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窗帘拉紧,漆黑似深海。
他已经转身朝电梯走去。
“映映?”惠惠在那端唤我:“真的对不起,你很生气是吗?劳先生有没有怪我?”
我恍惚拾起了一块碎片,割开了手腕的皮肤。
他淡淡语气,没有任何情绪:“难道是我?”
这两年我偷偷想过很多次,我可能会和他分开。
我逼着自己喝了点儿牛奶,然后下楼直接去劳通总部大楼。
他眉头一直没有展开:“你过得不快乐,可以考虑出国读书,没有必要禁锢在一方小天地,婚姻注册记录是在国外,我甚至可以抹去你这一段历史,你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没有关系,”我心灰意冷地张口答:“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家卓背对着我决然离去,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跟谁在一起?”
在万米高空。
“你流了很多血。”他已经不理我,径自在客厅翻找,然后又冲进书房拎出一个箱子,他蹲在我身前,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然后快速地消毒,敷上止血药粉,用纱布将我手腕层层包裹起来。
我突然有些难忍的辛酸和不舍,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想找在沙发上找东西裹住伤口。
我只想起来一句话:“劳家卓呢,他在哪里?”
这时有一个人扶起我的胳膊,熟悉的干净爽利的声音:“映映,起来。”
他大叫:“英法德!摩纳哥!anywhere!”
“是你?”我问。
我勉强爬起来喝了杯水,又躺回床上看了好一会电视,头脑才渐渐恢复清明。
郑律师点点头,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仍然如此爱你,只让我恨不得死在这一刻。
我苦苦哀求他:“我只要十分钟。”
她见我不答,迟疑了一番,小心地问:“我见到你今天在机场的新闻,你们怎么了吗?”
他微微嘲讽:“照片出处是新周刊韦记者之手,你们倒是同窗情深。”
机场售票的工作人员问:“欧洲哪里?”
他站起来:“江小姐要是没有什么问题我先告辞。”
“哦……妈妈也不可以……”我痛苦地捂住脑袋:“只要离开这里,求求你……”
一直打到了十几通。
他口气并不好:“你过来做什么?还嫌新闻不够耸动?”
然后闭上眼,瘫倒在椅子上。
我已被他摧毁,还要钱做什么?
我依旧不说话。
我接过按下接通键,劳家卓马上急切地唤:“映映?”
走进机场的售票大厅,他将我扶在一遍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奔过去说:“最快一班去欧洲的机票。”
我知道那是我幻觉,才一个多月,还不过是子宫里一团血肉模糊的胚胎。
人体完全暴露在外的最多有反应的时间为一分钟以内。
我张嘴答:“只割破表皮而已,伤口不是很深。”
家卓转身朝我走过来。
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先回去休息一下,先缓几天,媒体的方面,我来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我已经不能描述我心底的疲倦万分之一。
“带我走!”我已经陷入了疯狂:“我再也不要在这里!带我走!我要去找妈妈——”
我迟疑了一下,还在想着这样上前会不会太冒失。
我睡了一日,律师上门来。
我们顺利进了境外登机口岸。
我定定地望着他,迎面走来,然后是侧脸,然后留给我一个背影。
他隔空回敬我一句,真是滴血不见的一记绝杀。
请让我带着我所有的记忆,神魂俱灭地消失。
家卓低头看我,声音是极力压抑着的平静:“你若跟着我,我太忙没空照顾到你小女儿的心思,你始终怨怪我,最后终究变成怨偶。”
我不肯松懈,继而紧紧拉住他的手:“家卓,你听我说,我有事情同你说……”
他的车停在楼下,我们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奔向机场。
他大声地问:“你现时在哪里?医院?”
“江小姐,我不知道。”郑律师目光带了一丝怜悯。
“你那本书夹着的电梯卡,是我留了下来。”他话说得又急又快:“江意映,该死,我问你医药箱在哪里?”
我终于看到劳通典雅奢华的大门台阶外,穿着西装的一行数人步履匆忙地走进来。
这时我口袋中的电话开始响,一直响一直响。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到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一字一字地传来:“对不起,我对那些照片一无所知。”
我看了一眼未干的墨迹,将笔往桌上一丢,再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将它狠狠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箱。
郑律师见我迟迟不应,又礼貌叫了一声:“江小姐?”
我揉了揉坐得发麻的双腿站起来,走了几步站立在电梯旁的走廊前。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我维持着礼数:“郑律师,喝茶还是咖啡?”
我问:“你不信我?”
