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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尘埃落定,易向以宁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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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紧她,对她笑答,“他也不敢。”

    唐易纹丝不动,紧紧抱着她不放。他不肯放,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恐惧过,他快要失去她了。

    她躺在病床上,不紧不慢地替他一点点调音,过了好一会儿,将小提琴递给他:“这把是好琴,到了你手里,它都被怠慢了。”

    这一天晚上,唐易工作上有活动,和唐盛投行谈判接洽。

    邵其轩有些不忍:“你还有心力瞒她多久?”

    三年过去,他伸手抚过她颈项上的玉石,低头认罪。

    “妈妈,我好想回伦敦,但我更想回唐家。后一个,似乎更难了。

    “好不好,不在那里,”他低声诉一句真心,“在你。”

    “低到什么程度?”

    现在,不行了。

    话音未落,他仰头,一饮而尽。

    “咔嗒”一声,门外传来轻微的异样声。唐易皱了下眉,常年的警觉性令他当下做出反应,一步上前拉开了门。

    除了她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一同碎了心。

    这是一个有心理承认能力去认错、去承担责任、去承受后果的男人,该来的,他不躲:“你坦白告诉我好了,如果是最坏的结果,也直接对我说。”

    上下千年,历史面前,所谓的文明,善恶是非一把平。在越来越放纵的今天,世界更像是一场战争。得你相邀,以婚姻为名,并肩对抗这人间一战,真是太好了。

    “那里不好,太危险。”

    他笑起来,终于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缓缓拿出随身携带的枪,稳稳地上膛,然后,不紧不慢地举起来。

    “是什么?”

    “唐易亲口同意了?”

    他的母亲,是被人烧死的。

    被他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下去,但始终是郑重的。

    所谓红尘,不过如此。

    这些年,唐家所有人都明白他心底的不可触碰在哪里。这件事如此严重,如此毁坏,以至于和纪以宁夫妻一场,再亲密,他也始终没有对她说过一丝一毫。

    “为了,我配得起你赌的这场婚姻。”

    唐易笑了。

    从庭院进屋,有一段不长的路。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纪以宁说不出话。

    纪以宁微微欠身,报以友善的礼节:“唐总监。”

    她看着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是舍不得他的,更是感激他的:“从不被人爱,到被一个人好好疼爱;从不懂婚姻,到渐渐明白婚姻的重量;从女孩,到女人;从稍许有些自闭的倾向,到爱笑爱同人交往;从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到敢于承认;从将这世界黑白分明地对待,到更开阔也更谦和地认同它灰色的存在;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七岁;从一个不像样子的女孩子,到一个像样的成年人。我所有的这些,所有成长,都是你教会的,你一个人给的。这样的一个唐易,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辜负。”

    “……”

    “我会瞒到她不再为这样的事伤心为止,”唐易答得很快,显然很久以前,他就做了决定,万死不悔,“否则,我会一直瞒下去。”

    冗长德文,语法的繁复与语义的晦涩,在她笔下用中文写出来,竟也可以如此简明单纯,一如其人。

    她被他重新握在手心,生命中的温暖都回来了:“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维也纳。音乐厅旁有书店,我就是在那里,听到了这首曲子,也看到了它的故事。一个男孩子从战争中觉醒了今生所爱,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只为回去找她表白,回了家才知道,那个曾被他拒绝的女孩子已经为他自杀了。之后,他就弹下了这首曲子,这首曲调里面,是有痛哭的。”

    唐易从身后将人拉进怀里:“你今天怎么会来?”

    纪以宁缓缓睁开眼,就看见了她最喜欢的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唐易拉小提琴的样子,月光下,长身直立,一地悲伤。有多少回,就是这样子的悲伤,她见不得他那样的人有,情愿自己委屈一些先退一步。就这样,一天天地,退着退着,都习惯了。

    “嗯?”

    这也是一种默契。

    驱车到家时,已近凌晨。

    他凝视她良久,不可思议,确认了一件事:她没有恨。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楼下,他近她身。

    “……”

    “纪以宁小姐,”男人落落大方地与她接近,“久仰芳名。”

    他直直走向等在走廊上的尹谦人。什么话都没有,抬手过去就是重重一个耳光,惊得身后的邵其轩一时愣住,连声音都没了。唐易眼底有前所未有的恨意,下手很重,当场打得尹谦人唇角流血,禁不住力道,偏过了头。

    她好累。

    然而今日,她改了。

    他正不明所以,顺着唐易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就没声了。

    将来如若出现摩西,那么该从我身体内取走多少血,才够神与我立约的凭据?

