1882 二月二日,出生于都柏林南郊。

    1888 在天主教耶稣会在都柏林以西二十英里处所办寄宿学校克朗高士森林学堂入学。

    1891 因家道衰落而辍学;乔父所拥护之爱尔兰民族领袖巴涅尔去世,乔写诗谴责背叛巴者,由乔父自费印发。

    1893 家境继续恶化,乔获得原森林学堂校长帮助而入市内耶稣会所办贝尔弗迪尔学堂继续学习。

    1897 获全爱尔兰全年级最佳英文作文奖(自1894年开始多次获学习奖)。

    1898 贝尔弗迪尔毕业,入都柏林大学学院。

    1900 开始发表学术论文,在学院“文史学会”宣读《戏剧与人生》,在英国重要刊物《双周评论》发表《易卜生的新剧》。

    1902 大学学院毕业,获现代语学位,企图入医学院,因经济困难而未成,去巴黎。

    1903 四月因母病而返都柏林,八月母故。

    1904 离家在外生活,一段时间住《尤》书第一章所描写的沙湾海滩“马泰楼”碉堡,并曾在第二章所写道尔盖郊区学校教书。写作若干诗歌与短篇小说,部分在杂志发表(后收入《室内音乐》诗集与《都柏林人》短篇小说集)。写以本人经历为题材的文章《艺术家写照》,投稿被退后即以同一题材改写长篇小说《英雄斯蒂汾》。六月结识娜拉·巴纳克尔,六月十六日和她约会(十余年后写《尤》书即以1904年6月16日为故事发生日,现文学界每年以此日为“布卢姆日”)。十月偕娜拉离爱尔兰赴欧洲大陆,在当时属于奥地利统治的泊拉市外语学校找到教英语工作。

    1905 在意大利的里雅斯特外语学校教英语。儿子出生。向伦敦出版商投《室内音乐》与《都柏林人》。

    1906 迁罗马,任银行职员。

    1907 返的里雅斯特。女儿出生。《室内音乐》在伦敦出版。为《都柏林人》增写短篇小说完成。教英语(家庭教师)、作演讲、写文章。放弃已写二十六章的《英雄斯蒂汾》(残稿在乔逝世后于1944年出版),开始以其题材改写为《艺术家青年时期写照》。

    1909 返都柏林小住,接洽《都柏林人》出版事宜无结果,筹建电影院(开业后不久即失败)。

    1912 最后一次返爱尔兰小住,接洽《都柏林人》出版事宜,出版商与印刷厂要求修改其中文字,乔拒绝,印刷厂销毁此书印张。

    1913 诗人庞德(Ezra Pound)开始为乔伊斯的生活与发表作品出力。

    1914 《写照》在伦敦刊物《惟我主义者》连载。《都柏林人》在伦敦出版。乔开始创作《尤利西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

    1915 剧本《流亡者》写成。乔全家迁瑞士苏黎世。

    1916 《写照》在纽约出版。

    1917 写完《尤》书前三章。乔因青光眼而动手术(此后反复动手术共十一次)。英国韦弗小姐(Harriet Shaw Weaver)开始匿名资助乔伊斯。

    1918 《流亡者》在伦敦出版。《尤利西斯》开始在美国刊物《小评论》连载。

    1919 迁返的里雅斯特(战争于1918年结束)。

    1920 全家迁巴黎。美国《小评论》连载《尤利西斯》受控“有伤风化”,被迫停止连载。

    1922 《尤利西斯》在巴黎由莎士比亚书店出版。

    1923 开始写《芬尼根后事》,当时暂称“进行中作品”。

    1927 诗集Pomes Pennyeach在巴黎出版。“进行中作品”片段开始在刊物发表(此后在全书出版前继续发表片段,共十七次)。

    1930 乔伊斯与娜拉于伦敦正式结婚。

    1932 美国法庭判定《尤利西斯》并非诲淫,可以在美国出版。

    1934 纽约兰登书屋出版《尤利西斯》。

    1939 伦敦、纽约两地同时出版《芬尼根后事》。第二次大战爆发,乔全家迁法国南部。

    1940 迁瑞士苏黎世。

    1941 一月十三日胃穿孔治疗无效去世。安葬于苏黎世公墓。

    译后记

    (一)冷风和热风

    《尤利西斯》从它在全书出版前一年的一九二一年二月在纽约专案法庭受到“诲淫”判决和禁令起,到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在纽约的美国地区法院获得伍尔西法官宣告此书并非诲淫可以进口的著名判决为止,以十二年又十个月的时间,经历并且促成了西方社会文化思潮的一次重大变革。同样值得深思的是,这部如今已确立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英语文学著作的小说,从它一九二二年二月在巴黎正式出版起,到一九八六年二月在北京第一次发表包括较多完整篇章的中文选译为止,用了整整的六十四年,这过程反映了一个更复杂、更有重大意义的社会文化变革。

