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能在心里疑神疑鬼的想着,这厮随手就能招来一辆马车,难道说竟是那皇商的私生子不成?
“你……”
陈万三回头叮嘱他们在门外等候,进去不大一会儿,又独自折了回来,招呼道:“走吧,沈师弟正好去靶场那边儿了。”
靠近主席台的地方,一个身量魁梧的工读生捏着拳头咬牙切齿:“怪道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祭酒大人呕心沥血,受了多少讥谤多少阻挠,好容易才给咱们工读生趟出条路来,结果就有无耻文人跑来摘桃子了!”
若说第三期学子们最钦服的人,那无疑就是上一届的头名沈骏沈师兄了。
孙旺却是不慌不忙的拱手道:“第三期工读生孙旺,见过陈师兄——我等从工学找到这里,是有要事想与陈师兄、沈师兄商议。”
说着,再次迈步朝操场出口走去。
孙旺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便腆着脸央告道:“陈师兄,我们也军训了这许久,却一直还没摸过枪呢,能不能……”
但对焦祭酒的信任,并不影响他们对新儒试图跑来摘桃子的行为,感到极度的愤慨与警惕。
陈万三又看了他一眼:“先等见过沈师弟再说吧。”
徐大宝暗暗冷笑,心道平时考的再好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派不上用场?
于是等再上路,连脚步都明显轻快了些。
周遭也多有附和的,直让这冷笑之人暗自得意,此人名叫徐大宝,家中世代以务工为生,在这工学当中也算是根正苗红了。
只孙旺暗暗泄了气,盖因他早知道陈万三的脾性,说是‘不知道’,那大概就真是‘不知道’了。
先前那魁梧青年瞪起眼睛正要发火,却听这人又道:“再说了,咱们离毕业还有一年半呢,就算要争,也轮不到咱们出面。”
陈万三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认真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因此对他的问题倒也肯答个七七八八,若是涉及到机密的,便会直言不能透露。
徐大宝愈发觉得憋气,有心盘问个究竟,但又怕孙旺趁机吹嘘一番,最后落得适得其反。
孙旺是某皇商送来的家生子奴仆,自打入学就是一副睡不醒的惫懒模样,连上课时都在打瞌睡,偏次次月底考评都能拔得头魁。
虽然工学内尚有李庆、牛思源这两个工读生出身的官员,但众人显然都不觉得这二人能代表老生。
陈万三满面狐疑:“你怎知我和沈骏在此?”
又有人忍不住质疑。
徐大宝见状,下意识追问:“孙旺,你去做什么?”
“军械司为此和龙禁卫扯皮了许久,最终由各大工厂的纠察队接过了这个差事——毕竟纠察队的队长,都是由退伍军官组成的,龙禁卫这边也能有个台阶下。”
“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听到他的询问,众人却是纷纷摇头。
当下,他又胸有成竹的鼓动道:“咱们虽然暂时还没资格与那些酸丁争锋,但已经有了官职的师兄们,却未必没有机会!”
徐大宝也迟疑道:“最近这些天沈师兄好像一直都不在工学。”
不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虽然师兄们最多也就官居九品,但事在人为,何况上面不还有祭酒大人撑腰么?
有人疑惑的嘀咕着。
明知道看不到,但众人还是下意识伸长了脖子,探头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但孙旺却是充耳不闻,一直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说到这里,他适时停了下来。
就这样,众人一直跟着他出了工学的西角门,就见孙旺站定脚,冲着街对面扬了扬手,很快便有一辆马车从对面巷子里使出来,越过马路稳稳的停在了众人身前。
也不怪他们一时没想到陈万三头上,实在是这一年多里,陈万三就几乎没在工学里露过面,众人皆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唯有孙旺不以为意,依旧笑盈盈的跟了上去,还试图与陈万三攀谈。
车上众人都有些疑惑,不是说来找沈骏沈师兄的嘛,怎么又冒出个陈师兄来?
孙旺慢条斯理的回头:“你们不是想找沈师兄吗,跟我走就是了。”
有人好奇的掀开车窗探头张望,就见原本荒僻的道路尽头,已经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军营。
听到‘靶场’二字,众人皆是面露喜色,连孙旺也不例外。
陈万三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旁边的孙旺,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才解释道:“这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第一期和第二期的师兄弟们都知道——朝廷近来不是研发了一款新枪吗?原本是放在龙禁卫中测试,结果因官兵操作不当保养不周,屡屡闹出事故来。”
就在众人犹豫要不要延期再议的时候,那孙旺忽然迈步朝着操场外走去。
“别想了。”
这时孙旺招呼着众人下了车。
孙旺掀开前窗探出头与车夫交代了几句,那马车便一路出了内外城,朝着偏僻处疾驰而去。
沈骏虽是众人心中的榜样,但如论最受祭酒大人信重、手上权柄最大的前辈师兄,那绝对非陈万三莫属。
孙旺这时候忽然开口:“董师兄方才就跟在王阁老和祭酒大人身边,一时半刻只怕抽不开身。”
正憋闷的黑脸发青胸膛起伏,忽又听一人冷笑道:“他们久在官场供那些文人呼来喝去,早已经磨灭了志气,如何还敢与新儒争雄?要想撑起咱们工科学子的一片天,还得是靠焦祭酒和咱们工读生!”
“怎么跑到兵营里来了?”
“为此,京城里的纠察队被分成了十组,每组三天,每月一轮,全年无休,力保新式枪械能够最快最好的部署到军中!”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有些拘谨的爬上了马车。
正犹豫之际,就见一个黑脸绿袍的官员快步迎了出来,扫视了众人一圈之后,狐疑道:“你们几个都是第三期的吧,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但时下最平静的,却也正是这些人。
陈万三原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但这一年多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且双方系出同门,本就天然存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