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的汤匙,发出叮咚清脆的声响。
杜夫人摸了摸他瘦得轮廓愈发分明的脸,温柔地说:“柏铮今天早上回纽约了。”
其实当时再做得怎么优雅得体,对于破坏他人的婚礼,蓁宁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丝丝的内疚。
这两天大家都累得够呛,互相打了招呼就收拾文件回去休息。
杜柏钦坐在沙发上,脸色很平静:“坐。”
人在生重病时候几乎是没有了任何的尊严,杜柏钦心里难受脾气更坏,偏偏此时虚弱无力,再不能像平时一样抵死逞能,只能咬着牙默默地躺着。
她知道很有可能是后者,她一次又一次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多可笑的丑角。
肺腑之间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即使用尽全力支撑着,眼前也渐渐看不清楚。
詹姆斯说:“如果讯号不是你发出的,那肯定也不是将小姐发出的,那么——就是第三个人。”
伊奢忽然说:“殿下昨天听说病了,一直在房间里躺着。”
仿佛死刑犯听到自己不出意外的量刑,反而生出轻松的绝望之感。
那泓略微颔首:“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走廊上的侍卫和他打招呼:何院长。
他仓促地掏出手帕捂住了唇角。
身后跟着的两个灰扑扑影子,她已经习惯,视若无睹。
杜柏钦掩嘴低咳几声,终于抬头问:“有结果了是吗?”
杜柏钦很快就醒了,躺在床上吸了一会儿氧。
护士用消毒的毛巾轻柔地帮他擦拭额角的汗。
詹姆斯有些不忍看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只低声说:“柏钦,我只能推翻,并不能证实,关于事情的真相,或许你可以问问当事人。”
蓁宁牵牵嘴角:“换班了?”
一会儿两名护士进来,扶着他半坐起来,轻轻地拍他的背部,帮助他吸气,咳嗽,导管中缓缓渗出粉色的液体。
詹姆斯详细地汇报:“束小姐开车经过存磉弯,转过小路去往后来爆炸的仓库,路上大约是三十分钟,路上经过你跟叛军交火的山坡,时间高度吻合,还有一个疑点,关于你身上发射出的救援信号,我做了详尽到秒的时间点分析,并且重新调取了人证报告,这一次找到了突破口,那个时间点有一架巡航机探测到了直升飞机的飞行纪录,对比你地面的侍卫队收到信号的时间点,说明你的求救信号发出时,将小姐的救援直升机还在上空。”
其实她也不过是背负了一个赌注,她是存心要当场揭穿将茉雅国民王妃的骗局,如果她还继续举行婚礼,蓁宁自己曾经试想过,她到底是要鱼死网破地毁了这场婚礼,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尘埃落定。
杜柏钦眸色低垂,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杜夫人笑了笑说:“家里还留有她掌的几盏香呢,那味道我很喜欢,看得出是心灵手巧的女孩子。”
杜柏钦想起了什么,眼神黯了黯。
他难道因为不能跟将茉雅结婚气病了。
外厅的敲门声持续响了好一会儿,杜柏钦恍惚地回过神来,动了动手扶了沙发站起来,站起的霎那——眼前突然一片黑,肺部传来一阵剧烈绞痛,疼痛瞬间地扩散到整个胸腔和后背,他勉强走了几步扶住了桌沿,咬着牙屏住气息默默地忍着。
缓慢,凝重,窒息。
蓁宁愣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怎么会突然……”
詹姆斯和他共事多年,自然明白他的细微动作,这是基本是他心神不宁,心底有重大决策,极力地思考权衡的时候。
杜柏钦眸中有光微微一闪。
杜柏钦皱了皱眉,忍过胸口的一阵痛:“妈,我闹成这样,你说她在哪儿?”
杜柏钦眸光低垂,只是闪了一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杜柏钦包容地笑了一下,声音嘶哑低弱:“读得好好的,别任她胡闹。”
何美南点点头:“昨晚辛苦你,我一会回医院去,我已经交待科室今天不排你的班,你回去休息吧。”
杜夫人笑了笑:“你这次病倒,吓坏了两个小的。柏钰还说要改念医学院。”
杜柏钦扫了一眼那份检测报告,眼光看了看他。
伊奢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
只好就这么躺着,他更加不爱说话,人也消沉了许多。
伊奢正打算告辞了,蓁宁忽然说:“我想回国,托大哥给我定机票,他通知我再等等。”
杜柏钦看了他一眼。
何美南推开门,主卧室内宽敞干净,家具简洁利落,已经第一时间经过消毒灭菌程序。
毕竟是杜柏钦要娶的她。
何美南走过去,看了看点滴的速度,杜柏钦躺在床上,口中插了一根白色的软管,肺部依赖着机器,胸膛微弱起伏地呼吸。
泛鹿庄园的侍卫队伍领略过她功力深厚的疯狂,造成了强大的心理阴影。
杜夫人说:“总归不是因为婚礼取消了吧。”
杜柏钦手一震,仓促转过头,手握成拳低低咳嗽。
一下,又一下。
伊奢对最近的工作岗位已经非常熟悉,穿过酒店大堂走进花园,走过来坐进她的对面。
她索性咬了牙,走进沿着道路的尽头走进博物馆。
那泓答:“预计下午能撤去呼吸机。”
蓁宁想了想终于有点解气。
何美南说:“自主呼吸呢?”
杜柏钦眸光歉然:“对不起。”
那么昨天应该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伊奢说:“昨天早上还开着会,下午情报局詹姆斯先生来,晚上就突然说是病了。”
一直到日落亮灯时分。
她早已不是三年前失魂落魄的小女孩,她哪能任一个骗子横行江湖,她哪能任由亲者痛仇者快,干脆大家都不要混了,将茉雅不是至为钟爱跟杜某人上头版头条吗。
杜柏钦点点头。
杜柏钦人是清醒的,一点点轻微的咳嗽都会牵引起伤口的剧烈疼痛,他紧紧地蹙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忍耐着。
司三不放心,进来敲门。
杜柏钦的主卧室走廊外,两名高大的侍卫戒备森严,所有特别医护人员一律持何美南亲手签署的陆军总院的胸卡出入。
伊奢劝了一句:“他终究也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