    彼此为信仰,从此以后,在这世间,无懈可击。他送给她的玉石,正静静戴于她颈间,细细红线,牵一生。

    数十年后就在那一个傍晚,无限火光滚动在天际,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他顿时住了口,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杀性已起。

    他望着她,有意外,但没有太多:“你也有兴趣,当唐辰睿的说客?”

    滔天的后悔席卷向他,他深埋在她的颈项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眼底渐湿:“纪以宁,你那么好……”

    这一场感情,她陷进去了,他也是,伤得重,断了骨。

    唐易眼神中的兴味一闪而过:“哦?”

    他不能失去纪以宁。

    纪以宁独自回病房的路上,想起了邵其轩。这个温柔的好人,在她生命中几次伸手扶一把,成就了她不至于穷途末路的人生。纪以宁喜欢这个人,折返去了一趟邵其轩的办公室。

    邵其轩忽然上前一步,抚上他的肩,给他安慰。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谈话,有时可以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所有的意思都一步到位了。

    他强迫她、占有她、留下她,又懂得利用她的善,对她软硬兼施。很多个夜晚,他抱着她,对她讲“喜欢你”三个字,单音节,从他口中说出来,性感得无可救药。她情场遇高手,一败涂地,一不小心,身心都交了出去,自此再无后路。

    纪以宁是在一阵小提琴声中醒过来的。

    他低下头去吻她,又不敢用力,连唇角都有伤,他将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看了一会儿,纪以宁回神。

    唐易将她的散发别到耳后,淡淡地问:“接受这些从前并不愿接受的东西,去了解,去想,是为了什么呢?”

    “……”

    唐易没有让他等太久:“沈三的场子,都给我吞了。吞得下的,尽管放手去吞,用多少人、多少钱,我不在乎;吞不下的,都给我毁了;毁不掉的,烧了;烧不掉的,砸。”

    他俯下身,拥她入怀,抱紧她:“如果,纪以宁不需要我了,我要其他那么多人的需要,做什么呢?”

    怎么会没有恨呢?

    唐辰睿对唐易有点意思。

    她像是终于得以长长地入睡,把过去失眠的日子都填满了。无声无息,有时唐易会半夜惊醒,抱紧她,无端端就怕从此要失去她了。

    他认输了,俗是有点俗,但要过一生,认输也要的。

    “赔罪?”唐易像是恨极了,“他赔不起。”

    这阵子他又盯上了唐家的好处,大为心动,实在忍不住要捞一笔。唐辰睿对唐易势在必得,以至于尹谦人每每看到唐辰睿盯着唐易的表情,整个人都会头皮发麻。

    这人是个美学爱好者,又崇尚暴力,骨子里信奉的是“能用刀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嘴”。以至于唐辰睿见到唐易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了,暴力美学,多么完美的完成品。

    从此叫他抱憾终生。

    被他宠爱的感觉太好,会上瘾,难怪淡静如纪以宁,也投奔了欲海。

    她看了他一眼,病中勇气生,率性了一回:“就像我对你。”

    纪以宁抬手,抚上他的脸,单单是看着他她就悲伤起来了:“从前你就知道了,我……可能是一个今生都会有缺憾的女人。你还不死心,这么倔强,赌什么呢?”

    “妈妈,我努力地去学了很多事,变成了你们喜欢的女孩子,他也喜欢我,那现在,他为什么不回家了?

