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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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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的,小宝贝儿。开始准备吧。

    布卢姆

    (晕厥)别拉我的……

    贝洛

    (恶狠狠地)我要你听着笛子的演奏,像昔日的努比亚奴隶一样[222],乖乖地接受鼻环、钳子、棍棒、挂钩、刑鞭。这回你可跑不了啦!我要教你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他前额的青筋鼓了起来,脸上充血)每天早晨,我吃完一顿麦特逊食品店的油煎肥火腿片的特美早餐,喝掉一瓶吉尼斯黑啤酒,我一定坐一坐你的软垫鞍子。(他打一个嗝)我要一边抽着我的上好交易所雪茄,一边看《有照食品供应商报》。很可能我会叫人把你拖进马厩宰了,用烤肉扦子插上,抹上油料像烤小猪那样烤好,就着烤盘里的脆渣儿,配上米饭加柠檬或是醋栗酱,美美地吃一片你的肉。那时你就知道疼了。(他拧她的胳臂。布卢姆尖叫着翻过身去。)

    布卢姆

    别这么狠,护士!别!

    贝洛

    (又拧)再来一下!

    布卢姆

    (大叫)啊唷,简直是下地狱了!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疼得发疯了!

    贝洛

    (吼叫)好,我的挨了屁股跳的将军!这是我这六个星期来听到的最佳新闻。好了,别叫我老等了,你这混蛋!(他掴她耳光)

    布卢姆

    (哀诉)你是有意打我。我要告诉……

    贝洛

    姑娘们,把他按倒,我要坐在他身上。

    佐伊

    对,在他身上走!我来。

    弗洛丽

    我来。你别抢。

    基蒂

    不,让我。把他借给我用用。

    (妓院的厨娘基奥太太出现在门口。她满脸皱纹,脸上有灰白胡子,围一条油污的围裙,穿男人的灰色、绿色的短袜和粗皮鞋,身上沾满面粉,皮肤红通通的胳臂和手上抱着一根沾满生面的擀面杖。)

    基奥太太

    (凶恶地)用得着我吗?

    (她们按住布卢姆,捆住他的手。)

    贝洛

    (喷着雪茄烟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布卢姆朝天仰着的脸上,一面还抚摸着自己的胖腿)嗯,基廷·克莱当选了里奇蒙德疯人院的副董事长,还有,吉尼斯的优先股现价十六又四分之三。我是个大傻瓜,没有买克雷格—加德纳公司告诉我的那份地产。运气坏透了,该咒的。还有那匹该死的冷门扔扔,爆了个一赔二十。(他恨恨地将雪茄塞在布卢姆的耳朵上掐灭)该死的挨咒的烟灰缸子哪儿去了?

    布卢姆

    (受戳,被屁股压得喘不过气来)啊唷!啊唷!恶魔!狠毒!

    贝洛

    每隔十分钟来一次吧。求吧。拼你的命祈祷吧。(他伸出一个拇指探头的拳头,一支臭雪茄)喏,你吻吧。两样。都吻吧。(他跨过一腿改为骑马姿势,两膝用力一夹,厉声喝道)驾!起!高头大马骑得好,班布里街逛一遭[223]。我要骑着他去参加日蚀有奖赛马。(他侧身弯腰,粗暴地挤压他跨下坐骑的睾丸,同时吼叫)驾!快走!我会像像样样地照顾你的。(他颠着颠着骑马马,纵马奔腾,奔腾)夫人骑马一步又一步,车夫赶马一跳又一跳,绅士骑马蹦了又蹦,蹦了又蹦,蹦了又蹦[224]。

    弗洛丽

    (拉贝洛)该让我骑他了。你骑够啦。我说的比你还早呢。

    佐伊

    (拉住弗洛丽)我。我。你还没有骑完吗,吸血鬼?

    布卢姆

    (窒息)我不行了。

    贝洛

    哼,我还没有完呢。等一下。(他憋住呼吸)该咒的。这儿呢。后门快爆炸了。(他拔掉自己后面的塞子,然后脸上做出怪相,放了一个大屁)给你的!(他重新塞住自己)是呀,这家伙,十六又四分之三。

    布卢姆

    (出了一身汗)不是男人。(他嗅)女人。

    贝洛

    (起立)再也不用反复无常了。你的追求已经实现了。从今以后你已失去男性,而真正成了我的所有,已经套上了轭。现在穿上你的受罚裙衫吧。你得脱掉你的男服,红宝·科恩,你懂了吧?穿上那身闪光丝绸,窸窸窣窣多阔气,从头上肩膀上套下去。快着!

    布卢姆

    (退缩)丝绸,太太说!唷,蹭在身上沙沙响的!我得用指甲尖括它吗?

    贝洛

    (指着他手下的妓女们)她们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戴上假发,燎去寒毛,喷上香水,扑上米粉,刮干净腋窝。要用皮尺贴肉量你的尺寸。你身上要用带子狠狠地束紧,好穿上老虎钳一般的软鸽灰帆布紧身胸衣,用鲸骨片连在钻石镶边的骨盆架上,那是绝对的外缘,你那个比不扎东西时显得丰满的身材,就要受紧如网子的裙衫的羁束,配上漂亮的二两重的衬裙,流苏领边等等,当然都印着我这院子的旗帜,专为阿丽思创造的可爱内衣,阿丽思用的好香水。这抽紧的劲儿是阿丽思会感觉到的。玛莎和玛利穿这么精致的下身,开始会有一点凉,但是你露着膝盖,周围那些纤细的花边饰带会使你想起……

    布卢姆

    (专演俏皮女角的漂亮女演员,脸上花里胡哨,头发是芥末色的,一双男人的大手和大鼻子,嘴边带着淫笑。)我只有两次试穿她的衣服,在霍利斯街的时候,开个小小的玩笑。我们手头紧的时候我给她洗衣服,省洗衣费。我还翻自己的衬衫呢。完全是为了节约。

    贝洛

    (讥笑)干点小活,讨妈妈的欢心,嗯?你还放下窗帘,戴着你的化装舞会面具,对着镜子露出你的大腿和公山羊奶头卖弄风情,做出各种甘心就范的姿势,嗯?呵!呵!我简直忍不住要笑!谢尔本饭店那位米丽亚姆·丹德雷德太太卖给你的二手货歌剧上衣黑衬裙,还有短裤腿的衬裤,全都是她最后一次强奸的时候炸了线的,嗯?

    布卢姆

    米丽亚姆。黑的。半开门的。

    贝洛

    (纵声大笑)万能的基督呀,太逗了,这事儿!你那样子可真是一位标致的米丽亚姆了,剪掉了后门的毛,穿着那玩意儿横躺在床上晕死过去,就像丹德雷德太太遇到斯迈塞—斯迈塞中尉、国会议员菲科普·奥古斯塔斯·布洛克威尔先生、健壮的男高音西尼奥拉西·达莱莫、电梯工人蓝眼睛伯特、戈登·贝内特大赛出了名的亨利·弗腊里、四分之一黑人血统的大富豪谢里登、老三一的大学八人划船队队员、她那头壮极了的纽芬兰狗庞托,以及汉密尔顿庄鲍勃斯公爵未亡人等等快受暴力的样子。(他又大笑)基督呀,这还不会把暹罗猫都逗得发笑吗?

    布卢姆

    (指手画脚,眼睛鼻子一起动)都是杰拉尔德,他把我弄成了一个紧身胸衣爱好者,我那时在高中演话剧《彼此彼此》,去了女角。都是亲爱的杰拉尔德。他见到姊姊的束胸衣动了心,得了那种怪癖。现在,最亲爱的杰拉尔德就擦粉红色调的油彩,眼皮描成金色。美的崇拜。

    贝洛

    (不怀好意地狞笑)美!让咱们喘口气吧!当你撩起你那些连片波浪似的裙边,装出女人的小心翼翼模样,坐到那只已经磨光的宝座上去的时候。

    布卢姆

    科学。比较一下我们各人享受的种种不同快乐。(认真地)而且,那种坐法真是比较好……因为过去我常常弄湿……

    贝洛

    (严厉地)不许顶撞!屋角里有一堆锯末给你用。我给了你严格的指示没有?要站着来,先生!我得教教你,怎么样才像个有水分的人!要是我发现你的包布上有一点痕迹的话。啊哈!凭着窦冉的驴子[225],你会发现我是纪律严明的。你历史上的罪孽,都站出来告你了。好多。好几百。

    历史上的种种罪孽

    (七嘴八舌)他至少有一次,在黑教堂后边背阴处,和一个女人偷偷摸摸发生了某种形式的婚姻关系。他在电话亭里对着电话大做不堪入目的丑样,给道里尔街的邓恩小姐打假想电话,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既有言,又有行,公然鼓励一名夜娼到一所空房子外面不卫生的茅房内排泄粪便及其它物质。他在五个公共方便处用铅笔写字,表示愿将他的婚侣提供给一切阳壮的男性。他一夜又一夜地到那个气味难闻的硫酸厂旁边,走近正在幽会的情侣,想去看看能不能看到一些,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有没有这事?一名肮脏的婊子在姜汁蛋糕和一张邮政汇票的影响下,给了他一张用完了的便纸,这头粗野不堪的公猪就躺在床上欣赏那张令人恶心的东西,有没有这事?

    贝洛

    (大声吹口哨)你说!在你这罪恶的一生,最丑恶可憎的丑行是什么?不要藏头露尾了。全倒出来!总算老实一回吧。

    (人模狗样哑口无言的一群怪脸拥上前来,邪笑着,忽隐忽现,做着手势,有布卢呼姆、波尔迪·科克、鞋带一便士、卡西迪酒店老妪、青年盲人、拉里犀牛、女孩、妇人、娼妓、另一个、胡同那。)

    布卢姆

    你别问我!咱们共同的信仰。愉悦路。我只想到一半……我起誓,神圣的誓言……

    贝洛

    (不容分辩)回答我。讨人嫌的畜生!我一定要知道。说给我听着开开心,色情的,或是来它个够意思的鬼故事,或是来一行诗,快,快,快!什么地方?什么过程?什么时间?多少人?我只给你三秒钟。一!二!斯……

    布卢姆

    (顺从,含糊地咕噜)我讨讨讨扁鼻头的讨讨讨讨人嫌……

    贝洛

    (威严地)嗨,滚蛋,你这臭鼬!闭上你的嘴!等人问你再开口。

    布卢姆

    (鞠躬)主人!女主人!驯男手!

    (他举起双臂。臂上松动的手镯落下。)

    贝洛

    (讥讽)白天,你要把我们的有臭味的内衣浸湿、捶打,我们女士们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是要,还要刷洗我们的厕所,你要把裙子用别针别起来,尾巴上扎一块洗碗布。那有多妙?(他将一枚红宝石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这就行了!我给你这枚戒指,你就归我所有了。说谢谢你,女主人。

    布卢姆

    谢谢你,女主人。

    贝洛

    你要整理所有的床,准备我的浴缸,把每间房里的尿盆都倒干净,包括厨娘基奥太太那只沙土色的尿盆。对,还得把七个尿盆都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明白吗,要不叫你用舌头舔光,像舔香槟一样。趁着滚烫,就劲儿喝下去。跳!你得跳舞般地一步不差地伺候,要不我得好好教训你犯的错误,红宝小姐,还得用头发刷子狠狠地揍你的光屁股,小姐。得给你上课,让你懂得你是怎么做错的。到了晚上,你手上抹了香脂,戴上手镯,还要套上四十三个纽扣的长手套,新洒了滑石粉,指尖上带幽香的。为了得到这样的垂青,古代的骑士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嘿嘿一笑)我的小伙子们看到你这样华贵,尤其是上校,一定迷得不知天南地北了,他们总是在婚礼前夜到这里来和我的穿镀金高跟鞋的新星亲热的。我自己得先干你一下。我认识一位赛马场上人,名字叫查尔斯·艾伯塔·马什(刚才我还在和他睡觉呢,还有一位大法官秘书处来的绅士),他正想在拍卖场捡便宜,找一个杂活女仆。把胸脯挺出来。面带微笑。肩膀放低。出什么价?(他指着)这一件。由主人训练好的,会衔着篮子运送东西的。(他捋起袖子露出手臂,插进布卢姆的阴hu,一直没到肘部)好深,够用的!怎么样,小伙子们?来硬朗的了吧?(他把手臂伸到一个出价人的脸上)喏,弄湿台子,全擦了!

    一出价人

    两先令。

    (狄龙拍卖行打杂工人摇手铃。)

    打杂工人

    嘭啷!

    一人声

    多付了一先令八便士。

    查尔斯·艾伯塔·马什

    一定是处女。嘴里的气味好。干净。

    贝洛

    (轻叩小木槌)两先令。最低数字,这价钱可是太值了。十四手高[226]。摸一摸,检查一下她他的尖端部位。试她他一试。这绒毛覆盖的皮,这柔软的肌腱,这嫩肉。我要是带着我的金刺针就好了。而且很容易挤奶。每天三加仑新奶。多产的好牲口,一小时之内就要下仔了。他的父兽的产奶记录是四十个星期一千加仑全脂奶。嚯,我的宝贝!抬起爪子来求!嚯!(他用烙铁在布卢姆的臀部烧上自己的字号“科”)好了!保证是正牌的科恩货色!绅士们,两先令有添的吗?

    一面色黝黑男人

    (用伪装的口音)鸭百银蚌。

    众人语声

    (压低声音)是为哈里发买的。哈仑·阿尔·拉希德[227]。

    贝洛

    (兴高采烈)对。让他们都来吧。小得出奇、短得大胆的裙子,在膝盖边翘起一点,露出那么一点点白女裤,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还有透明的长统袜子,配上翠色的吊袜带,袜子后面笔直的一条长接缝,一直伸到膝部以上,最能触动玩腻了社交场的男人的良好本能。要学会穿路易十五式的四英寸高跟鞋,走细小而平稳的步子,那种突出臀部的希腊式屈身姿势,那种大腿流亮两膝相吻的样子。用出你的全部魅力来对待他们吧。就要迎合他们的蛾摩拉恶习[228]。

    布卢姆

    (垂下羞红的脸,藏进自己的腋下,嘴含食指痴笑)唷,现在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了。

    贝洛

    你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家伙,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本事?(他弯下腰去察看,粗鲁地用手中的扇子捅布卢姆胯下的肥肉褶子)起!起!马恩岛的无尾猫!这是什么玩意儿呀?你的拳曲茶壶到哪儿去了?要不然是谁给你剪掉了头吗,你那小鸡鸡?唱呀,小鸟儿,唱呀。软绵绵的,就和六岁大的小子躲在大车后面溺尿一样。要不买一个桶,要不把你的泵卖了。(大声)你办得了男人的事儿吗?

    布卢姆

    埃克尔斯街……

    贝洛

    (讽刺)我说什么也不想刺伤你的感情,可是那儿现在当家的是一条壮汉。局势已经变了,我的快乐的小伙了!他可不含糊,是一个长足了的野男人。你这个笨蛋,你要是也有那么一根布满疖瘤疙瘩和疣子的武器,那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插上销子了,我告诉你!脚对脚,膝对膝,肚皮对肚皮,乳房对胸脯!他可不是个阉人。他那后边直挺挺地立着一大堆红毛,像一棵荆豆树!你等九个月看吧,我的小子!神圣的老涢呀,它已经在她肠子里乱踢乱动,喘气咳嗽了!你气疯了,是不是?触到疼处了吧?(他鄙视地啐了一口)痰盂!

    布卢姆

    我受了欺凌,我……告警察。一百镑。不堪入耳。我……

    贝洛

    你要是办得到,你早就办了,你这只跛脚鸭子。我们要的是倾盆大雨,不是你的毛毛雨。

    布卢姆

    要逼得我发疯!莫尔!我忘了!宽恕吧!莫尔……到底……

    贝洛

    (毫不留情)不,利奥波尔德·布卢姆,自从你在睡谷横倒,一觉睡了二十年,一切都根据女人的意志改变了。你回去看吧。

    (睡谷老人的呼声从荒野传来)

    睡谷

    瑞普·凡·温克尔!瑞普·凡·温克尔!

    布卢姆

    (脚穿破烂的印第安鹿皮鞋,手持生锈的猎枪,踮手踮脚地将憔悴消瘦胡子拉碴的脸,凑近钻石形的窗棂子往里窥视,失声叫喊起来。)我看见她了!是她!马特·狄龙家的第一个晚上!但是那条连衣裙,绿的!而且她的头发是染了金色的,还有他……

    贝洛

    (发出嘲弄的笑声)你这头猫头鹰,这是你的女儿,和她一起的是马林加的大学生。

    (金发的米莉·布卢姆身穿绿色马甲,脚蹬灵巧凉鞋,蓝色围巾在海风中直打旋儿,她从情人怀抱中挣脱出来,睁大了惊讶的年轻的眼睛叫起来。)

    米莉

    我的天呀!是阿爸!可是,阿爸呀,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贝洛

    变了,嗯?咱们的杂物柜、咱们的从不写字的写字台、赫加蒂姨婆的扶手椅、咱们的那些古典名画的高级复制品。现在是一个男的带着他的男朋友们住在那里过舒心日子了。杜鹃鸟窝!有什么不好?你盯过多少女人,嗯,大平足,在瞎灯死火的街上跟在后面,一面还发出压抑的哼哼声去刺激她们,是不是,你这个男妓?清清白白的太太们,提着食品杂货店采购的包裹。翻个个儿嘛。设身处地想一想,你就明白咯。

    布卢姆

    她们……我……

    贝洛

    (尖刻地)他们的鞋跟,将要践踏你在雷恩拍卖行买的小布鲁塞尔地毯。你冒雨为艺术而艺术带回家的小雕像,在他们和莫尔打闹的时候,在他们伸手到她的裤子里头乱翻乱摸找那雄跳蚤的时候,就会把它弄得不成样子了。他们会侵犯你那底层抽屉里头的秘密。他们会从你的天文学笔记簿上撕下纸来,捻纸捻子捅他们的烟斗。他们还会随地吐痰,吐在你花十先令从汉普顿·利德姆公司买来的黄铜炉档上头。

    布卢姆

    十先令六。一些下流坏蛋的行动。让我走吧。我要回去。我要证明……

    一人声

    起誓!

    (布卢姆紧握双拳,用牙咬着一把单刃猎刀匍匐前进。)

    贝洛

    是当一位交费的客人,还是当一个被人养的汉子?太晚了。你已经铺好了你那张次好的床,别人必须睡进去了。你的墓志铭已经写好。你已经完蛋了,没戏了,你别忘记,老豆子。

    布卢姆

    公道呢?全爱尔兰对付一个人!难道没有人……?(他咬大拇指)

    贝洛

    你要是还要一点点脸皮,还有一点点廉耻,你就去死,去下地狱吧。我可以给你喝一种希罕的老陈酒,可以让你轻轻松松下地狱走一趟来回的。写遗嘱吧,有多少现金就全留给我们!要是你没有,你可绝不能含糊,你得设法去弄,去偷,去抢!我们会把你埋在我们的树丛茅房里,叫你死了还是一身脏,和我嫁的那个前房侄子老古克·科恩一起,那个周身痛风、脖子痛痉的背时老王八、老鸡奸犯,还有我另外那十来个丈夫,管他们叫什么名字的,全都闷死在同一只粪坑里。(他爆发出一阵带痰的大笑)我们会把你沤成肥料的,弗腊尔先生!(他用尖细的嗓音讥笑)拜拜,波尔迪!拜拜,阿爸!

