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让我飞

nbsp; 暖暖向他们道别，转至别处找林沐风和亦寒。

    暖暖所处的位置看过去，正是模特的左侧面，眼神直射的方向。

    亦寒坐到她床边，拿下她的一只耳机，放在自己耳朵里，道：“音质果然比你的那些自制磁带要好很多了。”

    知女莫若父，从来都是如此。爸爸很早就替她做了一个最适合她的选择，他为儿女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儿女们找了一条最适合自己发展的路。

    “哦？”暖暖把手放在那神秘的储物箱上面，就看到林沐风和亦寒都笑而不语。

    “吸支烟，就要睡了。”林沐风对着女儿笑，安抚地，可掩不住心事重重的样子。

    很多人的高考几乎都是全家倾巢而出来送考生，林暖暖也不例外。她走进考场，回头望，林沐风和汪亦寒并立在那里，向她鼓励地笑。

    “对，我要有这个信心。”杨筱光听劝，又有希望起来。

    学校里，高三的学生们也在倒计时的状态下做最后的冲刺。美术专业考试成绩下来了，暖暖不出自己意外地榜上有名，一鸟在手，胜于二鸟在林，暖暖在这紧张氛围中，倒是有些轻松下来。

    “妈妈。”

    那一刻，信心洋溢。

    中年女子直直朝阳光走来，要拉阳光的手臂，被阳光一个利落的闪身给避开。她正和阳光争论什么，不停想要拉住阳光，阳光左右避开，最后决然地越过她，飞也似的奔跑而去，拐个弯，跑得连影子也没有了。

    考生大多是由家长陪送过来，在设着考场的教学楼前。

    “嗯。饿死我了，做到简答题的时候就觉得肚子空空的难受。”嘴角两边都是冷饮的残迹。

    林沐风的礼物是一台索尼的DISKMAN，暖暖终于能听亦寒送的两张碟了。

    林沐风拍拍助动车后面的储物箱，道：“晚上有神秘礼物要送给你。”

    “转眼就各奔东西……”

    杨筱光伤心了很久，说明年看不到张国荣的演唱会了，再三嘱咐暖暖：“林暖暖，你一定要带个录音机进去帮我录下来哦！”

    那人转过身，黑夜中，轮廓模糊。

    “哦，是爸爸呀，你怎么也睡不着？”

    录取通知书下来，暖暖不出意外，进了工大纺院广告设计专业。杨筱光在政治上失了分，没有上第一志愿，进了第二志愿，是北京的一所大学。方竹考得最好，是本城重点学府的新闻学专业。

    “真的？”

    其实那个时候，大家都为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而憧憬着，兴奋着，一点点小小的不如意，并不能让那向往中的美好未来黯然失色。

    “对啦！”杨筱光道，“我听说张国荣明年可能来上海开演唱会。”

    “老师原来就认识我爸爸啊？”暖暖问，心里想不是说是爸爸那位在师大当物理老师的同学给介绍的吗？

    好像和女儿有心灵感应一样，等暖暖步下最后一级台阶，林沐风正好一转身，正对住她，笑着挥挥手上的饮料：“考了那么久，渴了吧！来喝点东西。”

    杨筱光赶紧压小声音：“想想明年就兴奋，过自由的大学生活，又可以看到张国荣的演唱会，真幸福，哈哈哈！”越想越觉得开心，忍不住眉开眼笑地陶醉起来。

    “是啊，幸好他复出了，有新的专辑听，不然我只能去听那些录来的旧歌。”

    林沐风的身子稍稍僵直了一下，只说：“你们只要管好自己的功课，其他问题不要瞎操心。”

