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年芜溪发展旅游业的确把这条街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街道两侧是很具年代感的老房子,还有搭了戏台的地方。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还这么早呢,不应该啊。
他把自己变成她的铠甲和保护壳,听到了好的答案,所以放心带她过来,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
当时的陈喋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她房间的被子会刚刚晒过。
陈喋一愣,歪着脑袋看了眼闻梁。
王棉眼角还有泪:“我现在看着她身边有你陪着,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陈喋眼眶都湿了,问:“你来过了是吗?”
而左侧,就是居民楼了。
“20几万的手术费我跟你爸那时候找朋友找亲戚已经凑齐了,但是这手术做好家里实在是也没钱了,而且,我也可能真的死在手术台上,你以后读书的钱,爸妈可能都不能给你凑出来,更不用说你后来还要考大学了。”
“芜溪有什么景点吗?”闻梁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什么?”
非常普通,居然还能算上个景点。
她坐在原本自己的床上,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床单,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老了很多,眼角皱纹法令纹很深,头发随地低低盘着,脖子上几绺碎发,陈喋看到她的眼睛慢慢聚起一汪水,再一颤,眼泪砸下来。
陈喋咬着唇,心脏扑通扑通跳。
“吃完晚饭厂里打电话来说电力短路了,他过去修了。”王棉摘了围裙,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你怎么会回来这里?”
王棉终于捂着嘴哭出声,断断续续道:“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吧,你房间还给你留着,被子也刚晒过。”
陈喋像个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一直不敢回忆这边的事,可如今跟着闻梁出来走了一遭,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闻梁便也不勉强,很耐心的牵起她的手:“那就明天再来。”
两人相貌出众,很快就引得当地的路人侧目看,害的陈喋一路上连头都没敢抬,还好这儿晚上路边照明不是太好,光线昏暗,不然有些看过闻梁网上照片的人可能都能认出他来。
“好,那你先休息会儿。”
而是在王棉和陈建平的生活完全陷入一潭死水中时,凭他们自己的那一腔情愿,希望她能过的更好。
陈喋直到走进从前自己的卧室,看着熟悉的布置,都还是茫然的。
闻梁笑了笑:“一天就够了。”
右侧是一条小河,依旧很清澈,上面飘着荷叶,当时他们几个小朋友放学后还会去那儿摘菱角吃,咬一口,味道清甜中还带着一点极淡的苦味。
米糕吃着是甜的,闻梁不是很爱吃甜食,拿了个原味咬了口,侧头看一旁的陈喋。
而闻梁已经点头:“好,麻烦了。”
两人又去旁边的铺子里买了杯酸梅汤和一份果盘,便拎着到溪边的木质长椅旁坐下来。
她轻蹙着眉,问:“不是因为手术费吗?”
闻梁又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些钱,您拿着吧。”
“你来过堰城吗?”陈喋轻声问。
陈喋心说,她也是前几天听了姜现的话才这么觉得的。
王棉头低下去:“……我们怎么会因为20万的手术费不要你。”
王棉小跑着把垃圾桶放回厨房,洗了个手,端了两个杯子出来,上面飘着几瓣茶叶,放到他们面前:“不是什么好茶叶,润润喉。”
南骞老街离酒店不远,他们没开车,步行过去。
王棉问:“你一直以为我们是因为这个才送你走的吗?”
这儿的人夜生活普遍少,晚上八点半就已经安静下来,小巷转角的路灯下还有些老人聚在一块儿嗑着瓜子聊天。
闻梁淡淡“嗯”了声,捏了捏她手心。
陈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又走过去扶着她坐回到椅子上:“你别哭啊。”
陈喋容易被人认出来, 打的也不合适,闻梁便提前租了辆车方便出行,自己导航往芜溪开去。
“哦。”
南骞老街平日里只有当地的小孩儿和游客会来,四月份的周五晚上,还没到旅游旺季,南骞老街人并不多。
他刚把摩托车骑进小院,把头盔摘下来,就看见了陈喋,也同时愣在了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来:“要走了吗?”
王棉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闻梁,很快收回了视线。
闻梁渐渐看着出神,仿佛是穿越时空看到了从前在芜溪生活着的陈喋。
来之前,她预想了许多种重逢时的场景,但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
闻梁工作也很忙,这次跟陈喋出来是前几天才临时决定的,有些工作没法提前处理交代好,便拿出电脑在酒店客厅内开始办公。
过完两天,陈喋中午去完健身房, 回来便惴惴不安的开始收拾行李。
陈喋看着他屏幕一堆数据:“你要是忙我们晚上就别出门了。”
“囡囡啊。”她用方言说。
也知道了,她房间的被子为什么会是新晒过的。
“……不知道。”陈喋这几天一直都紧张着万一真见到养父母的事,都忘了她也是带闻梁来旅游的,忙拿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我小时候感觉好像没什么景点。”
“来过,但没能见到你,我们先前都不知道你亲生父母到底是住在堰城哪里。”她低头,“那地方太大了。”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边的米糕。”
陈喋皱了下眉,懊恼自己说错话了。
他回头,看到陈喋站在暗处。
陈喋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然后把头顶的宽檐帽摘了,看向王棉。
闻梁:“在整行李了吗?”