    布卢姆

    (捧住自己的脑袋)我的意志力呢?记忆力呢?我有罪!我有罪……(他作无泪的哭泣)

    贝洛

    (嗤笑)哭拉狗!鳄鱼眼泪!

    (精疲力尽的布卢姆,脸上严严地蒙着献祭用的面纱,趴在地上抽泣。丧钟响了。哭墙旁边[229],站着一些身围黑巾披麻撒灰的割礼过来人:迈·舒洛莫维茨、约瑟夫·戈德华特、摩西·赫佐格、哈里斯·罗森堡、M.莫伊塞尔、J.项缘、米尼·沃契曼、P.马司田斯基、可敬的读经师利奥波尔德·阿布拉莫维茨。他们摇摆着手臂,为走入歧途的布卢姆拖长声音嚎哭。)

    割礼过来人

    (一边往他身上扔死海果[230],不扔花朵,一边用深沉的喉音诵唱)Shema Israel Adonai Elohenu Adonai Echad[231].

    众语声

    (叹息)他就这样走了。唉,是的。真的,真走了。布卢姆吗?从没有听见过。没有听见过这人?一个怪人。那一位是他的遗孀。是吗?是的,没有错。

    (殉夫自焚柴堆上,升起了胶性樟脑树木的火焰。香烟缭绕,形成一层覆盖地面的氤氲而后散开。一位仙女从她的橡木镜框里下来,身穿轻柔的茶色艺术彩服,披散着头发走出她的岩洞,穿过树冠交错的紫杉林,在卧地的布卢姆身前站住。)

    紫杉林木

    (树叶窃窃私语)姐妹。咱们的姐妹。嘘!

    仙女

    (柔声)凡夫!(仁慈地)否,无需哭泣。

    布卢姆

    (胶冻似的在树下往前爬行,身上覆盖着一道道阳光,庄严地)这地步。我感到这是符合人们对我的估计的。习惯势力。

    仙女

    凡夫!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受邪气的包围:跳踢腿舞的、上海滨享受野餐的、拳击家、走红的将军们、衣裤紧贴皮肉败坏道德的哑剧演员和标致的扭摆舞女、本世纪最红的音乐剧《曙光与卡里尼》。我被塞在带石油气味的廉价粉红纸张中间。周围尽是俱乐部男人们的陈旧的黄色新闻、一些刺激毛头小伙子的故事、透明衣料广告、精确整形骰子广告、胸垫广告、专利品广告,以及为何使用托带,由患疝气绅士作证。已婚者有用知识点滴。

    布卢姆

    (甲鱼抬头,望她的裙摆)咱们见过面。在另一星球上。

    仙女

    (悲哀地)橡胶产品。永不开裂名牌,供应贵族使用。男用束胸衣。包治癫痫,不灵退款。沃尔德曼教授奇效硕胸法受益者自发致谢。葛斯·罗伯林太太报告:我的胸围三星期扩大四英寸,有照片为证。

    布卢姆

    你说的是《摄影集锦》吗?

    仙女

    正是。你把我揹走镶上橡木框子金箔边,挂在你们夫妇的床头。有一个夏夜,你趁着没人看见,吻了我的四个地方。你还用脉脉含情的铅笔描黑了我的眼睛、我的胸脯和我的羞处。

    布卢姆

    (恭顺地吻她的长发)美丽的神仙,你有古典的曲线,我喜欢看你,赞美你,一个美的事物[232],几乎要祈祷。

    仙女

    我在黑夜中听到了你的赞美声。

    布卢姆

    (迅速地)是的,是的。你是说我……睡眠可以暴露每个人最恶劣的一面,也许儿童是例外。我知道,我曾经从床上摔下来,或者实际上是被人推下来的。据说钢花酒能治打鼾。除此之外,还有英国的那种发明,前些日子我才收到它的小册子,地址写错了。它自称找到一个没有声音,不讨人嫌的排放途径。(他叹气)总是这样的。脆弱呵,你的名字叫婚姻。

    仙女

    (手指塞住双耳)还有一些话。我的字典里没有的。

    布卢姆

    你听懂了吗?

    紫杉林木

    嘘!

    仙女

    (双手掩面)在那间卧室里,我有什么没有见到呀?我的眼睛不能不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象呀?

    布卢姆

    (抱歉地)我知道。弄脏了的床单,仔细翻过来用的。铜圈松了。从直布罗陀来的,很久以前,很远的海路。

    仙女

    (低头)更糟,更糟!

    布卢姆

    (有所戒备地回忆)那个古老的便盆架。不能怪她的体重。她只称了十一斯通零九磅。断奶之后她增加了九磅。有一个裂缝,并且缺胶。嗯?还有那只可笑的只有一个把儿的器皿,带桔黄色图案的。

    (传来了亮晶晶分层下降的瀑布声)

    瀑布

    波拉伏卡,波拉伏卡

    波拉伏卡,波拉伏卡。[233]

    紫杉林木

    (树枝相交)听着。悄悄地说。她说得对,咱们的姐妹。咱们是在波拉伏卡瀑布边生长的。在懒洋洋的夏日,咱们供人树荫。

    约翰·怀士·诺兰

    (在远处,穿爱尔兰全国护林协会制服,取下头上那顶带羽饰的帽子)茁壮生长吧!爱尔兰的树木呀,在懒洋洋的日子里给人树荫吧。

    紫杉林木

    (喃喃而语)是谁在高中郊游的时候到波拉伏卡来了?是谁离开了采集坚果的同学们,来找我们的树荫了?

    布卢姆

    (害怕了)波拉高中?记忆?官能不完全起作用。震荡。电车撞着了。

    回音

    瞎说了!

    布卢姆

    (鸡胸,垫高了的瓶子肩,穿一套不像样子的灰、黑色条纹少年服,已经太小不合身了,脚上是白网球鞋,镶边翻过来的长袜子,头戴带校徽的红色学生帽)我那时才十几岁,情窦初开。略略有一点什么就足以起作用:颠簸的车子啦,女存衣间和厕所里的混杂气味啦,老皇家剧院楼梯上挤得紧紧的人群啦(因为人们喜欢拥挤,都有随群的天性,那幽暗的充斥着男女混杂气味的剧院正是邪念滋生之地),甚至是一张女袜的价格表。天气也热。那年的夏天有太阳黑子活动。学期末了。还有酒味蛋糕。翠鸟时日。

    (翠鸟时日是一批穿蓝白色足球衫和短裤的高中男生,有唐纳德·特恩布尔君、亚伯拉罕·查特顿君、欧文·戈德堡君、杰克·梅瑞狄斯君、珀西·阿普琼君,都站在林中一块空地上,向利奥波尔德·布卢姆君叫喊。)

    翠鸟时日

    鲭鱼!再来和我们生活一遍吧。万岁!(他们欢呼)

    布卢姆

    (笨手笨脚,戴厚手套、妈妈的暖手筒,一身都是挨了雪球留下的星星点点,挣扎着爬起来)再来一遍吧!我感到自己是十六岁!多妙呀!咱们去把蒙塔古街上所有的钟都敲响吧。(他作无力的欢呼)万岁,高中呵!

    回音

    糊涂虫呵!

    紫杉林木

    (窸窸窣窣地)她说得对,咱们的姐妹。悄悄的。(树林中到处都听到了悄悄的吻声。树干中、树叶间露出了林木精灵们的脸,绽开了花朵。)是谁玷污了我们的沉静的林荫?

    仙女

    (娇羞地,隔着逐渐伸开的指缝)在那儿吗?光天化日的?

    紫杉林木

    (向下摆动)妹妹,是的。而且是在咱们的处女草皮上。

    瀑布

    波拉伏卡,波拉伏卡

    伏卡伏卡,伏卡伏卡。

    仙女

    (张开手指)啊唷,太不成话!

    布卢姆

    我早熟。青春。法乌娜[234]。我向森林之神作了祭献。春天盛开的花朵。正是交配季节。毛细管引力是一种自然现象。洛蒂·克拉克,亚麻色头发的,我用可怜的爸爸的观剧望远镜,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看见了她上厕所:心野就乱吃草。她在里亚尔托桥边山坡上翻滚下来,用她的动物活力诱惑了我。她爬上了他们的歪树,我。就是圣徒也没法抵挡这样的诱惑。我着了魔。而且,有谁见着了?

    (一头站不稳的白脑袋小牛犊,从树叶丛中伸出它那正在反刍的头部,鼻孔湿漉漉的。)

    站不稳的小牛犊

    (大眼睛中流着大滴的眼泪,抽着鼻子)我。我见着了。

    布卢姆

    单纯是满足一种需要,我……(流露真情)我去交女朋友,没有姑娘愿意。太丑。她们不愿意和我……

    (豪斯峰的高处,一头母山羊从杜鹃花丛中走过,乳房肥硕,尾巴粗短,一边走一边掉葡萄干粪粒。)

    母山羊

    (咩咩叫)咩格盖格盖!男男男女!

    布卢姆

    (没戴帽子,满脸通红,一身都是蓟草冠毛和荆豆刺)正式订婚的。事过境迁。(他往下盯住水面看)每秒倒栽葱三十二。新闻界噩梦。晕头转向的以利亚。自悬崖摔下。政府印刷厂职员悲惨下场。

    (在静谧的银色夏空中,布卢姆的模型卷成一个木乃伊,从狮子头悬崖顶上掉下,翻滚坠入山下等待着他的紫色波浪中。)

    模型木乃伊

    布布布布布卢卢卢卢卢布卢布卢布卢布老布契!

    (远处,在海湾水面上,爱琳之王号正在贝利和基什两个灯塔之间航行,烟筒中冒出一股下细上粗的煤烟向陆地飘来。)

    市政委员南内蒂

    (独自立在甲板上,黄鸢脸,身穿深色羊驼绒,一只手插在坎肩口袋中张着手掌,朗朗而言)等到我的祖国在世界列国之林取得了自己的地位,到那时,只有到那时,我才要人为我写墓志铭。我的话……

    布卢姆

    完了。普尔弗弗。

    仙女

    (高傲地)我们当神仙的,你今天自己看到了,身上是没有那么一个地方的,那里也不长毛。我们冷如石头而且纯洁。我们吃的是电灯光。(她将身子弯成挑逗性的曲线,同时将一根食指塞进嘴里)你对我说话了。听见从背后来的。那你怎么还能……?

    布卢姆

    (低声下气地摸着石南丛)嘿,我简直是不折不扣的一头猪。我还灌了肠呢。三分之一品脱的苦木水,加上一大汤匙的岩盐。从肛门灌上去。汉密尔顿·朗氏公司的注射器,妇女之友。

    仙女

    就当着我的面。粉扑。(她涨红了脸,行了一个屈膝礼)还有别的呢!

    布卢姆

    (沮丧)是的。Peccavi[235]!我在那活祭坛上,在那背脊改变名称的地方,做了礼拜。(突然热烈起来)因为,那娇美芳香佩带宝石的手,那统治着世界的……凭什么……?

    (人影憧憧,以缓慢的林地队形绕着树干蜿蜒而行,同时在轻柔交谈。)

    基蒂的声音

    (在灌木丛中)把软垫子给咱们一个。

    弗洛丽的声音

    给你。

    (林下茂密处有一只松鸡在笨拙地扑翅穿行。)

    林奇的声音

    (在灌木丛中)嗬!滚烫的!

    佐伊的声音

    (在灌木丛中)就是滚烫的地方来的。

    费拉格的声音

    (披盔挂甲的鸟首领身上挂着蓝布条,插着羽毛,手上拿着标枪,踩着满地都是吱嗝作响的山毛榉实和橡实的一片藤丛,大步走来)滚烫的!滚烫的!提防坐牛![236]

    布卢姆

    我心乱了。她的暖烘烘的身子,留下一片暧烘烘的压痕。甚至是坐在女人坐过的地方,尤其如果她是叉开两腿仿佛准备给人最后甜头似的,特别是如果她早已撩起她的白缎子的上衣后片的话。多么富有女性呀,丰满的。使我满满的丰满。

    瀑布

    菲拉富拉,波拉伏卡

    波拉伏卡,波拉伏卡。

    紫杉林木

    嘘!妹妹,说话!

    仙女

    (无眼,穿修女白衣,戴修女帽加巨翼头巾,目光幽幽,柔声地)特兰奎拉修道院。阿笳沙修女。卡尔梅勒山。诺克和卢尔德显灵。已经没有欲望。(她低头叹息)仅有虚无缥缈。那梦幻似的奶油般的海鸥,招手在波浪浑浊的桥头。

    (布卢姆爬起一半身子。他裤子后面的纽扣绷掉了。)

    纽扣

    绷!

    (两个空街的邋遢女人披着披肩飘飘然舞蹈而过,同时以平舌音大声喊叫。)

    邋遢女人

    啊呀呀,利奥波尔德他裤衩上丢了别针呀,

    他没有法子呀,

    别住它,

    别住它。

    布卢姆

    (冷冷地)你把气氛破坏了。这是最后的一根稻草[237]。如果仅有虚无缥缈,你们候补的和见习的修女又从何而来呢?半推半就的,像驴溺尿。

    紫杉林木

    (树上银箔叶子纷纷坠落,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衰老胳臂)凋落了!

    仙女

    (面容变硬,手在衣褶中摸索)亵渎!企图破坏我的贞操!(她的袍子上出现一大片湿迹)玷污我的清白身子!你不配碰一个纯洁女人的衣服。(她又在袍子里抓了一下)等着,撒旦,你再也唱不了情歌了。阿门。阿门。阿门。阿门。(她抽出一把匕首,身穿九骑士团精选骑士的紧身锁子甲[238],刺向他的生殖器官)Nekum!

    布卢姆

    (惊起。攫住她的手)嗨!Nebrakada![239]九条命的猫!要公平合理,小姐。不能用修枝刀呀。狐狸嫌葡萄酸,是吧?你有了带刺铁丝网,还缺什么呢?十字架像不够粗吗?(他一把抓住她的面纱)你是想要一个圣洁的修道院长,或是跛脚园丁布罗菲,或是运水神的无嘴雕像,或是好庵主阿方萨斯,是吧,列那?[240]

    仙女

    (发一声惊呼,弃面纱而遁,她的石膏身子绷开裂子,从裂缝中放出大股臭气)警……

    布卢姆

    (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难道你们自己没有跑步去找吗?用不着浑身乱扭,就已经遍体各种黏液了。我试过。你们的长处,正是我们的短处。我们得到了什么配种费?你们愿意付多少现金?你们在里维埃拉海滨花钱找舞男,我在报上看见的。(逃遁的仙女发出嚎哭声)嗯?我已经过了十六年奴隶劳动的黑日子。有没有一个陪审团愿意在明天判给我五先令的赡养费呢,嗯?去骗别人去吧,我可骗不了。(他嗅)发情了。葱头。陈腐的。硫磺。油腻。

    (贝拉·科恩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贝拉

    下次你就认识我了。

    布卢姆

    (镇定,审视她)Passée[241].老羊肉冒充嫩羔羊。牙齿长,毛太多。晚上临睡来一头生葱头,对你的皮肤有好处。还要做一做双下巴锻炼。你两眼无神,和剥制狐狸的玻璃眼睛一样。尺寸和你相貌其余部分相当,如此而已。我不是一支三叶螺旋桨。

    贝拉

    (轻蔑地)你这人没劲,事实是。(她的母猪阴hu发出一声嚎叫)弗布赖赫特!

    布卢姆

    (轻蔑地)先把你的无指甲中指弄弄干净吧,你那打手的冰凉精液还在你的鸡冠上滴着呢。拿一把干草自己擦一擦吧。

    贝拉

    我知道你,兜销员!死鳕鱼一条!

    布卢姆

    我看见他了,窑子掌柜的!梅毒、淋病贩子!

    贝拉

    (转向钢琴)刚才你们谁在弹《扫罗》的死亡进行曲?

    佐伊

    我。小心你的鸡眼花。(她奔向钢琴,交叉着两臂猛击出一些和音)猫走炉渣。(回头看一眼)嗯?谁在和我的甜心做爱了?(她奔回桌子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更是我自己的。

    (基蒂不知所措,把银纸沾在牙齿上。布卢姆走近佐伊。)

    布卢姆

    (和气地)把马铃薯还我,好吗?

    佐伊

    没收了,一样好东西,一样特好的东西。

    布卢姆

    (带感情)根本不值钱,但是是可怜的妈妈的遗物。

    佐伊

    给了人东西又想要

    天主要问你在哪儿找

    你说你根本不知道

    天主要你下地牢。

    布卢姆

    它有纪念意义。我希望能保存。

    斯蒂汾

    保存还是不保存,那就是问题所在。

    佐伊

    给。(她揭起一层衬裙,露出大腿肉,把长袜筒上端卷着的马铃薯取下)藏东西的人,才会找东西。

    贝拉

    (皱眉头)瞧。这儿不是看西洋景的地方。你还别砸坏了钢琴。这儿是谁付款呀?

    (她走向自动钢琴。斯蒂汾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掏出一张钞票,拎住一角递给她。)

    斯蒂汾

    (以夸张的礼貌)这个丝钱包,我是用公众的母猪耳朵制成的。[242]夫人,请原谅。如果您允许我的话。(他模糊地指指林奇和布卢姆)我们买的是同一档子彩票,啃奇和林奇。Dans ce bordel où tenons nostre état[243].

    林奇

    (从壁炉边喊叫)代达勒斯!请你为我给她祝福。

    斯蒂汾

    (给贝拉一枚硬币)金的。她有了。

    贝拉

    (看看钱,看看斯蒂汾,然后看看佐伊、弗洛丽和基蒂)你们是要三位姑娘吗?这儿可是十先令的。

    斯蒂汾

    (喜欢)十万分抱歉。(他又摸索一阵,取出两枚克朗交给她)请准许我,brevi manu[244],我的眼力有些不济。

    (贝拉走到桌子边去数钱,斯蒂汾继续自言自语说一些单音节字眼。佐伊弯腰看桌面。基蒂侧身越过佐伊的脖子望着。林奇爬起来,拉正帽子,搂着基蒂的腰肢,也把脑袋凑过去。)

    弗洛丽

    (动作笨重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啊唷!我的脚麻了!(她瘸着走向桌子。布卢姆也走过去。)

    贝拉、佐伊、基蒂、林奇、布卢姆

    (叽叽喳喳,互相插嘴)那位绅士……十先令……付三位的钱……对不起,等一下……这位绅士单付……谁动钱?……啊唷!……你看你挤着谁了……你们是过夜还是玩短的?……谁?……你是瞎说,对不起……那位绅士付钱痛快,就是绅士派头……喝酒……十一点早过了。

    斯蒂汾

    (站在自动钢琴边,作厌恶手势)不给酒!什么,十一点?有个谜语!

