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五言古詩

    李子敏寄詩。仍用其韻。

    在世別離足。過逢能幾時。干戈猶未定。雲樹但相思。辱贈四十字。一唱三歎之。淸秋堪把酒。須與汝章期。

    奉次藥圃韻

    九龍行法水。又作龍門雪。氣色動梅香。精神留竹節。天借一段奇。光景兩淸絶。所以雲海空。今宵有明月。

    又用雪字韻二首

    不見臘前梅。惟見臘後雪。梅雪俱違時。已迫頌椒節。光景不饒人。欲語心斷絶。何如步中庭。把酒還問月。

    至人有靈丹。玄霜若絳雪。一餌凋三光。不知天地節。我願從之遊。天台石橋絶。可憐白玉斧。何以條寶月。

    次藥圃韻。反解嘲。示東皐。

    必欲學李杜。万古無詩人。百篇難幻骨。一字或通神。桂作山河影。梅傳氷雪眞。後生猶可畏。何敢讓當仁。

    奉呈藥圃東皐二首

    長嘯宇宙間。男兒知幾箇。揚眉躡靑雲。未必皆王佐。得時鼠爲虎。健步無選愞。要津作氣勢。雄唱而雌和。鬻權狐假威。擧世受抑挫。引黨自封已。苞苴四方貨。虹霓動鼻息。珠玉生咳唾。誰使爾爲賢。三台連八座。罔念邦分崩。肯恤民飢餓。可憐鶄鳷鳥。苕折巢亦破。譬如乘敗船。汎汎滄海大。篙工醉袖手。舟人亦無柰。蛟鰐爭朶頤。方將自文過。不識在閭弔。但見當門賀。惜哉不自知。何異螘旋磨。謇余是何人。浮名累久坐。陸沈泥塗中。未挂攷功課。平生五車書。學琢磨切磋。屠龍破千金。壯圖今已左。猶在一寸心。誓不落怠惰。末暮託龍門。除卻塵埃涴。時乎不我與。歸作曰雲臥。

    鏡中失少秊。白髮生箇箇。見人其語盡。卻戒齊國佐。不憑後者鞭。何以激衰愞。陽春白雪曲。欲奏無人和。伈俔百僚底。雄心一抑挫。猶嫌馬安宦。肯殖子貢貨。世味苦吟齏。惟堪左顧唾。不及嚴子陵。客星動帝座。嗟嗟廣文官。卄載尙寒餓。有如掉尾虎。何能奮衝破。側足地無餘。世界空廓大。擧頭天更高。閶闔叫可柰。不必獨長吁。惟當自狀過。共笑苦士孟。誰憐狂客賀。踐踏亦已勞。萬事如轉磨。醉無灌夫失。胡爲頻罵坐。只合撥浮名。農桑與勸課。讀書百無益。安用勤切磋。大塊假形骸。勞我海之左。但恨路險艱。不是氣頹惰。心如水中月。汚泥何敢涴。不如飮美酒。長歌石上臥。

    次藥圃見贈韻。屬東皐。十一首

    海底明月珠。兩手自簸弄。筆力九鼎扛。文鋒六鰲動。捭闔萬類困。涉獵群書摠。氣軼六馬奔。勢倒百川壅。袁宏檄倚馬。楊雄賦吐鳳。三釰茶園談。一錦文通夢。奴僕卽史漢。衙官是屈宋。自成一家則。不與衆人共。蹇余走且僵。學步迫將恐。日暮道路長。天寒手脚凍。得句倚神助。作官無人送。知己賴明公。容我腹空洞。

    天地爲橐籥。吹萬所自弄。惟其亭毒之。流峙與飛動。百昌雖異形。一理本同摠。坱圠故無垠。含蓄寧有壅。其中秀發者。若龜龍麟鳳。人也又最靈。萬古齊一夢。幸有三不朽。虞夏遠唐宋。立言在文章。條貫實同共。有能執大象。眞前何所恐。東皐發我蒙。風暍而衣凍。每見輒傾倒。告歸常目送。此意良己勤。此論吾亦洞。

    造化本無心。何常有所弄。不屈與愈出。只在虛而動。有名萬物母。眞宰乃宗摠。融者自爲流。結者自爲壅。不爲嗇烏鳶。詎是豐龍鳳。奈何橫目民。生死於醉夢。未識越文身。自愛章甫宋。爲己何太多。無論朋友共。嘗聞至人風。不憂亦不恐。脫粟可充飢。短褐可御凍。除此非我求。肯望吹噓送。千秋阮嗣宗。故識微鑑洞。

