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我生平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竟然形容不出是何种味道，从唇舌直到咽喉，皆像是被甘霖洗了一遍，无处不清幽甘美。

    元昭脸色渐红。

    沿路有不少店铺，卖的皆是花草。那花草摆在日光下，无不美丽娇艳，各种芳香气息缠绕一起，浓郁袭人。

    扶疏国君的面色更加抱歉：“那梦貘只喜欢吞食美梦，若是送与了陛下，无梦可吃，最终便会活活饿死。”

    毫不起眼的一根草，触到舌尖的那一刻，如同一场猝不及防的惊艳。

    扶疏国君指了指凤雅台的墙头：“这便是沉仙梦。”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原来，不是岛上不适合种植五谷粮食，是扶疏人懒得去种。这个原因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也让人颇为无语。

    两人客套了几句，扶疏国君便请昶帝登上了凤雅台。

    一盘子草。

    “是，心中所想皆能实现。高楼大厦，美味珍肴，金银珠宝，功名利禄，如花美眷，锦绣姻缘”

    昶帝完全没有食欲的样子，盯着盘子，一脸纠结，半信半疑。

    国主微微一笑，“还有一道菜。”

    我这厢失望不过是在肚子咕噜几声，那厢的昶帝已经拍案而起：“扶疏国君这是何意？”

    昶帝沉沉一笑，站起身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晚，朕请国主前去龙舟赴宴，品尝一番天朝美食。”

    这莫非就是凤雅台和皇宫？

    城中房屋稀落，街上有少许行人。奇异的是，所有的人皆是纤瘦羸弱的体格，容色漠然平静，见到陌生人，也只不过是撩撩眼皮，丝毫也不大惊小怪。

    走到海边的礁石前，我突然心生一种熟悉之感，好似曾经来过。仔细回想，原来曾在梦里出现过，而且，那礁石上还站着一个男子，肩上停着一只鹰。

    扶疏国君道：“陛下多心了。花草不像粮食可以存放。小王听闻陛下前来，搜罗了全岛，也不过只剩下这些食物，万望陛下海涵。”

    “比如这美味佳肴，可以尽情享用，而不是梦里的画饼充饥。”他指着满桌佳肴，广袖一拂，笑意自得，暗含讥讽。

    眉妩的脸也红了：“你说什么呢？”

    扶疏国主回道：“有。”

    城墙不过丈许，上面种植着一种不知名的植物，艳红色的叶子茂密昌荣，状如海贝，中间点缀着黑色的花|蕾，如点睛之笔，镇着那泼辣放肆的浓烈艳红。

    昶帝问道：“沉仙梦里可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扶疏国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扶疏小国，并无存粮。那绿素需明日才能抽出新叶，红晕也得明日才能开出新花来。”

    我嘿嘿笑道：“是，他存心这样，让你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我赶紧对眉妩道：“好吃极了，你尝尝。”

    我的肚子失望地咕噜了一声，扶疏国君的待客之道实在是让人无语凝噎。好歹我们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着也给块肉吃啊。

    扶疏国主望着眉妩，目中露出一丝爱慕之色：“这样美丽的女子，小王自然会爱若珍宝。”

    众人面面相觑，这要是留下来，晚饭都没得吃？

    昶帝回首一笑：“你的梦里，也有这样美丽妩媚的女人吗？”

    昶帝投过来一个赞许的目光。

    昶帝毫不客气地笑了。这和他的御林军，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眉妩又问：“那你们为何不种植粮食五谷？”

    “朕不信。”

    “灵珑，你看这是什么花？”

    眉妩羞涩的从他怀里站直，嗔道：“你把我的裙子砍破了，你要赔我。”

    扶疏是个小小岛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昶帝故意称呼国君为岛主，显然未将扶疏的国君放在眼里。

    “那朕将她送给你，你是不是从此就可以抛弃那些沉仙梦？”昶帝的语气带着挑衅诱惑。

    眉妩脸色剧变，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里。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将那刀锋堪堪停在藤蔓和眉妩的裙子之间，那是怎样的一种刀法，能熟练至此，力道能掌握地如此之绝妙，不多一寸，不少一分。

    在船上吃了月余的干粮，我从上岸的那一刻起，便盼着能沾点昶帝的光，吃上一顿美味佳肴。

    晚宴摆在龙舟三楼的船舱里。

    我虽然开着玩笑，其实心里酸楚不已，如果她知道元昭活不过一年，就明白他为何如此抗拒这些了。

    “我说实话啊。”

    街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台，楼台后是一座幽深静谧的庭院。院墙上也种满了那种红叶黑花的植物，茂盛的红叶如火如荼，如一道燎原之火燃在墙上。

