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可是这一刻，当她听到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上涌，就要克制不住了。

    沈意越想越压抑，心头像压了块大石，让她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班上同学很快都知道她没通过北大的考试，而且不是普通的没通过，冬令营的降分从五分到三十分不等，宋航拿的是最高档位，相当于保送，但她甚至连最低档位五分的降分都没拿到。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一待。”

    这是她最大的恐惧，在北大那几天她总是想着这个，日夜担忧。过去不敢面对，可如今，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再后来，他和秀君结了婚，有了恬恬……

    那样平静，就好像前一晚因为这个失控大哭不是她。

    关越越立刻说：“那我们也不吃了，我们在教室陪你吧。”

    她摇摇头，说：“算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太偏执。”

    “我要是班长心态真的得崩了，本来是我最好的，结果现在他们俩一个降分一个保送，就我没有，变成我最差了。这谁受得了啊。”

    终于，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爸爸。”

    后来的许多年，这就成了她的执念，她把它珍藏在内心深处，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她知道大家背地里怎么说她，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从高一就进入了高三模式，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

    第二年当然也有工作，但没有第一年那么紧急，要推还是能推掉的。只是那时候他刚成立了新公司，一心想让公司早日步入正轨，小孩子的生日就被放到脑后了。

    她的怨恨。她的不甘。她隐忍多年的心结。

    “你忘了，对不对？”她轻轻道，“我八岁那年生日，你带我去参观北大，当时我跟你说，我以后要考上北大，这样爸爸也可以来上学了。你都不记得了，是吗？”

    他会怎么说她呢？会不会说她没志气？小时候他其实经常这么说她，他是军人，习惯了要求严苛，不仅逼着她晨跑，学习上也管的很多。她一年级时成绩其实并不好，有回数学没还及格，他不打她，却强行抱着她讲了三个小时大道理，最后愣是把她给讲哭了。

    沈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声音里的哽咽，“爸爸，如果我考不上北大怎么办？”

    杨粤音说，冬令营砸了还有高考，乔老师也说，让她不要丧失信心。可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信心。

    想到这儿，她揪紧了一颗心，等着沈平的回答。却听他轻叹口气，有点费解地说：“考不上的话，也没关系啊。”

    “是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诚恳，是真的希望她能够放松压力，沈意却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大家私下议论，因为沈意为人和善，又人人都知道她努力，所以倒也没谁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替她惋惜。

    “什么？”电话那边，沈平明显愣了。

    终于，说出来了。

    沈意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像是随着那声嘶吼宣泄而出，几乎要站立不稳。

    关越越还在犹豫，杨粤音却扯扯她袖子，使了个眼色过去，然后笑着说：“你休息一下也好，我们吃完饭给你带好吃的，等我们哦。”

    “可是爸爸，我答应过你的。”

    沈意抿了抿唇，“爸爸，我北大考试的结果出来了。”

    因为经过了一夜，所以再次面对他时，她已经可以隐藏好一切。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压力，但意意，你已经很优秀了，就算考不上北大也没关系的。复旦、南大，或者武汉大学都挺好的。无论你考上哪里，爸爸都为你骄傲。”

    上一次在北京，沈平没有如约来接沈意去吃饭，甚至晚上也忘了再给她打个电话，第二天一早才终于想起来，歉疚地表示，昨天晚上恬恬一直哭闹，他们忙着哄她，别的事都顾不上了。

    她就这样坚持了十年，眼看这条路就要走到终点，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走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