    他始终会记得,那一天傍晚,有火烧云,令他想起火光,心里不痛快。他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回家,半路上无意中一抬眼,远处火光冲天的画面就这样不经意地映入他的眼帘。

    《希伯来书》讲得明明白白:天地都要灭没,你却要长存,天地都要像衣服渐渐旧了;你要将天地卷起来,像一件外衣,天地就都改变了;唯有你永不改变,你的年数没有穷尽。

    男人沉默,站了一会儿,返身回屋。

    唐易顿时就笑了。

    “我看到,唐辰睿这个人,还有他的唐盛,不单单折射出他这个人的样子,还有背后一个百年家族的沉淀,一个经历过时代苦难变迁而挺住的金融体系。”

    邵其轩惊了一下,连忙上前制止:“不要动她。她有脑震荡的迹象,快让她躺好。”

    “一开始,是想不明白的。”

    生活很简单。日升、日落,就是全部了。

    救她回家的那天傍晚,唐劲闻讯赶来,看见邵其轩正在为他包扎被火烧伤的伤口,忍不住吼:“你疯了吗?!杀了那么多人,放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跑进火场,你再进去抱她出来,你脑子怎么想的啊?就不怕你们两个都烧死在里面吗?!”

    “嗯?”

    她将玉石握在手里,万分珍重:从那一天晚上,你把它戴在我身上开始,我就没有把它拿下来过。虽然在我所知道的故事里,它的含义没有一个是和感情有关的。盘古的骨髓,驱邪避凶;君子无故,玉忆力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我常常想,这些又和纪以宁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唐易,我对你,无端端就有一种信任。信你给我的玉石,有它的故事在里面;信你将它送给我时,有你的心意在里面。即便我不懂这里面的故事,也不曾听你讲过这里面的心意,我仍然非常珍惜,你将它送给我这件事。

    她不懂事,舍不得把时间和钱浪费在病床上,早早出了院。年轻,有自以为是的自信,认为不要紧,生命还长,一时半会儿的病痛又算得了什么。虽然从此以后,她就体会到了生理痛的揪心之痛,但在时间和财力的双重压迫下,她仍然没有重视,只一味认为平时注意保暖就好了。

    孑然一身,饱满在内里,令他终于寻到去处,这些年来所有的缺失,都填满了。

    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如影随形,眼见无凭,揣测无据。

    唐辰睿笑了,开门见山:“唐盛的这笔合作案,还请纪以宁小姐帮忙一二。”

    一张清秀的脸,是个干净清透的女孩子。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好久没有练,生疏了。”他将她的手拉下,放在掌心握住,“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对你开口解释我那一夜的失约。想了好久,都没有办法。看了那场音乐会的曲子,就试着练一练给你听。比不上你喜欢的乐团,也没有你喜欢的合奏,但也总比单单说一声‘对不起’来得好。”

    刚要抬手敲门,唐易的声音意外地出现在里面,纪以宁一时顿住了。

    唐劲站在他身后无声地陪他,他忍不住问唐劲,更像是自问——唐劲,我怎么会对性命这回事狠到这种地步?

    她反过来安慰他:“我见不得你和这样的悲伤融为一体,那样,就不是唐易了。唐家需要你,谦人、唐劲,很多人都需要你。所以,什么都不用对我讲,我原谅你。”

    “……”

    邵其轩对这样的对话有同情,有不忍,但现实不讲同情。

    唐易一言不发,丢下了身边的人,直直朝纪以宁走过去。

    要多管闲事救她吗?呵,不,唐易不是邵其轩,没有怜香惜玉的嗜好。这世间外表柔弱的女子并不少,他见得多了,习以为常。多少清秀的弱女子在他身下承欢,结局不是要他的人就是要他死。女人,他没有太多兴趣。

    唐劲脸色变了变,提醒他:“她不过是个陌生女孩子,你并不认识她。”

    “纪以宁,你要好起来,”他一字一句,对她请求,“醒过来,好起来,你要怎么恨我都可以。”

    他拂去她额前的散发:“从前只以为,你不爱这个,所以,也从不勉强你和我谈。”

    她不瞒他。

    唐易骨节泛白,几乎捏碎自己的一双手。

    有些事,就是这样发生了,他并没有太多深究的欲望。

    唐劲动了动唇:“然后,你却已经开始纵容她。”

    “唐总监有话,我听。”

    邵其轩只听见了黑暗中,骨节作响的声音。

    傍晚,两个男人从酒店会议室出来,下楼,边走边谈。

    纪以宁顺从着他的动作,任他靠近了些,柔声告诉他:“我没有特别不喜欢,当然,如果要说喜欢,可能也谈不上,只是不讨厌罢了。多了解一些,多想一些,对我而言,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是不可能,”邵其轩诚实以告,“只是概率低一点。”

