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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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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引言

    “我们在黑暗中奋力拼搏——我们竭尽全力——我们倾情奉献。我们的怀疑就是我们的激情,而我们的激情则是我们的使命。剩下的就是对艺术的痴迷。”亨利·詹姆斯短篇小说《中年岁月》里那位小说家在弥留之际的这句肺腑之言,也是亨利·詹姆斯本人的座右铭。

    詹姆斯的创作凝结着厚重的历史理性、人文精神和诗学意义,他的主题涵盖大西洋两岸的人们在社会、历史、文化、伦理、婚姻乃至意识形态等诸多方面的交互影响和碰撞,即所谓“国际题材”。他殚精竭虑地探索的问题是:什么是真实的生活,什么是理想的生活,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在艺术上再现这种生活。他强调人性、人情、人道,以及人的感性、灵性、诗性对人类生存的重要意义。在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和社交活动时,常运用边界模糊甚至互为悖反的动机和印象展现人物的精神风貌,通过“由内向外”的描写反映变幻莫测、充满变数的大千世界和人的生存价值。他的叙事艺术和语言风格独树一帜,笔意奇崛,遣词谋篇精微细腻,具有高度的实验性,对人物、情节和场景的描摹颇具印象派绘画的特性,甚而有艰涩难解、曲高和寡之嫌。他是欧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创作转型时期重要的小说家和批评家,是美国现代小说和小说理论的奠基人,是开创二十世纪西方心理现实主义小说先河的文学艺术大师。他曾三度(一九一一年、一九一二年、一九一六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并于一九一六年获得英王乔治五世授予的功绩勋章。他卷帙浩繁的著作、博大精深的创作思想和追求艺术真理的革新精神,对二十世纪崛起的西方现代派乃至后现代派文学具有深远的影响。

    二 亨利·詹姆斯小传

    亨利·詹姆斯于一八四三年四月十五日出生在纽约市华盛顿广场具有爱尔兰和苏格兰血统的名门世家。他的祖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1771—1832)于美国独立战争之后不久从爱尔兰移民美国,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纽约州奥尔巴尼市赫赫有名的银行家和投资家。他的父亲老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 Sr.,1811—1882)继承了其父的巨额遗产,是一位富有睿智、性情豁达的哲学家、神学家和作家,是美国超验主义哲学家兼诗人拉尔夫·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和哲学家兼诗人和散文家亨利·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1817—1862)等大文豪的知心好友。他的母亲玛丽·沃尔什(Mary Robertson Walsh,1810—1882)出身于纽约上流社会的富裕人家。他的哥哥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1842—1910)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教育家和实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是二十世纪初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和“美国心理学之父”。他的妹妹艾丽斯·詹姆斯(Alice James,1848—1892)是日记作家,以其发表的众多日记而闻名遐迩。

    由于老亨利·詹姆斯信奉“斯威登堡学说”[1],认为传统教育模式不利于个性发展,应当让子女得到世界性教育,亨利·詹姆斯幼年时的教育主要是在父母和家庭教师的指导下进行的,后来又经常跟随父母往返于欧美两地,偶尔就读于奥尔巴尼、伦敦、巴黎、日内瓦、布洛涅、波恩、纽波特、罗德岛等地的学校,并在父亲的带领下面见过狄更斯和萨克雷等英国大作家。詹姆斯自幼便受到欧洲人文思想和文化环境的熏陶,且博闻强识,尤其注重吸收科学和哲学理念,这使他从小就立下了要从事文学创作的远大志向。在一八五五年至一八六〇年举家旅欧期间,他们在法国逗留时间最长,詹姆斯得以迅速掌握了法语。詹姆斯早年说英语时略有口吃,但法语却说得非常流利,从此不再结巴。

