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街上也没个背人的地方,就算想打潘又安的闷棍,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小子口舌便给、条理分明,倒的确比那王柱儿,更合适担任锅炉房的小管事。
来顺心下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又往前欺了十几步,突然扬声招呼道:“潘管事,我们过来了,你看该怎么安排活儿。”
“给大家伙儿说一下,这是潘又安。”王柱儿黑着脸,有气无力的介绍道:“以后锅炉房就归他管,你们有什么都跟他说,他办不了的,再去禀报邓管家。”
“小子”
这来顺在大街上都敢公然行凶,此时若再刺|激对方,不知道又要吃多少苦头。
来顺初时还没察觉出异状,可渐渐地就觉着不对了。
来顺无声的笑了笑,双臂各夹起一条毯子,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等反超焦大之后,他又回头笑问:“老头,要不要我背你一程。”
“潘管事。”
又过了片刻,潘又安才蠕动着翻身坐起——这厮脸上竟没什么伤口,却是被砸倒之后,就急忙护住了英俊的面孔。
潘又安怨毒的盯着来顺的背影,暗骂这厮明明和焦大狼狈为奸,竟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硬充好人。
这就怂了?
所以来顺绝不能怂!
潘又安从声音认出是来顺,也没多想,就提着灯笼寻了过来。
不过事情总得有个收尾。
这时却听来顺戏谑道:“我可不收干儿子。”
他一面比划着,如何用两条毯子,交替铺设‘轨道’。
潘又安下意识的回头,却见后面空荡荡的,并无任何异状。
来顺一面猜测他究竟是受什么人指示,一面皱眉看向焦大。
“十、十五。”
来顺冲他耸耸肩,用口型道:“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
焦大勃然大怒,扶着墙爬起来骂道:“你这小崽子想死是吧?!焦爷爷今儿就……”
来顺又一脸蛮霸的道:“知错就好,人家老爷子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这么着吧,他那份活儿就由你扛了,怎么样?”
来之前,潘又安满脑子都是‘为了表姐,在所不惜’,现下想的却是‘留此有用之身,且待来日方长’。
三十几辆板车次第排开,车身上插满围栏,又用帆布兜起大半车煤——因畜力不足,所以不敢装满。
来顺并不否认这一点。
潘又安登时发出了闷闷的惨叫声。
这时就见潘又安指着他道:“来顺,你和焦大一队。”
说完,他得意横了潘又安一眼,却见潘又安笑吟吟,似乎一点并不在乎他的篡权。
“这不就认识了么。”
可那小白脸却不明白,这看似无用的累赘,一旦用对了地方就能发挥奇效!
就听焦大嘿嘿笑道:“焦爷爷如今虽然老了,可还有的是法子,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不信,尽管去找那……那谁来着?不管了,反正你随便找人告状,看咱们爷俩谁玩儿的过谁。”
“不过是各取所长罢了。”
就听来顺阴阳怪气的道:“你看你把老人家气的,这大半天都站起不来——你自己说,是不是该给老人家道个歉?”
这时潘又安又道:“你们每卸一车煤,就向赶车的讨一枚签子,签子最少的那组,等到子时就不用吃饭了。”
焦大一脸不屑:“老子似你这般大时,杀人都没这么墨迹过!”
这小白脸果然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他方才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决不能忍气吞声,否则等潘又安立了威,那些墙头草似的杂役,多半会一股脑的倒向他。
他们显然是想置身事外,可却不知道,这种选择本身就已经站队了,事后只要稍加引导,帮他们辨明敌我,应该就可以让他们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证词。
这时就见一群库房杂役抬进几卷布来,品字型的堆在院门口。
“滚!”
却说来顺承认要利用焦大后,立刻又反问道:“老头,这东西两府的主子,你都已经得罪了一大半,难道还怕再得罪个狗屁不是的小白脸?”
不等潘又安挣扎,来顺又把毯子一拨,展开约有丈许见方,将他整个人罩在下面,然后用膝盖顶在他腰上,对准腰眼就是一拳!
来顺盯着他,认真的问:“你认识我?”
“你倒是说话啊!”
这时旁边焦大也破口大骂:“叫你克扣你焦爷爷的嚼用,瞧老子今儿打不死你!”
私会,证明他平常有些狗胆;情书,证明他识文断字且有些见识;逃走,证明他遇到大事就怯懦没担当。
潘又安嘴角一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说着,他慢腾腾转身,一步步隐入夜色中,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些什么曲调。
那日邓好时提出要找人代管锅炉房,随后又被来顺拒绝,王柱儿只当是自己的机会来了,那曾想转天就冒出个潘又安来。
“是又如何?”
这却原来是条七尺宽、三丈长的粗布毯子,布面乌漆嘛黑的,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潘又安,出自原书七十一回,曾在大观园和司棋私会(很可能不止一次),被撞破后吓的说不出话来,事后又匆匆逃走。
而潘又安挑着盏灯笼站在最前面,正招呼杂役们依次上前,引导马车驶入宁荣街。
说着,摸黑贴墙往前凑了二十几步,发现潘又安身边只余下最后一队杂役,而且恰是张炳、赵益二人。
眼见说的差不多了,他就开始点选人手:“你们两个一队,你和他一队,那边儿两个也算一队,还有……”
见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来顺突然有些不自在——明明是这小子先主动挑衅的,这怎么整的,倒好像他成了恶人。
王柱儿抢着补充道:“脏了路还是轻的,若污了贵人的鞋袜,仔细你们的皮!”
说着,他又振臂高呼:“想吃饱的,跟我走!”
他走之后,潘又安先隐晦的扫了来顺一眼,这才随手点了两个杂役,让他们将其中一卷布在地上铺开。
一时长短不算什么,等自己凭本事得了贵人赏识,再报仇雪恨也不为迟!
“老头。”
等赵益、张炳各自扛着毯子追出去,这杂库小院里只余下焦大和来顺。
潘又安歪头看了眼焦大,然后又一言不发的缩回了脖子。
此外,还曾写过一封条理分明的情书。
他一面须发皆张、声嘶力竭的骂着,一面还不忘踩灭地上的灯笼。
“瞅我作甚?”
来顺的胳膊骤然收紧,虽然还不至于让潘又安无法呼吸,却也让他那粉白脸颊涨得通红。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啊~!!”
看到蹲在一旁的焦大,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手脚并用的爬出几步,刚想站起来,却见身前多了两条长腿。
不过鉴于他眼下还是‘戴罪之身’,必须先找个挡箭牌、替罪羊,否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也是,再怎么抢着说话,这锅炉房毕竟还是潘又安说了算。
麻烦了。
也不知他怎么弄得,潘又安立刻发出了杀猪似的尖叫声,听起来倒比方才还要凄厉。
“你愁啥?”
“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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