    春何百物昌。禽鳥各相弄。風何萬竅號。草木皆震動。是誰使之然。主張造物摠。五材何可窮。一氣何嘗壅。角何一祥麟。咮何兩威鳳。阜落何不眠。古莽何實夢。漏何水名灞。怪何火姓宋。海何百川朝。極何衆星共。狐有性何疑。麞無魂何恐。駟霜何殺物。景風何解凍。鬱隣與結儀。何爲遞相送。苟能達斯理。足見靈臺洞。

    天下本無事。常爲怪鬼弄。不惟地示妖。星文亦爲動。太阿柄倒持。威權失擥總。堂下隔千里。羣情傷閼壅。紛紛立仗馬。誰作朝陽鳳。方知衆君子。已見曹人夢。所以免今世。美佞皆祝宋。昔有燕昭王。國欲賢士共。尊隗致樂毅。恃此而無恐。死者若可作。吾何惜餒凍。非無棟梁材。翦伐誰能送。我欲叫閶闔。中門儻開洞。

    東皐天下士。弱歲不好弄。出語卽驚俗。老蒼皆目動。一鳴乃先甲。羣龍讓作總。文章曰波瀾。若決囊沙壅。手攣龍虎文。劌鉥妙刻鳳。人爵不滿德。未入商宗夢。平生五馬遊。恥作驕穉宋。猶登漢褒美。卻與循吏共。牛刀雖割鷄。民懷吏畏恐。能作百里天。一境無飢凍。卿材不止此。惜哉誰薦送。願致王皇前。雲開九門洞。

    藥圃靑雲器。文墨以爲弄。弱齡壯藻思。意愜關飛動。胷中著千秊。万事一心總。觸地刃恢恢。沛然水無壅。含香兼珥彤。靑瑣與丹鳳。風雲際會期。數十年前夢。柰何登徒子。好色卻讒宋。然猶直如弦。清儉德之共。寵辱自不驚。憂虞非所恐。平生憂國心。廬破甘受凍。胡爲禮亞卿。冠蓋此迎送。故都豈不幸。雲濕龍歸洞。

    曰余生孤露。蚤失萊雛弄。雖蒙柳梁衣。位貎不能動。世路益多歧。萬慮紛總總。勃律不得伸。壯氣若川壅。猶寳遼東豕。自愛楚人鳳。安用五車書。未作三刀夢。蹭蹬積薪場。有如鷁退宋。入門各自媚。誰能與我共。山愁虎豹怒。水積蛟螭恐。歸家四壁立。幾何不餒凍。卻學楊與韓。貧窮謾逐送。惟應覓秦餘。去入桃花洞。

    我有珉玉管。必待桓伊弄。又有蛟龍劍。照日蓮花動。獨鬱萬古愁。輸爲方寸總。天衢豈不廣。我獨前路壅。鷰雀豈不肥。我獨似飢鳳。咄咄數十春。失得邯鄲夢。萬世孔夫子。亦見伐樹宋。况我佁儗人。何能世所共。向來懲熱羹。吹齏尙驚恐。今玆歲已暮。天寒大澤凍。流光如擲梭。烏免但迓送。所願中聖人。胷海豁而洞。

    鯨鯢蹴桑海。天狼自竊弄。地軸爲之傾。天輸爲之動。封疆竟幅裂。紀綱誰能總。滔天可柰何。河決不復壅。幸荷聖天子。屢下銜詔鳳。上將命風后。嘗得軒皇夢。授鉞使專征。電耀鐔周宋。又有獬豸冠。仗節亦來共。如何千鈞弩。不作鼯鼠恐。盛夏驅王師。已迫春解凍。尙念半秦民。家人走相送。可憐一戰衄。枯骨積巖洞。

    揭揭金氏子。鉛槧學爲弄。弱冠有奇藻。發語令人動。居要立片言。警策乃有總。源流若江河。其歸孰能壅。渥洼子爲龍。丹穴雛亦鳳。不是天上麟。無乃玉鷰夢。步驟向西京。不但超唐宋。此志固可尙。此名誰與共。紛紛世中兒。縮手能無恐。贈我一篇詩。春和排痒凍。旣得眉宇間。豈惜南榮送。願子引强弩。兕革一矢洞。

