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龙惊水，气血烽烟半天红

追来，一脚当头劈落。

    龙女心神剧颤，感受到了那一击之中包含的神意。

    只是水元转过一遭，空无所获。

    龙女的身体轰的一下劈开水面，笔直的划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在水面上不受控制的翻转跟斗。

    他那同样靛蓝色的双手之上，十根指甲乌黑，右手空空，左手中托起一个雪白的头骨。

    云层之下，流水之上，岛屿之间，一群群的金环分分合合，聚散无定，全部向着流沙将军涌动过去。

    她虽然还猜不到这里面的种种曲折纠葛，但是只要看见穿心法师从活人心变而化身妖魔的这一幕，她就知道这个法师之前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逆冲向天的瀑布激流瞬间掩埋了那条怪鱼所在的范围，也吞没了这片区域之中所有的金环。

    湿润的流沙，在剧烈的一次冲击喷发之后，便开始定向旋转，离散扩张，如同化作昏黄的风暴。

    但是这些法器挡一挡鲛人歌声之中的魅惑也就罢了，或许惊一惊那些小的妖魔、成精的水怪也还可以，真正对上了这等足以改变一地气候的黄沙风暴，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每一枚金环与肉身的碰撞，都在空气中打出一圈波纹。

    大的则如同舟船，度水掀浪而来，伴着狂涌的波涛横跨水面，横击流沙。

    就在龙女的心神出现这个破绽的时候，水面的黄沙乍然扩张，无来由的沉降力道，让所有的金环相继掉落在黄沙浊流之中。

    三十年的光阴里面这些沙子一直保护着这具身体，这具盔甲，以至于除了胸甲残破不堪，有许多被贯穿的痕迹之外，其他部位，如肩甲、裙甲、战靴等等，都整洁如新。

    那风暴之中本来就裹挟着无数水汽，本来是黄沙引动水气一并轰击，旋转，这个时候水气却骤然停顿，反过来包裹着那些黄沙，使整个风暴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凝滞姿态，弯曲着悬挂在那岛屿一侧，将落不落。

    本来只是托举着他身周的几只小鬼，在一阵黑云翻涌之后，跳出了更多的鬼怪。

    她本是海中的龙族，天生就已经是水中的神圣，无论是清是浊，是咸是淡，水的力量总会臣服于龙，亲近于龙。

    但尸怪终究是尸怪，本能的施展出流沙法门之后，它又合身扑入其中，还是要用拳脚砸击那个对它鱼身造成不少伤害的敌人。

    这种事情古已有之。

    当年的鱼梁国靠着贩卖鲛人的血肉骨骼与泪水，所拥有的法器数量达到一个极其惊人的程度，虽然品质上参差不齐，但也拥有着堪称覆盖整个国境之内的防护力量。

    空气之中，无定飞环，带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接连弹跳出来，飞空旋转，撞在那些迅捷大鬼身上。

    龙女在分身法门上的道行，还不足以达到这种程度，这些金环中，除了依靠分身法分出来的真实器物之外，还是有依靠地煞假形法门制造出来的幻象。

    “倒是那丑脸法师，一时间竟不知隐在哪里？”

    须臾的静默之后，数岛之间，黄沙浊流，水面如沸。

    惊人的温热感从他身上扩张，仿佛一道庞大的领域，镇压整座岛屿，与掀翻湖面的巨浪针锋相对。

    岳天恩抬腿过顶，战靴与布鞋撞在一处。

    如此方能做到家家户户皆有庇荫。

    黄沙风暴往他原本所在的地方晃荡了一下，打了个空，但也并不停留，扭曲舞动着往旁边的一座岛屿上靠近。

    而是单纯的因为人心异变，所以出现了这样可怖的外貌变化。

    有狻猊奔向穿心大法师，也有的去撞向横公法剑。

    这股风暴所过之处，就连不断深潜的那些鲛人都感觉到畏惧，匆忙分散开来，急速闪避。

    但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甚至就连箍着那一条怪鱼的六个金环，都反而放松了一些。

    流沙法门的巅峰绝诣，流沙深陷，无顶无底，神仙飞不过，罗汉定底沉。

    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而化为恶兽。

    所以鲛人族群才会始终处于弱势，所以他们甚至不惜要动用血脉之中的禁术，才能成功的实施报复。

    众多散落的无定飞环全数消失，仅余下最初的那一枚，顺着龙女心中的灵觉警兆激射而来。

    其曰饕餮。

    龙女腰都有点直不起来，眼神恼火，“奸诈又难看的穿心法师，笨乎乎的尸怪，可恶，不管从前有什么，反正你身上确实有吃过不知道多少人的痕迹了！”

    她捂着腰站起来，刚抬手接住了无定飞环，流沙将军又出现在她身侧，长腿甩出，战靴正中龙女的腰骨。

    来自于龙珠之中天生的控水神通，不仅凝住了那股风暴，更借水汽流转，搜寻隐藏在风暴之中的那只尸怪。

    沉默的流沙将军面貌清楚可辨，犹是当年，只不过肤色化作了靛蓝一般，发丝也变得卷曲而冗长。

    一尊黄沙巨人从龙女身体的下方浮现，一只手掌托起龙女，捏在掌心。

    只不过，龙女虽然缓下了对那条怪鱼的攻势，从怪鱼的伤口之中浮现出来的那尊将军之尸，却发动了反击。

    穿心大法师的长脸之中，吐出一条如蛇般分叉的舌头，幽暗无光的浅灰色火焰，仿佛以他这条波浪起伏的舌头为指向、为引线，喷出大股的焰力，让那些黄沙狻猊燃烧起来。

    小岛之上，岳天恩的目光正在长空之间，一片片的搜索着。

    胖和尚面上有些讪讪：“那小姑娘筋骨虽强，多半倚赖种族天赋，肉身搏战属实是一窍不通，居士还是去救一救她吧。”

    并不是因为修行邪法而导致肉身出现了变化，也不是因为天生属于异类，所以被贬斥称为妖魔。

    龙女的身体如一根被狂风摧残的柳条，发出一声龙吟，嘭的砸在了数百丈之外的另一座岛边。

    那一座岛屿并非是岳天恩他们所在的小岛，要显得更加繁华一点，人数更多，只不过也像那座小岛上的居民一样，家家闭门，每一家都紧张的奉着自家的法器。

    金色的飞环在撞击的过程之中还不断的分化，反弹撞击的过程越来越密集，如何在水面上空撒去的无数金鳞，将那一群大鬼覆盖，推动着他们不断倒退。

    但这一切比起龙女背后那近墨的靛蓝色身影，比起那一拳，都显得慢了太多。

    龙女落水。

    那是仇恨的力量，并非炽烈如火，而是掺杂了太多痛苦之后早已沉淀下来，如八寒地狱，不可撼动，无能消减的怨劫恨心。

    会吞没生命的流沙，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温顺的如同一群被豢养的蜉蝣，轻柔地拂去了残破的铠甲周遭可能存在的污秽。

    白龙重新化作白衣少女的身影，心有余悸，口中呛出几口黄沙。

    以身体的各个关节撞见那些巨大的金环，以身边环绕的黄沙对碰那些微小的飞环。

    岳天恩眼中一动，利落道：“也好。”

    四目黑皮，长颈四足，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

    流沙之中浮起一个身披着残破铠甲的人影。

    呛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