    佐伊

    (撩起衬裙,将一枚半镑金币卷进袜筒上端)靠我仰天干活,好不容易挣的。

    林奇

    (把基蒂从桌上抱起来)来吧!

    基蒂

    等一下。(她伸手抓住那两枚克朗)

    弗洛丽

    我的呢?

    林奇

    呼啦!

    (他把她举起来,抱到长沙发那儿,往沙发上一扔。)

    斯蒂汾

    狐狸打鸣儿,公鸡飞天儿,

    天上有钟儿

    敲响了十一点儿。

    她那可怜的灵魂儿

    该出天堂了。

    布卢姆

    (安静地将一枚半镑金币放在桌上贝拉和弗洛丽之间的地方)这样。请允许我。(他拾起那张一镑的钞票)三乘十。咱们的账清了。

    贝拉

    (表示佩服)你真不含糊,老公鸡。我简直想吻你。

    佐伊

    (指了一指)他吗?深得像一口井。

    (林奇把基蒂拉过去仰在长沙发上吻她。布卢姆拿那张一镑的钞票走到斯蒂汾面前。)

    布卢姆

    这是你的。

    斯蒂汾

    怎么一回事?Le distrait[245]或是心不在焉的乞讨者。(他又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把钱币。一物件落下。)那东西掉了。

    布卢姆

    (俯身拾起一盒火柴交给他)是这个。

    斯蒂汾

    路济弗尔[246]。谢谢。

    布卢姆

    (安静地)你最好把那些现款交给我保管。何必多付呢?

    斯蒂汾

    (把所有硬币一古脑儿都交给他)先讲公正,才能讲慷慨。

    布卢姆

    可以,但是是否明智呢?(他数钱)一、七、十一,还有五。六。十一。你如果已经丢失一些,我就不能负责了。

    斯蒂汾

    为什么敲响十一点呢?Proparoxyton[247].莱辛说的到达另一片刻之前的片刻[248]。狐狸渴了。(他纵声大笑)埋葬它的奶奶。也许就是他杀的。

    布卢姆

    共计一镑六先令零十一。就说是一镑七吧。

    斯蒂汾

    没有一点儿胡扯的屁关系。

    布卢姆

    没有,可是……

    斯蒂汾

    (走到桌子边)香烟,请给一支。(林奇从沙发上扔到桌子上一支香烟)这么说,乔治娜·约翰逊还是死了,嫁人了。(桌上出现一支香烟。斯蒂汾看它。)奇迹。客厅里的戏法。嫁人了。嗯。(他擦了一根火柴,以令人不解的忧郁情绪点烟)

    林奇

    (观察着他)你要是把火柴拿近一点,点着的机会就会多一些。

    斯蒂汾

    (把火柴凑近眼睛)目光犀利。眼镜非配不可。昨天打碎了。十六年前。距离。眼看着全是平的。(他把火柴移开。火柴熄灭。)头脑在想。近:远。可见现象的无可避免的形态。(他神秘地皱皱眉头)嗯。斯芬克司[249]。半夜里会长出两个背脊的禽兽。出嫁了。

    佐伊

    是一个旅行推销员和她结了婚,把她带走了。

    弗洛丽

    (点头)伦敦来的高杨先生。

    斯蒂汾

    伦敦的羔羊,带走了我们世界上的罪孽[250]。

    林奇

    (抱着基蒂坐在沙发上,深沉地吟诵)Dona nobis pacem.[251]

    (斯蒂汾的香烟从手指间滑下。布卢姆拾起投入壁炉。)

    布卢姆

    别抽烟。你应该吃东西。该死的狗。我遇见的那条。(对佐伊)你们什么也没有吗?

    佐伊

    他饿了?

    斯蒂汾

    (微笑地对她伸手,按照《神之暮》中血盟插曲的调子唱起来。)

    Hangende Hunger,

    Fragende Frau,

    Macht uns alle kaputt.[252]

    佐伊

    (用悲剧腔调)哈姆雷特,我是你父亲的钻头!(她拿起他的一只手)蓝眼睛大美人儿,我来看看你的手相。(她指他的前额)没有智慧,没有皱纹。(她数着)二、三、玛斯[253],那是胆量。(斯蒂汾摇头)不骗你。

    林奇

    片状闪电的胆量。这是不会胆战心惊不会发抖的青年[254]。(对佐伊)谁教你的手相术?

    佐伊

    (转身)去问我那不存在的卵泡吧。(对斯蒂汾)我从你脸上看得出。眼神,这样的。(她低头皱起眉头)

    林奇

    (哈哈笑着拍两下基蒂的屁股)就像这样,戒尺。

    (两声响亮的戒尺击掌声,自动钢琴的匣子突然飞起,多兰神父[255]的弹簧玩偶式小小秃顶圆脑袋蹦了出来。)

    多兰神父

    有孩子欠打吗?眼镜摔破了?游惰偷懒的小坏蛋。从你眼睛里看得出。

    (自动钢琴匣子里升出了唐约翰·康眉神父的头,和蔼、慈祥、认真负责、语带谴责。)

    唐约翰·康眉

    行了,多兰神父!行了。我肯定斯蒂汾是个很好的小孩子。

    佐伊

    (细看斯蒂汾的手掌)女人的手。

    斯蒂汾

    (喃喃而语)说下去。编吧。拉着我。抚摸我。我从来不能辨认主的手迹,除了他在黑线鳕身上留下的罪恶的拇指纹印[256]。

    佐伊

    你是星期几生的?

    斯蒂汾

    星期四。今天。

    佐伊

    星期四的孩子前途远大。(她顺着他的手纹画线)命运之线。有人撑腰。

    弗洛丽

    (指着)有想象力。

    佐伊

    月亮掌丘。你将要遇见一个……(突然细看他的双手)对你不好的事,我不告诉你。不过也许你想知道?

    布卢姆

    (拉开她的手指,伸出自己的手掌)坏处多,好处少。喏,看我的。

    贝拉

    伸手。(她把布卢姆的手翻过来)不出所料。指关节突出,对女人好。

    佐伊

    (细看布卢姆的手掌)网络形。海外旅行。和有钱人结婚。

    布卢姆

    不对。

    佐伊

    (迅速地)唔,我明白了。小指短。怕老婆。不对吗?

    (巨大的公鸡黑丽兹伏在一个粉笔圈内孵蛋,然后站起来伸展翅膀咯咯叫。)

    黑丽兹

    嘎啦。咯打。咯打。咯打。(她侧身离开她新下的蛋,摇摇摆摆地走了。)

    布卢姆

    (指自己的手)这个伤疤是一次事故留下的。二十二年前摔一跤摔破的。我那时十六岁。

    佐伊

    瞎子说看见了。谈点新鲜事吧。

    斯蒂汾

    看见了吗?都向着一个大目标。我是二十二。他在十六年前也是二十二。我十六年前翻滚二十二次。他二十二年前十六,坐旋转木马摔了下来。(他肌肉抽搐一下)手不知在什么地方碰着了。非找牙医看不可了。钱呢?

    (佐伊对弗洛丽耳语。两人格格地笑。布卢姆抽出手来,无聊地在桌子上慢慢地用铅笔画着曲线写反向字。)

    弗洛丽

    什么?

    (一辆出租马车,牌照三百二十四号,由一匹颠着欢快屁股的母马拉着,由唐尼布鲁克的和睦路的詹姆斯·巴顿驾着轻疾地驶过。一把火鲍伊岚和莱纳汉躺在侧座上晃着。奥蒙德饭店的擦皮鞋工人弯腰站在后面车轴上。悲哀地,莉迪亚·杜丝和米娜·肯尼迪在半截子窗帘上端张望。)

    擦皮鞋工人

    (一边颠着晃着,一边伸出拇指和虫子般蠕动的四指嘲笑她们)犄,犄,你们有犄角吗?

    (古铜伴金色,她们在悄声耳语。)

    佐伊

    (对弗洛丽)悄悄地说。(她又耳语)

    (一把火鲍伊岚倚在马车架子上,平顶硬草帽放在一边,嘴里叼着一朵红花。戴着游艇帽,穿着白皮鞋的莱纳汉殷勤地从一把火鲍伊岚的外衣肩上取下一根长头发。)

    莱纳汉

    嘿!我在这里见到的是什么呀?你刚才是给几个娘儿们的下边打扫蜘蛛网吗?

    鲍伊岚

    (沾沾自喜地笑着)给一只火鸡摘毛。

    莱纳汉

    干了一夜的活吧。

    鲍伊岚

    (举起四根粗壮秃蹄的手指,眨着眼)一把火烧凯特!不符规格,保证退款。(他伸出食指)你闻一闻气味。

    莱纳汉

    (兴高采烈地嗅)啊!龙虾味、蛋黄酱味。啊!

    佐伊和弗洛丽

    (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鲍伊岚

    (大模大样地从车上一跃而下,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哈喽,布卢姆!布卢姆太太穿衣服了吗?

    布卢姆

    (穿男仆人的深紫色长毛绒上衣和过膝短裤、米色长袜、撒粉的假发)恐怕还没有,您哪。还有几件……

    鲍伊岚

    (扔给他一枚六便士)喏,去买一杯杜松子酒加汽水。(他洒脱地把帽子往布卢姆头上的鹿角枝杈上一挂)领我进去。我和你的妻子有一点小小的私事要办,懂吗?

    布卢姆

    谢谢您,您哪。我懂,您哪。忒迪夫人在洗澡,您哪。

    玛莉恩

    他应当感到非常荣幸才对。(她大声溅泼着水出了澡盆)拉乌尔心肝,你来给我擦干身子吧。我一身都光着呢。只戴着我的新帽子,还有一块特别海绵。

    鲍伊岚

    (眼中闪动欢乐的光芒)交配!

    贝拉

    什么?是什么事?

    (佐伊对她耳语。)

    玛莉恩

    让他看去,遭巫术的!王八!让他折磨他自己去!我要写信给一个强壮有力的妓女,或是那个长胡子的女人巴索罗蒙娜,叫她在他身上打出一条条的伤疤,要有一英寸高的,然后让他带回签字盖章的收据交给我。

    鲍伊岚

    (握住自己)瞧,我这小家伙可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挪着硬绷绷的骑兵式腿脚走了)

    贝拉

    (大笑)嗬嗬嗬嗬。

    鲍伊岚

    (转回头来嘱咐布卢姆)你可以把眼睛凑在锁眼上,看我给她抽送几下。这时间你可以自己玩玩自己。

    布卢姆

    谢谢您,您哪。我照办,您哪。我是否可以找两位知己朋友来作见证,并且拍一张快照?(他举起一瓶油膏)要凡士林吗,您哪?橙花……?温水……?

    基蒂

    (从沙发那边)告诉我们吧,弗洛丽。告诉我们。什么事……

    (弗洛丽对她耳语。唧唧喳喳,卿卿我我,啧啧赞叹,咂嘴咂舌,吧嗒吧嗒。)

    米娜·肯尼迪

    (眼睛仰天)唷,一定是和天竺葵花和可爱的桃花一样的香味!唷,他简直把她身上的每一块地方都当成了崇拜对象!粘在一起了!全身都吻遍了!

    莉迪亚·杜丝

    (张大了嘴)美呀美呀。唷,他抱着她在房间里走着干!骑马马。在巴黎,在纽约都能听见他们俩的声音。就像是在大口大口吃奶油拌草莓。

    基蒂

    (笑)嘻嘻嘻。

    鲍伊岚的声音

    (甜蜜而嘶哑,发自腹腔)啊!天主一把火嬲鲁克勃鲁克大嘿砸开了它!

    玛莉恩的声音

    (嘶哑而甜蜜,上升至喉咙)喔!微细洗洗亲亲奶铺意思奶铺喝克!

    布卢姆

    (眼睛狂睁,紧握自己)出来!进去!出来!给她!再给!射吧!

    贝拉、佐伊、弗洛丽、基蒂

    嗬嗬!哈哈!嘻嘻!

    林奇

    (指着)是反映自然的镜子[257]。(笑)呼呼呼呼呼!

    (斯蒂汾和布卢姆都凝视镜子,镜中出现威廉·莎士比亚的脸,脸上没有胡子,由于面部瘫痪而麻木僵硬,头顶上是前厅鹿角帽架投入镜中的映影。)

    莎士比亚

    (用庄严的腹语)响亮的笑声,标志着空荡荡的头脑[258]。(对布卢姆)你寻思着你是隐身的人。细看吧。(他发出黑色阉鸡啼叫似的笑声)伊阿古古!我的老头子掐死了他的星期四蒙嫩。伊阿古古古[259]。

    布卢姆

    (怯怯地笑问三个妓女)什么时候把笑话也说给我听听呀?

    佐伊

    不用等你两次结婚一次丧妻。

    布卢姆

    缺点,人们是原谅的。甚至是伟人拿破仑,在他死后光身子量尺寸的时候[260]……

    (寡妇狄格南太太身穿丧服匆匆走过,帽子歪斜,扁鼻头和双颊都因谈死亡、流眼泪、喝滕尼公司的茶褐色雪利酒而弄得通红,她一边在面颊、鼻子和嘴唇上扑粉搽口红,一边像母天鹅似的赶着自己的一窝小天鹅。她的裙子下边,露出了她的亡夫家常穿的裤子和翻边靴子,大八号的。她手中拿着一份苏格兰寡妇基金会保险单,撑着一把天篷似的大伞,她那一窝都跟她一起在伞下跑着:派齐用一只穿鞋的脚蹦着,领子是敞开的,身边悬荡着一串猪排,弗雷迪是抽抽搭搭的,苏细张着鳕鱼似的嘴在哭,阿丽思则是在费尽力气对付婴儿。女人帽上的飘带飘得高高的,一个劲儿地驱赶着孩子们走。)

    弗雷迪

    妈呀,你都是拽着我走了。

    苏细

    妈妈,牛肉汁溢出来了!

    莎士比亚

    (麻痹中一阵盛怒)杀了头一个才嫁第二个[261]。

    (莎士比亚的没有胡须的脸,变形为马丁·坎宁安的大胡子脸。天篷式大伞醉醺醺地摇晃,孩子们都跑开。伞下露出了戴风流寡妇帽[262]、穿和服的坎宁安太太。她侧着身子一边滑行一边鞠躬,还做着日本式的扭身姿势。)

    坎宁安太太

    (唱)

    他们管我叫亚洲的瑰宝[263]。

    马丁·坎宁安

    (凝视着她,无动于衷)了不得!不要脸的女人,完全不成体统!

    斯蒂汾

    Et exaltabuntur cornua iusti[264].王后与大壮牛睡觉。你们要记着帕西淮,为了那位王后的淫欲,我的老祖宗老爷爷制造了第一个告解亭[265]。别忘了格里丝尔·斯蒂文斯夫人[266],也别忘了兰伯特家族的豕性后代。诺亚喝醉了。他的方舟是敞着的[267]。

    贝拉

    这儿可不要这一套。你找错了商号。

    林奇

    别理他。他是从巴黎回来的。

    佐伊

    (跑到斯蒂汾身边,挽住他的臂膀)唷,说下去吧!给咱们来点儿法国调调吧。

    (斯蒂汾把帽子拍上脑袋,一步跳到壁炉边,缩起肩膀站着,伸出一双鱼鳍似的手,面带画上去的微笑。)

    林奇

    (用拳捶打沙发)伦伦伦如如如如恩恩恩恩。

    斯蒂汾

    (乱说一气,手脚扯动如牵线木偶)上千个娱乐场所晚上随便去玩找可心美女出售手套等等也许她的心啤酒排骨特别高级堂子非常古怪好多姑娘花枝招展谈天说地公主派头大跳其康康舞走来走去巴黎式小丑模样加倍蠢相招待单身汉外国佬也是一样说的英国话尽管蹩脚她们谈情说爱多么拿手放荡痛快感。先生们非常精英因为享乐非要不可看点着殡仪蜡烛表演天堂地狱他们眼泪银子每天晚上如此。宗教事情完全骇人听闻全宇宙世界看笑话。所有的时髦妇女到时端庄稳重然后脱衣然后大喊大叫看吸血鬼男人诱奸修女非常年轻娇嫩穿的dessous troublants[268].(他大声弹着舌头说)嗬,Là Là!Ce pif qu′il a![269]

    林奇

    Vive le vampire![270]

    妓女们

    好啊!法国调调!

    斯蒂汾

    (仰头大笑,做着鬼脸自己鼓掌)笑得非常成功。天使很像妓女,圣洁的使徒大流氓大坏蛋。Demimondaines[271]漂漂亮亮珠光宝气装扮非常可亲。要不你是否更喜欢他们现代人享乐老头儿堕落?(他做出怪模怪样的姿势四面指着,林奇和娼妓们都随着呼应)橡皮女人像可以翻出来或是真人大小偷看处女裸体同性恋非常亲吻五次十次。请进来,先生,来看镜子中各种姿势的高空吊杠那儿那部机器而且还有如果欲望行动非常兽性屠夫徒工玷污热牛肝或是肚皮上煎蛋卷pièce de Shakespeare[272].

    贝拉

    (拍着自己的肚皮,坐在沙发上向后一倚,纵声大笑)这儿煎蛋卷……嗬!嗬!嗬!嗬!……煎蛋卷……

    斯蒂汾

    (细声细气地)我爱你,先生宝贝儿。讲你的英国话,好double entente cordiale[273].真的,mon loup[274].价钱多少?滑铁卢[275]。滑进了大铁炉。(他突然打住,竖起一根食指)

    贝拉

    (哈哈笑)煎蛋卷……

    妓女们

    (哈哈笑)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斯蒂汾

    听我说。我梦见一个西瓜。

    佐伊

    出国去爱洋女士吧。

    林奇

    走遍全世界,找一个老婆。

    弗洛丽

    梦都是相反的。

    斯蒂汾

    (伸出两臂)就在这儿。娼妓的马路。在盘陀道上,巴力西卜[276]把她指给我看了,是一个矮胖寡妇。什么地方铺着红地毯呢?

    布卢姆

    (走近斯蒂汾)你看……

    斯蒂汾

    不,我飞了。我的对头都在我脚底下。永将如此。无穷无尽。(他叫喊)Pater![277]自由了!

    布卢姆

    我说,你看……

    斯蒂汾

    是要把我的精神制服下去吗,他?O merde alors![278](他的鹫爪尖了;他呼叫)Holà![279]咳哩嚯!

    (呼应他的是赛门·代达勒斯的叫声,带一点睡意,却有所准备。)

    赛门

    这样行。(他鼓动着强大有力、嗡嗡作响的翅膀,变着方向在空中左右飞扑又盘旋飞翔,同时发出鼓劲的叫声)嚯!孩子!你能胜利吗?嗬!喳!跟那些杂种拴在一个厩里?离他们远远的,驴叫都听不见才行。抬起头来!把咱们的旗子打得高高的!银地一头展翅红鹰[280]。厄尔斯特纹章长官!嗨嗬!(他发出猎兔小狗发现猎物的狂叫声)叭儿叭儿!啵叭叭啵叭叭!嗨,孩子!

