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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福音书上讲,“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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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绝对不会让您这么做的!”

    尹谦人一时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意,转身吼道:“你知不知道易少他从来没有——”受过伤。

    只因为她看见了唐易的眼神。杀性落,凉薄起,带着一道彻骨的疼痛,好似身负重伤。镜花水月,她被惊到,再去看时,已经没有了。他的眼底一片幽深,不再允许探寻。

    “……”

    尹谦人:“……”

    他眼里一闪而逝一种名为心灰意懒的情绪,心里一狠,按下了她的手指,扣动了她手中的枪。

    整个空间只剩下唐劲和唐易两个人,唐劲静静凝视眼前这个男人,他与他认识那么多年,他想这些年来,有一件事是对的。

    唐劲没来由地一阵紧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保证,吃过饭马上带你回来。”邵其轩压低声音道,“让唐劲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吧。他那个人和你一样,心思重得不得了。”

    这么诡异的唐易,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啊。

    “哈哈哈!纪小姐!这幅图画我懂!这是荷兰名画《星月夜》!梵·高创作!”

    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她就有点怕尹谦人,或者说,除了唐劲和邵其轩以外的唐家人,她都有点怕。她能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强烈不满,若非有唐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傍晚,邵其轩顶着两个深黑熊猫眼,走进唐易的病房做复查。指了指门口像座门神般守着的尹谦人,邵医生一脸不可思议:“他需要多注意,他不正常,我觉得他快要爱上唐易了。”

    唐易杀人,她早已见过两次。

    可在尹谦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除却夺她初夜的那一次,还有一次,是在两年前,她和他相遇的那个傍晚。

    凌晨。

    唐劲神色焦急:“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才有梵·高的那幅《星月夜》,我们这里是不可能有的啊。”

    唐劲:“……”

    她瑟缩了一下,一言未发。

    他是始作俑者,纪以宁顿感委屈。

    他不说话,消了音,一个艳艳的眼风扫过去,明白了她的意思。

    邵其轩无语,想了想,很是认同:“也是啊。”

    她想救他。

    她没有听母亲的话,竟拿他来做感情的试验品。说来何其残忍,纪以宁对唐易。

    尹谦人当即对身后的下属下了命令。

    纪以宁是聪明人,即刻明白话中深意,点点头,起身跟着邵其轩出去了。

    唐劲抬起的左手一时在半空悬住了,心里有点崩溃。

    唐易抬手,按住她的后脑,用力把她按向胸膛,截回怀里。那么强势,那个野蛮不讲理的人,又回来了。

    “他要我去劳动改造,还要我在那个荒岛上修完你修过的所有文艺课程。”

    有人敲门。

    “……”

    室内重归宁静。

    “很明确,唐涉深对我们的资金来源没有兴趣,他只对他手里SEC的利益感兴趣。”

    第二天,他果然再次光临了!

    纪以宁的忍耐力终于到了极限,一把拎起尹谦人的衣领拖着他就往外走。

    她僵住。

    唐劲在病房外站了会儿,视线落在纪以宁的背影上。

    唐易直直向她走去。

    她泪痕未干,他抬手擦掉她眼中的水光:“谁欺负你了?”

    苏小猫崇拜的男人从来都是力量型的,比如她小学时住在村口的张哥,那肌肉、那线条,再配上一把锋利硕大的柴刀,简直气壮山河,完美展现男人雄性的力量,用一句武侠小说的台词形容就是:“好一条顶天立地的大汉!”惹得苏小猫一颗春心萌动得不得了,天天跑去蹲点,仰望偶像姿态。所以说,唐劲能在最后把这货叼回窝实在是手段了得,因为唐劲完全不符合苏小猫对男人的审美标准:壮!Man!囧!

    如此温情,尹谦人全身一凛。

    尹谦人捧着良心,对她忏悔:“劳动改造也就算了,可是他要我一个学兵器工程的人去修文艺课,我真的很有心理障碍啊……”

    “好可惜,对不对?”

