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魔，邪魔，邪魔

    当初跟方云汉有过接触之后，这十二股玄阴剑意，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受到魔魁的驯养。

    剑晨迟疑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见过了千里秀丽江山的人，很难再停留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城里面。

    整座大殿被拦腰斩断。

    天哭殿所在的岛屿，是这里最大的一座，十年前就有人在这里建造了一条仿佛玉石方砖铺成的大路，从岛屿的边缘直连到中心大殿。

    道狂的笔，点在这幅图画的眼眶位置，沾满朱墨的笔毫扭转，留下一个带着旋转纹理的圆形红斑，之后顺应笔法流转的趋势，往上一提。

    这些光芒看似闪电，其实并非真正的闪电，因为它不会受到周围湖水的导引分散。

    数百年前，人间剑手剑岳，开创出一套元天剑诀，顺应着冥冥之中的人间剑道，开辟出一个独特的空间。

    可是道狂用单调的红墨作画，画着画着，笔下的水波，远处的湖岸，酒楼，人群，码头，城池，更远的云龙山，就都变了样子。

    道狂也看着那个硕大的铁箱，眼中的神采凝聚了一下，又垂落下去。

    这样的转变，却并不吓人，只是宁静。

    他的图画还有最后的几笔。

    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额头光洁，发丝全部梳向脑后，在长发的中段，用金绳捆紧。

    当日，他手持这柄名扬四海的神剑，却连对方随意的一刀都接不住，神剑落入黄土裂缝之中，拿出来的时候，滚了满满的一层尘土，尤其是剑柄的那些花纹之中。

    惊涛骇浪之中，一座硕大的阴影，从湖面之下，缓缓升起。

    第三层，第四层，层层递进，到了第五层的时候，整个地下空间已经替换成了某种钢铁结构。

    说吧，魔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对，那不仅仅是表情的变化，而是他抽走了支撑自己面部物质运行的那部分神魂念力，于是，那张脸就真成了泥巴捏出来的一样。

    对于像是在夹道迎接的这些天哭殿门人，方云汉视若无睹，而那所有的门人看向他的目光，却渐渐的统一起来。

    他用一种对江湖人来说，简直是显得有礼到多余的友好姿态，摊开左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说道，“我想，你也许可以先在天哭殿里参观一下，消磨一点时间。”

    小小的电蛇飞速地攀爬，繁殖，布满这个钢铁结构的表面。

    当电光包裹了整个第九层之后，地表之上，大殿门前，刚刚探掌的方云汉，紧接着又是一个扭转手腕，翻手向上的动作。

    相比于中原皇朝，天下会，无双城和剑宗这四大巨头级别的势力来说。

    无名的这两个弟子，实则，是来自一个名为剑界的地方。

    壮阔雄伟的宫殿楼阁，在隔了足够远的距离之后，看起来也显得小巧玲珑，恍若是一座山景浮雕，与旁边的一些较小的岛屿，在这片烟雨之中，一同模糊了景致。

    那种会吸收尘埃土石，自行让躯体复原的效果，不过是这个封印自带的一部分运转机制罢了。

    在各座楼台厅堂之中，值守、打杂的，也纷纷转过目光，看向同一个方向。

    天哭殿的总坛，便是建立在一座岛屿之上。

    他对剑晨一伸手，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子，给钱。”

    方云汉走进这座大殿，举目四望，这座空旷的殿堂里面，墙壁之上，悬挂着不知道多少幅红墨描绘而成的人体截面，有一些只是部分肢体的解析。

    道狂提着笔，分毫无损，看着旁边剩下的墙壁，只到他腰间的高度，道：“你不好奇那第九层之中的东西了？”

    “你羡慕啊？！”

    正者为山，邪者为水。

    那像是一个大如广场的铁箱，四壁和底面上都布满了大量的青苔、水草和螺丝，即使是在刚才迅速上升的过程中，被巨浪拍打冲刷，也没有能够冲的干净。

    但方云汉只看了他一眼，立在殿外不动，随口说道：“何必这么麻烦。”

    整个天空显露出来，细细的雨点，遍布在这一片大湖上空。

    天哭殿麾下门人的总人数，要少了太多。

    剑岳连忙把面前的酒菜拢了拢，避免被魔魁咳出来的那些灰尘沾染的。

    从地表到这个位置，其实只是这股元气流转深入的一个瞬间罢了。

    被封入这具躯体之后，他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神魂自行抽出的。

    就好像是他这些部位虽然都是干净的，却每一个地方，都具备不同的魅力。

    那些处于外围的天哭殿门人，纷纷从湖水之中纵跃而出，跳回高处，面具之下，他们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统一的暗红，一同注视着水面，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这个人当年自称无道狂天的时候，是一团红气，一件长袍，真身隐于幕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空旷的大殿后方，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

