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泰山脚下，无界之门

    他腰间悬着一把刀。

    他双手一拍，合十于胸前，如同这个岛国的人民在进食之前常会有的那种动作，连情绪也出奇的相似，期待的笑着，“好嘞，当年做的事情，果然都很正确，光一扇门，大概就够我好好的学一段时间了吧。”

    宫城武的身体一软，跪倒在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昏死了过去。

    在他的脑海之中，正咀嚼着宫城武一生所学。

    稍有一些身份的人，都感受到了这群岛之上气氛的变化，他们在惊恐与谨慎之中，开始向外刺探，动乱的气息，逐渐酝酿于一片片铺着枯山水的院落，划过田野与高空。

    他顺手救下一个碰巧在附近翻船的渔民，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距离，寻到了一片险恶的礁石滩，在那里驻足。

    那个时候，要想获得进入九空无界的机会，不但要具备特殊的命格、至少五百年一出的武道天赋，还需要掌握人间屈指可数的几件宝物。

    虽然如今天下间，名义上几乎已经被西楚龙庭一统，但龙庭麾下，一层一层的分下来，各方的势力，自然还是有不同的派系，这种拉拢人才，图谋壮大的事情，从来不会停止。

    大须弥最多是能够吸收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武道相关，就像是一套缺失了七成以上的拼图，根本不足以真正的运转起来。

    那就是——无界之门是大须弥留下的，最宝贵的一项遗产。

    大须弥抬起自己的右手，将五根手指依次弹直，口中数着数字。

    悬浮在不死火山上空的那座黄铜大殿里面，传出了如同撞钟一样的声响。

    三局两胜的比试之后，本来是梁冰露凭实力夺得下任掌门的资格。

    天下佛宗，从神州大地到西域、东瀛，乃至于连同天竺之人，百万僧尼共尊的——僧皇。

    “中原那边肯定要比这边强啊，而且还有老祖我当年立下的那座门……哦，对了，那个门里面可以看到历史的影像，这百年的光阴对现在的我来说，也属于是历史的一部分了吧。”

    这竹棚看起来是个茶棚，竹棚的一角搭着灶，有碗有坛，还有一个乱发粗裳的汉子，挽着袖口在那里烧水。

    不久之前，他师父自感年事已高，想在几名弱势弟子之中挑选下任掌门，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女儿挑选乘龙快婿，便举行了一场比试。

    那是一个身披着黑羽大氅，英朗而肤色微显苍白的华贵青年。

    老和尚恰在此时开口：“施主年少有为，功力不凡，身上却不曾沾染多少怨气。只是那九空无界之中，雾气湿寒，难免扰心乱志，不如用一碗热茶，听老僧念一段经，再上路如何？”

    茶水没有那么烫了。

    “百年之后的武功啊！”

    这面镜子，似乎可以看到命运的轨迹，预言许许多多重大的事情。

    整个宫殿，都像是成为了某种乐器的一部分，在这一声绵绵巨响之间，幅度极小，而又高频率的振动起来，然后从空中坠落下去。

    说话间，老和尚手指往前边不远处的一张竹凳点了一下。

    越是把百年之前的那些东西，把圣心诀和绝无神的记忆碎片对比，就越是能够感觉到，那些东西到底已经落后了多少。

    逐渐的他身边聚起了不少受过恩惠或幡然悔悟的人物，甚至形成了一个村落。

    类似的话语，不久之后，就通过各自的传信渠道，传回他们各方势力之中。

    但有这样的经历，梁冰露也知道竹棚里面的人，必定是他无法抵抗的大高手，只好定下心神，谨慎应对，抱拳一礼，说道：“晚辈漓江剑派弟子，不知前辈相邀，所为何事？”

    那把刀，映入这个一流刀客眼中的时候，像是有万万千千的紫色雷霆，横贯天空，把朗朗乾坤，都衬托的昏暗下来。

    但不久之后，一些人的遭遇，就打破了他的这份信心。

    大须弥所说的那扇门，正是无界之门。

    他觉得，这些事情会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也因为预言的准确性，逐渐养出了一份通透万象的自信。

    老和尚不知何时起身，双手合十，踏出茶棚，微微躬身行礼。

    预言之类的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将会越来越失准。

    大须弥的视线，令那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面，有了奇妙的光，纯净的就像是正在注视着彩色泡沫的孩童，从宫城武身上一扫而过。

    老和尚解释道，“圣心诀残篇传播极广，到近些年来，许多门派都以此为基础，发展出各自静心守神的法门，走火入魔的概率很低了。”