    唐易这几天静得很,话不多,吃药、睡觉,偶尔工作。也许是重伤未愈,令他沉静了很多。他不说话,身边的人也不敢说话,邵其轩进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被这沉静的气氛搞得大气都不敢出。

    “滚——”

    邵其轩看着她,表情有点深邃,也有点复杂。

    “尹谦人,你对我挑女人的眼光好像很有意见啊?”

    这世间怎么会有男人长成这个样子呢。好比千年前的希律家族,合法帝王,拥有摄人心魂的美貌,被视为神宠的标志。这样的男人,变狠是必然的,公元一世纪的野蛮政治标准流淌在血液里,征服他人,不惜自伤。

    “为了和你聊天啊。”她觉得他神奇,尹谦人还觉得她更神奇咧。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怎么就没半点新世纪的爱好呢,活像中世纪穿越来的,和这种女性聊天真是苦死他了。

    “……”

    她的视线落在倒地的那个少年身上。她控制不了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过去。他的身体还是热的,他的样貌还如此年轻,这是一个本还拥有很多时光的生命。本能占据上风,纪以宁解下白色围巾,堵住了他的胸口。

    唐劲拍了拍他的肩:“相信我,以我对唐易的了解,按他的眼光,对那位检察官小姐肯定是不会有兴趣的。”

    “你有没有搞错,不放过别人也就算了,连你自己都不放过,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为什么,你要这样?”

    对这一点,她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尹谦人立刻亡羊补牢,积极赞美:“纪小姐,您真是博学多才啊!”

    她终于记起了,这样子一个唐易,爱她时是怎样懂得待她温柔,被她伤时又是怎样懂得退让,只为成全她的不懂事。

    这几天,尹谦人对纪以宁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主动请缨,自告奋勇承担起接送纪以宁上下班的任务。

    纪以宁低下了头。

    “你想去农场?”

    她想起一切,一切过程与一切动作。他拦腰抱起她,动作强势,不容拒绝,就这样穿过大厅,走过楼梯,进入卧室,跪至床间。试探、深入,床第间的白色天鹅绒被褥随着他的激烈而一点点褪至他腰间,将他与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如此坦诚。她记得他精致性感的表情,喑哑疼惜的声音,记得他在她不知所措时将她的手环在他背后,记得他单手覆上她的眼睛,不让她害怕。

    纪以宁吓得失声叫起来:“你干什么?!”

    刚开始,他还心存侥幸,安分守己地去了唐易叫他去度假的农场,心想不久后唐易总会召他回去的吧。于是,尹谦人同志就像以前的知识分子上山下乡那样,每天认认真真地养猪放鸭、砍柴种树,积极进行劳动改造,还不忘随身放一本《鲁滨逊漂流记》,以保持思想上的战斗性。结果,三个月之后,唐易派人来通知他:鉴于他对农场的热爱,组织正式决定,让尹先生终生留在农场上进行劳动改造。

    她简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唐易。

    纪以宁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她看不见唐易此刻的眼神。

    有没有搞错?你们活腻了吗?!我们易少的女人亲自来为你们讲解你们居然还敢有意见?!这不是不把我们唐家放在眼里吗?!

    “我不想他死。”

    于是,两人开始欣赏艺术。

    打开房门,一股血腥味袭来。眼前景象,即便是从小就跟在唐易身边的尹谦人也忍不住吓得魂飞魄散。

    她点一点头。已经做错了事,她不怕自责。

    邵其轩上前,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有没有搞错,连女孩子都欺负。”

    唐易走向一旁,打开书桌,再折返时,纪以宁惊得捂住了嘴。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枪,银色的,德国顶级自动款。他平静得一点表情都没有,修长手指和冰冷枪械缠在一起,调试、上膛,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纪以宁怔了怔,抬眼,对上了一个温柔的眼神。

    一语成谶。世有唐易,独为她来。

    但两天后,邵其轩就受不了了。

    唐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淡淡地问:“你的道德观是什么?”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纪以宁在背后悄悄关上了病房的门。

