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我这不是累的,是热的。”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唿哨,来顺下意识循声望去,却见个年轻男子正缩在墙角,冲自己挤眉弄眼。
听他又是洋荤又是洋落的,来顺也不禁好奇起来:“三哥这是要去瞧什么稀罕?”
“哈哈哈!”
他名唤何三,是周瑞的干儿子,更是‘自己’的狐朋狗党,生的虽然人模狗样,却是个五毒俱全的惫懒货色。
来顺蹲在他身边倍感尴尬,正想着赶紧钻进车厢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忽然间就觉后臀伤口剧痛,却是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来顺猝不及防,只好抓住车棚边缘,在车辕上蹲了下来。
不等他进到车厢里,何三就吆喝着甩了个鞭花,那挽马踢踢踏踏迈开步子,不多时便奔驰向前。
何三闻言眼前就是一亮,刚想说些什么,忽见徐氏正板着脸瞪他,于是讪讪的喊了声‘婶子’,一面退回墙角,一面悄声道:“下午等着我,我过去找你。”
“上来趴着就是!”
来顺对此倒并不排斥,他既然占了这具躯壳,总要担些因果,替‘原主’跪一跪恩人也是应当的。
等她又说了两声‘快起来’,来顺这才自地上起身,下意识撩眼往前一扫,却蓦的瞪圆了眼。
徐氏笑道:“她在南边儿住惯了,最受不得冷,要不然也不会选在梨香院住。”
“娘。”
母子二人匆匆赶到梨香院,趁着徐氏上前同守门婆子说话,来顺独自缀在后面,满心盘算的都是如何报仇雪恨。
这也不知是那段京剧,被他胡改了词儿乱唱一气,开头还好,后面却净往下三路走,直引得街上人人侧目。
因为在家养伤时,对方曾来登门探望过,来顺倒是认得此人。
那五官犹如软玉精雕,鹅卵似的脸蛋光洁细腻,仅只在眼角处缀了些细纹,却更衬的她慈眉善目岁月静好。
这等人绝不能深交,却也不好当面得罪。
来顺正纳闷间,就听徐氏回道:“这何三我虽见过几面,却不怎么熟悉——倒是来顺以前常与他厮混。”
这巷道位于荣宁二府之间,左右俱是国公府的高墙,出口还设有一道门禁,说是已经到了府外,其实仍是荣宁二府的私属所在。
“这锅炉房也给宁国府供暖?”
于是他趋前两步,对准正中那妇人大礼参拜:
薛姨妈被她说的掩口轻笑,嘴里却道:“我不被那孽障气死已是万幸,哪还敢指望什么鸿福。”
见薛姨妈看过来,来顺也忙道:“方才在院门外,我还撞见他了呢。”
“来顺叩谢姑太太救命之恩!”
等母子二人出了梨香院,外面早不见何三的踪影,只那守门婆子沉着脸,嘟嘟囔囔的咒骂着什么。
徐氏本想一路将儿子护送回家,来顺却在大门前唤住了她,嬉笑道:“就这几步路的功夫,您忙您的,我自己回去就成。”
来顺扯着衣领,随口抱怨:“刚才姑奶奶屋里点着两盆炭,这又闷又热的都快赶上夏天了。”
刚穿越过来,就在家里先憋了大半个月,这好容易出一趟门,岂能不在附近走走逛逛?
那边厢薛姨妈招呼徐氏落座,先问了来顺的伤情,又问起他多大年纪、是否上过蒙学。
一进门,徐氏就先使了个眼色,示意儿子赶紧上前谢恩。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被薛姨妈视作麻烦的何三。
慨叹过后,来顺便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摆出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模样。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他来了?
她不带脏字的抱怨了几句,却始终不曾提起要如何惩处何三。
半刻钟后。
“咱家也有个小炉子,只是比不上府里暖和。”
但见薛姨妈坐在罗汉床上,用蓝底白绒的长裙,裹着一身天生富养的娇怯风韵。
来顺独自沿着宁荣街一路往东,原是想从奉公市东口进,自西口出,然后再就近回家。
这哪像是大着徐氏几岁的?!
怎奈薛姨妈虚扶的手臂尚未收回,紧夹着双肩又微微前倾,正应了那一首‘潼关怀古’,直瞧的人心头乱撞。
三五句过后,薛姨妈忽然叹道:“老爷在世时还不觉如何,如今看来老话果然不假,这儿孙尽是些讨债鬼,一刻都不肯让你安生!”
虽说被坑到魂飞魄散的并不是他,但在床上养了半个月伤的却也不是别人!
何三两眼一瞪,口沫横飞:“朝廷要驱逐乌西洋夷,四方馆那边儿都乱了营了,听说满街都是黄头发蓝眼睛的番婆子,个顶个露着白胳膊大胸脯……”
来顺奇道:“这梨香院有什么特别的?”
来顺起初并未在意,不曾想那马车很快又兜了回来,赶车之人‘吁’一声勒住缰绳,嬉笑着招呼:“这倒真是巧了,赶紧上车,三哥带你去开开洋荤!”
因此非到万不得已,薛姨妈也不愿与周瑞闹僵,所以才对这何三有些投鼠忌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