    一八六〇年,他们从欧洲返回美国,居住在纽波特。詹姆斯开始接触法国文学,系统阅读了大量法国文学作品。他尤其喜爱巴尔扎克,称巴尔扎克为“最伟大的文学大师”。巴尔扎克的小说艺术对他后来的创作影响甚大。一八六一年秋,詹姆斯在一场救火事件中腰部受伤,未能服兵役参加美国南北战争。这次腰伤落下的后遗症在他一生中仍时有发作,使他怀疑自己从此丧失了性功能,因而终身未娶。一八六二年,他考入哈佛大学法学院。但他对法学不感兴趣,一年后便离开了哈佛大学,继续追求他所钟情的文学事业。此时,他与威廉·豪威尔斯(William Dean Howells,1837—1920)、查尔斯·诺顿(Charles Eliot Norton,1827—1908)、安妮·菲尔兹(Annie Adams Fields,1834—1915)等美国文学评论家和作家交往甚密。在他们的鼓励和引导下,詹姆斯于一八六三年开始撰写短篇小说和文学评论,作品大都发表在《大西洋月刊》《北美评论》《国家》《银河》等大型文学刊物上。

    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看护》(Watch and Ward)于一八七一年开始在《大西洋月刊》连载,经过他重新修润后,于一八七八年正式出版。这部小说描写主人公罗杰·劳伦斯如何收养幼女诺拉,将她抚养成人,最后娶她为妻的艳情故事:罗杰是波士顿有闲阶层的富豪,诺拉的父亲兰伯特因生活所迫,曾向他借钱以解燃眉之急,却遭到了他冷漠的拒绝。兰伯特在隔壁房间自杀身亡,罗杰深感懊悔,收养了他的女儿诺拉。诺拉时年十二岁,体质羸弱,模样也很难看。在罗杰的悉心照料下,诺拉很快成长起来。罗杰想把她抚养成人后让她做自己的新娘。岂料,诺拉出落成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后,却被另外两个男人疯狂追求:一个是风流成性、心怀叵测的乔治·芬顿,另一个是罗杰的表弟、虚伪的牧师休伯特·劳伦斯。涉世未深的诺拉经历了一系列富有浪漫色彩的冒险之后,终于上当受骗,落入芬顿设下的圈套,在纽约身陷囹圄。罗杰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挽救了诺拉,两人终成眷属。

    《看护》展现了詹姆斯早期朴直率性的写作风格和他对言情小说的喜爱。这部小说的情节看似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但对诺拉由丑小鸭成长为美天鹅的发展过程写得过于平铺直叙,对卑鄙下流的恶棍芬顿的刻画显然囿于俗套,故事的叙事进程也平淡无奇,甚至不乏隐晦的色情描写,皆大欢喜的结局也缺乏应有的审美张力。詹姆斯一八八三年在选编他的作品选集时,不愿把《看护》收录其中。但小说却把艳若天仙的美少女诺拉刻画得栩栩如生、魅力四射,令人赏心悦目,对纽约社会底层生活场景的描摹也入木三分,显示出作者对社会和伦理问题细致入微的关注。小说的语言也优美流畅、睿智幽默,富有诗情画意,深得读者喜爱。《看护》预示着一位文学大师即将横空出世。

    由于发现美国太讲究物质利益,缺乏文化底蕴,不利于艺术创新,詹姆斯于一八六九年离开美国,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在海外自我流放的生活。在一八六九年至一八七〇年间的十四个月里,他游历了伦敦、巴黎、罗马等欧洲大都市。一八六九年侨居在伦敦时,他结识了约翰·拉斯金、狄更斯、马修·阿诺德、威廉·莫里斯、乔治·爱略特等英国著名作家和文学评论家,与他们过从甚密。此外,他还与麦克米伦等出版机构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由出版商先预付稿酬分期连载他的作品,而后再结集成书出版。鉴于这些分期连载的小说主要面向英国中产阶级的女性读者,出版商希望他创作出适合年轻女性阅读口味的作品。尽管必须满足编辑部提出的种种苛求,但他在创作中仍坚持严肃的主题和审美标准。此时的詹姆斯虽然蛰居在伦敦的出租屋里,却有机会接触政界和文化界的名流雅士,常去藏书量丰富的俱乐部与朋友们交谈。在此期间,他结交了亨利·亚当斯(Henry Brooks Adams,1838—1918)、查尔斯·盖斯凯尔(Charles George Milnes Gaskell,1842—1919)等欧美学者和政要。在遍访欧洲各大都市期间,他对罗马尤为喜爱,想在罗马做一名自食其力的自由作家,后来成了《纽约先驱报》驻巴黎的特约记者。由于事业不顺等原因,他于一八七〇年回到纽约市,但不久后又重新返回伦敦。一八七四年至一八七五年间,他发表了《大西洋两岸随笔》(Transatlantic Sketches,1875)、《狂热的朝香者和其他故事》(A Passionate Pilgrim and Other Tales,1875)、长篇小说《罗德里克·赫德森》(Roderick Hudson,1875),以及若干中短篇小说。在这一阶段,他的作品具有美国小说家纳撒尼尔·霍桑的遗响。