    这天唐劲不在公司,还在外面谈公事。傍晚接到尹谦人的电话,对方全然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唐劲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易少枪伤”这四个字,吓得他顾不得手中还有上亿交易尚未谈妥,甩下一会议室的人起身就走。

    纪以宁跟在邵其轩身后,好似大病一场。她的世界,兵荒马乱。

    这位少爷实在是太金贵了,从来没出过事,偶然受了点伤,手下各个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自家少爷从此落下点病根什么的。唐易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训练出来的人,各个继承了他的优良传统,但凡唐易有点状况,邵其轩不止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威胁要做了他。

    “以宁,”他温柔地哄她,“听话,不要看。”

    尹谦人以高度不信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留下一句“我去守着易少”,马马虎虎放过了他。

    唐易忽然想到什么,建议道:“这样吧,你去唐家农场度假怎么样?”

    “……”

    尹谦人老脸一红,吞吞吐吐。

    纪以宁靠在他怀里,对他指控:“那个人,就是你。”

    她哭着道歉,告诉他,她刚才不是故意的,她是被他吓到了才会口不择言,以后她不会再说那种话,不会再用唐劲来伤他。他置若罔闻,对她一笑,好似有谢意,谢过了她的善良,对他的歉意。可是他不需要了,同情般的歉意,岂会是唐易需要的?

    她忽然想起漫天烟火的那一夜,想起唐易说的那句“需要你”。

    从个人利益的角度看,邵其轩巴不得唐易不要太快好起来,这种金贵的少爷住在医院里,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怎么能不痛宰呢。

    唐易笑容动人:“你记性真好。”

    人总是这样,人前可以忍耐,人后又是另一个模样,委屈和痛苦都喷薄而出了。纪以宁伏在他身边,静静落泪。在唐家过日子,心上要插得起刀。可是来自尹谦人的这一刀太深了,他们否定了她,令她晓得适合他的女人大有人在。

    “已经凌晨三点了,你一整晚没吃东西,也没休息过,这样不行的。”邵医生从职业角度出发,很敬业地道,“走,我带你出去吃饭。好歹吃一点,你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不能勉强的。”

    暴力与温柔。

    邵其轩拍了拍纪以宁的肩,站在她身边安慰她:“不要在意谦人,他从小就跟在唐易身边,整个世界观人生观都被唐易那变态扭曲掉了。走,我们不要理他。”

    这场感情,她押得重,输也输不起。

    尹谦人无视他的命令,在他身后快速出手,一掌下去,控制了力道,恰到好处地让唐易陷入了昏迷。

    而现在,是第三次。

    太晚了。

    她紧咬着唇不哭出声,揪紧了他的病服。

    他看到她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恐惧,一如相遇那天,他初次看见她的样子。他守护她两年,分秒毫厘,用情用心,他绝不允许,他和她之间,重回原点。

    尹谦人跟着唐劲走出病房,唐劲抬手,冷不防用手里的文件敲了下他的脑门:“人家一个女孩子,无亲无故的,本来好端端生活着,结果遇到了唐易就被他一句话抢过来,她也从来没闹没惹事,你们现在怎么能这么欺负她呢。”

    见惯了生生死死的男人,爱起一个人来,也是豁出性命的。

    “他呢?”

    ……

    “对不起,易少。”

    “怎么,在我面前,不敢说了?好啊,你不说,我替你说。”

    “他把你怎么了?”

    “……”

    若非后来他说动了唐劲去求情,唐易根本就是铁了心要架空他一辈子,什么二十多年的交情那全是废话,对唐易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

    唐易扫他一眼,好整以暇:“你错什么了?”

