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愿随君去（上）

迎风起舞，她走过去想探身子看看雪梅究竟去了哪里，刚走到近前，风铃应风坠地，啪的一下子砸在地上。

    雪梅尴尬笑了笑，并没回答，只是走到门口支起的画板前看了看，两只并无生气的眼眸忽然闪了一丝渴望，似乎又想到什么，随即黯淡了下去，她拿起画笔在调色板上蘸了些油彩，幽幽的叹息：“我都好久没有拿画笔了。”

    杜瑞达早餐时先习惯读报，看遍了大大小小的报纸才肯伸手吃容妈妈亲自准备的早餐。多年来已是习惯。因此杜家人常先吃饭，单独为杜瑞达留出一份来，待他读报完毕再来用餐。

    毓婉静静陪在雪梅身后，“那你再试试。这是我今早画的，没没上色。”

    大头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画廊里的两个人，深深吸口烟，“别说这个数，就是再翻十番，大少爷也愿意为里面那位小姐出。”

    今日是个例外，他拿着报纸面带赞许的笑容快步走到餐厅，见花枝蔓萝下两位夫人长子长媳都在用餐，并不见杜允唐踪迹，原本绽在面颊的笑容顿时落下来，“允唐呢？”

    见他这般纨绔模样，杜瑞达心中又是气又是恨，将报纸摔在餐桌上指了允唐的鼻子斥责道：“有你这样的纨绔子，杜家就是纵有万千家蓄也早晚被败光的！”

    画廊的事有了周家协助，进展异常顺利。

    毓婉许久不曾见到雪梅，见她分外高兴，连忙跑过来拉着手：“快进来，我去了你家几次想要探望，都说你回老家去了，病可好些了？”

    她心惊了片刻，弯腰想捡起风铃，面前已有人先了一步，他俯下身捡起风铃迎上她受惊吓的表情，情不自禁先笑了：“吓到了？”

    “她这般小小年纪就喜欢抛头露面，还有哪家肯让她去做当家主母哟？”说到气愤处，佟鸿仕跺脚叹气，“你也不管管她，学画也好，读书也罢，总不至于去租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下可好，婉儿原本就已有不佳的名声在外，如此一来，怕是更有人等着看我们佟家的笑话！”

    佟鸿仕口中所说的看笑话的人，是杜瑞达。

    杜凌氏心中忿忿，为了不给对面的翠琳看出端倪，只是拉着儿子的手坐下吃早餐。杜瑞达愤然离去，允威见状立即起身向杜凌氏和自己母亲告之已经用完早餐，随即追了父亲而去。

    她深深吸口气，回头笑：“来我这里还带着人？”

    杜允唐顺着楼梯慢慢走下，走到餐桌前拿了报纸，照片中毓婉正抬起头对镜头之外的人露出灿烂笑颜，凭借佟家如今势力怎么可能会在法租界最繁华之处开办画廊，此事必然由他人协助完成。这个他人，定是站在记者身边的周霆琛。

    毓婉心中一沉，帮忙收拾花草的手指停了停。她从那次周霆琛在周家与记者对峙可以看出，帮派里的所谓办事多是打打杀杀的买卖。如今周霆琛身为大少爷自然不必亲自动手，但刀剑无眼，谁知哪日命断他人刀尖。一直以来，她并不想去深思他所作的行业，可这一天总需来面对。

    美龄哪里放得过这样的大好时机，起身为父子俩打了圆场：“二弟近来也是太忙了，所以才睡晚了些。那纱厂的事交给我和允威就好，待二弟忙完了自己的事，再从长计议学做些生意也不迟。”

    大头立即将腰间的手枪按住上前走了一步。

    此话得到小胖心有戚戚的赞同，两人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忙碌一整日，连口茶也来不及喝，生意竟是出奇的好，没到中午，竟有了百余块的进账。毓婉托前来送画寄卖的同学为自己向教员请假，决定先忙过这段再回学校复课，那同学自然愿意，应承下摆手与她告别。

    毓婉也是笑了：“突然掉下来的，也不知怎么了。”

    “我在这儿，父亲。”楼梯上走下懒洋洋的杜允唐，身穿西裤马甲，手勾着西装搭在肩头，慵懒的靠在楼梯上：“父亲找我有事？”

    杜凌氏狠狠挖了允威背影一眼，又看了看报纸上佟毓婉的笑容，神色更重了些。

    姨太太翠琳抿嘴一笑，睇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正了面孔：“老爷，不要生气了，允威昨日又成功谈下一笔与英国人合作开纱厂的生意，也算是咱们杜家的大喜事了。”

    周霆琛见她心思沉重，并没有答话，只是陪同她一起为花浇水，毓婉在前愁容满面的浇水，周霆琛跟在后心思凝重的陪同，两人亦步亦趋相隔总是极近的距离，地面的影子一会儿分，一会儿合，似极了阴晴圆缺。

    小胖抬头，正看见杜允唐一身白色西装从车上走下，抬头望了望画廊的牌子“婉居”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