    《罗德里克·赫德森》写成于詹姆斯侨居罗马的那段日子里。詹姆斯自认为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心理成长小说(Bildungsroman),描写血气方刚、才华横溢、豪情满怀的美国马萨诸塞州年轻的法学生、雕塑爱好者罗德里克·赫德森如何在意大利迷失在各种情感纠葛、物欲诱惑,以及理性与现实的矛盾和冲突之中,渐渐走向成熟,后又死于非命的故事。小说以罗马为背景,以生动的笔触描写了这座名人荟萃的艺术大都会的社会风貌、文化气息、人情世故和美不胜收的雕塑艺术馆,鞭辟入里地揭示了欧美两地价值观的冲突,探讨了金钱与艺术、爱情和精神追求之间的关系。小说中所塑造的欧洲最美丽的姑娘克里斯蒂娜·莱特,后来又再次成为他的长篇小说《卡萨玛西玛王妃》(The Princess Casamassima,1886)中的女主人公。

    一八七五年秋,詹姆斯离开伦敦前往巴黎,居住在位于塞纳河左岸的拉丁区。在此期间,他结识了福楼拜、屠格涅夫、莫泊桑、左拉、都德等大作家,与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巴黎生活了一年之后,他于一八七六年再次返回伦敦。在此后的四十年里,除了偶尔返回美国和出访欧洲外,他大都生活在英国。他勤于思索,对文学艺术已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且潜心于笔耕,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势头,写出了长篇小说《美国人》(The American,1877)、《欧洲人》(The Europeans,1878),评论集《论法国诗人和小说家》(French Poets and Novelists,1878)、《论霍桑》(Hawthorne,1879),以及《国际插曲》(An International Episode,1878)等一系列中短篇小说。一八七八年出版的中篇小说《黛西·米勒》(Daisy Miller)奠定了他在文学界的崇高声望。这部小说之所以在大西洋两岸引起巨大轰动,主要是因为小说所着力刻画的女主人公的行为举止和个性特征已经大大超出当时欧美两地传统的社会准则和伦理规范。他的第一部重要长篇代表作《一位女士的画像》(The Portrait of a Lady,1881)也创作于这一时期。

    一八七七年,他首次参观了好友盖斯凯尔的家园、英国什罗普郡的文洛克寺。这座始建于公元七世纪的古寺历尽沧桑的雄姿及其周围的广袤原野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寺内神秘的浪漫气氛和寺院后宁静修远的湖泊,成了他日后所创作的哥特式小说《螺丝在拧紧》(The Turn of the Screw,1898)的基本背景和素材。在这一时期,詹姆斯仍遵循法国现实主义小说家,尤其是左拉的创作思想和叙事风格。霍桑对他的影响已日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乔治·爱略特和屠格涅夫。他自己的创作思想和艺术风格业已日渐成熟。一八七九年至一八八二年间,詹姆斯相继发表了长篇小说《一位女士的画像》《华盛顿广场》(Washington Square,1880)和《信心》(Confidence,1880),游记《所到各地图景》(Portraits of Places,1883),以及《伦敦围城》(The Siege of London,1883)等中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大多为“国际题材”小说。

    一八八二年至一八八三年间,詹姆斯遭受了数次痛失亲朋好友的打击:他母亲于一八八二年病逝,他父亲也于数月后离世。他们家族的老友和常客、著名思想家和文学家拉尔夫·爱默生也于一八八二年逝世。他的良师益友屠格涅夫于一八八三年与世长辞。