    (墙纸上的大叶和林间空地迅速地顺序越野移过。一头刚埋了奶奶的强壮狐狸从隐蔽处被逼出,笔直地伸着大尾巴迅速奔向开阔地,眼睛放着亮光寻找树叶下的獾洞。跟踪而来的是猎鹿犬群,一边把鼻头凑近地面嗅着猎物踪迹,一边汪汪汪狂叫,叭叭叭的急着尝血。沃德联合会的男女猎人们和它们气息相通,迫不及待要见血。接着是从六哩岬、平房子、九哩石一带来的徒步人群,手中拿着多节的大木棍、干草叉子、大鱼叉、套马索,有执短把长鞭的牧群管理人、背手鼓的逗熊手、佩牛刀的斗牛士、执火把的灰色黑人。在人群中叫嚷的有摆骰子摊的、摆皇冠锚摊的、摆扣碗摊的、耍牌局的。还有给扒手望风的、探听马情的、戴巫师高帽的赌注经纪人,都在震耳欲聋地大喊大叫,把嗓子都喊哑了。)

    人群

    赛马节目单。赛马单!

    冷门票,一赔十!

    这里好,现金到手!现金到手!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转马盘,来试试你的运气!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卖猴子,伙计们!卖猴子![281]

    我这里一赔十!

    除去一匹,统统一赔十!

    (一匹无人骑坐的黑马,幽灵似的冲过终点,鬃毛在月光下喷着沫,眼珠子像星星。其余的马都跟在后边,一群乱蹦乱跳的坐骑。是一些仅有骨骼的马:权杖、最高极限第二、津凡德尔、威斯敏斯特公爵的飞越、御敌、博福特公爵的锡兰,巴黎大奖。骑马的全是侏儒,披着生锈的甲胄,骑着马,纵马,纵马奔腾。最后,在霏霏细雨中,来了这场比赛中众望所归的那匹名叫北方雄鸡的,一匹气喘吁吁的灰黄色老马,骑者是戴蜜色帽子、穿橙黄袖子绿上衣的加勒特·戴汐,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举着曲棍球棒备用。他这匹老马的脚上套着白色鞋罩,沿着崎岖山路跌跌撞撞地慢步跑着。)

    奥伦治协会会员们

    (嘲笑)下马推吧,先生。最后一圈了!晚上能到家的!

    加勒特·戴汐

    (直挺挺地骑着,指甲刮过的脸上贴满了邮票,他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曲棍球棒,一双蓝眼睛不断地在枝形吊灯的灯架棱柱中闪烁着光芒,而他的坐骑则以训练中的奔驰速度跨着大步缓缓跑着)Per vias rectas![282]

    (一担子挑的两桶羊肉汤,倾盆大雨似的扣在他和他那直立起来的老马身上,洒了他们一身跳动的金币,都是胡萝卜、大麦、洋葱、萝卜、马铃薯。)

    绿色协会会员们

    有点小雨啊,约翰爵士!有点小雨啊,阁下!

    (列兵卡尔、列兵康普顿和凯弗里妹子从窗下走过,唱着互不协调的歌子。)

    斯蒂汾

    听着!我们的朋友:街上的叫喊声。

    佐伊

    (举起一只手)停住!

    列兵卡尔、列兵康普顿和凯弗里妹子

    可是我偏有

    我的约克郡心肠……

    佐伊

    那就是我。(她拍手)跳舞!跳舞!(她跑到自动钢琴边)谁有两便士?

    布卢姆

    谁要……?

    林奇

    (递给她铜板)给。

    斯蒂汾

    (不耐烦地用指头打着响榧子)快!快!我的占卜杖在哪儿?

    (他跑到钢琴边,拿起他的白蜡手杖,同时开始用脚打起三拍子来。)

    佐伊

    (转摇把)来了。

    (她往口子里塞进两枚便士。金色、粉色、紫色的灯亮了起来。音箱转动起来,呜呜地发出了低沉而迟疑的华尔兹旋律。老迈不堪、弓腰驼背的古德温教授头戴有蝴蝶结的假发,身穿宫廷服装,披一件因弗内斯披风,扑动着两手哆哆嗦嗦地从房间那头走来。他的小小身子坐上钢琴凳子,举起无手棍棒似的双臂敲打琴键,同时以优美的少女姿势点着头,头上的蝴蝶结一上一下的。)

    佐伊

    (自己磕打着脚后跟旋转)跳舞呀。这儿有人上那儿吗?谁愿意跳舞?把桌子搬开。

    (自动钢琴变换着灯光,奏起了《我的姑娘是约克郡的姑娘》前奏的华尔兹旋律。斯蒂汾把白蜡手杖扔在桌上,搂住了佐伊的腰肢。弗洛丽和贝拉把桌子推向壁炉边。斯蒂汾以夸张的仪态拥扶着佐伊,开始和她在房内转着圈跳起了华尔兹舞。布卢姆站在旁边。她的衣袖从互示恩宠的手臂上滑下,露出了一朵白色的疫苗接种的肉花。马金尼教授从帷幔之间伸出一条腿来,脚尖上飞转着一顶丝质大礼帽。他巧妙地飞脚一踢,正好把旋转着的帽子送到头顶,然后俏皮地歪戴着帽子溜冰似的进了房间。他穿一件石板色的礼服大衣,暗红色的丝质翻领,围一条奶油色绢网围巾,里面是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绿坎肩,配着护脖高领和白领巾、紧身的淡紫色裤子、漆皮舞鞋、淡黄色的手套。他的扣眼里插着一枝巨大的大丽花。他左右旋转着一根云斑手杖,然后将它紧夹在腋窝底下,轻轻地右手按胸,一鞠躬,抚弄着胸前的花朵和纽扣。)

    马金尼

    人体动态的诗,健美体操的艺术。和莱格特·伯恩夫人或是莱文斯顿舞蹈学校均无瓜葛。操办化装舞会。姿态。凯蒂·兰纳的舞步。这样。注意看我!我的舞姿造型。(他踩着轻快的蜜蜂腿脚,用小步舞法向前走出三步)Tout le monde en avant!Révérence!Tout le monde en place![283]

    (前奏终止。古温德教授挥舞着形象模糊的手臂,人渐渐缩小下沉,他的活动的披风坠落在琴凳周围。更鲜明的华尔兹乐调响了起来。斯蒂汾和佐伊悠然旋转。灯光变换着,金色玫瑰色紫色此明彼暗,交错有致。)

    自动钢琴

    两个小伙子在谈姑娘,

    姑娘,姑娘,姑娘,

    他们的心上人在自己家乡……

    (从一个屋角,晨时们奔跑着出来了,都是金色的头发、秀气的凉鞋、蓝色的少女舞服、蜂腰、天真无邪的手。她们挥动跳绳,踩着轻盈的舞步。随后是穿琥珀黄的午时们。她们欢笑着,手挽着手举起胳臂,头发上那些高高的梳子闪着光,她们用嘲弄的镜子反射着太阳。)

    马金尼

    (拍击着因戴手套而没有声音的双手)Carré!Avant deux![284]呼吸要匀!Balancé![285]

    (晨时们和午时们各在原地跳着华尔兹,然后转身各自形成弧线,彼此走近,相对鞠躬。骑士们在她们背后弯腰展臂,手向她们的臂膀伸下去,接触到,又抬起来。)

    时辰们

    你可以碰我的。

    骑士们

    我可以碰你的吗?

    时辰们

    哎,可是要轻轻的!

    骑士们

    哎,一定是轻轻的!

    自动钢琴

    我的羞答答的小妮子腰身好。

    (佐伊和斯蒂汾转得大胆起来,舞姿也随便起来了。夕时们从长长的陆地阴影中跑出来,又慢慢分散,眼睛懒散无神,脸上淡淡地擦着指甲红,一种暗淡的假花。她们穿的是灰色的纱衣,深色的蝙蝠袖在陆地微风中不断地扑动。)

    马金尼

    Avant huit!Traversé!Salut Cours de mains!Croisé![286]

    (夜时们一个接一个地潜行到最后位置。晨时、午时、夕时们从她们面前退去。她们戴着假面具,头发中插着匕首,手镯上串着声音沉浊的铃子。她们疲惫地蒙着脸屈膝又屈膝。)

    手镯们

    嘿嗬!嘿嗬!

    佐伊

    (一边转一边用手扶额)唷!

    马金尼

    Les tiroirs!Chane de dames!La corbeille!Dos à dos![287]

    (她们疲惫地用阿拉贝斯克芭蕾舞姿在地板上编织图案,编了又拆,拆了又编,屈膝行礼,转身又转身的直打旋儿)。

    佐伊

    我头晕了!

    (她脱身出来,倒在一张椅子上。斯蒂汾抓住弗洛丽,又和她转起来。)

    马金尼

    Boulangère!Les ronds!Les ponts!Chevaux de bois!Escargots![288]

    (交缠、后退、交换,手臂相联形成拱形的夜时们,组成一幅幅动的图案。斯蒂汾和弗洛丽笨重地转动着。)

    马金尼

    Dansez avec vos dames!Changez de dames!Donnez le petit bouquet à votre dame!Remerciez![289]

    自动钢琴

    最好,最最好,

    巴啦砰!

    基蒂

    (跳起来)哎,迈勒斯义市的旋转木马场上,也是吹奏这个曲子!

    (她向斯蒂汾跑去。他不管不顾地放开弗洛丽,搂住了基蒂。一支尖啼麻鸟发出了刺耳的高声啸叫。托夫特的笨重的旋转木马,慢吞吞地转动着,哼哼哈哈咕咕噜噜地就在房内旋转,整个房间都在转动。)

    自动钢琴

    我的姑娘是约克郡的姑娘。

    佐伊

    彻头彻尾的约克郡。大家都来吧!

    (她搂住弗洛丽,和她转起了华尔兹。)

    斯蒂汾

    Pas seul![290]

    (他将旋转着的基蒂送入林奇怀中,从桌上抓起白蜡手杖,又回到舞场内。屋子里全都在旋转,华尔兹式旋转又旋转,布卢姆贝拉、基蒂林奇、弗洛丽佐伊、糖锭女人们。斯蒂汾戴着帽子拿着手杖在中间作青蛙叉腿、大踢腿、朝天踢腿,嘴紧闭手握拳大腿分叉。哐啷啷叮呤呤轰隆隆猎狐号手蓝绿黄灯光闪亮托夫特笨家伙转了又转,木马骑手们吊在金蛇下,内脏跳方丹戈舞,跃起踢泥脚又落下。)

    姑娘只是个工厂女工

    也没有那花哨的披绿穿红。

    (他们紧搂着迅滑,瞪眼耀眼刺眼,越滑越快乱乱哄哄转了过去。巴拉砰!)

    全体

    再来一个!重来一遍!好极了!再来一个!

    赛门

    想想你母亲娘家的人!

    斯蒂汾

    死亡之舞[291]。

    (嘭,又一声巴啷嘭打杂的摇铃,赛马、驽马、骏马、小猪群、康眉骑基督驴[292]、瘸子水手独腿加拐坐小船两臂交叠背拉纤绳又踹又蹬角笛舞彻头彻尾。巴拉砰!骑驽马、猪猡、铃马、加大拉猪群[293]、康尼棺材钢材鲨鱼石头、独把儿纳尔逊两妖婆Frauenzimmer[294]李汁儿斑斑从婴儿车掉下放声大哭。天,他真棒。导火索蓝光、酒桶贵族、可敬的晚祷勒夫、出租马车一把火、瞎子鳕鱼躬身自行车骑手们、迪莉棒白雪蛋糕、没有花哨的披绿穿红。最后一程之字形来回折,乱乱哄哄麦芽浆桶轰隆轰隆撞击过去,偏有总督夫妇心肠桶内乱哄撞击郡玫瑰花。巴拉砰!)

    (成对的舞伴散开。斯蒂汾晕头转向地急转。房间反着旋转。他闭上眼睛踉跄了几步。一根根红色的杠杠直往太空飞窜。一团团的太阳,周围群星乱转。四面墙上有许多发亮的小虫在飞舞。他一下子站住了。)

    斯蒂汾

    够了!

    (斯蒂汾的母亲僵直地从地底下升起。她瘦骨嶙峋,身穿麻风病人的灰色衣裙,头戴枯萎的橙花花环,蒙着一块已经撕破的新娘面纱。她形容枯槁,脸上没有鼻子,由于在坟墓里发霉而呈绿色,头发稀少而发直。她睁着眼圈儿发蓝色的空眼窝,直勾勾地盯住斯蒂汾,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喊了一下,但是没有声音。一个由童女和圣徒们组成的唱诗班,唱着无声的颂歌。)

    唱诗班

    Liliata rutilantium te confessorum……

    Iubilantium te virginum……[295]

    (壮鹿马利根站在一个塔楼顶上,身穿一套紫褐淡黄相间的小丑服,头戴一顶弯挂小铃铛的小丑帽,手里拿着一个切开涂了黄油的甜面包,热气腾腾的。他张着大嘴巴望着她。)

    壮鹿马利根

    这女人挺了狗腿儿啦。可怜虫!马利根会见这位受苦受难的母亲。(他举目望天。)墨丘利式的玛拉基[296]。

    母亲

    (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使人想到死的疯狂。)我原是美貌的梅·古尔丁。现在我死了。

    斯蒂汾

    (大惊失色)游魂!你是谁?不对!这是什么唬人的把戏?

    壮鹿马利根

    (摇晃着脑袋上弯挂的小铃铛)绝大的讽刺!小狗子啃奇害死了老母狗。她挺了狗腿儿。(溶化了的黄油泪从他眼中流下,滴在面包上)我们的伟大的好母亲!Epi oinopa ponton.[297]

    母亲

    (走近一些,她那带有湿灰气味的呼吸轻轻地吹拂到他脸上)人人难逃这一关呀,斯蒂汾。世界上的女人比男人多。你也一样。这一天总要来到的。

    斯蒂汾

    (恐惧、悔恨、厌恶交集,语为之塞。)母亲,他们说我害死了您。他侮辱了您的亡灵。害死您的是癌症,不是我。命呵。

    母亲

    (嘴边流出一股绿色胆汁)你还为我唱了那一支歌。爱的奥秘叫人心酸。[298]

    斯蒂汾

    (热切地)母亲,那个字你现在知道了吧,请你告诉我。那个人人都认识的字。

    母亲

    你和帕迪·李在道尔盖跳上火车的那天晚上,是谁救了你的?你漂泊异乡心情忧伤的时候,是谁同情你的?祈祷是万能的。按照乌尔苏拉修女会手册为受苦受难的灵魂作的祈祷,赦罪四十天。忏悔吧,斯蒂汾。

    斯蒂汾

    食尸鬼!鬣狗!

    母亲

    我在我们阴间为你祈祷呢。你用脑多,每天晚上让迪莉给你煮那种大米吃。我的儿子呀,你是我的头胎,自从我肚子里怀着你的时候起,多少年来我一直都疼着你。

    佐伊

    (用壁炉上的扇形挡子扇着自己)我简直要化了!

    弗洛丽

    (指着斯蒂汾)瞧!他的脸色发白!

    布卢姆

    (走到窗前,把窗开大一些)头晕了。

    母亲

    (眼中冒烟)忏悔吧!想一想地狱里的火吧!

    斯蒂汾

    (气喘吁吁地)他的无腐蚀力的升汞!啃尸体的角色!骷髅加骸骨。

    母亲

    (她的脸越凑越近,发出带灰烬味的呼吸)小心!(她举起枯萎发黑的右臂,伸出一根指头,缓缓地逼近斯蒂汾的胸膛)小心天主的手!

    (一只绿色的螃蟹[299]瞪着恶狠狠的赤红眼睛,张牙舞爪地伸出两个大钳插入斯蒂汾的心脏深处。)

    斯蒂汾

    (气得说不出话来,面容扭曲,脸色灰白苍老)屁!

    布卢姆

    (在窗边)什么?

    斯蒂汾

    Ah non,par example![300]出自头脑的想象!我决不半推半就折衷妥协。Non serviam![301]

    弗洛丽

    给他点凉水。等着。(她急忙走出。)

    母亲

    (慢慢地搓拧双手,发出苦恼绝望的呻吟)耶稣的圣心呀,请您对他大发慈悲吧!请您救救他,让他别下地狱吧,神明的圣心呀!

    斯蒂汾

    不!不!不!你们全都上来吧,看你们能不能压倒我的精神!我要把你们统统制服!

    母亲

    (发出痛苦的临终呻吟)主啊,请您看在我的面上,对斯蒂汾大发慈悲吧!我在髑髅岗断气,内心充满怜爱、忧伤和焦虑,痛苦无以名状。[302]

    斯蒂汾

    Nothung[303]!

    (他双手高举白蜡手杖,打碎了枝形吊灯。时间的最后一道火焰,惨淡无光地扑闪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黑暗,一切空间归于毁灭,玻璃唏哩哗啦地砸碎,砖瓦纷纷倒塌。)

    煤气灯头

    扑落!

    布卢姆

    住手!

    林奇

    (奔向前去,抓住斯蒂汾的手)行了!稳住了,别胡闹了!

    贝拉

    叫警察!

    (斯蒂汾扔掉手杖,向后仰着头,两条手臂也直伸在后边,噔噔噔地冲过房门边的妓女们,跑到外面去了。)

    贝拉

    (尖叫)追他!

    (两个妓女向前厅大门追去。林奇、基蒂、佐伊都乱哄哄地一拥而出,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议论纷纷。布卢姆跟出,随即又折回。)

    妓女们

    (挤在门口指指点点)在那边儿呢。

    佐伊

    (指着)那儿呢。出事儿了。

    贝拉

    谁赔灯钱?(她抓住布卢姆上衣的后摆)你。你跟他是一事儿的。灯破了。

    布卢姆

    (跑到前厅又跑回来)婆娘,什么灯?

    一妓女

    他的上衣撕破了。

    贝拉

    (眼里冒出恼怒加贪婪的冷光,指着)谁赔这个?十先令。你亲眼看见的。

    布卢姆

    (拾起斯蒂汾的手杖)我?十先令?你在他身上还没有捞够吗?难道他没有……?

    贝拉

    (大声)行了,收起你的废话吧。这可不是下等窑子,这是十先令的户家。

    布卢姆

    (仰头看灯,拉灯链。煤气灯头发出一阵吱吱声,着了,火光下现出一个打坏了的紫红色灯罩。他举起手杖。)光打坏了灯罩。他不过是这样……

    贝拉

    (缩回身子尖叫起来)耶稣啊!别!

    布卢姆

    (虚击一下)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打的纸罩。顶多造成了六便士的损失。十先令呢!

    弗洛丽

    (拿着一杯水进来)他在哪儿?

    贝拉

    你是想要我喊警察吗?

    布卢姆

    哼,我知道。养着看家狗。可是他是三一学院的大学生。他们都是你这买卖的好主顾。付房租的少爷们。(他做了一个共济会的手势)明白我的意思吗?是大学副校长的侄子呢。你可别把事儿闹大了。

    贝拉

    (恼怒)三一学院!赛完了船到这儿瞎起哄,一个钱也不给。我这儿难道是你当家还是怎么的?他到哪儿去了?我要他付钱!我要他的好看!你等着瞧吧!(叫喊)佐伊!佐伊!