    原来,他是真的需要她。

    他立马鞠躬,恭敬致歉:“易少,我错了。”

    意料之中。

    唐易吩咐道:“替我送份礼过去。”

    纪以宁瞪大眼睛,难得地蒙了。她昨天跟他说“欢迎下次光临”,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啊……

    尹谦人咬了咬牙,快步向前。

    “不会啊,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后来她明白,唐劲是对的。

    昔日她看福音书,记得一句:任凭死人埋葬他们的死人。纪以宁没来由地想起这一句,深感痛苦。她有预感,她和他之间的末日已经临近,福音书上讲:日子到了。

    她不懂,这个男人是怎样以他的血祭她的信仰与道德;她也不懂,他是怎样用力,只为还原一个干净的纪以宁。

    唐易没有说什么,拦腰抱起她往卧室走。

    “我……”

    尹谦人手里拿了一沓文件,直直走向唐劲,对邵其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半点眼风也没给纪以宁,直接无视掉了她的存在。

    邵其轩温和地告诉她一个事实:“唐劲从不沾血腥,甚至最后可以安全地全面退出那个世界,是因为有一个人,在他身后替他挡下了一切。”

    “和G市唐涉深方面共同控股的合作提议,唐涉深的态度是什么?”

    唐劲笑了下,静静说着故事:“可是有一次,她哭了。你能想象吗?那么肆无忌惮的苏小猫,这么多年都目中无人惹是生非的苏小猫,竟然在我和其轩面前哭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唐易忽然问:“谦人,你跟了我多久了?”

    “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有事?”尹谦人急怒攻心,眼底血红,“整个唐家都是听他一个人的,外面多少人要他死,他都从来没有出过事。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居然把他伤成这样子?!”

    邵其轩叹了口气,连他也有些无奈:“纪以宁呢,拿你做标准,去衡量了唐易。”

    唐劲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人,心里的眷恋有那么多:“你看,连苏小猫这样的人都承受不了唐家的事,更何况是纪以宁呢。”

    他将她抱进卧室,放在床沿。他弯下腰,屈膝半跪在她面前,静静替她擦掉眼里不断掉落的眼泪,低头看见她的双手,沾上了血迹,颤抖着,沉默着。他没有说什么,起身拿来一桶冰水,将随身携带的手帕沾湿,折返回她身边,单膝跪地,握起她的手一点一点擦掉。

    “嗯?”

    他捂住她的唇。

    “……”

    唐易的左肩,妖艳红色盛开一片,缓缓浸透他的衬衫。猩红液体滴落下来,黏稠、浓重,带走他的体温,冰冷了谁的心。

    纪以宁连忙摇头。

    唐劲习以为常:“他手下的人哪个不这样,你到今天才知道?”

    邵其轩拉着唐劲走到外面长廊上。

    尹谦人很热情,纪以宁很崩溃。

    他却浑然不觉有多痛。

    “尹谦人,我拜托你啊,不要搞我行不行。你们家易少得的真不是绝症,相信我,他很有救的,真的……”

    蒙眬间,一双手轻抚她的后脑,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她僵硬转身,便看见了他。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默,很是尴尬,唯一的局外人终于看不过去了。邵其轩咳了一声,走上前拍了拍纪以宁的肩膀,柔声劝她。

    他抱着她,锋利视线绕过她,扫向在场其他人。唐易脸上哪里有半分温柔,眼底分明一片血光。她在场,他不能再多说半个字,于是他仅用一个眼神,就绕过她的恐惧,下了无声的命令。

    “纪以宁,”他唤了她一声,平静地问,“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可惜,他已经不是她可以拉住的人了。

    “……”

    是,他承认他立场有点不坚定。以前,唐易喜欢纪以宁,唐易喜欢的尹谦人也都喜欢,对纪以宁一向是客气、恭敬的。可是现在好了,出了这个事,尹谦人看见她就不踏实。他的易少,从小被他们所有人捧得娇生惯养,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差点没命,尹谦人郁闷得快要吐血了。

    “为什么啊?”尹谦人好奇道,“同样是救,易少也救过她一次啊,怎么就没像救纪小姐那样对待简小姐呢?”

    “呵,”邵其轩有些玩味,“告诉你的话,你会为自己说过的那句话难过的,还想知道吗?”

