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为你，只为遇见你

    病房里，萧潇躺在床上，傅寒声靠坐在床头，正念新闻给她听，或是见萧潇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低头试探的唤她一声：“潇潇？”

    萧潇微赧，问他：“是不是不雅观？”

    温月华没有再入内，她悄悄退了出去。

    他哭了。

    可他问了，所以萧潇也开口答了，她掐着掌心，疼痛袭来的同时，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凛冽的微笑：“骨癌，晚期骨癌。”

    这一堂课，萧潇是站着讲完了，将近两个小时，以至于她的整个右脚都是麻木的，但她面上却是平静如常，除了脸色比较白之外。

    萧潇白天睡的时间长，到了夜间反倒是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到了深夜，傅寒声躺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起床，去走廊透透气。”

    张海生打开车门，萧潇把鞋穿在右脚上，那种滋味真是难以形容，张海生在一旁看着直皱眉，萧潇脚肿消散了一些，但穿鞋是真的难受，她是硬塞进去的。

    萧潇是见苏越出事的，有关于这一点，就此作罢，认亲也好，因萧暮雨失控也罢，他都不愿再继续追究了。

    现在张婧等人平静无波，并不代表某一日她们不会幡然醒悟。

    初见第一眼，她就让黎世荣暗中调查苏越和他家人的关系；11月下旬，会堂答辩，他和她在走廊里短暂交谈，其实从那时候起，很多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他手指渐渐无力了，他松开萧潇，眼眶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几欲夺眶而出，只听他涩然道：“他是怎么死的？”

    康弘安排了特别看护，被傅寒声打发走了，他亲自照料萧潇的一日生活，除了康弘和相关专家医生之外，他不见任何人。

    他说：“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他。”

    苏越愣了一下。

    若是拒绝第三次，就是气度和雅量的问题了。

    “听你舍友说，你右脚崴伤了，我来看看你。”苏越是临近中午得知萧潇右脚受伤请假的，原本应该给她打通电话，但想到下午她还有课，觉得还是专门过来一趟比较好。

    张海生把车开到了阶梯教室附近，若是往常，萧潇是不可能让张海生把车开进学校的，但今日她允了。

    这句话，崩断了苏越脑子里的那根弦，那是一种莫名的痛，更有一股莫名的水意窒得他泪满眼眶。

    病房里开着灯，但已是深夜，灯光照在萧潇的睫毛上，落下柔和的阴影，她的手被人握着，是近在咫尺的他。

    萧潇的回应很简练：“不小心崴伤了。”

    这辆座驾，不是豪车，也不是动辄几十万的中高档车，只是一辆普通国产轿车罢了，是普通大众消费的热门座驾夥。

    “萧潇——”

    也就是那天半夜，萧潇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傅寒声坐在床畔椅子上，低头打着盹，睡前他一脸漠然，可她睡着后，他却握住了她的手，是那只血液回流的手。

    履善这是把过错全都推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看来，萧潇的不是，就算是身为母亲的她，也说不得……

    萧潇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只有眼泪一滴滴的往外渗，不是他的问题，是她的问题，她开始不认识她了。

    阶梯教室一层层台阶最难下，往往是苏越先踩上台阶之后，再伸手扶萧潇。

    仅一眼，萧潇便能在脑海中临摹出他的五官轮廓，他是苏越，此刻正站在讲台旁。

    如果那天，是他送她去学校的话，还会发生这种事吗？她脚受伤了，哪怕工作再忙，也不该把她丢给张海生……

    萧潇皱眉。

    他走到她身旁，也不点破，伸手把点滴瓶取下来，交给她的同时，叮嘱道：“瓶子尽量举高。”

    不招摇，很好。

    萧潇缓缓握紧手指，指甲狠狠扎在了她的掌心，也扎在了她的心里，她答：“暮雨，萧暮雨。”

    课堂上，两人目光偶尔对视，唐伊诺漠视，萧潇无视。无需做戏，新时代好姐妹，向来跟她们无缘。

    值得“庆贺”的是，唐伊诺不再旷萧潇的课，不知是萧潇那日言语起了效果，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唐伊诺坐在了教室里。