    布卢姆

    (急迫地)要是是你自己的那个在牛津上学的儿子呢?(警告口气)我可知道。

    贝拉

    (几乎说不出话)你是……隐瞒身分的!

    佐伊

    (在门道里)打起来了。

    布卢姆

    什么?在哪儿?(他往桌上扔了一个先令,拔腿就走)这是灯罩钱。在哪儿呢?我需要山上的空气。

    (他匆匆奔出前厅。妓女们指点着。弗洛丽跟在他后面,手中的玻璃杯倾斜了,一路洒着水。在大门前的台阶上,所有的妓女都挤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指点着右边,那里雾气已经消散。左边锵锵锵来了一辆出租马车,驶到门前放慢速度站住了。走到前厅门口的布卢姆,看到康尼·凯莱赫陪着两个沉默的色鬼正要下车。他转开了脸。贝拉在前厅里给她的妓女们鼓劲。妓女们咂嘴咂舌美不滋滋地飞吻。康尼·凯莱赫报以一副狰狞的淫笑。两个沉默的色鬼回身付车钱给车夫。佐伊和基蒂仍指着右方。布卢姆迅速地从她们两人中间穿过。他蒙上哈里发的头罩和斗篷,把脸转向一边,急匆匆地走下台阶。他是隐瞒身分的哈仑·阿尔·拉希德,快步在那两个沉默的色鬼身后走过,迅速地顺着栏干往前走,脚步敏捷如豹,一路留下豹子的气味,一些撕成了碎片的茴香浸过的信封。白蜡手杖给他的脚步打着拍子。远处的一队大猎犬嗅到了气味;三一学院的霍恩布洛尔[304]头戴猎狐帽,下边穿一条灰色的旧裤子,挥舞着赶狗鞭子指挥狗群追来了,狗群越追越近,喘着气围着猎物汪汪乱叫,有的丢失了嗅迹,掉头走开,伸出了舌头,有的咬他的脚后跟,有的跳起来咬他的尾巴。他走着走着跑起来,左冲右突的,放倒耳朵奔腾开了,一路受到各种武器的投击:碎石块、白菜疙瘩、饼干盒子、鸡蛋、马铃薯、死鳕鱼、女便鞋。紧追不放的,是跟着左冲右突飞奔而来的一大批,他们发现新目标,群起而攻之,一人带头人人照办:夜班巡逻丙六十五号和丙六十六号、约翰·亨利·门顿、威士敦·希利、瓦·B.狄尤、市政委员南内蒂、亚历山大·岳驰、拉里·奥鲁尔克、约·卡夫、奥多德太太、尿伯克、无名氏、赖尔登太太、公民、加里欧文、叫什么的、陌生脸、真有点儿像的、见过一面的、自作主张的、克里斯·卡里南、查尔斯·卡梅伦爵士、本杰明·多拉德、莱纳汉、巴特尔·达西·约·哈因斯、红脸默里、布雷登主编、蒂·迈·希利、菲茨吉本法官先生、约翰·霍华德、巴涅尔、可敬的罐头三文鱼、乔利教授、布林太太、丹尼斯·布林、西奥多·皮尤福依、米娜·皮尤福依、韦斯特兰横街邮局女局长、查·P.麦考伊、莱昂斯的朋友、蹦达汉霍洛汉、普通人、又一普通人、穿足球鞋的、扁鼻头司机、阔绰的新教太太、戴维·伯恩、爱伦·麦吉尼斯太太、约·盖莱赫太太、乔治·利德威尔、鸡眼痛的吉米·亨利、拉腊西督导、考利神父、海关总署出来的克罗夫顿、丹·道森、手拿小钳子的牙科大夫布卢姆、鲍勃·窦冉太太、肯尼菲克太太、怀斯·诺兰太太、约翰·怀斯·诺兰、克朗斯基电车里大屁股挤过来的漂亮太太、出租《偷情的乐趣》的书摊老板、杜必达而她也真的肚皮大了小姐、罗巴克的杰拉尔德·莫兰太太和斯丹尼斯拉斯·莫兰太太、德里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韦瑟勒普、海斯上校、马司田斯基、项缘、彭罗斯、阿伦·菲加特纳、摩西·赫佐格、迈克尔·E.杰拉蒂、特洛伊巡官、加尔布雷思太太、埃克尔斯街角的警察、带着听诊器的布雷迪老大夫、海滨的神秘人物、一条寻物猎犬、米丽亚姆·丹德雷德太太和她的所有的情人。)

    追捕群众

    (纷纷乱乱,一窝蜂似的)他就是布卢姆!抓布卢姆!抓住他布卢姆!抓强盗!喂!喂!堵住那个街口,抓住他!

    (在比弗街口的脚手架下,气喘吁吁的布卢姆在一堆人的外围站住了。那一群人正在乱乱哄哄七嘴八舌怎么回事喂喂听着谁也不知谁和谁干闹些什么吵成一团。)

    斯蒂汾

    (做着繁缛的手势,呼吸深沉而缓慢)你们是我的客人。不速之客。沾乔治五世和爱德华七世[305]之光。要怪历史。是记忆的母亲们编造的寓言。

    列兵卡尔

    (对凯弗里妹子)他侮辱你了吗?

    斯蒂汾

    我招呼她用的是呼格,阴性。很可能是中性。非生格。

    众人声音

    没有,他没有。我瞅见他了。那一位姑娘。他是在科恩太太家的。怎么回事?当兵的和老百姓。

    凯弗里妹子

    我陪着两位老总,他们走开一忽儿去那个——明白吗,这时候这个年轻人从后面追上来了。别看我不过是个一先令的窑姐儿,我可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众人声音

    这姑娘不三心二意。

    斯蒂汾

    (望见林奇和基蒂的头)好啊,西绪福斯[306]。(他指自己和旁人)有诗意。小水的湿意。

    凯弗里妹子

    对呀,要我和他去。可是我陪着老总朋友呢。

    列兵康普顿

    他就是欠揍,这家伙。给他一下子,哈里。

    列兵卡尔

    (对凯弗里妹子)刚才我和他去尿尿,他侮辱你了吗?

    丁尼生勋爵

    (绅士风度十足的诗人,上身穿英国国旗上装,下身是法兰绒的板球裤,头上没有戴帽子,长胡子随风飘动)他们的职责不是把道理讲清。[307]

    列兵康普顿

    给他一下子,哈里。

    斯蒂汾

    (对列兵康普顿)我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但是你的话很有道理。斯威夫特博士说过,一个身披铠甲的人,可以战胜十个只穿衬衣的人。衬衣是举隅法。以局部表整体。

    凯弗里妹子

    (对群众)不是,我是跟老总一起的。

    斯蒂汾

    (和蔼可亲地)怎么不行?余勇可贾的武夫嘛。以我之见,每一位女士比方说……

    列兵卡尔

    (歪戴着帽子,向斯蒂汾逼近)你说说,老哥儿们,我把你的下巴一拳打烂怎么样?

    斯蒂汾

    (抬头望天)怎么样?很不愉快呗。高尚的自欺之道[308]。以我个人而言,我讨厌动手。(他摇摇手)手有一点疼。Enfin ce sont vos oignons.[309](对凯弗里妹子)这里是出了一点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多丽·格雷[310]

    (站在阳台上挥动手帕,做耶利哥女侠记号)喇合[311]。厨师的儿子[312],再见吧。祝你平安回家来找多丽。梦中别忘了你家乡的姑娘,她也会梦见你。

    (士兵们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布卢姆

    (从人群中挤进去,使劲拉斯蒂汾的袖子)来吧,教授,车夫等着呢。

    斯蒂汾

    (转身)嗯?(摆脱他的手)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他谈谈呢?不论是谁,只要是能在这个扁圆桔形球上直立走路的人类,都可以谈。(用手指着)不论和谁谈,我只要能看到他的眼睛,我就不怕。保持垂直的。(他踉跄倒退一步。)

    布卢姆

    (扶他)保持你自己的垂直吧。

    斯蒂汾

    (发出空洞的笑声)我的重心有所偏离。我已经忘了诀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讨论吧。为生存而斗争,这本是存在的法则,但是但是人类中的和平爱好者,其中著名的是沙皇和英国国

    王[313],他们却发明了仲裁。(以手轻扣前额)但是我必须在这里头把祭司和国王一齐杀死[314]。

    花柳碧蒂

    你听见教授说的话了吗?他是大学出来的教授。

    孔底凯特

    听见了,我听见了。

    花柳碧蒂

    他说出话来是那么文质彬彬,与众不同。

    孔底凯特

    敢情是。可是同时又那么词语恰当,一针见血。

    列兵卡尔

    (挣脱身子,走上前来)你说我的国王什么话来着?

    (爱德华七世在一个牌楼下出现。他穿一件白色紧身上衣,胸前绣着圣心图像,还有嘉德勋章、蓟花勋章、金羊毛勋章、丹麦白象勋章、斯金纳和普罗宾骑兵团徽、林肯法学会常务委员徽章,以及马萨诸塞州荣誉老炮兵队队徽。他正在嘬一块红色的枣味糖锭。他披着共济会遴选至高无上大师的长袍,拿着泥刀,围着围裙,上有“德国制”字样。他的左手提着灰浆桶,桶上印有Défense d′uriner[315]字样。人们对他发出一片热烈欢迎的呼声。)

    爱德华七世

    (缓慢、庄严、然而含糊不清地)和平:完美的和平。我手提浆桶,作为标识。回头见,孩儿们。(转向臣民)朕来此观战,为双方诚实无欺作见证,朕真诚祝愿双方都取得最大胜利。Mahak makar a bak.[316](他和列兵卡尔、列兵康普顿、斯蒂汾、布卢姆、林奇一一握手。)

    (群众纷纷鼓掌。爱德华七世仁厚地举桶致意。)

    列兵卡尔

    (对斯蒂汾)你再说一遍。

    斯蒂汾

    (精神紧张而态度友好,控制着自己)我理解你的观点,虽然我本人目前并没有国王。如今是成药的时代。在这地方进行讨论是不容易的,但是要点可以说一下。你为你的国家而死,这是假设。(他伸手摸列兵卡尔的衣袖)我并不希望你如此。但是我却说:让我的国家为我而死吧。这是它迄今为止的实际行动。我并不要它死。打倒死亡。生命万岁!

    爱德华七世

    (在成堆的被杀者尸体上空冉冉升起,身上和头上是逗乐儿的耶稣的装束和光环,磷光闪闪的脸上有一块白色枣味糖锭似的菱形。)

    我的手法是新颖而又惊人,

    治瞎子我把沙土往他们眼睛里头扔。

    斯蒂汾

    国王们和独角麒麟们!(他退后一步)咱们来找个地方,好……那位姑娘说什么?

    列兵康普顿

    嗨,哈里,给他小肚子底下来一脚。照着小便那儿狠狠地踢。

    布卢姆

    (对那两个兵,温和地)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多喝了几口。苦艾酒。绿眼魔鬼。我认识他。他是一位绅士,诗人。没有问题的。

    斯蒂汾

    (点头微笑,又哈哈大笑)绅士,爱国者,学者,审判骗子的法官。

    列兵卡尔

    他是谁关我的屁事!

    列兵康普顿

    他是谁关我们屁事!

    斯蒂汾

    看来,我叫他们不高兴。绿布逗牛[317]。

    (巴黎的凯文·伊根身穿带有流苏的西班牙黑衬衫,头戴一顶破晓出击帽,向斯蒂汾打招呼。)

    凯文·伊根

    阿啰!Bonjour!那个dents jaunes的vieille ogresse.[318]

    (帕特里斯·伊根从后面窥视,露出一张兔子脸,正在小口小口地咬一片温桲叶子。)

    帕特里斯

    Socialiste![319]

    唐·埃米尔·帕特里齐奥·弗朗

    兹·鲁珀特·波普·亨尼西[320]

    (身穿中古锁子甲,头戴饰有两只飞雁的头盔,伸出一只披甲的手,义愤填膺地指着那两个列兵)Werf those eykes to footboden,big grand porcos of johnyellows todos covered of gravy![321]

    布卢姆

    (对斯蒂汾)咱们回家吧。你会惹出麻烦来的。

    斯蒂汾

    (摇摇晃晃地)我不躲避麻烦。他能使我的思维活跃起来。

    花柳碧蒂

    一看就知道,他是名门之后。

    魁伟女人

    他说的是绿胜于红。沃尔夫·托恩[322]。

    鸨母

    红色不比绿色差。还更强。当兵的上!爱德华国王上!

    一鲁夫

    (笑)没错!上去向德威特[323]投降。

    公民

    (披一条巨大的翠绿围巾,执栎树棍子,大声叫喊)

    愿天上的天主

    派来一只飞鸽

    牙齿锋利如同剃刀

    把那些英国恶狗

    那些杀我们爱尔兰首领的恶狗

    统统咬断喉咙。

    短发的少年

    (颈上套着绞索套,双手抓住涌出的肚肠往里塞)

    我与人从来是无冤无仇,

    爱祖国不能怕国王杀头。

    剃头鬼朗博尔德

    (手提旅行提包,由两个戴黑色面罩的助手陪同走上前来,打开提包)女士们,先生们。这是皮尔西太太买去杀莫格的菜刀。这是伏亚桑作案用的刀子,他把同乡的老婆大卸八块,用床单裹着藏在地下室里,不幸的女人脑袋都搬了家。这一小瓶砒霜,是从巴伦小姐尸体上回收得来的,塞登就是为它上了断头台。[324]

    (他抽动绞索,两个助手跳起来抓住受刑人的腿往下拽。短发少年喉咙里发出哼哼声,舌头伸出老远。)

    短发的少年

    忘奥为喔因呃安咿而咦坳。[325]

    (他断气了。被绞死者忽有剧烈的勃起,射出一股股精液,透过尸衣落在大卵石路面上。贝林汉姆太太、耶尔弗顿·巴里太太、尊贵的默文·滔尔博伊斯夫人一拥而上,掏出手绢去汲取精液。)

    朗博尔德

    我自己也快了。(他解下绞索套)这是绞死叛贼的绳索。十先令一次。已向殿下登记。(他把脑袋伸进绞死者的洞开的肚子内,然后又抽出脑袋,上面缠满一圈圈冒热气的肚肠)我的痛苦的任务已经完成。上帝保佑吾王!

    爱德华七世

    (缓慢而庄严地一边敲击灰桶,一边以心满意足的神色轻歌曼舞)

    加冕日来加冕日,

    普天同呀同庆祝,

    白酒、啤酒、葡萄酒!

    列兵卡尔

    喂!你说我的国王怎么来着?

    斯蒂汾

    (扬起双手)唉,这可是太单调了!没说什么。他要我的钱,要我的命,虽然他也是不要不行,为了他的某种野蛮的帝国。钱我是没有的。(茫然地搜索自己的口袋)给了什么人了。

    列兵卡尔

    谁要你的臭钱?

    斯蒂汾

    (企图走开)谁能告诉我,到什么地方少能少遇见这类无法避免的倒霉事?a se voit aussi à Paris.[326]……但是,圣派特里克在上……

    (妇女们都将头聚在一起。没牙老太坐在一株大蘑菇上出场,头戴一顶宝塔糖帽子,胸口佩带马铃薯枯萎症的死亡之花。[327])

    斯蒂汾

    啊哈!我认识你,老婆子!哈姆雷特,报仇呀[328]!吃掉自己下的猪崽子的老母猪[329]!

    没牙老太

    (前后摇晃着)是爱尔兰的心上人,西班牙国王的女儿[330],我的孩子。那些闯进家里来的外人,没有好下场!(发出报丧女妖的哀号)呜呼!呜呼!牛中魁首!(恸哭)你不是遇见了可怜的老爱尔兰吗,她怎么样啦[331]?

    斯蒂汾

    我看你怎么样?扣帽子的哄人把戏!神圣的三位一体中的第三位何在?Soggarth Aroon[332]何在?可敬的腐肉鸦[333]。

    凯弗里妹子

    (尖声喊叫)拉住他们,让他们别打。

    一鲁夫

    咱们的人退了。

    列兵卡尔

    (扯自己的腰带)哪个操蛋家伙敢说我那操蛋国王半个不字,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布卢姆

    (大惊)他什么也没有说。半句也没有说。纯粹是误会。

    列兵康普顿

    动手,哈里。照着他的眼睛给他一拳。他是个亲布尔分子。

    斯蒂汾

    我?什么时候?

    布卢姆

    (对两个英国兵)我们在南非是给你们打仗的。爱尔兰飞弹部队。这难道不是历史吗?皇家都柏林火枪团。还受了皇上的嘉奖呢。

    壮工

    (蹒跚而过)可不是吗!天主呀,可不是吗!嗨,让得儿开得儿呀!嗨!呸!

    (一队穿戴盔甲的持戟手一齐举起武器,天棚似的一大片,矛尖都挑着肚肠。忒迪少校亮相,他嘴上是恐怖大王特寇式的八字胡,头上戴着饰有羽毛等物的熊皮高帽子,肩章、金臂章、马刀佩囊一应俱全,胸前亮晶晶的挂着好些军功章。他做圣殿骑士[334]的朝圣战斗姿势。)

    忒迪少校

    (粗声吼叫)罗克渡口[335]!卫士们上,跟他们干!Mahar shalal hashbaz.[336]

    公民

    Erin go bragh![337]

    (忒迪少校和公民互相显示军功章、勋章、战利品、伤疤。两人恶狠狠地互致敬礼。)

    列兵卡尔

    我来收拾他!

    列兵康普顿

    (把群众挡开)让一让,公平合理打一场。把这家伙揍个皮开肉绽的!

    (两个军乐队分别大声演奏《加里欧文》[338]和《上帝保佑国王》。)

    凯弗里妹子

    他们要打起来了。是为了我!

    孔底凯特

    英雄与美人。

    花柳碧蒂

    据我看来,玄服骑士必将获胜。

    孔底凯特

    (满脸涨红)未必,夫人。我支持红色紧身上衣和快活的圣乔治[339]。

    斯蒂汾

    婊子的满街招呼

    将织下老爱尔兰的裹尸布。

    列兵卡尔

    (松开腰带,大声喊叫)哪个操蛋杂种敢说我那倒霉操蛋国王半个不字,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布卢姆

    (抓住凯弗里妹子的肩膀摇晃)开口呀,你!你哑了吗?你是不同民族之间的桥梁,也是上下两代之间的联系。开口呀,女人,神圣的生命创造者!

    凯弗里妹子

    (惊恐,拉列兵卡尔的袖子)咱不是陪着你吗?咱不是你的姑娘吗?妹子是你的姑娘。(叫喊)警察!

    斯蒂汾

    (兴奋异常,对凯弗里妹子)

    白白的小手红红的嘴,

    你那个身子真叫美。

    众人声

    警察!

    远处嘈杂人声

    都柏林着火了!都柏林着火了!起火了!起火了!