那位前台小姐可能也觉得不切实际,耸耸肩低头接电话了。
我傻瓜一样干巴巴笑了几声,然后奋力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我紧紧地,紧紧地,将手指塞入嘴巴里,咬紧了牙关,痉挛的颤抖过去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我深深窝在床褥间,再无一丝力气挣扎。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到夜里起来,像个鬼魅一般在屋子里走动,客厅的小圆桌上摊着那叠白得刺目的文件,我刷刷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疾笔签下我的名字,用力很大,手又抖得厉害,笔尖几乎将那张纸戳烂。
“你怎么进得来?”我望着他。
“嗯,我有急事,”我对着她微笑:“我可否在这等一下他?”
他飞快地跑进来,一角踹开了挡在我身前的椅子,俯身将我抱起。
“映映,对不起,”她哀哀恳求:“不要生气了,我给你们道歉……”
“映映!”他呛咳一声,急促地喘气:“我求求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做傻事……”
他不解地问:“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以,那边有椅子,你可以休息一下。”她又多疑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两眼,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报纸上写的……”
我真是到处都是错:“大姐,这也是我惹的祸——”
“都结婚了,还有什么不能好好解决的。”
面对着他我总是没出息地揣度他的心意,只恨不得用尽全身的法宝换他展颜一笑。
我走进劳通大厦,光鉴可人的大理石地板,出入的都是西服套裙的写字楼精英,我没有心绪收拾自己,随便套了件牛仔裤,前台小姐看我眼神都带了轻慢,她往三十二层打了电话,客气地回复我:“小姐,对不起,上面说劳先生今天一早出去了。”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随即惊呼一声朝我奔来:“映映!”
忽然我觉得肚子里动了动。
我将头埋入膝盖,觉得自己发出的悲嚎,像濒临死亡的动物。
我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完全没有力气,我竭力忍着情绪,轻声说:“抱歉,我不送了。”
这一次再也无法接通。
我喝了半杯唐乐昌给我买的热牛奶,就蜷缩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他低沉声音在浓深夜色之中显得分外疲累:“喂……”
一直到深夜。
惠惠终于接起,嗫嚅着叫我:“映映……”
我看到唐乐昌冲进客厅来。
林宝荣召来司机,将我送回了家。
飞机遇上气流开始颠簸。
后壳摔开了,它仍一直在震动。
舱内的暖气温度是二十摄氏度,舱外的大气温度是零下五十五度,飞机摩擦产生热度下表面的温度为零下二十八度。
我闭起眼,忍住泛滥的泪水。
我拿出手机拨电话给惠惠。
“你也别怪他,他这几天的确是忙,”林宝荣语气温和安慰我:“他这几天疯了一般,情绪差,工作多,老爷子不主事了,大少毫无责任地撒手不管,他初掌大权,为了稳定局势,几乎每日连续二十四小时工作,偏偏这时这样轰动的新闻出来,媒体又一直追着他问你们的事情,我这个旁边的人看着都替他心力交瘁,在公司高管面前他还克制一点,一回到三十二层,助理室的人几乎天天被他训得面无人色。”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竟痛得恨不得即刻死去。
他已查出是惠惠所做,我真是百口莫辩,只好说:“家卓,你在哪里?我需要见一下你。”
家卓在电梯前停住脚步,站了几秒,终于还是皱皱眉对着身边的苏见抬抬手比划了一下。
我拿起它狠狠往远处墙壁摔去,木质相框激烈撞击墙壁发出尖锐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玻璃哗啦啦碎裂的声音,整个相框残破地掉落到地毯上,我看了一会,走过去蹲在地上,拨开碎玻璃,用力撕扯出那张照片。
我看着那些照片,迟钝混乱的大脑一遍一遍思索了很久,终于想到是谁。
我进去房间里躺了一会,直到天亮,我起身换衣,洗了个冷水澡。
我身体里面孕育着另外一个生命,我虽并不打算以此作何要挟,但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需要让他得知。
他尴尬笑了一下,将一大叠文件推给我。
他强硬地说:“就在那别动,我过去找你。”
“家卓……”我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不,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双腿发软,只好倚靠在墙上。
“其实公布也不是什么坏事,男人成家立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欲扶起我:“我送你去医院。”
唐乐昌慌忙分开的我的双手:“乖,别碰到伤口——”
我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家卓……”
唐乐昌将我放在沙发上,扯过一件衣服紧紧按住我的伤口,然后问:“医药箱呢?”
“你从我手机中拿走的照片?”
我哭起来:“唐乐昌,我痛得受不了。”
“家里有没有医药箱?”他捂住我的手腕。
“映映,你要是生气——”他的恐惧那么明显:“找我发泄,不要伤害自己身体,”
我终于说话:“我很好,劳先生不用费心。”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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