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责任

父亲本可以翻身躲开，但他依旧全身心的扑下，他死了，他身边一个比唐浪还要小几岁的兵虽受伤，但活了。

    从阿姐踩中地雷的那一年，父亲就已经不再喝酒，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给那些共和国派出的排雷兵带路，并跟着他们一起排雷。

    今天要开始摸排一块新的区域，比之前更深入，唐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深吸一口气，对着一块疑似位置插下虎牙军刀轻轻的探了下去。

    父亲在儿时的唐浪的印象里，其实并不好，他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唐浪的母亲，直到母亲因病重离开，他彻底成了光棍，喝醉了只能倚在床边喃喃自语。

    他清醒的时候，应该是唐浪最开心也是最恐惧的时候。开心是因为他讲他在这片土地上和侵略者战斗的故事，恐惧是，战争，很可怕。

    唐浪是戴着红花抹着眼泪离开的。

    那些地雷仿佛有生命一般，总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炸响，夺去你的一条腿或是别的生命，久而久之，村里能离开的年轻人都离开了。

    “嘎嘎，今天的运气不错，第六颗了。”唐浪满意地咂咂嘴，用虎牙军刀小心的刮开土。

    但父亲的态度，在他16岁的那一天，终于转变了，主动要送他下山出村去部队。代价是，大他三岁的姐姐的一条腿，没了。她下地干活的时候，踩中了地雷。

    家姐嫁给了爱情，那才是唐浪最开心的事儿。

    唐浪得益于曾经参过兵的父亲，16岁的时候就参加招兵离开，离开了熟悉的丛林，去了最西边的戈壁大漠。军队是个大熔炉，十年的大漠风霜，已经足以将一个16岁的少年打造成一个坚韧不拔的共和国卫士。

    那个决定，从他正式动笔向首长写申请退役报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虎牙军刀，没了昔日的锐利和锋芒，灰扑扑的，跟放在一旁的镰刀也差不多。就像他的主人一样，穿着灰扑扑打着好多补丁的迷彩服，满脸的风霜。

    这是，最新式“反步兵雷”？

    “58式反步兵雷，苏制，压发式，金属壳，估摸着也有五十年的历史了。”唐浪从身边的包袱拿出一团已经有些馊味儿的饭团，三口两口吃完，点起一根烟，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眼睛虚眯着看向远山，灰扑扑的脸上写满了坚定。“再努把力干一会儿，不行，晚上就睡山上了。”

    穿上橄榄绿，因为父亲；

    但唐浪脸上却是挂着满足的微笑。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阳光透过山林变成昏黄色，唐浪摇了摇水壶，没舍得喝，顺手扯了片芭蕉叶嚼了嚼，叶汁儿可以解渴，还能提神。

    从懵懵懂懂到少年，唐浪就是在父亲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中长大，唐浪的梦想，也希望当一名父亲那样的侦察兵。不过，在他大约十岁的除夕那年，拿着木头枪和同伴这样吹牛后，却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有排着的五个雷管了。

    从未碰过他一根手指头的父亲，发狂的抽出腰带打得前所未有的狠！没有了母亲，年幼的唐浪只能躲在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怀里默默流泪。

    十年后，他穿着没有肩章的作训服和红花以及边防首长特批的虎牙军刀回到家乡，没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