    (硫磺烈火腾空而起。浓烟滚滚而过。机关炮频频轰鸣。天翻地覆。军队摆开阵势。马蹄疾驰声。大炮声。嘶哑的号令声。的钟声。助威者高声呐喊。醉汉们乱吵乱闹。娼妓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浓雾号角的鸣叫。有勇敢乱杀的吼声。有被杀者的狂喊。长矛刺在胸甲上铿锵作响。盗贼忙着抢被杀者的财物。大批的猛禽,有的从海面上翱翔而至,有的从沼泽地区展翅飞来,有的从高山巢穴猛扑而下,都啸叫着在上空盘旋:塘鹅、鸬鹚、秃鹫、苍鹰、山鹬、游隼、灰背隼、黑琴鸡、白尾海、海鸥、信天翁、北极黑雁。午夜的太阳成了一片昏暗。大地颤抖了。都柏林的死人都从前景公墓和杰罗姆山的坟墓里钻出来,有的穿白绵羊皮大衣,有的披黑山羊皮斗篷,向许多人显了灵。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大口,露出了一个深渊。全国让量跳栏冠军汤姆·罗奇福特穿着运动员的背心裤衩,领先跑到深渊边上,一纵而下。跟在他后面纵身下去的有一大串田径运动员。他们做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姿势在深渊边上凌空而起,然后一直坠落下去。工厂女工们穿着红红绿绿的花哨衣服,投掷着火红的约克郡巴拉嘭炸弹。上流社会女士们撩起裙子保护脑袋。爱笑的妖女们穿着红色短袄,骑着扫帚柄在空中飞过。贵格会友利斯特图书馆长管涂药膏。天上下起了恶龙牙齿。从一条条垄沟里,迸出了许多手持武器的勇士[340]。勇士们客客气气地交换了红十字骑士信号,然后捉对儿用马刀厮杀起来:沃尔夫·托恩对亨利·格拉顿,史密斯·奥布赖恩对丹尼尔·奥康内尔,迈克尔·达维特对艾萨克·巴特,贾斯廷·麦卡锡对巴涅尔,阿瑟·格里菲斯对约翰·雷德蒙德,约翰·奥利里对利尔·奥约尼,爱德华·菲茨杰拉德勋爵对杰拉德·菲茨爱德华勋爵,格伦族的奥多诺休对奥多诺休族的格伦。在大地中央一块高地上,升起了圣巴巴拉[341]的野地祭坛。祭坛两侧的兽角上,都插着黑色的蜡烛。两道光线从碉楼高处的两个枪眼射下,落在烟雾弥漫的祭坛石板上。石板上卧着裸体的非理女神米娜·皮尤福依太太,手脚拴住,大肚皮上放着一只圣餐杯。玛拉基·奥弗林神父主持野营弥撒,他穿一条空花衬裙,外面反罩法衣,两只左脚都是脚后跟向前。可敬的休·C.海因斯·洛夫硕士先生身穿黑色教士袍,头戴学位帽,脑袋和衣领都是后面向前,撑着一把伞罩住祭司的头。)

    玛拉基·奥弗林神父

    Introibo ad altare diaboli.[342]

    可敬的海因斯·洛夫先生

    走向使我年轻时过上快乐日子的魔鬼。

    玛拉基·奥弗林神父

    (从圣餐杯中取出一块滴血的圣饼,举在空中)Corpus meum.[343]

    可敬的海因斯·洛夫先生

    (将祭司的衬裙从后面高高撩起,露出毛烘烘的灰色光屁股,屁股里插着一根胡萝卜)我的身体。

    全体被打入地狱者的声音

    切一着治统猪天的能全为因,亚路利哈![344]

    (天上传来上主的呼唤声)

    上主

    猪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乎天!

    全体升入天堂者的声音

    哈利路亚,因为全能的天主统治着一切!

    (天上传来上主的呼唤声)

    上主

    天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主!

    (橙派[345]和绿派的农民和市民各唱各的歌,一方唱《踢教皇》,另一方唱《每天每天歌颂马利亚》,互不相让,嘈杂刺耳。)

    列兵卡尔

    (语气凶狠)我来收拾他,操蛋基督助我!看我把这操蛋杂种的倒霉操蛋臭气管拧断了!

    (寻物猎犬在人群外缘钻来钻去,大声吠叫。)

    布卢姆

    (跑到林奇面前)你不能想法把他弄走吗?

    林奇

    他喜欢辩证法,那是世界通用的语言。基蒂!(对布卢姆)你把他弄走吧。他不会听我的。

    (他把基蒂拽走了。)

    斯蒂汾

    (指着说)Exit Judas.Et laqueo se suspendit.[346]

    布卢姆

    (跑到斯蒂汾面前)快跟我一起走吧,免得事情闹大了。这是你的手杖。

    斯蒂汾

    手杖不要。要理性。这是纯理性的筵席。

    没牙老太

    (拿一把匕首往斯蒂汾的手上塞去)除掉他,宝贝疙瘩。到早晨八点三十五分你就上天了[347],爱尔兰就自由了。(她祈祷)仁慈的天主呀,你收了他吧!

    凯弗里妹子

    (拉列兵卡尔)走吧,你灌多了。他侮辱了我,可是我原谅他。(凑近他的耳朵叫喊)我原谅他对我的侮辱。

    布卢姆

    (隔着斯蒂汾的肩膀说)对,走吧。你们看,他是不行了。

    列兵卡尔

    (挣脱身)我要侮辱他。

    (他伸出拳头冲向斯蒂汾,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斯蒂汾踉跄几步,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他脸朝天趴着,帽子滚到墙边。布卢姆跟过去,拾起帽子。)

    忒迪少校

    (大声喊)马枪入套!停火!敬礼!

    寻物猎犬

    (狂叫)沃沃沃沃沃沃沃沃。

    群众

    让他起来!人家倒在地上就别打了!要空气!谁?当兵的打的。是个教授。受伤了吗?别欺负人!他昏过去了。

    老妪

    红制服有什么理由打这位先生,人家又是喝了几杯的!有本事去打布尔人去!

    鸨母

    听这话说的!当兵的难道没有权利玩姑娘吗?他打他就是看他敢不敢出头。

    (两人互相揪头发,抓脸,啐唾沫。)

    寻物猎犬

    (吠叫)汪汪汪。

    布卢姆

    (把她们推开,大声说)走开,站远一些!

    列兵康普顿

    (拉他的伙伴)注意。开路吧,哈里。马路橛子来了!

    (人群中站着两个披雨披的巡逻,个子高高的。)

    巡逻甲

    这儿出了什么事儿?

    列兵康普顿

    我们跟这位小姐在一起。他侮辱我们,还对我的伙伴动手动脚的。(寻物猎犬吠叫)这是谁的倒霉狗?

    凯弗里妹子

    (有所期待)他出血了吗?

    男人

    (从跪着的姿势站起来)没有。晕过去了。会醒过来的,没有问题。

    布卢姆

    (注意地瞅了那人一眼)我来照应他。不难……

    巡逻乙

    你是谁?你认识他吗?

    列兵卡尔

    (摇摇晃晃地走向巡逻)他侮辱了我的女朋友。

    布卢姆

    (忿怒地)你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了他。我是见证人。巡官,把他的团队番号记下来。

    巡逻乙

    我怎么执行任务用不着你来发指示。

    列兵康普顿

    (拉他的伙伴)听着,开路吧,哈里。要不贝内特要关你的禁闭了。

    列兵卡尔

    (踉踉跄跄地被拉走)上帝操他个老贝内特。他是个白屁股孬种。我才不在乎他呢。

    巡逻甲

    (取出记事册)你叫什么名字?

    布卢姆

    (向人群后面张望)我看那儿来了一辆车子。您能不能帮我一下子,巡长……

    巡逻甲

    姓名,住址。

    (康尼·凯莱赫头戴缠黑纱的帽子,手拿丧事花圈,在围观的人群中出现。)

    布卢姆

    (敏捷地)嗨,来得正好!(耳语)赛门·代达勒斯的儿子。喝多了一点儿。请你让这两位警察把这些闲人赶开一些。

    巡逻乙

    您好,凯莱赫先生。

    康尼·凯莱赫

    (眼睛慢吞吞地转动着,对巡逻)没有事儿。我认识他。赛马赢了一票。金杯赛。扔扔。(笑)一赔二十。明白我的意思吗?

    巡逻甲

    (转向人群)喂,你们都张着嘴看什么?都走,走开!

    (人群慢慢散开,嘟哝着进了小巷。)

    康尼·凯莱赫

    你们交给我吧,巡长。没有问题。(他笑着摇头)咱们自己不也是常出丑吗,有时还更糟呢。怎么样?嗯?怎么样?

    巡逻甲

    (笑)敢情是。

    康尼·凯莱赫

    (用胳膊肘碰碰巡逻乙)算了,抹掉名字算了。(他晃着脑袋哼起曲调来)哼着我的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土啦仑。怎么样?嗯?明白我的意思吗?

    巡逻乙

    (和善地)是呀,我们也是过来人。

    康尼·凯莱赫

    (眨着眼睛)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我有一辆车子在那边。

    巡逻乙

    好吧,凯莱赫先生。晚安。

    康尼·凯莱赫

    这儿我负责了。

    布卢姆

    (和两个巡逻一一握手)非常感谢两位。谢谢你们。(机密地低声说)咱们不希望闹成什么丑闻,两位明白。父亲是一个挺受人尊敬的知名人物。不过是年轻人的小小荒唐事儿罢了,两位明白。

    巡逻甲

    哎,我明白,先生。

    巡逻乙

    没有问题,先生。

    巡逻甲

    只有出了人身伤害事故,我才必须向站上报告呢。

    布卢姆

    (迅速点头)那是自然。完全正确。你们的职责所在嘛。没有别的。

    巡逻乙

    是我们的职责。

    康尼·凯莱赫

    晚安,两位。

    两巡逻

    (一齐敬礼)晚安,两位先生。

    (他们踏着缓慢、沉重的步伐走开了。)

    布卢姆

    (吹一口气)有您来,真是老天保佑。您有车?

    康尼·凯莱赫

    (笑,翘起拇指向右肩后方脚手架旁边停着的车子)两个旅行推销员,在贾米特饭店请喝香槟。王侯般的,真的。其中有一个赌赛马输了两镑。借酒浇愁。想找快活姑娘开开心。所以我把他们装在贝汉的车上,送到夜市来了。

    布卢姆

    我是正从加德纳街回家,碰巧遇见……

    康尼·凯莱赫

    (笑)他们自然想要我跟他们一起玩那些浪女人的。我可不奉陪了,天主在上,我说。像我这样、你这样的识途老马,谁还干那个?(又笑,同时斜着失去了光泽的眼睛作态)谢谢天主,咱们自己家里就有,怎么样,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哈,哈,哈!

    布卢姆

    (也勉强笑)嘻,嘻,嘻!可不是吗。实际上我是看望那儿的一个老朋友费拉格,您不认识他(可怜,他都病倒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在一起喝了一杯酒,我正要回家……

    (马嘶鸣。)

    马

    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咴儿回儿家!

    康尼·凯莱赫

    可不是吗。把那两个推销员送到科恩太太家之后,是我们这车夫贝汉告诉我的,我就让他站住一下,下车来瞅一瞅。(笑)灵车的车夫头脑清醒,这是一种特长。要我送他回家吗?他住哪儿?卡勃雷区的什么地方吧,怎么样?

    布卢姆

    不对。从他的话里,我听着像是在沙湾。

    (斯蒂汾趴着,对着天上的星星呼吸。康尼·凯莱赫慢吞吞地斜着眼睛瞅那匹马。布卢姆满脸布愁云,不声不响地俯视着。)

    康尼·凯莱赫

    (搔着后脑勺子)沙湾!(他弯下腰去叫斯蒂汾)喂!(又叫)喂!他不知怎么的全身都是刨花。小心他们别偷了他的东西。

    布卢姆

    没有,没有,没有。我拿着他的钱,他的这个帽子,还有手杖。

    康尼·凯莱赫

    嗯,行,他回头就好了。没有伤着骨头。好吧,我得挪挪地儿了。(笑)早上我还有约会呢。埋死人。一路平安!

    马

    (嘶鸣)咴儿咴儿咴儿回儿家。

    布卢姆

    晚安。我等他一下,一忽儿陪他去……

    (康尼·凯莱赫回到那辆外座车边,上了车。马具发出一阵铿锵声。)

    康尼·凯莱赫

    (站在车上)晚安。

    布卢姆

    晚安。

    (车夫抖一下缰绳,扬起了鞭子给马鼓劲。车和马缓缓地、笨重地倒退出去,转过了弯。康尼·凯莱赫坐在侧座上,左右摇晃着脑袋表示对布卢姆的处境感到好玩。车夫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上,也一个劲儿地直颠脑袋,算是参加这一场哑剧式的无声取乐。布卢姆摇摇头,作为无言喜剧式的答复。康尼·凯莱赫用大拇指和手掌做手势,表示不管别的还有什么事,睡是可以继续睡下去的,两个警察不会来干涉。布卢姆缓缓点头表示感激,表示斯蒂汾正是需要睡一睡。马车铿铿锵锵土啦仑地转进了土啦仑巷子。康尼·凯莱赫又一次举手妥啦妥仑致意。布卢姆做手势妥啦妥仑,要康尼·凯莱赫妥啦妥仑妥啦放心。马蹄得得,马具铿锵,土啦土路,土啦路路辘辘越辘越远。布卢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斯蒂汾那顶缠着刨花的帽子和手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定。过了一忽儿,他弯下腰去摇晃他的肩膀。)

    布卢姆

    喂!喂!(没有回答。他又一次弯腰)代达勒斯先生!(没有回答)要喊名字。梦游人[348]。(他又弯下腰去,迟疑片刻之后把嘴凑近卧地人的脸)斯蒂汾!(没有回答。他又叫)斯蒂汾!

    斯蒂汾

    (蹙眉)谁?黑豹。吸血蝠。(他叹一口气,伸了伸手脚,然后拖长了声音,口齿不清地喃喃吟诵起来)

    谁愿……弗格斯……驾车

    深深……树林……浓荫……?[349]

    (他叹一口气,翻向左侧,把身子蜷缩起来。)

    布卢姆

    诗,受过高深教育的。可惜。(他又弯腰,给斯蒂汾解开坎肩钮扣)呼吸。(轻轻地用手指拂掉斯蒂汾衣服上的刨花)一镑七。总算没有受伤。(细听)什么?

    斯蒂汾

    (喃喃吟诵)

    ……树林……深处

    ……朦胧海洋……白色酥胸。[350]

    (他伸出胳膊,又叹一口气,把身体蜷成一团,布卢姆拿着帽子和手杖直立在一边。远处有一只狗叫了几声。布卢姆握手杖的手收紧了一下,又放松了。他低头看着斯蒂汾的脸和身体。)

    布卢姆

    (与黑夜商议)脸像他那可怜的母亲。在树林的浓荫里。深处的白色酥胸。弗格森,我听着他说的好像是。一位姑娘吧。不知哪儿的姑娘。对他是最大的好事。(低声吟诵)……宣誓,我时时注意,永远保密,决不泄漏,任何内容,任何活动[351]……(低声吟诵)……在海洋的狂暴沙漠上……离岸一锚链……潮汐落……又涨……[352]

    (他陷入沉思,以秘密大师[353]的姿势将手指按在嘴唇边,默默地警惕地守卫着。在黑黢黢的墙前,徐徐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是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被神仙偷换过的孩子[354],身穿一套伊顿服,脚蹬一双玻璃鞋,头上戴一顶小小的青铜盔,手里拿着一本书。他从右到左地看着书,微微笑着,用听不清的声音念着,还吻着书页。)

    布卢姆

    (惊诧万分,用听不清的声音喊叫起来)茹迪!

    茹迪

    (直视布卢姆的眼睛而无所见,继续念着书,吻着书页,微笑着。他的脸呈现一种柔嫩的紫红色,衣服上的钮扣是钻石和红宝石做的。他的左手拿着一根细细的象牙棍子,上面系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一只白色的小羊羔从他的坎肩口袋里探出头来。)

    * * *

    [1] 卡文为爱西北部一郡,胡特希尔等为郡内小城镇。

    [2] 拉丁经文:我见圣殿右侧涌出泉水。哈利路亚。

    [3] 拉丁文:(提高一些)凡是那水所达到的人。

    [4] “守信小街”在“夜市区”中心。

    [5] 拉丁文:(胜利状)全都获救了。

    [6] 据《新约·使徒行传》第二章,耶稣升天后的五旬节上,忽有形似火舌之物出现,耶稣的门徒们立即开始能用各种不同语言说话。

    [7] 梅克冷堡街为“夜市区”中心,以妓院密集而声名狼藉,在十九世纪末已改名蒂龙街,即斯蒂汾和林奇现去处(今已再改名铁路街)。

    [8] 即亚里士多德,见317页注①。

    [9] 欧玛尔·海亚姆(Omar Khayyam)为十一、十二世纪波斯诗人,其诗接近中国绝句,由十九世纪英国诗人菲茨杰拉德译为英文后风靡一时,其中最著名的诗句有:树荫下放着一卷诗章,/一瓶葡萄美酒,一点干粮,/有你在这荒原中傍我欢歌——/荒原呀,啊,便是天堂!(郭沫若译)

    [10] 法文:“残酷的美女”,英国诗人济慈曾有一诗以此为题。

    [11] 拉丁文:“走向使我的青春获得欢乐的女神”,原系天主教弥撒中助祭用语,但有一字之差,即“神”被改为“女神”。

    [12] 都柏林西南郊区地名。

    [13] 据传有人以帽子扣在粪块上,对警察说帽中有鸟,骗他看住帽子而自己溜走。

    [14] 据《圣经·启示录》第十三章,“戾龙”(魔鬼)遣来人间的“兽”,给人打上印记作为受其管辖的标志。

    [15] 二十世纪初曾出现水银制剂“黑药水”,用以治疗梅毒。

    [16] 西班牙语:晚上好,白小姐。这是什么街?

    [17] 爱尔兰语:迈堡特街。

    [18] 法语:谢谢。

    [19] 爱尔兰语:保重(告别语)。

    [20] 德语:是,我知道,爸爸。

    [21] 莫森索尔为十九世纪剧作家,其剧本《黛波拉》即《李娅》中描绘犹太家庭中叛逆儿子情节,布卢姆父亲特别欣赏此剧,参见119页。

    [22] 意地绪语(犹太人国际通用语):非犹太人开心。

    [23] 混合语言咒词,意义可能为“上帝保佑!女性!”,参见380—381页。

    [24] 意大利语:“你的心是不是跳得快了一点?”为莫莉将演唱的《唐·吉凡尼》歌剧词句(见144页注⑤),但已变为问句。

    [25] 天主教婚礼中新郎赠戒指时应对新娘说:“我赠你这金银,我将全部尘世财富授与你。”

    [26] 利弗莫尔演唱团和波希弟兄均曾于十九世纪末年在都柏林演出,常有化装黑人演唱美国南方黑人歌曲的节目。

    [27] 典出美国十九世纪民歌“我在铁路上干活”。

    [28] 典出穆尔一诗中姑娘自叙驯养而又失去一“亲爱羚羊”的故事。

    [29] 毕晓普为十九世纪美国魔术家,以善于猜人心思闻名,曾到英国等地表演。

    [30] 此句为《爱情的古老颂歌》中歌词。

    [31] 一种客厅猜字游戏,用一不相干词语代替另一词语,供人根据上下文猜其意义。

    [32] 英俗圣诞节日期间室内悬挂懈寄生枝,姑娘站枝下时,男可摘枝上果并吻她。

    [33] 英谚:“两人成伴,三人不欢。”或是“两人成伴,三人成群。”

    [34] 意大利语歌词:咱们那时将携手同行(见101页注①)。

    [35] “地狱门”为夜市区内廉价妓院集中地区。

    [36] 典出爱尔兰民歌《我们是韦克斯福德的孩儿们》歌词“挣断磨伤皮肤的铁练。解放我们的祖国”。

    [37] 法文:会面,邂逅。

    [38] 法文:各有其好。

    [39] “犬星”即犬狼星,“犬星时令”大体上与中国夏季伏天相当,据信此期内狂犬多。

    [40] 古希腊史诗中有两位名叫“埃阿斯”(Ajax)的英雄。

    [41] “冯”为德国贵族姓氏标志,“帕夏”为土耳其及北非军政长官头衔,“布鲁姆”(Blum)为十九至二十世纪间名人,曾在埃及任高官。

    [42] 德语:雷暴,天哪!