    骨科，VIP病房。

    她也在怀疑，怀疑他和那个“他”之间的关系？

    右脚好像不再是她的，剧痛传来，有泪从萧潇的眼眶里狠狠砸落，这次右脚该废了吧！

    萧潇沉默，暗中调查苏越是不对的，也极不尊重苏越，这样的自知理亏，让她无法开口。

    萧潇全身发抖，暮雨要是截肢的话，是不是也这样，是不是也这样？

    苏越收拾好课本，伸手要扶她，萧潇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也不知道傅寒声是什么时候来的，除了眸光比往日沉了一些之外，整个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见她醒来，他不追问，也不斥责，就连言语也是淡淡的，“近期不要去C大了。”停了几秒，他松开她的手，似是补充，更似是陈述：“大一课程，邢涛会出面帮你代讲。”

    “我自己可以。”

    苏越明知她不会让他抱她，或是背她出去，却还故意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第三句“扶一扶”更加的顺理成章。

    听出他的疑惑，萧潇扯了扯唇：“他是我父亲在南京收养的孩子，比我大两岁。”萧潇鼻子忽然一酸，她睁大眼睛，看着苏越道：“跟你同岁，跟你长得很相似，同在南京出生，你和他一样，除了植物配方沐浴露，用其他沐浴露会过敏……”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她不哭，她无坚不摧，没有人能击倒她。

    C市天气那么冷，较之昨日还要冷，但苏越的手心却很温暖，那种温暖在握着萧潇的手指时，仿佛能一点点的渗进她的身体里。其实苏越和暮雨是一样的人，外表有些冷，但内心是热情的，就像是深秋天的暖阳，只有离得近一些，才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热。

    太过仓促，傅寒声看到了，萧潇也看到了，他伸出手臂抱住萧潇，背转身的同时，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急急阻止：“别看，别看……”

    接下来，萧潇在医院里住了长达一个多星期，有关于周二那天的事情，傅寒声没有问，她也没有提，傅寒声生气了吗？

    右脚落在地上，那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可以嘴硬，却无法掩饰她的本能反应，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因为是午夜，所以这晚，两人从VIP病房区域一直走到了普通骨科病房。骨科病房有点吵，就是在这里，有一位骨癌晚期患者抢救无效，她在深夜时分咽了气。

    苏越猝然止步，他震惊抬头，他万万想不到萧潇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对于苏越来说，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家人是最温暖幸福的词汇，寻常情况下，有谁会说出这种话？

    12月初，她和黎世荣同去交易大厅查看期货走势，随后黎世荣送萧潇回学校。路途中，黎世荣告诉萧潇，苏母年轻时流过两次产，导致不会生育，另外苏母娘家系南京人。

    VIP病房专区共有四个，萧潇入住病房之后，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每天都有人轮流值班，杜绝其他人入内。

    她在想：人生如果没有遗憾，也就不叫人生了。

    兴是她的颤抖，他感受到了，拦腰抱起她，大步朝VIP病房走去：“不怕啊！我们今晚就出院。”

    还记得初进教室，有学生见她拄着手拐，有人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现如今怎么看她都是弱者，身为一个弱者，拒绝一次是有骨气，拒绝第二次是有底气，可拒绝第三次呢？

    萧潇第一次举瓶子很失败，血液回流，一下子窜起很高，傅寒声脸色都变了，事后萧潇扎针输液处颜色发青不说，还肿了起来。

    看起来那么漠然的他，不管是坐在一旁，双手环胸闭目养神，还是悠闲的翻看金融杂志，竟然都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察觉出她的异常来。

    “想去洗手间？”他凑近她问。

    “我在听。”声音亦是平和家常。

    她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潮起潮落，紧了紧他的手。

    萧潇闭上眼睛，把手缩回被子里，如此这般，她的确是没有再去学校的必要了。

    苏越声音清冷，唯一不变的是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他极轻极轻的问：“潇潇，他叫什么名字？”

    她不提苏越，也不提萧暮雨，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