    中国人并非不能欣赏这一名著。早在出书的一九二二年,诗人徐志摩在英国读到此书,立即就赞它是一部独一无二的不朽贡献,并以诗人特有的热情奔放的语言,歌颂《尤》书最后一整章无标点的文字“那真是纯粹的‘prose’,像牛酪一样润滑,像教堂里石坛一样光澄……一大股清丽浩瀚的文章排傲而前,像一大匹白罗披泻,一大卷瀑布倒挂,丝毫不露痕迹,真大手笔!”[1]

    然而,诗人枉自热情,中西文化交流的气候远远没有成熟到引进这样一部著作的程度。原文文字艰深是一个原因,但现在看来并非惟一的——甚至并非首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部书在中国似乎尚未出现已被打入冷宫,正如王家湘教授在欢迎《世界文学》一九八六年初发表拙译时谈及过去情况所说的:“不知何处吹来的‘颓废’、‘虚无’、‘色情’、‘毒草’等冷风,使人望而却步。”[2]

    我在《〈尤利西斯〉来到中国》一文[3]中,列举了周立波一九三五年全面否定(1984年重新发表)和一九六四年袁可嘉批判否定《尤》书的情况。其实这类反面意见本身不足为奇,在《尤》书发表之初的西方也曾经有过。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时期中,尽管乔伊斯这部小说已成举世公认的名著,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中国语文使用者(以我们的绝大多数而言)始终不能亲眼看一看这书,能看到的只有一条条将书禁斥在门外的“理由”,实质上和一九二一年西方的英语使用者听到纽约专案法庭的判决一样。其实就是发出这种禁斥声的人自己,也决非冷风之源,而是冷风的受害者,否则很难想象像周立波这样一位很有才华的作家,何以会连《尤》书都没有看到(因为他在提到主人公姓氏原文写法时,不写正确的Bloom,而把它写作Blum,这是原书中没有的写法,大概是从俄文写法转来的,而我们知道当时此书并没有俄文译本,他的根据很可能是苏联的评论文章),就能如此深恶痛绝,将它说得一无是处,根本没有任何文学价值可言呢?

    所以,现在的中文译本的出现,绝不是一本书的问题。这一从无到有过程中的许多事,从七十年代以前的打入冷宫状态,其中包括五十和六十年代中国有计划地大规模翻译世界各国名著而惟独将它排除在外,到七十年代之后的逐渐改观: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袁可嘉来天津竭力劝我译书、八十年代中期《世界文学》积极刊载译文、八十年代后期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单行本、同时中国大陆文学出版界首屈一指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内容更多的选译,凡此种种都说明中国的气氛已经发生一个根本的变化,它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任何法官的判决。这是一个大气候的变化,正因为有了它,才能有海峡两岸文化界共同关心这一名著的中文译本的盛事,才能使广大中文读者亲眼看一看这部包括“像一大匹白罗披泻,一大卷瀑布倒挂”的“清丽浩瀚”文字在内的奇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从事这一译事前后十六年,前十年以研究为主,具体发表三整章加两个片段的译文和若干论文,其中包括荣获天津社会科学优秀研究成果一等奖的论文《西方文学的一部奇书》,后六年全力以赴,现在虽称杀青,仍觉并未达到十分满意的程度,恨不能再有一二年时间作一次全面而又细致的整理工作,可惜出版业务强调时机,尤其在最近两年来出现了竞争的情况下,不允许慢慢地精雕细作。

    不同译文的出现,正是上述文化交流新气象成熟的一个标志,对于读者和翻译界是一件大好事。特别有意义的是,读者将会发现,同一著作的两种译本,竟能有这么大的差异,有的地方甚至连实质内容也大不相同。这就为读者提供了更广阔的视界。