    鑷白歎。奉呈藥圃。

    壯齒不恒居。百年何倏忽。昨日朱顔子。今朝已白髮。塵中万斛愁。鬢上千莖雪。潦倒七尺身。卻老將何術。變白以爲黑。秖合一刮絶。淸晨手金鑷。摘去秋霜質。靑靑亦暫時。星星還復出。我豈染髭髮。學取以秊日。擧世賤老人。此鑷堪咄咄。

    聞永川太守洪將軍墮馬死

    不死百戰日。手劍千人血。風塵宇宙羶。獨自探虎穴。漆齒懾餘風。朝家甄壯烈。頭角出行間。雄毫莫敢埒。分符永川土。一境狐貍絶。跨馬是壯圖。日日事馳突。如何綽鞅才。不虞歷塊蹶。落地身毅然。權奇已奔逸。居然疾爲祟。不啻羊臂折。空雲大星落。玉匣龍夜別。時危失壯士。妖氛尙不滅。茫茫碧海波。鯨動三山沒。魚箙白羽箭。塵凝不可刮。往在庚寅春。扶桑通鳳節。將軍作褊裨。最居戎士末。吾儂亦從之。手提相如筆。萬里同風舟。契分於我密。兵戈万死後。我京君海截。聯翩尺素書。不遣音塵闕。相去隔萬山。舊情猶共月。及夫上秊冬。分敎扶蘇雪。寄我海錯贈。滿紙蠅頭札。常恨遠各天。不得慰中闊云何匈問至。使我腸欲割。撫劍望南雲。日落風簫瑟。不獨故心傷。爲國一嗚咽。

    輓南澈妻李氏

    自古皆有死。有生孰能脫。修短不足論。亦有所可怛。哀哀李氏婦。最是天降割。四十已云夭。中饋事不卒。上有白首翁。老猿腸斷絶。下有六兒女。季者未燥髮。大兒掩面嗁。血淚泉可徹。小兒纔呼爺。覓乳就父膝。良人罷扣盆。寂寞向虛室。