    这个女孩子,样貌、谈吐、为人的方式、处事的态度,无一不叫唐劲想起久违的旧时光。在他还未和“唐家”缠到一起的童年,日子可以慢慢过,人可以好好活。夏日傍晚,在树下乘凉,仰头听树叶拂起沙沙声,好似同老树也亲近了。

    绝色倾城。

    好似不甘心,她揪紧了他的衬衫,从一开始的克制,到最后的无法抑制,她的眼泪渗进他的衬衫,微凉的温度,叫他看见她的无力与委屈。

    她愣怔数秒,猛地站起来,想叫医生:“他醒了……”话还没喊出口,已经被他抓住了左手,用力拉她入怀。

    半天才回神,唐劲僵硬地答了一个字:“啊?”

    唐易单膝跪地,手势温柔,覆上了她的眼。他拥她入怀,将她的恐惧与颤抖一并接手,将她按在胸膛上,叫她的世界只看得见他,再无其他。好深情的一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

    刚想训他,只见尹谦人一张苦瓜脸,纪以宁一下子又心软了。

    他死死握着她的手,不容她拒绝。而她的手里,是枪。

    “什么?”

    “是!”

    杀心起,愈加浓重。

    走廊里站着唐家的人,动作神情一致,静立守着,压迫感十足。在走廊尽头和尹谦人擦身而过时,纪以宁向他欠身致歉。

    唐劲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来,虽然唐易一直身陷危险,但也从来没有人可以真正伤到他。那个人,自身手段就让人眼花缭乱,遑论身边还有那么多下属忠心保护他,替他挡枪的大有人在,想要伤他绝非易事。

    反抗唐易,自己会把自己归类为该杀。

    “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意见,完全没意见。”

    她低声乞求,也不知道是在乞求谁。其实是知道的,这里有一个人,决定生杀,只要他肯,就可以只有生,没有死。可是唐易,他不肯,不仅不肯,狠起来,还变本加厉。好似《马太福音》中处决耶稣的人,行刑之后拿水在众人面前洗手,慢条斯理道:“流这人的血,罪不在我。”于是她便开始了终生的痛楚,她曾那么努力对生命敬重与虔诚,依旧敌不过宿命要她亲历死亡。

    在自动手枪直接命中四肢的情况下,死亡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而眼前的唐易,在如此失血的情况下还不肯放过自己,分明是在玩命。

    纪以宁有时会站在病房外看他,看到他的眼,锋利且薄情。她想起他受伤沉睡时的样子,脆弱得令人心动,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纪以宁想,大概男孩子的确只有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特殊的环境里,才能具备他这种兼具缠绵与杀性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

    “打偏了。”他淡淡地问,“你是舍不得,还是不敢?”

    他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紧了三分,将她的手握紧,几乎弄痛她。他仍然什么都不说,只将她的手摊开,一点一点擦掉掌心黏腻的猩红。有一刻他那么心疼她,血腥和她的清淡,强烈反差,杀伤他的感觉。他生出些无力感,他保护不了她。

    正想再说什么,唐劲视线一扫,见到了纪以宁无措的样子。唐劲是多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心里透亮。这两天她的处境他看在眼里,唐易因她而伤,以她不争不辩的性子,在唐家这个地方会受很多苦。

    等在门口的唐家下属鞠躬致意:“劲少。”

    枪口对准了他。

    邵其轩终于被这种精神虐待彻底搞崩溃了。

    “……”

    “不用。”尹谦人的态度很冷淡,没有看她,“你是易少的人,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不得不说,同样暴力,和尹谦人比起来,唐易深受上帝偏爱,给了他一个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唐易往艺术品前一站,周围基本不看艺术品而去看他了。

    他退开一步,缓缓起了身。

    “真的,好可惜。纪以宁遇到的,不是唐劲,是唐易。”

    愣怔了下,唐劲绅士地收回了手,用落落大方的态度掩饰住内心同样的不安。

    唐易清醒后接受了半个月的精心治疗。虽然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但已经没有人把他当成病人看待了。

    身后传来一阵惶恐之声:“易少、对不起!我们要拦纪小姐,可是晚了……”

    直到今天,从此以后,她都喜欢不起来了。这血红,就好似处决耶稣的那根直立的柱子,是一种提醒,这人间地狱,在她来到这里以前就有,在她来到这里以后,还会继续有。她不喜欢,也无力改变,甚至无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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