    一八八四年春,詹姆斯再次离开伦敦前往巴黎,常与左拉、都德等作家在一起切磋交谈,并结识了法国著名自然主义小说家龚古尔兄弟。詹姆斯似乎暂时放下了“美国与欧洲神话”,开始潜心研究法国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文学,发表了他的文学评论集《论小说的艺术》(The Art of Fiction,1884)。一八八六年,他出版了描写波士顿女权主义运动的长篇小说《波士顿人》(The Bostonians)和以伦敦无政府主义者的革命故事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卡萨玛西玛王妃》。这两部社会小说融合了法国自然主义文学的思想倾向和叙事方法,但当时的评论界和图书市场对这两部作品的接受状况并不令人满意。在这一时期,詹姆斯不仅博览群书,而且结交了欧美文坛诸多卓有建树的文学艺术家,不少人成了他的知心好友,如英国小说家兼诗人罗伯特·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旅欧美国画家约翰·萨金特(John Singer Sargent,1856—1925)、旅欧美国女小说家兼诗人康斯坦斯·伍尔森(Constance Fenimore Woolson,1840—1894)、英国诗人兼文学评论家埃德蒙·高斯(Sir Edmund Gosse,1849—1928)、法国漫画家兼作家乔治·杜·莫里哀(George du Maurier,1834—1896)、法国小说家兼文学评论家保罗·布尔热(Paul Bourget,1852—1935)等人,并与美国女作家伊迪丝·华顿(Edith Wharton,1862—1937)保持着长期的友谊,还发表了文学评论集《一组不完整的画像》(Partial Portrait,1888)。

    一八八九年冬,詹姆斯开始着手翻译都德的著名三部曲《达拉斯贡的达达兰历险记》(Les Aventures prodigieuses de Tartarin de Tarascon,1872)中的第三部《达拉斯贡港》(Port Tarascon)[2]。这部译著于一八九〇年开始在《哈泼斯》连载,被英国《旁观者周刊》誉为“精品译作”,并由桑普森出版公司于一八九一年在伦敦出版。十九世纪八十至九十年代末,詹姆斯曾数次跨过英吉利海峡,在法国、德国、奥地利、瑞士等欧洲国家搜集创作素材。一八八七年,他在意大利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著名中篇小说《反射器》(The Reverberator,1888)和《阿斯彭文稿》(The Aspern Papers,1888)即写成于这一年。

    除上述作品外,詹姆斯在这一时期发表的主要作品还有:短篇小说集《三城记》(Tales of Three Cities,1884),中篇小说《大师的教诲》(The Lesson of the Master,1888),短篇小说集《伦敦生活及其他故事》(A London Life and Other Tales,1889),长篇小说《悲惨的缪斯》(The Tragic Muse,1890),短篇小说《学生》(The Pupil,1891),短篇小说集《活生生的东西及其他故事》(The Real Thing and Other Tales,1893),短篇小说集《结局》(Terminations,1895),短篇小说《地毯上的图案》(The Figure in the Carpet,1896)、《尴尬》(Embarrassment,1896),长篇小说《波英顿的珍藏品》(The Spoils of Poynton,1897)、《梅芝知道的东西》(What Maisie Knew,1897)等。尽管詹姆斯在这一时期仍遵循以左拉为代表的法国自然主义文学流派的表现手法,但他更关注社会和政治问题,作品的基调和主题思想更接近都德的小说。他的创作在这一时期的突出特点是:中短篇小说较多,而且在多方面、多维度进行实验,他认为这种叙事方法更适合于传达他的艺术观。但这些作品当时并没有得到评论界的好评,销路也不佳。于是,他开始尝试剧本创作。一八九〇年至一八九五年间,他一连写出了《盖伊·多米维尔》(Guy Domville)等七个剧本,上演了两部,但都不太成功。这使他从此对剧本写作心灰意冷。然而戏剧实践却为他后来的小说创作提供了戏剧表现手法、场景布设安排以及书写人物对话的技巧。

    一八九七年至一九一四年,詹姆斯从伦敦搬迁至英国东南部萨塞克斯郡风景秀丽的海滨小镇莱伊(Rye),居住在他自己出资购置的古色古香的兰姆别墅[3],在这里潜心创作,写出了他构思精巧、极具艺术张力的名篇《螺丝在拧紧》和中篇小说《在笼中》(In the Cage,1898)。一八九九年至一九〇一年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左右为难的时代》(The Awkward Age,1899)、《圣泉》(The Sacred Fount,1901)和短篇小说集《软边》(The Soft Side,1900)。一九〇二年至一九〇四年间,他连续发表了三部具有开创意义的心理分析小说:《鸽翼》(The Wings of the Dove,1902)、《专使》(The Ambassadors,1903)和《金钵记》(The Golden Bowl,1904),以及若干中短篇小说,如《丛林猛兽》(The Beast in the Jungle,1903),短篇小说集《更好的一类》(The Better Sort,1903)等。