    对于一个以翻译艺术为毕生事业的人来说,这更是考验、提高的难得机会。我在前言中提出,我的目标是“尽可能忠实、尽可能全面地在中文中重现原著,要使中文读者获得尽可能接近英文读者所获得的效果”,我愿意再次强调,我认为这是文艺翻译者应有的目标。我的话实际上是我在翻译理论研究中获得的结论,在拙著《论翻译》[4]和《等效翻译探索》[5]中都作过详细的论述。我承认这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甚至是一个永远不能完全实现的目标,但是有这个目标和没有这个目标是大不相同的。文艺翻译本是一项既有趣而又艰苦的事业,投入其中是既需要有浓厚强烈的兴趣而又必须有苦苦追求的决心的,我愿和一切有这样的兴趣和决心的人一起,共同向这个方向努力。现在有幸在这样春风化雨的大好气氛中,让体现我的主张的作品和体现另一种主张的作品摆在一起供人比较,我认为这是一个从理论到实践都获得提高的极好机会,热烈欢迎读者和各方面专家批评指导。

    (二)版本问题种种

    《尤利西斯》原著版本问题的错综复杂,是现代名著中少见的。我在拙文《〈尤利西斯〉的真面目》[6]中介绍了一九二二年初版以来种种曲折,并重点介绍了一九八四年的加兰版(The Garland Edition)如何受到乔学界普遍赞扬而轰动一时的情况,似乎曲折终于告一段落。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虽然提到新版出后不久又受到挑战,未能预见乔学界在拙文写作的一九八六年之后,还要深入展开一场关于《尤》书版本的大论战。

    某些争论激烈的焦点,跟咱们基本上没有牵扯。例如,焦点之一是小说中提到一次的一个姓氏,其中的字母究竟是Sh还是Th,人们为此争得不亦乐乎,可是咱们的汉字语音中根本没有Th这个音,可以隔岸看火。然而有的问题就关系重大了。

    最突出的是拙文中提到的一段文字。如果加兰版是正确的,这段文字应在第九章,紧接在贝斯特引述法文书名片段L′art d′être grandp……(《作(外)祖父的艺术》)[7]之后,原文共五行,其中主要内容是回答了斯蒂汾在第三章内自问之后又在第十五章内问母亲亡灵的一个问题:“那个人人都认识的字”是什么字?[8]

    在一九八四年以前,所有的版本都没有这一段文字,因此斯蒂汾提的问题就成了一个谜,学者纷纷根据个人的分析提出答案,谁也不服谁。加兰版根据一九七五年费城罗森巴赫基金会出版的《〈尤利西斯〉手稿影印集》补充了这五行,其中以斯蒂汾本人的意识流正面回答了他自己的问题:“那个人人都认识的字”是“爱”。这正是艾尔曼提出的分析,他当然很高兴,在他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和为加兰版写的序中都重点提到这一校勘成果。

    一九八六年以后的论战中逐渐占上风的意见,认为乔伊斯手稿中的写法,未必是他最后的定稿,需要根据他在各阶段的修改材料判断。艾尔曼也同意,乔伊斯很可能是自己决定删除这一段的。试想:这里涉及的三段文字都是斯蒂汾的意识流,他在第三章内作为内心深处的痛苦问题自问之后,在第九章内已经自己作出明确答复,可是到了第十五章又去问母亲的亡灵(实际仍在他的意识流中),好像仍是压在胸中的郁结,岂非有失乔伊斯伏笔的巧妙?

    这一些深入开展的争论使我认识到,在当前没有一个一致公认的标准版本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几种公认为比较好的版本都看,在有分歧的地方根据自己的研究,选择其中之一作为依据。这也是我一九九二年在都柏林参加国际乔学大会的版本讨论会所得的结论。

    我依据的是以下三种版本加一种参考书:

    (1)一九二二年巴黎莎士比亚书店版;

    (2)一九六一年美国兰登书屋版(这是1984年以前公认的标准版,1984年后曾停止发行,现又重新发行);

    (3)一九八六年美国兰登书屋和英国企鹅丛书版(与1984年加兰版基本相同,并共同采用加兰版的章、行编码,这编码至今仍为多数乔学家使用);

    (4)一九八九年的《〈尤利西斯〉三种版本的校勘表》(Philip Gaskell & Clive Hart:Ulysses,A Review of Three Texts,Barnes and Noble Books, New Jersey;Phototypeset by Black Bear Press,Ltd.,Cambridge,Great Britain,1989).