    病房中,一室沉静,只有吊瓶里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伤心起来,力挽无从。

    两个人,四面楚歌,七零八落,九死一生。爱得太用力,收不住力道,不小心就将人生活成了一个个数字。

    唐易没有太多挣扎,似乎连挣扎都是不屑的,一字一句交代邵其轩:“这件事,不可以告诉纪以宁。”

    就这样遇见那个叫纪以宁的女孩。

    唐辰睿心里那个郁闷啊。

    他笑了下,心里很平静,告诉唐劲:“我有经验,那种时候不放她进去,她会后悔一辈子。”

    唐易缓缓转身。

    他抱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告诉了她一个地名。

    唐易向她走过去,弯下腰,握住她的手,一声“对不起”来不及讲,眼底已经有了水光。他穷尽一生,只愿她无恙,却不知为什么,还是让她躺在了这里——其实,也是明白的。

    唐易走得太远,回不了岸了。他爱不了人,也无人敢爱他。

    “过完年,我就二十七岁了,”这一刻,纪以宁有些认命,“二十七年的人生里,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没有害过任何人。”

    电话收线,他远远望过去,看了她一眼。

    “坦白讲,我想过很多次,你发现的这一天,我该如何同你讲。也想过,如果你要离开,那么我呢,我该如何留住你。要留住一个人,是很累的。一个人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走,另一个人怎么做都是错。所以我好高兴,你选择的,是这个,是信任我,信任我和你的这份感情。什么是夫妻?这就是了。不止这一件,将来一定会有更多的难关,我们一样一样来,很不错,不是吗。”

    “嗯。”

    她静静看他:“我喜欢这首曲子,却不喜欢这个故事,尤其是对你……”

    纪以宁抬手抚上他的脸。

    纪以宁抬眼:什么人,竟能让唐易连声音里都有了“认命”?

    佛教说“无作者义”,是说这世界上没有造物主,万事万物永远有自己的因,不存在一个开端。她仰头望这辽阔的天幕,问过一句,那么纪以宁要受这般重罚的因在哪里。

    唐易轻抱着她。

    尹谦人没有抬手擦拭流血的唇角,恭敬鞠躬:“易少,是我没有保护好纪小姐,请您原谅我。”

    “没有特别想要坚持什么,”他抱着她,声音很平静,“只是我需要你,非你不可罢了。”

    他忍不住打开车门,却没有下车,手扶在车门上,好像有预感,只要决定下车,他这辈子都会不可避免地和她缠在一起了。

    “自己喜欢的,就不会累。”

    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天高云阔起来,好似什么都能讲,什么都能接受。能这样子拥她在怀里的感觉太好,一场谈话竟也显得只是一场谈话而已,即便谈不下去也没有大碍,睡一觉,好好休息,改日又有新的办法了。

    他太了解她了,本质上来讲,纪以宁是一个不习惯于用语言去表达的人。她的表达方式是旧式的,意在眉目,不在话里。心里有,眉目传情,心思都出了。长久以来,她未曾想过改,他也不要她改,改了,就不是纪以宁了。

    唐易缓缓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抱紧,一声感恩:“谢谢你,愿意同我讲。”

    这个人,路子太野,连拎一杯酒都不肯合规矩,松松垮垮垂手拎着杯沿,好似手中拎着的不是酒,是甜蜜的威胁,下一秒就会哄你喝下。偏偏笑容又那么好看,既天真,又世故,这就叫人难辨真貌了。

    唐易乘虚而入,手指卷着她的发梢不放,含情调意:“那你教我啊。”

    “否则呢?”她盈盈一笑,反问,“我不需要你的话,难道,我需要邵医生?”

    她站在他面前,已是他最亲的人,带着一身劫难,奋力一搏。

    玄关处的灯光洒下来,比庭院里的街灯更明白,叫纪以宁明白,这段回家的路是到尽头了。

    尹谦人自然不敢像他那样勇猛,不敢直白地解释说“他也就只泡这一个妞”,最后只能笑笑,不接这茬。

    一场酒宴,四方尽欢。

    发动引擎的动作猛然停住,他抬眼朝她看去。

    唐易是不可以这样子的。他这种人,不可以乖,不可以弱,一乖一弱起来,就让人有机可乘了。唐家不能有这样一个掌权人,纪以宁也不能给唐家一个这样的唐易。

    “……”

