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来时易，去时难

于是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

    “什么东西？”

    “你，你还有心情贫嘴。”

    我没有回头，毫不犹豫的随着那女子走过回廊，进到另一间房间。

    说着，他和慕容俏率先落座，我硬着头皮和江辰坐下，慕容俏身后的侍女揭开了盘上的盖子，我看了一眼，险些呕出来。

    我和江辰异口同声的谢绝，不料她却道：“酒菜已备好，想必二位山珍海味都已吃过，今日给两位准备了两道特别的菜肴。”

    他走到江辰面前站定，看了他几眼之后，突然目光一转，望着我：“因为，你！”

    “我猜这金波宫里只有他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妄动你。他准备了这两道菜，算定你必定不敢吃，所以就算你喝了酒也不会中毒，他只是拿我下手来要挟你交出东西。”

    他回头阴笑了两声：“云姑娘，还是爱侣的性命要紧，对么？”

    江辰微笑：“前辈，小末她来，其实是想来问问自己的身世。”

    周护法无动于衷，自顾自斟了两杯酒放在江辰和我的面前。

    青夫人接过金锁看了看，又见我手无兵器，便点点头：“等在这里，不可妄动，不然触动了机关，可别怪我金波宫没有待客之道。”

    我越发确信了江辰的话，那个慕容宫主的确是人假扮的。不然，她不会假与他手让周护法来逼迫我和江辰，施的还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我正欲说话，江辰抢先道：“宫主只送过她一只金锁和几件衣服。”

    我往后一缩身子，心尖直发寒，我没吃过，永远也不想吃。

    周护法似怔了一怔，冷冷道：“宫主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人，只让我来找姑娘讨回那件东西。”

    居然是一盘蝗虫和一盘蚕蛹！

    不及喘息和思索，紧接着身后有风声和杀气破空而来，江辰急忙抽出长剑，不及回头，反手一挡，只听“叮铛”一声，几颗火星从剑身上迸出，七名黑衣男子以七星阵的阵势围攻上来，江辰将我挡在身后，长剑翻飞，快如光影的剑光中，我急道：“我有信物，想见慕容宫主。”

    江辰痛不欲生的喝了几口茶水，正色道：“小末，我为你遭了多少罪，你心里有数吧？下半辈子，你要对我负责，千万不要负心啊。”

    我和江辰对视一眼，江辰对我点点头。我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母亲，她真的在岛上么？我原本并没有报多大希望，此刻真的要见到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起来，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触。

    很快，酒壶里的椰汁酒终于告罄，周护法站起身道：“二位用完了菜，便可离开。”

    他咧着嘴笑得越发高兴，笑容里又挤出一丝促狭：“我只想欲，仙欲死，嘿嘿。”

    “依我看，他不太确定慕容宫主是否将重山剑法送了你，所以他没有直接索要，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并不敢对你怎样。”

    江辰浅笑道：“周护法，我不善饮酒。”

    “我，我现在就给他，你这样，我怎么看的下去。”

    我冷冷道：“对着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笑的出来？”

    随着一句清清淡淡的话，周护法走了过来。

    江辰强笑着伸出手指想来抚去我的眼泪，落在脸颊上的指尖微微有点发凉，我轻轻挡开他的手指，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毫不犹豫的打开随身所带的小包袱，将那几本话本子从衣服里掏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外道：“周护法请姑娘过去。”

    “永生不见是什么？”

    “不吃，走不了。你觉得我们硬闯离开把握大，还是吃了这些东西离开更容易些？”

    他目光闪烁，微抿薄唇浅笑道：“你看，你心疼我，却还嘴硬。”

    我慢慢走过去，迎着她的目光。从知道身世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想象她的模样，也想着见到她的情形，似乎，不应该是这样。我知道，她见到我不会很激动，不会很动情，但，至少，不该蒙着面，眼神这样冷淡。

    我涩涩答道：“是，我。”

    周护法哼哼冷笑了两声：“二位不妨在岛上好好想想，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最好三天能想出来，不然，这岛上没有墓地，只好将这位公子抛到海里喂鱼了。”

    江辰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道：“没事，一时半刻不会死，想要永生不见还要三天呢，慕容老宫主可真有人情味，还特意留了时间，让人告别。”

    “宫主想要你的一样东西来换他的解药。你不肯也没关系，只管带着他离开，三日后即可为他准备后事。”

    我心里一动，情不自禁低声道：“江辰，我怎么觉得，欠了你许多。”

    大殿深阔，布局装饰只有黑、白、金三种颜色，富贵而不显虚浮娇奢，肃沉而不失明丽大气。殿中有四根两人合围的大柱子立在殿中，盘龙飞旋而上，直至藻井。

    不料，江辰刚刚走出殿门口，突然步子一软，扶着肚子弯下了腰。

    我惴惴的小声道：“会不会有毒？”

    “江辰，是我不好，不该来这里。”

    江辰在身后喊了一声“小末”，声音急切的变了调子。

    “他中了永生不见。”

    他一闭眼，皱着眉头将蝗虫放进了口中。

    “肚子好痛。”他一头虚汗，声音有点发抖。

    他一仰头，一饮而尽。

    我，实在吃不下去，也不敢吃。

    我满是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真像？像谁？我母亲？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少容说过好像曾见过我，那么她见到的是我母亲么？难道我母亲一直就隐在归云山庄？

    “你怎么了？”

    周护法唇角翘了翘：“来，请坐。”