    [43] 《里昂邮车》为一法国戏剧(1850),写杜鲍斯克抢劫邮车,勒寿尔克与之酷似,被误认为劫车犯而处死,后方发现错误并处决真犯。

    [44] 据《圣经·士师记》第十二章,“示播列斯”为以色列战争中鉴别以法莲人所用词语,凡说此词不能正确发音者即证明为以法莲人而被杀。共济会第二级入会仪式中以此词象征丰盛。

    [45] “心不在焉的战争”即英国的南非殖民战争(1899—1902,见288页注①),郭富(Hubert de la Poer Gough,1870—1963)为英军指挥官之一;另一郭富(Hugh Gough,1779—1869)系拿破仑战争及侵华、侵印战争中英军指挥官,凤凰公园内有其雕像。

    [46] 布勒佐为美国叙事歌曲中英勇船长,曾扬言万一船只失火,他一定把住船头,保证船上人员统统上岸逃生,后果然实践豪言,本人牺牲性命。

    [47] “蓝裤子”即警察,为俚语。

    [48] 法语:文人。

    [49] 拉丁文:罪行实体。

    [50] 戏谑摹拟都柏林歌谣“神圣的摩西,犹太人的王,给他的老婆,鞋子买一双。”

    [51] 拉丁文:显而易见。

    [52] 基内雷特湖即太巴列湖,广告中的Agendath Netaim(移民垦殖公司)所在地,见95页注①及96页注②。

    [53] 此姓氏暗含受虐狂变态心理,见369页注②。

    [54] 法文:《蝉》,法国十九世纪喜剧与轻歌剧。

    [55] “蓝胡子”为欧洲童话中连续杀死几个妻子的恶人。

    [56] “艾基·摩西”为十九世纪伦敦一画报中一喜剧性犹太人,被描画为卑劣可笑的典型。

    [57]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为扎赫尔-马索赫(见369页注①)描写受虐狂变态心理小说。

    [58] 欧洲文学中著名风流贵族。

    [59] 关于杜鹃鸟叫声与妻子不忠关系,参见333页注③。

    [60] “杀手杰克”为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伦敦对一未破案杀人凶手的称呼,此人专杀妓女并毁其尸体。

    [61] 按英国法庭惯例,法官宣布死刑时戴黑帽。

    [62] Namine为拉丁文nomine讹变(见160页注②);“号饼干”原文Vobiscuits可能为拉丁文Dominus vobiscum(“天主与你同在”——见524页)讹变,但biscuits在英语中为“饼干”,而雅各布为都柏林饼干厂家。

    [63] “我主人的声音”为一种著名留声机商标,商标图内绘一狗倾听留声机喇叭中传出的声音。

    [64] 卡洛为都柏林西南一郡。“随我去卡洛”为一民歌,歌唱十六世纪爱尔兰抗英起义武装斗争。

    [65] 典出穆尔诗(参见657页注②)。

    [66] 布莱克诗(The Four Zoas,1797)中曾说耶路撒冷“自天而降,既是一座城市,又是一个女人”。

    [67] 希伯来语:我虽黑却秀美,耶路撒冷的妇女们啊。(《旧约·雅歌》第一章)

    [68] 典出英国童话《狄克·惠廷顿》,惠廷顿往伦敦找出路失望而去,听到钟声喊“回来吧,惠廷顿”后回伦敦即交好运。

    [69] 拉丁文:谁得益?

    [70] 范得德肯为欧洲传说中的荷兰船长,因遭遇风暴时随口赌咒而受神罚,永驾幽灵船在海上飘泊。

    [71] 拉丁文:代理(市长)。

    [72] 《飘泊的荷兰人》为德国歌剧家瓦格纳根据上述范得德肯传说所编歌剧(1843)。

    [73] 爱尔兰语:十万个欢迎。

    [74] 希伯来文:以色列王好。

    [75] 希伯来文:“我们的誓言”,犹太教赎罪祈祷经文。

    [76] 一八○一年英爱议会合并后,爱尔兰贵族二十八人被选为英国上议院终身议员。

    [77] 亚力山大为新教全爱尔兰首主教,而洛格为天主教全爱尔兰首主教。

    [78] “拉比”为犹太教主持人。

    [79] “大总管”(High Constable)为英国历史上官名,辅助国王掌管海、陆军,因而捧剑(代表武力);圣斯蒂芬铁冠为十九世纪末罗马教皇赐给匈牙利国王斯蒂芬一世,象征匈牙利王权;圣餐杯和圣经象征英国国教。

    [80] 这三件都是英国最高权力标志。

    [81] 爱尔兰童话。儿童于圣斯蒂芬日(12月26日)持冬青枝悬鹪鹩唱此曲以索葬鸟金。

    [82] 手按睾丸宣誓为《圣经·旧约》记载的宣誓方式,强调男性生殖能力的神圣性。

    [83] 拉丁文:我向你们宣布大喜事。我们有了刽子手。

    [84] 世界最大钻石之一,重一百多克拉,十九世纪成为英王王冠御宝。

    [85] 拉丁文:幸运之结合。

    [86] “维齐尔”为土耳其帝国大臣。

    [87] “塞勒涅”为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

    [88] 莱迪史密斯为南非城市,一九○○年英殖民军曾在此进行重要防御战,但“二十年前”即一八八四年,英国主要殖民战争发生在苏丹的喀土穆城。

    [89] 里格为旧长度单位,约合五公里。“半个里格的冲锋”为丁尼生(见85页注④)歌颂英军尚武精神诗《轻骑兵冲锋记》句,但该战斗发生在英俄之间的克里米亚战争中(1854)。

    [90] 普列符纳为保加利亚北部城市,一八七七年俄土战争中土军为防守此城曾进行长期战斗,英军并未卷入,但布卢姆藏书之一《俄土战争史》(见本书第十七章)对普列符纳之战有重点叙述。

    [91] 拉丁文与希伯来文:真正的军队。

    [92] 蓝衣学校是都柏林一所为英国统治阶层子弟而设的学校。

    [93] 拉丁文:赴死者向你致敬(古罗马斗士进入格斗场地时向凯撒致敬用语)。

    [94] 濯足节又称“圣星期四”,纪念耶稣被捕前晚餐时为十二门徒洗脚,天主教等教会均有仪式,英国通常同时发放济贫银币。

    [95] “小爸爸”系俄国农民对沙皇所用尊称。

    [96] 希伯来文:甲、乙、丙、丁、哈加达书(见190页注①)、经文护符匣、合礼、赎罪日、献殿节、岁首节、圣约之子会、受诫礼、马佐饼、德系犹太人、疯狂、塔里思(犹太男人祈祷用披巾)。

    [97] 丹尼尔为《旧约》经外书中著名法官;奥布赖恩为十九至二十世纪间爱尔兰著名法官。

    [98] 拉丁文药方:稀释硝酸盐酸二十滴,混合催吐酊剂五滴,蒲公英精三十滴,蒸馏水,每日三次。

    [99] 三色堇在花卉语言中代表“思想”。

    [100] 有人认为双生子各有一父。

    [101] 当时酒店执照载明每周允许售酒日数,当然最多七日。

    [102] 门德斯在埃及尼罗河流域,埃及神话中以该地一山羊为生殖之神,传说需将美女献上与其相交。

    [103] “平原城市”为《圣经·创世记》(19)中因道德败坏而被上帝毁灭的几个城镇。

    [104] “大红女人”为《圣经·启示录》(17)中所说“世上一切淫妇与猥亵之母”。

    [105] “福克斯”为帕内尔与有夫之妇私通时所用假名之一。

    [106] 爱尔兰语:杆顶的故事,无马的车。

    [107] 拉丁文:完整处女(处女膜未破)。

    [108] 拉丁文:犹太臭味。

    [109] “女性男人”为一九○三年德国一学者在《性别与性》中提出的犹太男人的特点。

    [110] 意文“金鼻子”、英文“金指头”、希腊文“金口”、法文“金手”、英文“银人”、德文“银人”、法文“水银”、希腊文“全银”。

    [111] “本”在希伯来名字中表示“儿子”,犹太教传统认为救世主将出于大卫子孙,但某些典籍认为在此之前将先有约瑟夫子孙为救世主。

    [112] 即英国著名政治家、小说家迪斯累里(Benjamin Disraeli,1804—1841)。

    [113] 泰勒为十四世纪英国农民起义领袖。

    [114] 门德尔松为十八世纪德国犹太人,哲学家。

    [115] 欧文为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初英国著名戏剧家、演员。

    [116] 温克尔为美国作家欧文小说人物,见572页注①。

    [117] 科苏特为十九世纪匈牙利著名革命家。

    [118] 罗思柴尔德为英国犹太裔贵族,其家族为著名银行家家族。

    [119] 巴斯德(Pasteur)为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化学家。

    [120] 拉丁文:“利奥波尔德的出生是这样的”,与《马太福音》第一章叙述耶稣家谱所用词句相同。

    [121] 家谱三十代中除第一、二代为《圣经》人名(但在《圣经·旧约》中,诺亚远在摩西之前)外,有四人(第五、八、十二、十九)为历史上互不相干的名人,其余十九人无从查考,但其名字大多可读出意义,如第六、七为布卢姆早晨所见广告“移民垦殖公司”,第十三、十四“韦斯”与“施瓦茨”为德文中的白(Weiss)与黑(Schwarz)。第二十二“灰尘仆仆的罗兹”为美国连环画中流浪汉(见637页注③)。另三个(第十五、十六、二十八)为地名,其中松博特海伊(Szombathely)为匈牙利小城镇,布卢姆父亲费拉格出生于此。

    [122] 拉丁文:“将给他取名为以马内亚”。《旧约·以赛亚书》第七章十四节先知预言耶稣出生时,云将“取名为以马内亚”,按“以马内亚”在希伯来文中意为“神与我们同在”。

    [123] “死手”(deadhand)一般译为“永久管业”,即不可转移的产业,但《圣经·旧约·但以理书》第五章中,巴比伦王宴会时有一手出现在墙上写字,宣告其末日已到。

    [124] “鳕鱼”(cod)在俚语中可指人,表示蔑视。

    [125] 意大利语:“唐·乔凡尼,和你晚餐”,见274页注①。

    [126] “狱门会”为都柏林帮助出狱年轻妇女就业的宗教组织。

    [127] 《圣经·旧约·利未记》十六章记载,赎罪祭内容之一为由祭司将众人的罪过归在公羊头上,将羊放至旷野给“阿撒泻勒”;“厉狸史”为希伯来传闻中夜妖,见587页注③。

    [128] “含”为《圣经·创世记》中诺亚三子之一,其国土麦西(Mizraim)即埃及。

    [129] 莱姆兰(十六世纪)和阿波拉非亚(十三世纪)均为自称救世主的犹太人。

    [130] I.H.S.即“人类救星耶稣”或“我有罪”,见126页注②。

    [131] 《新约·路加福音》二十三章记载耶稣赴刑场时对追随他的妇女们说:“耶路撒冷的女儿们,不要为我哭泣,要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儿女们哭!”

    [132] 天主教“圣心祷文”中有叠句“耶稣的心啊,为我们祈祷吧”。

    [133] 猪诺顿为英国莱斯特郡一村落,据说该村曾有一风琴手姓Piggs(猪)。

    [134] 典出英国童谣:小汤米小耗子,/他住个小房子;/他逮个小鱼虾,/找人家的水沟子……

    [135] 典出莎剧《奥瑟罗》,伊阿古说忌妒是绿眼妖魔,会毁掉人的幸福。

    [136] 参见450页注③。

    [137] 英国的儿童数花瓣或其他物件,认为可以借此断定别人是否爱他。

    [138] 《圣经·旧约·箴言》第二十四章十六节:正义的人跌倒七次而仍能起来,恶人跌倒即为祸患。

    [139] 马尔切罗(1686—1739),意大利作曲家,曾为《旧约》中的《诗篇》谱曲。

    [140] 得墨忒耳为希腊神话中谷物女神。

    [141] 拉丁文:诸天宣布上帝的荣耀(《诗篇》第十九的首句)。

    [142] 刻瑞斯为罗马神话中谷物女神,即得墨忒耳。

    [143] 《旧约·诗篇》中有若干(包括上述第十九篇)篇首标明“大卫诗篇,致首席乐师”。

    [144] 法文:“但是,以名字的名义”,相当于“以上帝的名义”。

    [145] 法文:荒唐胡闹吧。青春一去不复返。

    [146] 颅相学认为脑形与功能有关。

    [147] 《圣城》为一首赞美耶路撒冷的英国歌曲。

    [148] 拉丁文:瞧(论证结束用语)。

    [149] “伪基督”或译“敌基督”或“敌对基督”,为《新约·约翰一书》第二章中提及的魔鬼。

    [150] 典出詹姆斯王钦定英译《圣经》中《新约·启示录》第十二章十四节,这一似通非通词语意义似为“多次”,但实为误译,现代英译本中已改为“三年半”。

    [151] “飘泊的犹太人”为传说中在耶稣背十字架赴刑场时欺凌耶稣之犹太人,因此被罚永远飘泊直至世界末日。

    [152] 阿赖·斯洛泊为十九世纪伦敦报刊连环漫画人物,长一个特大的蒜头鼻。

    [153] 法文:“他来了!就是我!笑面人!原始人!”按《笑面人》为法国雨果小说(1869),描写一面部受伤因而仿佛常在开口笑的男孩。

    [154] 法语:先生们,女士们,下注!

    [155] 法语:注已下定!

    [156] 法语:不得再下!

    [157] 上述《圣城》歌词。“和散那”为希伯来语对上帝赞语。

    [158] “老光荣”为美国国旗别名。

    [159] 典出美国歌曲《告诉我妈,我会去的》(1890),大意表示将在天堂相会。

    [160] 科尼岛为纽约郊区海滨游乐地区。

    [161] 英国政治家迪斯累里于一八六四年演说中反对达尔文进化论时说:“问题在于人究竟是猿猴还是天使?我是站在天使一边的。”

    [162] 英格索尔(1833—1899)为美国政治家,在宗教问题上持比较符合科学的不可知论。

    [163] “褐服会”为天主教青年妇女组织,穿棕色修女服以示虔信圣母并护其童贞。

    [164] “太初有道”为《约翰福音》开卷语:“无穷无尽”为《小荣耀颂》末句(见47页注③);“八福”见632页注②及页注⑥。

    [165] 英国诗人济慈长诗《恩底弥翁》首句云:一个美的事物,是一种永恒的欢乐。

    [166] 古希腊哲学家狄欧根尼曾白日打灯笼以表示诚实人难找。

    [167] 坦德拉基为都柏林以北集市。

    [168] 海神曼纳南·麦克李尔典出拉塞尔(A.E)诗剧,参见291页注②。“奥拉夫”见282页注④。

    [169] 拉塞尔著作(The Candle of Vision,1918)中提出,某些声音可以表达人生的基本内容(象征人、神、死、热、烧、刺、生、思等概念)。

    [170] 赫耳墨斯为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使者(在罗马神话中称“墨丘利”),“特利斯墨吉斯忒斯”意为“三重最伟大”,用以表示该神与埃及神话中智慧之神透特(Thoth)合而为一,相传著有各种奥秘书籍,其中之一即《帕曼德尔》。

    [171] 通神学术语杂凑,可能意义:“新生派齐神性胜利!”

    [172] 通神学术语杂凑,可能意义:“新生派齐神性胜利!”

    [173] “沙克蒂”亦作“萨克蒂”,为印度教三派之一性力派所崇奉之女神,而其夫“湿婆”为另一派崇奉之主神,集种种神力于一身,既是生殖者又是毁灭之神。

    [174] 拉塞尔既为奥秘哲学家与诗人,又主编《爱尔兰家园报》,该报对农牧业特别重视。

    [175] Rualdus Columbus为十六世纪意大利解剖学家,认为自己第一个发现女人有阴核。

    [176] 《唷嗬,她会撞》为一杂耍场歌曲。

    [177] 猎人见鸭子表示遗憾的套语。

    [178] 拉丁文:“按女人办法立论”,套用逻辑学术语argumentum ad hominem,即“因人立论”的谬误论证法。

    [179] 意文歌词:“这事业是神圣的”(见257页注①)。

    [180] 保加利亚人、巴斯克人传统女装穿长裤。

    [181] “化圆为方”为古代传下的几何难题,即要求用直尺加圆规将圆变成面积完全相同的方,德国科学家已于一八八二年以微积分方法证明不可能实现,但仍有人对此热中并传言解题者可获大奖。

    [182] 犹太教纪元以《圣经》所述上帝创造世界为起点,有三种算法,其中之一比公元早3761年。

    [183] “布伦”为欧洲民间故事《列那狐传奇》中的熊。

    [184] 某些昆虫视觉不能辨认弱光,在有强光出现时对其他一切均失去视力,因此径直飞向强光。

    [185] “芝麻,开门吧”为《一千零一夜》中呼唤山洞开门的暗号。

    [186] 西俗认为牡蛎和块茎能壮阳;块茎在地下生长,采集者常利用猪狗嗅觉寻找。

    [187] Elephantuliasis一词在西方语言中不存在,但Elephantiasis为橡皮病,Elephantis为古罗马色情文学作家。

    [188] “鲜花盛开”为十九世纪爱尔兰歌剧《玛丽塔娜》中歌曲,但“花”即“弗腊尔”(Flower),“盛开”即“布卢姆”(Bloom)。

    [189] 《新约·路加福音》第十五章“浪子回头”故事中,浪子将财产耗尽后曾希望有人给他喂猪的豆荚吃,并说“我要起来,去找我的父亲……”

    [190] 意大利语:想一想吧,你毁了一切。

    [191] 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公元前382—336)酒醉时审案判错,被判刑者待其酒醒后申请重判即获释,因而“从酒醉的腓力到清醒的腓力”成为请求重新考虑用语。

    [192] 法文:在城里的。

    [193] 法文:在海上的。

    [194] 希腊文:“我的生命呵,我爱你”,拜伦抒情诗中对“雅典女郎”赞词。

    [195] 典出《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四十节。

    [196] 梅努斯的皇家圣派特里克学院以培养天主教教士为宗旨。

    [197] 十九世纪加拿大牧师Chiniquy著作,批判天主教教士接受妇女忏悔有腐蚀作用,作者原为天主教教士,后曾发表小册子《我为何脱离罗马教会》。

    [198] “约尼”和“林伽”分别为印度教女性、男性生殖器象征。

    [199] 拉丁文:我是被迫自愿。

    [200] “雅德甘那”为梵文“屁股”。

    [201] “射主教”在俚语中指女性在上之性交;gloria为“光荣颂”拉丁颂词Gloria tibi,Domine(光荣归于您,天主)首词。

    [202] 依地语(意地绪语):遭诅咒的非犹太人!