    眉妩惊讶地指着一块黑色的礁石。那里生有一丛半人高的植物，枝蔓繁多，却不长叶子，只在枝条的尽头开着绿色的花朵。那花朵大得惊人，如同一个果盘。

    手起刀落，元昭斩断的只是藤蔓。

    “哦？原来也是汉人。”昶帝神色大悦，当即摆出一副此处也是朕的地盘的派头，闲庭信步地观赏着海边的风景。

    昶帝意犹未尽地望着那群侍女，可惜姑娘们俏生生立在扶疏国君身后，全然没有动身去端盘子的意思。

    扶疏国主拱手见礼：“小王特意送来，让陛下今晚做个美梦。”

    最后出来的是一位容貌清秀的男子，二十许年纪，头戴羽冠，身着白袍，领口上绣着红叶黑花，同样也是纤瘦的体格，举步之间，宽绰的白袍飘在风里，看上去闲逸恬淡，似是方外之人。

    眉妩细细抿了一口，赞不绝口。

    “那你答应我，每日敷上药泥。我便不要你赔。”

    “能否送与朕几棵？”

    一名妙龄女子，怀里抱着一盆花。

    扶疏国主没有回答。

    眉妩惊叹着轻轻抚摸了一下黄花，“花中开花，真是从未见过。”

    昶帝带着众人回到船上，吩咐向钧：“精心准备今天的晚宴。”

    我生平都没见过这样大的花朵，好奇之下走近了细看。一看则更加惊诧，那绿色的大花朵里还开着一朵鹅黄色的小花，娇滴滴地包裹在绿花的花瓣之中，倒像是一个英伟魁梧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娇小柔弱的姑娘。

    也不知这扶疏国主是穷，还是小气，只上了一草一汤一盘花，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扶疏国君轻飘飘一笑：“岛上只不过是有些花花草草罢了。”

    昶帝为显示天朝威仪，下船时特意穿上了金色龙袍，带着赤金皇冠，全身上下金光闪闪，富贵逼人。而向钧率领的御林军，全副武装，身着战甲。大热的天，可真是苦了这些将士。但身处海外，进了别人的地盘，虽然是个弹丸之地，也不能放松警惕，更何况要以衣着体现天朝国威。

    他轻轻推开了眉妩，却又托着她的臂膀。

    “幻与真，正如庄生一梦，谁又能分得清呢？”他微笑着，眼中浮起一丝迷蒙的陶醉，像是映在水中的一抹月色。

    眉妩道：“公子说，朝颜是从这里移植到伽罗的，想必海边的礁石也有，我们去看看。”

    众人安坐之后，十几位少女婷婷嫋嫋的上来，如玉素手，托着龙王贝制成的盘子，上面绿莹莹的不知是何菜，只是觉得好看之极，如春光乍现。

    元昭无奈苦笑：“现在，我怎么赔呢？”

    “再比如，这花容月貌的美女，可实实在在地触摸，拥抱，”他突然伸手揽过了眉妩，手指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颊，如同鉴赏一朵稀世的花或是一件名贵的宝物。

    元昭面色通红，疾步而去。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为何这扶疏国的人都生得苗条纤细了，原是饿的。

    我接过他手里的钢刀：“我替你拿刀，你抱着她。”

    众人露出期待之色。

    他笑笑地看着她：“在梦里，你会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庭院大门洞开，出来了两队士兵，手持木矛。士兵亦如百姓一般纤瘦，仿佛剪纸做出的人，单薄纤弱。

    我正色道：“将军这样半推半就，欲迎又拒的，居心何在啊？”

    眉妩蹙起娥眉：“可是吃这些花草，又怎么能吃得饱呢？”

    不多时，一座精致的城池出现在眼前。

    听了扶疏国君如此介绍，我郑重地重新打量了一番盘中青草。我承认这几根草看上去是比较纤细好看，水灵灵的仿佛十七八的少女，嫩的能掐出水来，但它再好看，也是草啊。

    扶疏国主浅浅笑道：“人生而在世，有数不尽的烦恼忧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然是美梦寥寥，只有依托沉仙梦的香氛入梦，才能做得出人间美梦。”

    瞬间眉妩的脸色白得如雪。

    昶帝容貌出色，高大挺拔，站在扶疏国君面前，倒还真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衬得衣装简单，身形瘦弱的扶疏国君像个知县。

    昶帝微微笑问：“可以抱着她，亲吻她，可以让她给你生儿育女？”

    昶帝放眼四看，对玄羽道：“这里离天朝如此遥远，恐怕语言不通，你会用道术来化解异族语言，就由你带着百名神威军，拿着朕的文牒去见那岛主。”

    我吃了一惊，一边呼救，一边扯着眉妩的胳膊使劲往外拉，可那枝蔓却比绳索更加坚固，牢牢地缠住了眉妩的裙子，居然还要继续往上攀爬。

    他大约生平第一次被当成一只羊或是一头牛来招待，暴跳如雷乃是正常反应。

    “陛下可留宿岛上一晚，届时便明白小王是否言过其实。”

    此时，侍女们又端着一碗汤上来。

    这些女子比男子更加的纤细苗条，蒲草一般，纤腰盈盈，不足一握，似乎一口气都能吹得飘得起来。

    昶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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