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宁正委屈地揉这膝盖，抬头看到他的表情，忽然飞快地趁机拉住了他的手。

    那时他尚年轻，纵然从家族的一次又一次浮沉之中深深地体会到时运难测，但他自己又何尝真正体会过什么叫身不由己。

    杜柏钦对她甚为无奈，束蓁宁总有办法，在餐厅或者下课的门口，恰到好处地溜进来跟他说话，有时候他在图书馆，她也会乖乖地识趣，在一边做她的功课。

    詹姆斯回头，略调侃的音调：“嘿，首相先生在门外。”

    杜柏钦坐进车中，先动手翻开了那份关于束蓁宁的调查报告。

    第二天他乘校车回校，看到她混迹在同学中，跟在他后面，一路回到牛津。

    停车场卫兵向他敬礼，电子门滴地一声，地下二层的停车位缓缓移上来。

    后来她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上课的教室：“原来你叫杜柏钦。”

    杜柏钦点点头：“甚至可能只有一个。”

    他才真正体会到，母亲教他中文时，什么叫做清脆得银铃一般的笑声。

    杜柏钦翻动手上的文件，詹姆斯拉开了一旁的椅子：“车子经过技术检验，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车子是十点十五分从宫内驶出，直接开往嘉荣基金大厦，大厦的监控录像在十点三十二分至三十五分被入侵。”

    她此行来墨撒兰是参加一场婚礼，束蓁宁是新娘的表妹，这一对表姐妹均家世清白，束蓁宁的亲生母亲和于姬悬的母亲是姐妹，父母在十八年前逝世，而后被在中国的父母收养，束蓁宁母亲是墨撒兰人，她本人持固定旅游签证。周五乘东方航空从香港飞抵康铎。

    这几年来一日二十四小时是随时随地待命工作的状态，全年无休的高强度和紧迫感的服役生涯，他每日几乎都是累得倒头即眠，但偶尔在独自一人醒来的深宵，睡不着在书房的小沙发上喝半杯酒，想起她的笑，恍然感觉已经过了半生。

    杜柏钦走出电梯，伊奢等在楼下：“束小姐已经在公寓。”

    杜柏钦搁下了手中的笔，抬头问了一句：“詹姆斯，结果？”

    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十分钟之后。

    杜柏钦合上了手中的档案，起身坐到了对面。

    杜柏钦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回应，甚至有好几次还说过我对你没兴趣不要再缠着我之类的话，可是她总是笑嘻嘻的，仿佛整个生命都是阳光一般的明亮，即使是听到那样难堪的话语，也只是笑着说没关系啦我又不要你喜欢我，偶尔若是他答应了一两句她的话，那她就会大呼一声big day!然后露出牙齿笑得灿烂，眼睛都沁出一丝调皮的光芒。

    半个头埋在了雪堆中，还能叫得那么大声，真是丢人。

    掸光大楼办公室。

    杜柏钦用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梅杰耸耸肩，燃起了一根雪茄。

    首相大人看了他一眼：“那么——周一的议会将没有那份报告了。”

    杜柏钦问：“谁会继位？”

    这四年漫长的风雨磨砺，他几乎已经不再认识原来的自己，唯一不能忘记的，是她的一束阳光般香气。

    杜柏钦面容稍稍缓和：“deal。”

    杜柏钦将放入了车前的置物柜，随后发动了车子。

    闪烁的灯火渐次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中亮起，傍晚时分似乎下过一场雨，车水马龙在窗外缓缓移动，他默默地看着这在水光倒影之中的繁华都市，这几年冷硬如铁的心脏，此刻也不禁有了一丝陌生的柔软。

    杜柏钦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字清晰如刀：“调阅国家档案室七十八号档案。”

    那个黄色人儿狼狈不堪，在雪地里扑腾了几下仍然起不来，一直拼命地用中文大叫救命。

    再后来她天天追着他跑。

    梅杰愣了一下，终于还是了然地点点头：“你终于还是要做这件事。”

    杜柏钦眸中浮现的是刀锋林立的冷霜，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难得参加一次的同窗活动，却不料遇上这等麻烦事，他对着她非常的不耐烦：“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他怔住的时间很短，应该只有一两秒，下一刻马上挣开了，但瞬间流过心脏那种略带甜蜜麻痹之感，却令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杜柏钦说：“既然这样，明早的会议我不去了。”

    梅杰说：“公主找不到，此事很难对民众交代。”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谈恋爱，没想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