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寻觅

    柯小绿，为什么还活着？

    那么多大风大浪闯过来，我都没死，石头怎会死？

    大叔叹了口气说：“在那场火里烧死了，还是我们镇上人去帮忙埋的尸体。我也在里面，见到有个和你说的长相相似的后生，好像是细眼睛，瘦削身材，也是穿着深蓝色衣服，给烧得面目全非。姑娘你不要找了。”

    我还不能死。

    心碎了，梦灭了，天地瞬间变色。

    从此，再多的花好月圆，再美的风花雪月，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迷惘地发了一会呆，洪水般的回忆涌上心头。

    倒路边快死时，有个很老很老的师太把我捡了回去，放在寂静荒山，破旧尼庵内善心照料。

    几个胆大的摇头否认，说没见过这个人。

    大叔摊摊手道：“你不信就算了，没主的尸体都埋在镇后面的乱葬岗，二十几个新坟，不信你去看看。”

    我不到黄泉心不死，转身就跑。

    原来今日是集日好天气，四乡八里村民接踵而来，带着伴，拉着孩子，欢欢喜喜，笑个不停。这里是猴子耍着把戏，那边是泥人摊前围着撒娇的小鬼，处处喧哗不绝，媳妇们议论着黄家铁器打得好，冯家衣服裁得妙，张三的糖葫芦甜，田家丫头长得真真俏。锣鼓响时，抬头看去，是举人老爷的轿子气宇昂然抬过石桥。

    梦里会不会梦见星星，会不会梦见他？

    他会不会再过来对我做鬼脸说：“睡吧，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这小矮子就安心地睡吧，有我呢。”

    我心生寒意，急忙用力将它扳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蓝色的荷包，上面细细密密绣着石头和墨荷……是我坐在他床头，一针针缝入我的心，一线线绣出未来的希望，然后欢欢喜喜送给他的荷包。

    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着我，一刻也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镇上，摇摇晃晃坐在路边，只是混混沌沌不知思考。

    背后传来阵阵哄笑声，混杂着“你太混蛋了”“靠，有你的”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剪剪凉风拭去额上汗珠，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回首时，忽然发现尸体的右拳紧紧攥住，露出一个碎布角，颜色似曾相识。

    【若你死了，这世上就没人会天天想着我了。】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李石头，如炮灰般死去了。

    我要天天想你，想你一辈子。

    我孤零零地躲在阴暗的墙角，鞋子早破了，光着满是泥土的脚丫，抱着膝，缩得像只鹌鹑，面前有几块好心行人施舍的碎银，却没有碰，只痴痴地看着如梦境般的喧哗，仿若置身局外。

    如今石头死了，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喉咙噎得很不舒服。此时方知，痛到极致，感觉会麻木。心还在胸腔里跳动，却已经死了。

    我醒后，跪在师太面前，祈求剃度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我很想睡，睡着了再不醒来。

    师太念着佛号，张开浑浊的双眼，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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