    一九〇四年,詹姆斯应邀回到美国,在全美各高校讲授巴尔扎克等法国作家及其作品,并在《北美评论》《哈泼斯》《双周书评》等文学刊物发表了一系列文学评论和杂文。他的《美国景象》(The American Scene)于一九〇五年至一九〇六年陆续在《北美评论》等杂志连载了十章,并于一九〇七年结集成书出版。《美国景象》真实记录了他一九〇四年至一九〇五年在美国的观感,严厉抨击了他亲眼所见的处于世纪之交的美国狂热的物质至上主义、世风日下的伦理价值体系和名不副实的社会结构,以及种族和政治等问题,引发了广泛的批评和争议。他在这本书中所论及的美国移民政策、环境保护、经济发展、种族与地区冲突等热点话题,至今仍有可资借鉴的现实意义。一九〇六年至一九一〇年间,他的游记《意大利时光》(Italian Hours,1909)、长篇小说《呐喊》(Outcry,1910)以及若干中短篇小说也相继发表在《北美评论》等文学刊物上。此外,他还亲自编辑出版了“纽约版”二十四卷本《亨利·詹姆斯作品选集》。他为书中的几乎每一篇(部)作品都撰写了序言,追溯了每一部小说从酝酿到完成的过程,并对小说的写法进行了严肃的探讨。这些序言既是他的“审美回忆”,也是富有真知灼见的理论阐述。一九一〇年,他哥哥威廉·詹姆斯去世,他回国吊唁,但不久后再次返回英国。由于他在小说创作理论和实践上所取得的突出成就,哈佛大学于一九一一年授予了他荣誉学位,牛津大学于一九一二年授予了他荣誉文学博士称号。自一九一三年开始,他撰写了三部自传:《童年及其他》(A Small Boy and Others,1913)、《作为儿子和兄弟的札记》(Notes of a Son and Brother,1914)和《中年岁月》(The Middle Years,1917)[4]。

    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詹姆斯做了大量宣传鼓动工作支持这场战争。由于不满美国政府的中立态度,他于一九一五年愤然加入了英国国籍。一九一六年,英王乔治五世亲自授予他功绩勋章。由于过度劳累,健康每况愈下,数月后突发中风,后来又感染了肺炎,詹姆斯于一九一六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伦敦切尔西区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三岁。按照他的遗嘱,他的骨灰被安葬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公墓,墓碑上铭刻着“亨利·詹姆斯:小说家、英美两国公民、大西洋两岸整整一代人的诠释者”。一九七六年,英国政府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诗人墓园”为他设立了一块纪念碑,以缅怀他的丰功伟绩。

    三 屹立在欧美文学之巅的经典小说家

    詹姆斯辛勤耕耘五十余载,发表了二十二部长篇小说、一百一十二篇中短篇小说、十二个剧本,以及多篇(部)文学评论和游记等作品。他的小说大多先行刊载在欧美重要文学刊物上,经他亲自修润后,再正式结集成书。他精通小说艺术,笔调幽默风趣,人物塑造独具匠心,心理描写精微细腻,作品中蕴含着深厚的历史理性和人文情怀,是欧美现代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我们精心选取翻译的这六部长篇小说、四部中篇小说和两辑短篇小说,是詹姆斯在他漫长、多产的文学生涯中不同时期所创作的最具代表性的优秀作品,希望我国读者对这位多才多艺的文学巨匠有更深入、更全面的认识和了解。

    (一)长篇小说

    《美国人》是詹姆斯第一部成功反映“国际题材”的长篇小说,描写英俊潇洒、襟怀坦荡、不善交际的美国富豪克里斯托弗·纽曼平生第一次游历巴黎时亲身经历的种种奇遇和变故。小说以纽曼对出身高贵、年轻漂亮的寡妇克莱尔·德·辛特雷夫人由一见钟情到热烈追求,到勉强订婚,直至幻想破灭、孑然一身返回美国的过程为主线,深刻揭示了封闭保守、尔虞我诈、人心险恶的欧洲与朝气蓬勃、乐观向上、勇于开拓创新的美国之间的差异和冲突。纽曼在亲眼见证了欧洲文明灿烂美好的一面和阴暗丑陋的一面之后,终于明白,欧洲并不是他所期望的理想之地。