    最后一种的作者之一哈特是世界知名的英国乔学家,原为加兰版聘请的顾问之一,在编纂中途因不同意主编的校勘原则而退出。此书本身虽无全书文本,却提供了对前三种版本的逐行校勘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我相信,这样综合确定的文本,是目前情况下能获得的最好文本。

    (三)加注的原则

    《尤》书尽管难懂,仍是小说而不是学术著作。艾尔曼在《利菲河上的尤利西斯》(1972)中说它是“所有有趣味的小说中最难懂的一部,同时也是难懂的小说中最有趣味的一部”。他所说的难懂,相当大的一部分和乔伊斯的写作方法有关,如果加注很可能是我下面第二、三、五条提到的那几种,加注不仅未必解决问题,还有可能大大损害小说的艺术性和趣味性。有些难处,主要是有关背景知识的,加注可以对读者有帮助,但是也会使人产生学术著作的印象,有损读者在某些方面的期待。我在国外见到的数十种《尤》书译本都没有注释,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对于中文读者而言,由于中西文化背景迥异,这第二种难处必然要多得多,所以我认为我在七十年代末开始这一译事采用的适当加注的办法还是对的,只是必须克制。我在初步摸索之后已经发现,《尤利西斯》研究在西方既已成为最大的热门,要找注释并不太难,例如下面提到的《〈尤利西斯〉注释》这部书里头就有九千条,难的是恰到好处,要既解决问题而又尽可能减少读者的负担。根据这个想法,我加注大体上遵循以下几条原则:

    (一)尽可能作到少而精,并且坚持用脚注形式,即将注文排在正文同页之末,以便读者一眼就能看到,避免阅读学术著作式的来回翻找。对出版社来说,编排脚注比尾注麻烦得多,一千多页的折腾不是小事,这种方便的页面内蕴藏着出版者的认真负责精神和许多人任劳任怨的细心工作。

    (二)注释内容尽可能限于必要的背景知识,尽可能避免对理解小说内容和欣赏其艺术无关的考证。例如,乔伊斯写人物大多有生活中的原型,研究者早已一一找来对号入座,包括偶然提到而从未露面的人物。但是我认为小说不是传记,对于一般读者来说,只要有基本的时代背景就够,人物对号反而会扰乱小说的人物形象欣赏。所以,除了在小说中出现的历史人物姓名外,我不注这种对号资料,只有直接影响对上下文理解的才作为例外加注。

    (三)尽量避免主观阐释性的注释。《尤》书的写法在许多地方和传统小说完全不同,不是直接了当说清楚,而是若隐若现,需要读者自己去体会的。这也正是乔伊斯高明处之一,使读者感到后味无穷,加上阐释性的注释显然就会破坏这种艺术效果。

    如果要加这种注释,材料几乎是取之不尽的,因为这类文字正是最吸引研究者注意的地方;这些研究工作本身当然是有意义的,但作为小说本文的注释却很可能挂一漏万,甚至误导读者。例如第一章的最后一段在原文是一个单词:Usurper(篡夺者)。这显然是斯蒂汾的意识流,但他心目中的“篡夺”究竟指什么呢?由于这个词的突出地位,研究者早就把它当做重点研究的对象了。

    早期的研究者提出,“篡夺”指的是马利根从斯蒂汾手中夺走钥匙,因为钥匙是斯蒂汾的;证明这一点的是前面斯蒂汾意识流中的两句话:钥匙是我的。我付的房租。[9]

    但是八十年代中已有其他学者分析,斯蒂汾意识流中的这两句话,实际上是对上一句话“他想要钥匙”的解释。也就是说,这两句是他估计马利根即将索取钥匙之后,琢磨马利根心里有这活动:这是斯蒂汾意识流中的马利根意识流。也有人提出一九○四年乔本人住的碉楼就是他朋友出房租,以史实为佐证说明斯蒂汾不可能把马利根要钥匙看作篡夺。但是最主要的是小说内部的文字:意识流中的意识流是《尤》书中的常见手法,这分析很有说服力,把再下面一句“他的眼神已经说了”的内涵也带活了。

    可是,如果并非指夺取钥匙,“篡夺”究竟指什么呢?我认为,读者这一问正符合乔伊斯的写作目的。我们知道,他对每一章的结尾都是匠心独运、特别巧妙的,往往是寓意深远的画龙点睛一笔。这第一章结尾更是徐志摩所说的“大手笔”:一个单词,可是发自斯蒂汾的内心深处,那么大的力量,像是一记重锤,既总结了第一章内一系列性格鲜明、生动活泼的精彩场面,又预示了以后斯蒂汾精神生活的发展趋势,读者如果体会了这一章文字的力量,这时必然会产生内容丰富的想象活动。任何片面的阐释都会破坏这种艺术效果,更不必说主观猜测了。