    [203] 在爱尔兰八世纪手抄《福音》(名《凯尔斯书》)中,一插图将耶稣绘为两足均为左脚,圣母两足均为右脚。

    [204] 公元二世纪一种邪说将耶稣与犹大对换;“伊阿科斯”即酒神巴克斯。

    [205] 《圣经·新约》末卷《启示录》列举各种魔怪现象,包括“世上一切淫妇与猥亵之母”的“大红女人”(见708页注③)。

    [206] 法文《耶稣传》叙述马利亚怀耶稣时与其夫约瑟夫对话,马云其怀孕由“鸽子”即圣灵造成,与69页所引相同,仅“约瑟夫”名字改为“腓力”。

    [207] 俄国科学家梅奇尼科夫(1845—1916)研究动物与人类生理类似处,一九○四年曾用接种办法将梅毒病植入类人猿取得重要数据,一九○八年获诺贝尔奖。

    [208] 公元二世纪罗马哲学家塞尔苏斯作反基督教论述时,曾提出马利亚系由罗马军人受孕而生耶稣。

    [209] 中世纪一种理论认为马利亚受孕系通过耳膜。

    [210] 爱尔兰语:心。

    [211] 依地语:废物!

    [212] 创建新教的马丁·路德(1483—1546),曾与天主教罗马教廷统治势力作多年斗争。

    [213] 安提西尼(见228页注①)被目为犬儒学派创始人。

    [214] 反对三位一体的阿里乌死于厕所,参见64页注①。

    [215] “拧螺丝修士会”为十八世纪爱尔兰一俱乐部性质组织,讲究吃喝玩乐,而以模仿修士某些活动形式为乐。

    [216] 斯旺加利为英国小说《特丽尔贝》(Trilby,1894)中奥地利犹太人,女主人公特丽尔贝受其催眠术控制而成为大歌星。

    [217] 《旧约·以赛亚书》第二十二章中记叙,某些不服从上帝者在面临灾难时声称“反正明天要死了”而大肆吃喝作乐。

    [218] 霍克为著名美国歌剧女高音,演出歌剧《卡门》时将女主角喜怒无常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219] “眼中有睡意”为上文提到的小说《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中受虐狂男人常有的神态。

    [220] 据《旧约·列王记上》第一章,大卫王年迈时嫌冷,臣仆们找来书埝(旧译“书念”)地方美女陪王睡觉取暖。

    [221] 安迪为爱尔兰小说《巧手安迪》(1842)主人公,笨拙可笑,最后发现为贵族。

    [222] 努比亚为埃及与苏丹之间地区,曾为奴隶贩卖中心。

    [223] 典出小儿骑大人膝头或木马所唱童谣。

    [224] 典出与上类似童谣“夫人骑马这么骑”。

    [225] 《窦冉的驴子》为一爱尔兰民谣,叙述一人酒醉后将驴当爱人。

    [226] “手”合四英寸,用于量马的高度。

    [227] “哈里发”为中古时期伊斯兰教的政教合一领袖;拉希德(参见79页注①)为一著名哈里发,常微服私访。

    [228] 蛾摩拉为《圣经·创世记》所载被上帝毁灭的城市之一,圣经中仅说该地人民有罪,并未具体说明罪行内容,一般解释为包括鸡奸在内的不正常性行为。

    [229] “哭墙”为耶路撒冷古神殿遗迹,犹太教视为哀悼祈祷圣地,但二十世纪初年耶城仍属土耳其统治,犹太人被禁止在此作宗教集会。

    [230] “死海果”为死海岸边苹果,色艳而味苦。

    [231] 希伯来语(犹太教日常祈祷词,亦作临终祈祷用):听着,以色列,主——我们的上帝——是惟一的主。

    [232] 济慈诗句,见729页注①。

    [233] “波拉伏卡”为都柏林西南利菲河上一风景区瀑布名。

    [234] 法乌娜为罗马神话中守护农林畜牧的女神。

    [235] 拉丁文:我有罪!

    [236] “坐牛”为十九世纪北美抗拒白人占地的著名印第安部落首领。

    [237] 典出谚语:最后一根稻草压断骆驼的背脊。

    [238] “九骑士团”即“圣殿骑士团”,系十字军时期十二世纪初由九名骑士发起保护朝圣者的武装组织。

    [239] 西班牙阿拉伯语:上帝保佑(参见380页)。

    [240] 列那为法国十二、十三世纪寓言叙事诗《列那狐的故事》中的狐狸。

    [241] 法文:盛年已过。

    [242] 典出谚语:母猪的耳朵做不成丝钱包。

    [243] 法文:“这窑子就是我们设朝廷的地方”,典出十五世纪法国诗人维永(F.Villon)诗《胖玛阁特之歌》。

    [244] 意大利语:“人手不足”或“少给钱”。

    [245] Le distrait(苦恼的人)为法国演出莎剧《哈姆雷特》时广告中词语,即指哈姆雷特,见287页注④。

    [246] “路济弗尔”(Lucifer)在拉丁文中原义为带来光明,因而指晨星与从天上坠落之魔鬼(见85页注②),也因同一原因可指火柴。

    [247] 希腊语词,重音在倒数第三音节。

    [248] 莱辛(见61页注③)论美学,曾以不同的“片刻”关系阐释诗与绘画等艺术的区别。

    [249] 王尔德在其诗《斯芬克司》(1894)中,将此狮身人面物称为“半女半兽”并说她是“罪孽的鬼魂”。

    [250] 据《新约·约翰福音》第一章,约翰看见耶稣就说:“这是天主的羔羊,他带走世上的罪孽。”按其中后半句中文《圣经》一般译为“他除掉世人的罪”。

    [251] 拉丁文:“给我们和平”,系弥撒中颂唱的“天主的羔羊”结尾。

    [252] 德文:“未能满足的饥饿(欲望),爱打听的太太,将我们每个人都毁掉。”按《神之暮》为德国作曲家瓦格纳(Richard Wagner,1813—1883)四联歌剧《尼贝龙根的指环》最后一联。

    [253] 玛斯为罗马神话中战神,西方即以此命名火星,手相术中亦以此命名掌丘之一,并认为此掌丘突出标志此人勇敢坚决。

    [254] 片状闪电不伤人,因而“片状闪电的胆量”即明知无危险方显大胆。德国《格林童话》内有一个“不会胆战心惊不会发抖的男孩”,结婚后妻子将一盆金鱼砸在他身上,方使他吓得发抖。

    [255] 多兰神父为斯蒂汾幼年上学时受其责打的监学神父,见209页注②。

    [256] 欧洲传闻黑线鳕嘴边黑线为耶稣的门徒彼得所留指纹,因据《新约·马太福音》第十七章,他曾按耶稣命令去海边钓鱼,从鱼口中取得钱币纳贡。

    [257] 哈姆雷特在《哈》剧第三幕第二场中对优伶作指示时说,戏剧是“反映自然的镜子”。

    [258] 典出哥尔德史密斯长诗《荒林》(1770),但哥诗中此语系赞美“空空荡荡的头脑”。

    [259] 由于伊阿古(莎剧《奥瑟罗》中坏蛋,见49页注②)的挑唆,奥瑟罗掐死了心爱的妻子苔丝狄蒙娜。

    [260] 拿破仑去世后,英国医生详细测量其身体后曾说其体型如女性,乳房异常发达。

    [261] 典出莎剧《哈姆雷特》,参见315页注①。

    [262] 《风流寡妇》(1905)为一著名匈牙利轻歌剧,其中女主人公戴一顶宽边帽子。

    [263] 出自歌剧《日本歌伎》(参见150页)。

    [264] 拉丁文:“义人的角必被高举。”(《圣经·诗篇》第75篇)。按此语中“角”词实系古《圣经》误译,现代译本已改为“力量”。

    [265] 帕西淮为希腊神话中克里特王妻子,因受海神施法而欲与白毛公牛相交(参见614页注①),巧匠代达罗斯为她建造木母牛一头,她方能唤起公牛性欲而达目的。

    [266] 谣传此人面容如猪(参见613页注④)。

    [267] 据《圣经·创世记》第九章,诺亚酒醉而卧,其子含见其赤裸身子,因而受诅咒。

    [268] 法语:内衣乱七八糟。

    [269] 法语:瞧瞧,他做的鼻子(怪样)!

    [270] 法语:吸血鬼万岁!

    [271] 法文:“暧昧世界女人”,指富人外室或暗娼。

    [272] 法文:莎士比亚戏剧(参见287页注④)。

    [273] 法语:“双重真诚理解”。按法语中“双重理解”即双重语义(或双关语),但“真诚理解”与“友好协定”词语相同,而英法两国正于一九○四年订立重新组合欧洲力量的友好协定。

    [274] 法语:我的狼。

    [275] 滑铁卢为拿破仑最后战败之地。

    [276] 巴力西卜为《圣经·列王记下》第一章中提到的魔鬼。

    [277] 拉丁文:“父亲”,按神话中巧匠代达罗斯之子随父飞行而坠海时曾喊叫Pater,参见329页注⑦、⑧。

    [278] 法语:臭屎一堆!

    [279] 法语呼唤停止声。

    [280] 家族纹章图案。据查乔伊斯家族曾拥有这一纹章,并在“厄尔斯特纹章长官”处备案。

    [281] “卖猴子”为赛马术语,即接收高达五百镑的赌注。

    [282] 拉丁文:走直路(见52页)。

    [283] 法语:人人向前!鞠躬!人人就位!

    [284] 法语:方队!成对前进!

    [285] 法语:左右摇摆!

    [286] 法语:八位上前!错开!致意!换手!换边!

    [287] 法语:抽屉形!女士们联手!围圈!背对背!

    [288] 法语:揉面!圆圈!桥梁!木马!旋转!

    [289] 法语:和女伴共舞!换舞伴!向女伴献小花束!互相致谢!

    [290] 法语:单人舞!

    [291] “死亡之舞”以骷髅带领各种人走向坟墓的形象,表现人不分贵贱均不能免于死亡的主题,自十四世纪以来出现于欧洲各种艺术形式。

    [292] 据《圣经·新约》,基督进耶路撒冷受人群夹道欢迎时骑一小驴。

    [293] 据《新约·马太福音》第八章,耶稣行至加大拉,见两人被鬼附身,耶稣将鬼驱入猪群,猪群即狂奔入海淹死。

    [294] 德文(见62页注③)。

    [295] 拉丁祈祷文片段:愿光辉如百合花的圣徒们……愿童女们高唱赞歌……(见14页注①)

    [296] “玛拉基”在希伯来文中意为“使者”,因此马利根自比为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使者墨丘利(见25页注②)。

    [297] 古希腊文:在葡萄酒般幽暗的海面上(见第6页注②)。

    [298] 歌词,出自《谁与弗格斯同去》(见13页注①)。

    [299] 螃蟹为欧洲星占学中“巨蟹座”象征,而“巨蟹座”名称Cancer在英语中即表示癌症。

    [300] 法语:我不信有这等事!

    [301] 拉丁文:“我不侍候!”系《圣经》中魔鬼拒绝服从上帝用语。

    [302] 髑髅岗为耶稣被钉十字架处死地点。此语全都为宗教文学用语,但出处不详。

    [303] 德文,神剑名,典出瓦格纳歌剧《尼贝龙根的指环》(参见784页注①)。

    [304] 霍恩布洛尔(Hornblower)可以理解为“吹号角的人”。

    [305] 爱德华七世为当时(1904年)英王,乔治为太子,一九一○年爱德华去世后接任为乔治五世。

    [306] 西绪福斯为希腊神话中暴君,死后被罚在阴间推巨石上山。巨石至山顶又滚回山下,反复劳动永无休止。

    [307] 丁尼生诗《轻骑兵旅冲锋记》中名句有:他们的任务不是回嘴争论,/他们的职责不是把道理讲清,/他们的本分就是流汗牺牲。

    [308] 十九世纪中叶英国重新开始拳击运动时,有人称之为“高尚的自卫之道”。

    [309] 法语:归根到底,是你的葱头(不是我的事)。

    [310] 多丽·格雷是一首英国歌曲中的人物,歌中军人将去南非打殖民战争,向多丽告别。

    [311] 喇合为《圣经·旧约·约书亚记》中妓女,于犹太人进攻耶利哥城时帮助犹太探子,因而获得犹太人许诺,在窗口绑红绳子为记,城破时即可全家免遭杀害。

    [312] 典出英国“帝国主义诗人”吉卜林为支援在南非作战而写的《心不在焉的乞讨者》(见288页注①)诗句“厨师的儿子、公爵的儿子……今天都一样”。

    [313] 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倡导“和平”,促成了一八九九年的海牙国际和平会议,国际仲裁制度从此开始。但从实际效果看,沙皇的行动为一九○四年的日俄战争作了准备。英王爱德华七世也素以和平倡导者自居(参见510页注④),并曾于一九○八至一九○九年间与尼古拉二世两次会谈和平,但其实际意义显然是联合俄国,加强英国与德国争夺殖民地的力量。

    [314] 英国诗人布莱克常把祭司和国王联在一起代表压迫。

    [315] 法文:禁止小便。

    [316] 此句可能是共济会利用阿拉伯语编成的暗号,用以试验有关人是否狡诈。

    [317] 逗牛应该用红布,绿布起不了作用。同时,绿色是爱尔兰国色,而牛又使人想起英国人,因为英国人常被称为“约翰牛”。

    [318] 句中夹杂法语:“阿啰”为法国式“哈啰”,bonjour为“日安”,dents jaunes即“黄牙”,vieille ogresse即“丑老婆子”,指维多利亚女王(参见72页)。

    [319] 法文:社会主义者!

    [320] 波普·亨尼西为十九世纪爱尔兰保守派政治家,但前面四个人名似可代表爱尔兰流亡欧洲各地的“大雁”,因此开头用西班牙尊称“唐”。

    [321] 混杂德语、西班牙语、爱尔兰语、英语的词句,大意为“把这两个可憎东西打倒在地,这两头满身油汤的英国大肥猪!”

    [322] 绿色象征爱尔兰,红色象征英国;《绿胜于红》为一爱尔兰歌曲,歌颂爱尔兰人奋起抵抗英国侵略者。托恩(见359页注⑥)为最能代表此精神的爱国志士之一。

    [323] 德威特为南非战争中抗击英军的著名布尔将领,参见249页。

    [324] 本段所提人物均为轰动一时的谋杀案中的凶手与被害者。

    [325] 《短发的少年》歌词:“忘了为母亲的安息而祈祷”,为少年向假牧师忏悔内容之一。

    [326] 法文:巴黎也是如此。

    [327] 穷老太婆象征爱尔兰(参见20页注③、④与283页注①),而由马铃薯枯萎症造成的马铃薯普遍欠收,是爱尔兰十九世纪大饥荒的直接起因。

    [328] 典出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为哈父阴魂显灵要哈为其报仇用语。

    [329] 斯蒂汾在《写照》中曾以此语描述爱尔兰。

    [330] 典出童谣《我有一棵小小的核果树》,其中提到西班牙国王女儿因为要看这小树而来作客。

    [331] 典出爱尔兰民谣《穿绿装》,民谣诉说爱尔兰的国色绿色已经被禁,凡是穿绿装的都要被绞死,爱尔兰已成苦难最深的国家。

    [332] 爱尔兰语:“我敬爱的牧师”。爱尔兰小说家巴尼姆(Banim)曾以此为题写农民对爱国牧师的感情。

    [333] 腐肉鸦专吃动物死尸。法国小说家福楼拜所著《包法利夫人》中一人物将牧师比做腐肉鸦,因人死他必到场。

    [334] 圣殿骑士原是中古时期基督徒去中东朝圣的武装组织,后被近代共济会奉为祖先,共济会高级大师即被称为圣殿骑士。

    [335] 罗克渡口是英国殖民军一八七九年在南非侵略祖卢族时的一个据点,防守该据点的英军曾在此以少胜多而立战功。

    [336] 希伯来语:“赶紧下手夺取战利品”,典出《圣经·以赛亚书》第八章,在共济会中用作圣殿骑士信号。

    [337] 爱尔兰语:爱琳直至世界末日!(爱尔兰万岁!)

    [338] 加里欧文为爱尔兰利默里克市一郊区,一爱尔兰流行歌曲(饮酒歌)即以此为歌名。

    [339] 红色紧身上衣为英军制服。圣乔治是英国在战争中的守护神。

    [340] 典出希腊神话:英雄卡德摩斯杀死恶龙后将其牙齿种入地下,地下立即跃出大量武装勇士,凶猛异常,卡德摩斯将石子投入群中,引其互相残杀,方将其剩余五人降伏。

    [341] 圣巴巴拉为战火中人员的守护神。

    [342] 拉丁文:“我登上魔鬼的祭坛。”按,正规弥撒主持人应说:“我登上天主的祭坛。”而离经叛道者举行“黑色弥撒”则祭魔鬼,一切与正规相反。

    [343] 拉丁文:“我的身体。”这是正规弥撒用语,引自《圣经》中耶稣最后晚餐分饼用语。

    [344] 此语为《圣经·启示录》中对上帝赞词的颠倒,原赞词即下文“全体升入天堂者”所说。

    [345] “橙派”即“奥伦治协会”,因地名“奥伦治”(Orange)即橙。

    [346] 拉丁文:“犹大出去了。他上吊自尽了。”典出《圣经·马太福音》第二十七章,其中叙述犹大出卖耶稣后悔恨不已,终于自杀。

    [347] 英国当时处决犯人通常都在早晨八点。

    [348] 西方有一种说法,对梦游者要亲切地喊他的名字或小名而不是姓,才能使他安全苏醒。

    [349] 典出《谁与弗格斯同去》(见13页注①),有关诗句为:谁愿和弗格斯一同驾车,/深深地刺透树林的浓荫?/……/他统治着树林的深处/统治着朦胧海洋的白色酥胸。

    [350] 典出《谁与弗格斯同去》(见13页注①),有关诗句为:谁愿和弗格斯一同驾车,/深深地刺透树林的浓荫?/……/他统治着树林的深处/统治着朦胧海洋的白色酥胸。

    [351] 典出共济会入会保密誓言。

    [352] 可能为水手歌曲片断。

    [353] 苏格兰共济会仪式中的一种职务。

    [354] 按照爱尔兰神话,健康可爱的婴儿有时被神仙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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