    五言絶句

    江夜

    夜靜魚登釣。波深月滿舟。一聲南去雁。嗁送海山秋。

    送四耐遊白沙汀

    海岸沙如雪。松門月似霜。卻疑圖畫裏。孤雁不成行。

    三月一日。與梅窓遊楸宮。

    龍首銜斜日。蠶頭蝕右菭。眼前無限意。人世劫飛灰。

    朴淵觀音窟。用七峯韻。贈暉上人。

    造化鍾神秀。蓮花壓洞門。欲知玄牝妙。須待石能言。

    次藥圃韻。贈仁上人。

    雲月多僧氣。頭陀是舊山。優曇時一現。猶作影中顔。

    明波驛亭

    宇宙三杯酒。乾坤一驛亭。玉京朝罷下。鶴背頫東溟。

    追次芝峯詠梅韻

    生意先春動。寒花壓雪開。自然標格在。不待暗香來。

    五言律詩

    敦化門內。値尹恕仲。邀入太常。僉正許澄出滓酒。酒半。書恕仲扇。

    馬上相逢處。京師大道中。風塵經歲別。談笑暫時同。作客琴心苦。臨危劍氣雄。悤悤還拂袖。雲樹又西東。

    楊花渡水中巨石

    萬古江心石。波濤激射痕。補天雖未鍊。拔地自能尊。老骨金鼇灼。斑文玉虎蹲。狂瀾饒砥柱。犖落獨常存。

    敬次蘇齋韻。書山人坦雄軸。

    故國淸秋半。荒山落照時。草衰蛩語老。天闊雁飛遲。興嬾詩無力。愁來病不辭。惟應帶長鋏。高詠楚人詞。

    重陽。遊楸宮示諸生。

    雨洗山容沐。霜淸菊蘂寒。雁行雲影闊。蛩語露華團。得醉休嫌暮。登高且做歡。明秊看我健。飛步上龍巒。

    次贈耐翁

    百秊身逆旅。一枕夢槐安。未卜生前樂。須拌死後閒。文星泉下晦。雄劍匣中寒。代斲紛紛者。能無拙汗顔。

    聞島夷全師渡海

    縱敵全軍去。論功奏捷來。國羞猶未雪。天意欲誰回。但道王師重。休言賊氣摧。書生空撫劍。歎息漢雲臺。

    吳經歷五言律韻

    暎日虹旗動。衝泥鐵騎輕。弓抨山月落。劍拂海雲淸。破敵功誰竝。封侯事可成。從軍王粲樂。秀句詠玆行。

    次石峯見投韻。寄與景涉行。

    多君棄軒冕。卜築計初成。水月添詩料。江山助筆精。劍頭忘世亂。壺裏覺天宏。聞健松風耳。寒陰住遠情。

    次藥圃臘日韻

    此日非前日。佳辰是舊辰。事隨心共化。愁與鬢俱新。浩蕩乾坤眼。支離土木身。多情兩詞伯。消遣拂詩塵。

    出門

    薄宦頻爲客。朝正又此行。遠峯迷積雪。寒日暎荒城。世亂身空老。心雄劍獨鳴。賢勞不敢說。誰識出門情。

    路見童男女轉餉

    六載干戈地。三邊草木風。征蠻驅漢甲。轉粟及秦童。負海尙勞役。封山誰勒功。書生有行色。遮莫歎途窮。

    次藥圃韻

    伏鼈星垂野。天兵月捷三。虎車方直擣。螳斧詎能堪。白磧氛全滅。靑山日半銜。腐儒揮健筆。留與後來談。

    人日奉呈東皐藥圃

    流落悲人事。蹉跎感歲華。窮愁饒竹葉。衰鬢怯菱花。處世身如蝨。題詩字似鴉。浮名終底用。長嘯送生涯。

    追次西厓相公韻。奉呈畿伯韓益之。四首

    秩峻今方伯。材全舊幕僚。聲名隨地大。?肉據鞍消。棨?臨周甸。文章動漢朝。聖知松柏性。自後歲寒凋。

    銀臺辭近侍。棠幕坐英僚。擥轡天應借。行春雪未消。櫜鞬驅列郡。冠蓋接皇朝。最是勞心力。民殘百物凋。

    見說婆娑障。周遭百雉斜。山危懸石徑。地盡壓江沙。設險防隅壯。登埤眺望賖。湧泉能劍擊。勁卒但誰何。

    聞健征東將。虹旗整復斜。?營昏插羽。絶水夜囊沙。鰈海收功易。燕臺獻捷賖。書生詠江漢。只答飮無何。

    又次三字韻

    二老吾師友。於今益者三。文章韓吏部。經術漢周堪。玉絶蒼蠅點。書傳赤雀銜。順風承謦咳。我馥緖餘談。

    次藥圃韻。別東皐。

    自是傷離亂。非關惜去留。風塵猶在眼。歧路謾生愁。雪盡梅香透。天空桂魄浮。此時還命淥。亦共暫時遊。

    見旅雁。奉呈藥圃。三首

    万里南來影。三春北去心。靑天霜月淨。紫塞海雲陰。命侶聲何苦。生愁淚自深。干戈知滿地。莫作稻粱尋。

    旅雁辭南國。乘春向北雲。銜蘆千里擧。度海幾行分。遠影天邊沒。寒聲月裏聞。漢兵猶望返。應恨未爲羣。

    煗寒猶識序。去就未辭勞。矰繳何須避。雲天自在高。幾羣鳴出塞。六翮利如刀。多少南征士。緘書淚滿袍。

    與梅窓遊楸宮

    池廢龍何在。城荒鶴幾廻。瑤階侵宿草。玉殿隱寒灰。風怒雲難定。山陰日欲催。傷心興慶地。春酒兩三桮。

    八月二十七日。掃墓歸晩。醉山臺巖下。

    霜露元多感。雲煙更作愁。勁風欺木脆。寒水護沙流。舊識皆荒隴。殘生已白頭。遙峯斜日墮。歸路更悠悠。

    九月八日

    塞外三秊夢。江邊萬里心。一天明月照。兩地碧雲沈。已惜紅顔改。還嗟白髮侵。佳期如可再。不必怨商參。

    江上凌陰。逢李生。明漢

    國有凌陰役。吾爲主梗官。頻秊奉王事。五日冒天寒。水底魚龍伏。山頭雪月殘。翻思鴨江上。月照醉歸鞍。

    次李生韻

    大地開銀界。長空散玉沙。此時披鶴氅。何處問漁家。朔氣身偏粟。寒光眼欲花。非無灞橋興。黃竹且申歌。

    贈尹參奉

    碧海黃雲斷。晴峯赤葉飛。鷹風來遠塞。駟露在寒衣。物色還如此。佳期可以歸。逢君傾意氣。莫遣寸心違。

    獨吟

    飢寒驅我甚。懷抱向誰開。尙被微官縛。惟看白髮催。閒情夢江海。衰意迹塵埃。一嘯長風起。層雲萬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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