    (四)关于小说文字中的非英语片段,我在八十年代发表选译时都译成中文,以注说明原文是何种文字,但是乔伊斯使用外文都有其艺术目的,绝大多数是表现人物性格的手段,当时我就感到那种处理方法有损艺术效果,只能是权宜之计。现在统统改为在本文内保留原文,加注提供中文翻译,希望这样能多传达原著的风采。

    (五)八十年代的选译中,往往对于某些人物或情节加注说明上下文关系。那是因为有关篇章并未译出,需要依靠这些注提供线索。现在全文译出后,读者自会发现前后联系,这一类的注释多数已无必要,大多已取消。乔伊斯写书就是有意将线索散在各处,让读者自己注意,他认为这才符合生活的本色。读者自己发现这些线索,正是读这小说的乐趣之一,我尽可能取消这一类注释,也是避免越俎代庖,保持原著艺术特点的一种手段。

    这些加注的原则是在翻译过程中形成的,由于这是一个十多年的漫长过程,有些注释可能不完全符合逐渐明确起来的原则,如果有一个全面复核的机会,我想注释还可以更精炼一些。欢迎读者和各方面的专家就这些原则发表意见,以期再版时有所改进。

    注释往往需要通过独立的研究方能写成,根据的资料来源是多种多样的。我最近几年所在的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和美国全国人文学科研究中心两处的图书资料服务处都帮了极大的忙,尤其是后者,常通过它遍及全美国的资料网为我找有关各种细节的准确材料。用得最多的参考书是《不列颠百科全书》(The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尤其是其中前十卷简明部已有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在1986年出版的中文译本,特别方便)和《天主教百科全书》(The Catholic Encyclopedia)。参考的乔学书籍、论文无法计数,其中提供背景知识最多的有两部。一部是《〈尤利西斯〉中的典故》(Weldon Thornton,Allusions in Ulysses),作者就是为拙译写序的桑顿教授,这书是这类书中的第一部,一九六八年已正式出版,但至今仍是最可靠的。另一部是《〈尤利西斯〉注释》(Don Gifford with Robert J.Seidman,Ulysses Annotated),内容比上面一部广,一九七四年初版问题较多,一九八八年易今名增补再版有很大改进,但乔学界仍意见纷纷,尽管如此,由于它注释的范围广而内容细致,仍是最重要的参考书,我承蒙作者两次赠书,获得很大帮助。在字典类中,一九八九年出版的二十卷的《牛津大字典》(The Oxford Dictionary,2nd Edition)提供了最靠得住的解释,往往需要靠它纠正其他材料中的不妥处。

    由于小说的性质,注释一般不标出处,仅有个别例外。例如,第四章末尾布卢姆听见的报时钟声(一种乐音短句)是一连串的“嘿嗬”。原文的heigho是一种感叹语,它的意义和第一章末尾的拉丁祈祷文有联系,但这时不明显,可是到了第十七章,布卢姆和斯蒂汾面对面站着同时听见同一钟声,还是一个听见“嘿嗬”而另一个听见拉丁祈祷文[10]。这时的文字强调他们听见的是回音,也就是说,是同一钟声引起不同的情绪。这样一来,“嘿嗬”这种感叹究竟表示什么情绪就成了一个突出的问题,因为它既涉及小说前后如何呼应,又涉及布卢姆和斯蒂汾的情绪之间是否有呼应。可是“嘿嗬”在当代英语中并不是一个常用的感叹语,我和几位乔学家研究,发现人们的理解不但模糊而且很不一致,可是《牛津大字典》的定义却非常明确,并无模棱两可的余地,而这定义恰好能显示小说需要刻画的灵魂深处的潜流。显然,这定义的权威性很有关系,它的出处就必须交代了。

    (四)衷心的感谢

    从我个人说,我深感今天终于能将这巨著以其不加删节的全貌奉献在中文读者的面前,没有许多热心中外文化交流的朋友和机构的支持是不可想象的。首先,这项译事之所以能提上日程并能避免半途而废,须感谢袁可嘉、李文俊、郑启吟、申慧辉、任吉生、庄信正、蔡文甫等热心人先后的积极促成作用。