    纪以宁正为唐易调整琴弦,声音中有笑意,对他讲:“你校准的动作不对,所以音色总是差了一点。”

    纪以宁挣了下,挣不开,明白他是故意的:“这是慢功夫,哪里是教一教就会的。况且,我也不是行家,懂的也只是皮毛,自娱尚且可以,说到‘好’,那是万万够不上的。”

    “嗯。”

    就像一条鱼,对水死了心,怎样都完了。

    ……

    “但这些,忍一下就好了,”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心脏处,“只有这里,忍也忍不住,好起来,也很慢。”

    “但凡一宗不小的合作,或者说,交易,都不能只看当下。或许,生意人会有‘预测’这一种职业习惯,注重未来,注重预期,但对我而言,换一个角度,以人文的层面去评判,就不会忽略他的历史。历史是很有意思的,也只有历史,能告诉你,过去是怎样,现在正在怎样,未来会怎样。”

    “……”

    这是纪以宁的温柔,不愿见他认输。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因害怕而哭,却不料原来,她的母亲还在这场大火里面?

    “我想过要离开的,”她坦白承认,“若是三年前,我应该不会有除了离开你之外的其他念头。但我最终没有选择走,对你,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告而别。”

    程应致来过一次医院。

    他伸手,抚过她的长发,一点一点将她拥入怀中。一声叹息,他非常非常满足。

    高处不胜寒。

    纪以宁知道他在听,听进去了。她有得人尊重的感激,不枉谈这一场:“唐辰睿的做事方式,诚然褒贬不一,风评复杂,但他有一点,我是认同的。”

    她坐在窗前,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写信。信很短,每一封都只几行字。写给母亲,她唯一的亲人,尽管也已不在了,但她累极了,非常想念母亲。

    想起纪以宁曾那样靠在他怀里,对他讲:我有你给我的最好的信物。

    觥筹交错,唐辰睿拎着一杯香槟走过来,笑吟吟的。

    他声音很低,有不能被打扰的惊痛在里面:“那一晚,看见你护着他,连你自己都不顾了,连我都不顾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对你说什么……那一刻,我是没有感觉的,我怕从此以后,我都没有感觉了。没有感觉的人生很可怕,我不是怕我从此感受不到快乐或难过,我是怕从今往后我感受不到你的感觉。你快乐吗,你在难过吗,这些,如果我感觉不到,那我跟你之间,怎么办呢?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我很明白,要一个人有感觉,最快的办法是用暴力,见一见血,碰一碰生死,所有的感觉都会回来。所以我去了那里,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危险的地方。”

    唐易站定,盯了一会儿。

    唐辰睿皱眉:“你干吗?”

    纪以宁推了他一把,落下泪来:“你都把我变成一个很酷的人了。”

    纪以宁双手交握,柔柔垂着,以一个言谈者的姿态面对他。大概有些冷,以至于她的左手握着右手,不自觉地握得有些紧。

    多少感情,就这样输了。

    接电话的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特助,姓韩,单名一个深字,做事严谨,此时也不肯放松一分:“你确定吗?”

    才明白,生命中大多数的“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静静圈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心安如水:“感情有很多种。被你留下,不是最好的那一种,但在我心里,这是我永不后悔的一种……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今天傍晚的飞机回伦敦,走之前,来这一趟,他没有遗憾了。

    唐易笑起来,倾身低语。七个字,便够一生——全世界,我只守你。

    有生之年,他竟还能遇见,她这般磊落之人。

    “我喜欢你,以宁。在将你作为妻子去喜欢之前,首先是将你作为一个独立的女人去喜欢的。女人是最复杂,也最美的,脆弱又饱满,感性又理智,会坦诚,也会口是心非,似乎世间一切的矛盾都在女人这个个体上齐全了,矛盾又和谐,是非常了不起、非常壮观的生命体。

    邵其轩没有再说下去。他是唐易,受了伤,也仍然是唐易。唐易擅长很多事,比如,赌生死;比如,流血与暴力;再比如,复仇。

    “他不欺负女人。身体上的、生意上的,他都不乱搞。”

    《十诫》第一条: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有别的神。

    纪以宁笑容清浅,如同柳叶拂清水,连拒绝都是轻悠的:“我不大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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