    “笃、笃、笃、笃”一阵着力的，急促的高跟鞋踏水泥地的声音，到了暖暖跟前停了下来。

    大学男生很年轻，眼神中充满了青春的朝气。

    “一定能看到的。”亦寒把耳机摘下来，还到暖暖手里，保证似的跟她说。

    每一届即将考艺术类院校的学生都会报读一些考前班，譬如美术设计，或者编剧表演之类的。这位师大的美术老师也教考前班，定在周六，而暖暖周日的补习是老师的开小灶。

    第一次见到暖暖的时候，美术老师对暖暖说：“这就是林医生家的千金啊！这么标致的一个小姑娘。”后来看到送暖暖来的亦寒，又道：“林医生的儿子跟爸爸年轻时候一定长得蛮像的，样子都老好的，林医生福气不错的哦！”

    “本来就是，歌好，人也好。”暖暖坐起身，“明年他可能要来开演唱会了，好想去看。”

    远远的，只能看见那中年女子颓然地垂下自己的手。

    美术老师像说故事一样：“去年我妈去人和医院开刀，托同事才托到你爸爸那里做手术。塞了几次红包都被你爸爸给退回来了，他跟我说，手术是包在他身上的，绝对不会让老人多受罪，要我们不要多操心。后来手术做的很成功，不过我们一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就跟你爸爸说，不管怎样，这样的朋友我是要交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你爸说你今年高考大概会去考艺术类，我就说如果要补素描找我绝对没有问题。”

    忽然，车门开了，下来一位中年女子，穿藕荷色套装，利落的盘头，身姿高挑，看不清楚眉目却能感觉出那身的风姿绰跃。

    “爸？”暖暖握着茶杯，欲言又止，担心地。

    高三一学年的闷情闷气一股脑烟消云散，看天天蓝，看草草绿。

    时间如水，情绪似冰。

    暖暖橹起袖子，重新扎了一下头发，好像要跑八百米似的。手里拿好一只笔袋，里头装着昨晚林沐风、亦寒和她一起削好的各种型号的铅笔。

    “我也相信我会成功的。”睫毛弯弯，对着父亲很有信心地笑。

    用橡皮一下一下，把那双美瞳擦去。

    林沐风掐灭烟头，丢进垃圾桶，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暖暖也跟着喝水。

    高三好像一条分界线，那些相处多年的同学，还有身边最亲密的人，那么快就要各奔东西，孤身上路，各自去走各自的人生路。

    “哎呀，我分析说明题答的主干方向好像不对，郁闷，郁闷！”杨筱光唉声叹气，转而又喜悦开，“不过简答题，单选多选好像全部正确诶！”

    亦寒拿出餐巾纸，下意识地刚想要帮她擦嘴角，看到林沐风正推着助动车过来，便改为递过去。暖暖拿过一张胡乱地抹嘴角。

    苍白的医院的走廊上，暖暖如石山一般坐着，看着病房内被抢救的父亲，觉得希望正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消失。

    暖暖拉亮灯。

    似乎有家邻居在放音乐，传来的歌声也隐隐约约。

    他正走到校门口，夹在大群的穿校服背书包的同学们中间。门口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噌亮的耀目的车身，让不少学生侧目。

    完工之后，把身子后仰，远看画面全局。

    亦寒点点头道：“我和爸爸有谈过，爸爸是希望我能在外面把本硕读完之后仍旧回来，我也这样想。而且放假的时候也能回国，我会努力打工赚探亲机票费的。”

    贺章之紧紧握着暖暖的左手，亦寒这个时候已经呆坐在暖暖的右边，也不自觉地紧紧握着暖暖的右手。

    暖暖睁开眼睛，看见亦寒低头，咧嘴对她一笑：“现在我承认张国荣的嗓子的确很好。”

    有一回暖暖画完，和美术老师闲聊，说着便说到自己的爸爸身上。

    越想越伤感，觉得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倒水。

    黑色的尖头高跟皮鞋，褐色羊毛长裙，米色羊毛开衫，再往上，短短的褐色的卷发，一双熬了夜似的带着淡淡青黑眼圈的眼，眼中微微泛红，焦灼地，担忧地望着她。

    未亮灯，恍惚间也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