    翻译这部天才横溢而又以晦涩艰难闻名于世的巨著,采用不同的方针可以造成完全不同的译品。一种对中文读者负责的态度,要求产生一种既完全忠实于原文而又能使读者充分欣赏原著艺术风貌的译本,一个绝对必要的先决条件是不论原文多难,译者不能望文生义,而是首先必须认真负责地弄清其中一切错综复杂的文字和字里行间的含义,这以后才能谈得上争取在中文中尽可能再现其风采。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一九七九年我开始这一艰巨工作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仅完成最短的一章,几乎决定到此为止,是国际上的乔伊斯研究家闻讯后主动而热心地提供帮助,才使我下了决心,坚持下来。其中最积极帮助的是雷诺兹夫人(Prof.Mary T.Reynolds)、威尔登·桑顿教授(Prof.Weldon Thornton)、理查·艾尔曼教授(Prof.Richard Ellmann,已故)、唐·吉福德教授(Prof.Don Gifford)、罗勃特·凯洛格教授(Prof.Robert Kellogg)、保罗·格罗斯教授(Prof.Paul Gross)、约瑟夫·布蒂吉格教授(Prof.Joseph A.Buttigieg)等。这十余年来,还有许多热心地向我提供学术上的帮助的学者和乔伊斯爱好者,这里无法一一提名,但是他们的行动往往在某一个问题上起了重大的以至决定性的作用,给我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在进行这一艰巨工作的过程中,先后获得了以下学术机构的支持和帮助:国际乔伊斯学会(The International James Joyce Foundation)、牛津大学万灵学院(All Souls College,Oxford)、圣母大学(University of Notre Dame)、美国亚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联合基金会(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Higher Education in Asia)、耶鲁大学善本图书馆(Beinecke Library,Yale University)、弗吉尼亚大学高级研究中心(Center for Advanced Studies,University of Virginia)、弗吉尼亚大学维登基金会(Weedon Foundation,University of Virginia)、全国人文学科研究中心(National Humanities Center)。

    在一九九三年上卷出版之后,我除了继续受到弗吉尼亚大学和美国全国人文学科研究中心的大力支持,又蒙瑞士的苏黎世乔伊斯基金会(The Zürich James Joyce Foundation)的盛情邀请和费白石先生(Mr.Peter Fritz)的热情支持,得以在乔伊斯的第二故乡苏黎世进行比较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基金会主任弗里茨·森先生(Mr.Fritz Senn)对我当时正在翻译的第十六章特别有心得,我和他细致地讨论了这一章表面平淡而暗礁累累的文字。

    第十四章是乔伊斯文体变化最突出的一章,他运用英文文体从古至今的变化象征胎儿在腹中逐渐成形的过程,我在译文中相应使用逐渐演变的中文文体,其中自古文逐渐变为白话的数十页,幸获通晓古文的张充和女士和何文祯先生逐句推敲,并有兼通中英文的夏志清教授核对原文阅读,都提了宝贵意见。

    最后,还有一位我不能提名的重要支持者。我这部庞大的译稿,其内容一眼看去往往真是“喋喋不休、扯天扯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的笔迹又是那么拙劣凌乱,更甭提那些绕来绕去找不到头的涂改,总字数从原稿开始的几次反复,少说也有一百多万吧,没有一个字不是通过她的手的,可是一九九三年我写序鸣谢的时候,她竟运用她掌握的这个过程把她自己的名字删除了。我当时对这个似乎有些越权的行动无可奈何,但这回我不提名字了,“名字有什么关系呢?”不论如何,没有她从头到尾的支持,而且是远远超过本身已经是非常繁重的誊写、校对并担任第一读者的支持,我这译事恐怕不是这一辈子能够完成的了。

    这一巨著之能和读者见面,当然离不开出版界的大力支持,先后有北京《世界文学》杂志、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台湾九歌出版公司。

    值此全书出版之际,我谨向以上所有的人和机构,以及在各种情况下给我热情帮助而我在此无法一一提名的朋友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金隄

    一九九五年六月于美国弗吉

    尼亚大学高级研究中心

    * * *

    [1] 徐志摩《康桥西野暮色》前言,发表于1923年7月6日上海《时事新报》,见广西民族出版社《徐志摩全集》(1991)第一卷358页。

    [2] 王家湘:《喜读〈尤利西斯〉的选译及论文》,《世界文学》(北京)1986年第8期。

    [3] 载1994年12月17日《光明日报》。

    [4] 金隄、奈达:《论翻译》(On Translation),英文论著,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北京,1984。

    [5] 金隄:《等效翻译探索》,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北京,1989。

    [6] 载《〈尤利西斯〉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第198至206页。

    [7] 拙译《尤利西斯》303页。

    [8] 见806页。

    [9] 见第30页。

    [10] 见964至96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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