    此刻，我和周护法对面而站，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眼眸，阴沉而犀利，但他凝视着我的时候，目光有点迷离，直直的看着我，我后背有点发毛。

    我笑了笑：“周护法，你早说要，我早就给你了。那东西，宫主送给我，我半分用处也没有，谁都知道，那剑谱要男女合练两部剑谱才会天下无敌。那半本剑谱，我压根没什么兴趣，本不是我的东西，我只当是完璧归赵。只是，我却不知，周护法要那女部剑谱有何用，莫非，周护法为了练神功，要去当女儿身？”

    “金波岛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客人造访，两位远道而来，还是吃过饭再走吧。”

    “她想要的，应该就是这个！”

    江辰一头虚汗，俊美的面容痛成灰白之色。我束手无策的看着，痛苦、失望、后悔、担忧悉数涌上来，心里一阵阵发凉，这，就是我的母亲，送我的见面礼么？她此刻又在那里？虽然我安然无恙，可是江辰他疼在身上，我也感同身受，眼泪情不自禁涌了出来。

    我放下重山剑谱，走近他身边，他将我揽到怀里，凑着我的耳畔，低声道：“小末，她不是慕容俏。”

    我冷冷道：“周护法只要说出什么东西，我只要有，一定双手奉上。”

    慕容俏冷冷一笑：“二位是怕有毒么？”

    江辰微微眯眼，抬头打量着这座宫殿，低叹道：“怪不得叫金波宫，真是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

    “哦，是老宫主研制的一种毒药，两种药粉，单吃无毒，掺在一起便致命，所以叫永生不见。这名字取的甚好，一是说，这两种药粉永生不能碰见，否则就是致命毒药，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中了这个毒，很快就要和亲人爱人永生不见。”

    说话间，他身形快如鬼魅，一晃就到了我的眼前，我不及反应，他已经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他略略一怔，似从梦中清醒，语气骤然一冷：“好，既然你装糊涂，我明说就是，宫主想要回重山剑谱。”

    “二位随意，吃过饭之后，我就不亲自送你们出岛了。周护法，一会让青夫人送客。”

    我忙道：“别吃！”

    他这一次真的有点冒烟了，长剑一挥，却又半途收回。面具下的双眸紧紧盯着我，怒极生勇，我毫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

    江辰忙道：“她要这些做什么，快收好！”

    “你，真的在考验我的耐性。”

    我缓缓抬步跨上台阶，心跳的极快。江辰紧紧握着我的手，似乎想传给我一些力量。

    我心里一软，低头不语。都是我连累他了，一想到他现在肚子里都是蝗虫和蚕蛹，我深感愧疚。

    她这样的态度，我已经无法将来意说出口，说出来恐怕也是一场笑话，只会引来她的奚落，或是讥讽拒绝？

    我咬着唇回头道：“是人重要，还是东西重要？”

    “你就是云末？”

    “小末，不论你做什么，只要你高兴，我都会陪着你。”

    江辰拱手道：“那，我们就告辞了，多有打扰，请前辈海涵。”

    我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心里的失落愈加浓烈，嗓间汇聚起一股酸涩哽咽挡在喉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才理顺气息，低声说出一句话：“我，我只是想见见你。”

    她从江辰身上收回目光，又看着我淡淡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他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深沉：“那你，心里一直欠着我好了，欠的多了，你就跑不掉了。”

    我将金锁递给那女子：“这是慕容宫主的信物，我是逍遥门的云末，烦请通报一声。”

    说完，他施施然离席而去，殿内只剩下我和江辰。我暗暗忧虑，看这架势，貌似我们不将这两盘子菜吃了，不将酒喝尽，便不肯让我们走，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外公他，做人做事，实在是让人难以苟同。

    青夫人停住步子：“宫主在里面，二位请。”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青夫人又疾步前来，对我说道：“你随我来。”

    江辰略一迟疑，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又端起我的杯子道：“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眼下江辰的情形，让我心急如焚。

    他慢悠悠的说着，似乎想让我听的更清。我明白过来，原来他把毒分别下在菜里和酒里，她只吃了蝗虫和蚕蛹，而他只喝了酒，所以，只有江辰中了毒。

    我顾不上恼他，他无谓的话语玩笑的语气让我心里越发的痛苦，片刻也忍耐不下去。

    我私心里以为，自然是后者。

    我急道：“那怎么成？你怎么办？”

    “应该不会，刚才我见到慕容宫主都吃了。”

    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拿剑谱换解药，但面对他的这种卑鄙做派，我潜意识里很是厌恶，他如此折磨江辰，我心里满是怨恨恼怒，也不想他立刻如愿以偿。

    我怔住了！她这样的态度和语气，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刚才还是岌岌可危的站在悬崖边，此刻，瞬间一落千丈。

    慕容俏不疾不徐道：“这道菜，叫飞黄腾达。这盘菜，叫勇冠三军。这是上任老宫主亲自定下的规矩，凡是来金波宫做客的人都要吃了才能走，算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博个好彩头。二位，请。”

    我冷笑道：“周护法，你早说就是，那本剑谱我的确有，但我此来，并未带在身上。”

    我心里乱的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心疼，只是觉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便永远都不会快活了。

    “方才，那假慕容宫主提到慕容筹的时候，并不是称呼他为父亲，而是老宫主。依我看，这岛上现今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周护法。我留意了一下，他们在桌子上，是那周护法坐的正席。”

    周护法又倒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