    《美国人》是一部融合了喜剧和言情剧元素的现实主义小说。作者以优美鲜活的笔调和起伏跌宕的情节将巴黎的生活图景和世相百态淋漓尽致地展露在读者眼前。故事虽然以恋爱和婚姻为主线,但作者并没有刻意渲染两情相悦的性爱这一主题。纽曼看中克莱尔,只是因为她端庄贤淑,非常适合做他这样事业有成的富豪的配偶。至于克莱尔与她第一任丈夫(比她年长很多)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读者并不知情,作者也未过多描写她对纽曼的恋情。小说中唯有见钱眼开的诺埃米小姐是性感迷人的女性,但作者对她的描写也较含蓄,且多为负面。即使按维多利亚时代的伦理准则来看,詹姆斯在性爱问题上如此矜持的态度也令人困惑不解。美国公共电视网一九九八年再次将《美国人》改编拍摄为电视剧时,在剧情中添加了纽曼与诺埃米、瓦伦汀与诺埃米的性爱场面。

    詹姆斯创作这部小说的初衷原本是为了回应法国剧作家小仲马的《外乡人》[5],旨在告诉读者:美国人虽然天真无知,但在道德情操方面远高于阴险奸诈的欧洲人。小说中所塑造的主人公纽曼是一位充满自信、勇于担当、三十岁出头的美国人,他的诚实品格和乐观精神代表着充满活力、蓬勃向上的美国形象,因而深受历代美国读者的青睐。纽曼与克莱尔的弟弟瓦伦汀·德·贝乐嘉之间的友谊描写得尤为真挚感人,作者对巴黎上流社会生活方式的描摹也栩栩如生,令人回味无穷。在当今语境下读来,《美国人》依然散发着清新的艺术魅力,比詹姆斯的后期作品更易接受。

    《一位女士的画像》是詹姆斯早期创作中最具代表意义的经典之作,描写年轻漂亮、活泼开朗、充满幻想的美国姑娘伊莎贝尔如何面对一系列人生和命运的抉择,最终受骗上当,沦为老谋深算的奸宄之徒的牺牲品的悲情罗曼史。伊莎贝尔在父亲亡故后,被姨妈接到了伦敦,并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她先后拒绝了美国富豪卡斯帕·古德伍德和英国勋爵沃伯顿的求婚,却偏偏看中了侨居意大利的美国“艺术鉴赏家”吉尔伯特·奥斯蒙德,不顾亲友的告诫和反对,一意孤行地嫁给了他。但婚后不久,她便发现,丈夫竟然是个自私、贪财、好色、心胸狭窄的猥琐小人,“就像花丛中隐藏起来的毒蛇”,奥斯蒙德与她结婚只是为了得到她所继承的七万英镑的遗产。她继而又发现,他们这桩婚姻的牵线人梅尔夫人原来是奥斯蒙德的情妇,还生了一个女儿(潘茜),而且梅尔夫人和奥斯蒙德正在密谋策划利用伊莎贝尔把潘茜嫁给沃伯顿。伊莎贝尔阻止了他们的阴谋。她本可逃出陷阱,因为沃伯顿和古德伍德仍深爱着她,但她还是强忍内心的痛苦,对外人隐瞒了自己不幸的婚姻,毅然返回了罗马。

    《一位女士的画像》展现的依然是詹姆斯历来所关注的欧美两地的文化差异和冲突,并深刻探究了自由、责任、爱恋、背叛等伦理问题。天真无邪、向往自由和高雅生活的伊莎贝尔尽管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却没能躲过工于心计的奥斯蒙德和梅尔夫人设下的圈套,最终失去了自由,“被碾碎在世俗的机器里”[6]。故事的结尾尤为引人深思:伊莎贝尔在得知真相后仍毅然返回罗马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信守婚姻的诺言而做出的高尚的自我牺牲,还是为了兑现她对潘茜所做的承诺,要拯救她所疼爱的这个继女脱离苦海,然后再与奥斯蒙德离婚?这个悬念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思索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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