    此人是漓江剑派掌门人的一名入室弟子，名叫梁冰露，长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奈何左边脸上有一块红色胎记，皮肤隆起，更使肌肉僵硬，做出任何表情，都会使得左右两边不对称，叫人厌烦。

    宫城武的速度最快，他甚至已经踏在火山口的边缘，但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已经只有半座黄铜大殿。

    那个时候还不老的老和尚，追溯根源，发现这些变化，原来都跟无界之门有关。

    他又向茶棚之外走了一步，彻彻底底地，拦在道路中央。

    聂人王还在愣神，老和尚恭敬着问道：“方施主，是想去无界之门？”

    梁冰露不知不觉的心神放空，迷迷糊糊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一座竹棚之下，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

    梁冰露想到这里，兴奋之情，大为收敛，努力绷着表情，做出神情沮丧，一无所获的模样往山下走去。

    周围飘着淡淡的茶香。

    ……

    这是举世之间，千古以来，唯一一个能够稳定沟通九空无界的地方。

    虽然那个村子已经许久没有增加新的人员，但老和尚还是觉得，他余生的所有，都会用来守着这座村庄，守着这一座门。

    这些人虽然不一定能从无界之门里，撞到历史英豪创招的场面，但是抓住那些从门里出来的幸运儿，逼问他们的收获，却是大有可能的。

    那时候，老和尚根据自己预言到的命运，曾经点拨过许多本不该得到恶果的人，避过自己的劫难，也曾经稍加修饰，将一些该得恶报的人，提早引上西天之路。

    干枯而高大，覆盖着盔甲的躯体，就在这种热气的簇拥之下，踏足火山口上方，来到了宫城武的身边。

    怀着这样轻微的语气，大须弥从火山上走下去。

    低头看着茶碗里面反照出来的面孔，老和尚目光悠远，“当初贫僧也确实以为，我能看到许多，但后来才发现，也许守在无界之门旁边，就已经是贫僧这一生最大的责任了。”

    他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斑斓的色彩，分不清远近，紧接着，所有的色彩都像是突然被一尊莫名的怪物，鲸吞牛饮而去，浓缩着，归于一片黑暗。

    甚至，直到他走到山脚下平坦地方的时候，那些人反而更拉开了距离，似乎前方有不愿触碰的东西。

    仅仅是依靠着弹指的动作，就能够做出这样精准的远程打击。

    五声之后，他前方一里之外，炸起一道水柱，接着是两里之外，三里之外，直到五里之外的海面。

    佛号之中，饱含着祥和之意。

    预知，并不能改变未来。

    老和尚回望山顶，叹了口气，道：“那贫僧想请方施主……”

    方云汉单手随意在胸前一竖，算是还礼，道：“大师特意拦我，有什么事吗？”

    这座门户的主材，据说是释迦牟尼的两百四十颗舍利子，加上大邪王、天命刀，这一邪一正，两大神兵，又有那个时代的诸多凶器、宝材，一并灌注其中。

    即使满足了这所有的条件，能够进去一次，毕生之中，也很难再有第二次的机会，甚至有极大的可能，会有进无出，彻底的迷失在历史的迷雾之中。

    其实，大须弥在这个百年之后的时代清醒过来之后，区区几天的时间里面，所做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未来，引发成千上万的死伤。

    对了。

    要知道，在百年以前，九空无界，是一个流传在寥寥数人之间的古老传说，世上一千万个习武之人里面，都未必能有一个人，听说过关于九空无界的存在。

    这样的强者死亡之后，自身的记忆，也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别人所翻阅、汲取。

    百年以来，无论神州大地上的各方人士，对大须弥这个人物的评价如何，却基本都有一个共识。

    聂人王也不知道什么叫谦虚，点点头说道：“原来是最近来闯无界之门的人，比我们两个差的太多。不过按照大师你这个说法，以后会到这里来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咱们也不用每天都在这里守着了吧。”

    他刚才那片浑然忘我的样子，简直放下了所有的戒心，如果这不是一座竹棚，而是什么刀剑毒笼，只怕也已经一脚踏进去，丧了性命了。

    聂人王不赞同地说道：“凭大师你的本事，如果肯多出去走走的话，能做的好事肯定更多，那就不是小善，而是大善了。”

    最近三十年以来，雄踞整个东瀛的这个庞大组织，几乎有一半的高层已经被一网打尽，剩下的都是一些从前不被足够看重的人物。

    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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