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秧秧已经平静了许多，笑着说：“外婆，我现在可是个老司机了，我的驾照都拿了两年了。”

    吃过下午饭，秧秧就要走。惠竹是有感觉的，秧秧和以前不一样，却也不好再问，只在心里多了许多的担心，临走时，对乔晋说：“秧秧有什么任性的地方，担待着点，回来我说她，啊。”

    秧秧说完了，几个人附和着举杯，喝酒，吃菜。

    笛子把洗好的碗筷拿了出来，菜齐了，人齐了，都端坐在饭桌前，心里都有那么一点感慨万千的意思，也都藏着，不露出来，照例是秧秧发话的，她知道这是她的责任，因为每年都是她抢着发话，带着一点调皮的炫耀——在这里她是绝对的中心。所以，今年的秧秧先举起酒杯，说：“新年快乐！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妈！健康快乐！”秧秧让自己的笑容带着一点调皮的味道说，“妈，我们都希望你快乐，新的快乐！”话语里含着别样的意味，外婆感慨地轻叹一下，惠竹只当是没有听见，举了酒杯，淡淡地微笑。“……笛子，”秧秧看了笛子，笑容有些僵硬地说，“和大雄永远快乐！”她觉得这也是给她自己的祝福，秧秧又接着说，“大雄，好好待笛子！”大雄赶紧接过话说：“会的会的。”秧秧又接了说：“乔晋，”她看了乔晋，眼神里不自主地透着忧伤，她忧伤地对乔晋说，“快乐！”她不知道乔晋怎样才算快乐，其实她是要他爱她的。

    母亲也招呼了一下：“吃吧，大雄！”

    笛子跟在母亲的后面，感觉着手里的沉重，她知道母亲会这样的，恨不能今天就把秧秧一年要吃的东西都做了出来。秧秧吃得欢喜，她就少点遗憾。

    临出菜市场的时候，惠竹又去买了一些泡凤爪，她记得是哪一家的，秧秧说那家的最好吃，酸得够味，也辣得够味。

    “大雄，明天过来！”

    外婆已经给外公敬过香了，家里弥漫着那股香的味道。母亲已经把腊肉香肠还有腌鸡都煮上了，这些东西都得早一点煮，母亲说要冷了以后切才是清爽的，不油腻。

    秧秧喜欢吃水煮鱼，就买了一条大的草鱼；秧秧喜欢吃陈皮兔，就买了一只兔子；秧秧喜欢吃辣子鸡，又买了一只鸡；秧秧喜欢吃香辣藕丁，就买两节藕；秧秧喜欢吃土豆丝，就买了两个土豆；秧秧还喜欢吃麻婆豆腐，就买了两块豆腐；秧秧喜欢……

    “好，来哦。”外婆说。

    笛子没有言语，只是听着。

    按以往的习惯，那天秧秧会住下来，第二天笛子会去凡鹏那里过一天，但是那天秧秧要回去，说乔晋也在这里，不好睡，冬天挤起来容易感冒。

    “你们先吃着，马上就好了。”惠竹头也不回地说，仿佛对女儿的爱，全都在了那锅里头一样，她要全神贯注地对付那锅菜。

    几个人围坐在饭桌前，外婆招呼着：“吃啊！大雄！”

    乔晋也客套了两句，两个人就钻进了车里。一家人站在楼下，看着，直到汽车拐弯不见了。

    今年也会是这样的。

    一早起来，笛子给自己上了一点淡淡的妆，然后对着镜子呆呆地看，今天初二，每年秧秧都是今天过来，然后，还有别的期待吗？

    母亲还在买，一年之中，大概只有这个时刻，母亲买东西是没有分寸的，大手大脚。

    大雄也跟着附和：“真的，很好吃！”

    大雄又去接惠竹的，惠竹不再推辞，把东西交给大雄，急急的样子，是怕要做那些个菜，得花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给秧秧的礼物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母亲让笛子陪着她去挑的。秧秧第一年参加工作，惠竹一定要有礼物作为纪念的，可惜手头实在紧张，勉强买了一条小钻石吊坠的白金项链，价钱在惠竹看来，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也是她做得到的最大限度了。

    外婆的声音十分响亮地从外面传来，很欢乐的声音。

    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把坐在那里和外婆聊天的大雄惊了一跳，赶紧地站起来，要接惠竹手里的东西，惠竹不让，说：“你帮笛子吧。”

    笛子说：“我的不重，你帮妈妈拿吧。”

    笛子紧张地看自己的脸，觉得似乎化妆的痕迹有些过了，怕他们看出来，看出来了，似乎就看出了她不可告人的心思，于是又拿了一点湿纸巾使劲地擦，擦淡了，没有了，才放心地到外面去。

    外婆做的汤圆心子很香，笛子说：“外婆！好吃！”

    外婆看到秧秧是自己开了车来，就赶上去叫着：“你怎么自己就把车开出来了？！你开没有问题吧！你那个当爹的也是，怎么就放心让你把车给开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