老板娘很热情,说话间还带着当地的乡音:“来点儿什么,有好几种口味,可以都买点试试,米糕可是我们这的特色。”
闻梁不擅长这种交际场面,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东西砸地的声音。
陈喋抬起头。
他倒是神色自若,付了钱接过袋子,还难得笑着对人说了声:“谢谢。”
芜溪纬度低,这个月份天气已经挺温暖的了,陈喋穿了条半袖的白裙子,而闻梁则是白衣黑裤。
闻梁台上攀上她肩膀,无声的给她捏了捏。
“我这儿突然有个事要处理,明天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了, 后天再跟你一块儿去行吗?”闻梁问。
陈喋:“……”
王棉站在她身后,殷切的看着她背影,忽然掉了眼泪。
王棉踉踉跄跄走过来,手臂抬了下,又很快放下了。
她往下划,看准一个:“要不就去南骞老街吧,还挺多小吃的。”
看完电影, 两人又在当地的商场上吃了个饭。
陈喋嗓子眼发干,眼皮发烫。
河边小路没什么人,只有拿着手电筒坐在一旁钓鱼的老大爷,陈喋总算能暂时把头抬起来了。
她没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下楼梯,却忽然听到闻梁和王棉说话的声音,脚步一顿,跟着把手机屏幕贴到胸前,按灭了。
她声音不响,却絮絮叨叨的,跟闻梁说自己从前的一件件小事,记忆也因此复苏。
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拂过来。
她拿着一个蔓越莓的米糕,葱白的手指把上面粘着的蔓越莓撕下来放进嘴里,再咬一口米糕,周围不小心印上一圈淡淡的口红。
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就在几句简单的叙述中过去,她们和解了,也跟自己的过去和解了。
陈喋从前生活的那个小镇叫做芜溪,以前是地地道道的鱼米之乡, 如今也发展起了旅游业,邻镇也是这两年才新修建的机场。
陈喋把手机放到一旁,仰面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刚才王棉对她说的话。
陈喋远远就看见那最熟悉的一幢,就在一个公交车站牌对面,的确如姜现所说,翻新了,看着比陈喋离家时还要新一些。
那一颗眼泪却像是砸在陈喋的心尖,把她心底那个积藏已久的硬块浸润得柔软了些,也光滑了些。
可现在,她当初似乎不是被抛弃的。
王棉拿袖子抹抹眼睛,低着头,手指搅在一块:“是爸妈对不起你。”
周五一早, 两人提着两个行李箱出发。
好在王棉不介意,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擦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去家里坐会儿吧。”
叫妈,她说不出口。
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正好走到家附近时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闻梁说:“是她自己想过来的,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她来。前几天她因为要回来一直很紧张,所以我才想提前来确定一下情况,免得万一她失望。”
她终于知道,临行前一天闻梁突然说有事要处理是去干嘛了。
陈喋推了推他,一块儿走下台阶。
陈喋没说话。
老板娘给她们打包好,还加送了一个红枣米糕,递给闻梁:“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她压根不知道这卡里有多少钱,也没法想象。
她像是脑回路比一般人慢一拍,到这一刻,喉头才终于涌上一股涩意。
他低声说:“你自己决定,过去还是回酒店。”
什么游乐场、水族馆、动物园的,看介绍还挺厉害的,可再仔细一看那些地方明明就是陈喋小学时学校一块儿组织去春游的地点。
“但我们希望你好。”
王棉仰头看着她,张了张嘴。
王棉又看向闻梁:“要是不嫌弃,你就住我儿子房间吧,他不在家。”
陈喋一顿,仰头看他。
岸堤的杨柳发出绿葱葱的嫩芽,柳絮飘着。
这两天陈喋也过的胆战心惊, 再逃也逃不掉。
闻梁把行李箱放到一边,进浴室洗了把手出来。
[陈喋:睡了吗?]
闻梁敲键盘的手一顿:“没,这些我马上就弄好了。”
两人在那个机场落地。
因为她紧张,因为她太害怕听到不好的回应,所以他提前来替她听了一次答案。
陈喋:“我听他说,你们这些年过的不错,身体也挺好的,孩子现在是幼儿园还是小学了?”
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公交车站牌前,她往左边看去,便是那幢熟悉的房子。
她脚尖动了动,静静看了那房子一会儿,才抬起手,指着说:“这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她回头。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河边,捧着甜腻腻的米糕小口小口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