    他的五官、胡须、头发、衣袍、手腕、十指和掌心掌背，都异常的干净。

    虽然只要以一点内力，震荡剑身，就可以使这把剑清洁如新，但是剑晨却宁愿这样再仔仔细细的，用湿润的棉签清洁一遍。

    许多赤身的天哭殿门人，坐在其中，他们身边都放着装载各种药液的器皿，有些人在一段时间的存想用功之后，便会端起其中一种药液，一饮而尽。

    从那以后，人世之间，所有与剑法相关的意念，都会在剑界之中显化为山峰、流水或深池。

    岛屿下方本身具备的土石体量，已经不足以开凿出一个足够空旷的地方，来存放这些东西。

    “人间之欲，从来是生命本能，天地正统，一切武学进步的动力啊。”

    就算是根据于岳这个知情人的说法，那些针对他们的血脉改造，也许是逐步递增，规模还不算大，却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那样人神共愤的一幕。

    “所以，要先去看看这地下的第九层吗，也许今天之后，就没有人能够看见了，那样的话，实在会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未来。”

    那是一具具异化的躯体，他们的体表布满粗糙的角质，身体的高度从三米到五米不等，重量的跨度要更加惊人。

    剑岳一拍桌子，“反正咱们现在这身子也都能硬起来，你试过就知道了。”

    这应该可以算是导游吧，想必这个人，对于天哭殿这地下的九层，都非常了解，精通种种机关的开合，更有可能是一个知无不尽的解说者。

    这里的气候清凉，太阳虽然挂在天空中，但却在极远极远的位置，就像是浸泡在水天交界之处的一个橘子。

    拥有着这种方便身躯的魔魁，自己却很不高兴的样子，“要不要让你师父把你砍死，然后也给你用石头或者木头，捏这么一具躯体出来？”

    所以，虽然刚刚从湖边行来的那艘船不大，又隔着千百丈的烟雨迷蒙。

    大浪拍打，巨量的湖水从四面包围过来，涌上岛屿的表面，淹没大片的岩石，沙滩，丛林。

    这一座岛屿的表面，方云汉的眼睛忽的瞪大，眸光震怒。

    别说是去夺取其他人的身躯，就算是像刚才这样，短暂的切断自己与一部分躯体的联系，也会立刻被反制。

    剑晨对他的恶意习以为常，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师父帮你们拥有了躯体，而且又不用去害别的无辜之人，夺取他们的血肉，总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魔魁闭着嘴，咽了两下，说道：“最快活的事儿，你是说砍死无名？”

    残余在湖底的元气，以微弱电光的形式，存在于这股浊流之中，渐渐散开。

    这里虽然是湖，但在普通人看起来，几乎也壮阔的与海没有什么差异了，只不过海水咸苦，而这湖水终究还是淡水。

    徐州倚湖，临湖的酒楼总是不乏来尝鲜观景，诗咏怀古的客人。

    会嫌弃。

    他放下筷子，忽然说道：“话说回来了，老魁呀，你从出生开始就只有灵体，虽然从那些邪恶剑念之中，看过不少人间景象，却还没有亲自体验过最快活的事儿吧？”

    不过大多词不达意，颠倒错乱，也只有他自己这个念诗的人是乐在其中，简直是这个房间里面最快活的一个人。

    剑晨往那湖面上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取出一块剑棉，沾着特制的清洁药酒，为自己的英雄剑仔细的清洗。

    “这么多好东西不抓紧去享受，你非想着跟人家打架，是什么脑子？”

    剑晨抬头，问候了一句：“你手长好了？”

    极致的浑浊之中，淤泥被卷得多了，也渐渐有白色的东西被一同卷起。

    “那个拿刀的，要是真跟湖上的那个打起来，别说去青楼，就算你跑出徐州城，到百里之外，搞不好也能感受到一些动静。咱们还能回来看个结尾，不耽误事儿的。”

    当他们刚聚集到这条大路两边的时候，方云汉就从湖上的烟雨中显身，自然的踏上了这座岛。

    第九层。

    今天，道狂正在天哭殿中作画。

    本来形容一个人干净，只要笼统的提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在他身上，就使人不由自主的，把每一个部位都用作细节，单独拎出来描述。

    方云汉的目光从那些图纸上仔细的扫视了一圈之后，说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这并不奇怪，但你好像也知道我的立场？”

    巨大的金属材质扭曲声，从水中传出来，到了水面上的时候已经是非常深沉且低微。

    带着潮湿气息的风从殿外吹过来的时候，那些没有装裱过的图画，就有一部分被吹得哗啦啦作响，仿佛翻飞的雪片，给整个空荡大殿里，带来比雨水更加清凉的气息。

    “不对。”剑晨脸上羞红一片，忽然醒悟过来，“我们不是跟着那个人到徐州来的吗，你怎么现在又要去青楼？”

    地下的第二层，是许多干净的玉石床铺，每一块玉石，都是江湖上千金难求的万载寒玉，每一张床铺上都躺着一个人。

    剑界开辟出来，就吸收现实世界的种种意念，急速扩张，剑岳这个开创者，反而被困在其中，无法逃出，失去了自己的躯体，只留下不灭的剑道神魂。

    只不过，道狂要他们迎接的人，也并不在远处的那艘船上。

    “我走过来的时候，看那些红楼小院，倚栏招香的姑娘们，可个个都生得……嘿！”

    “咦，那些人，应该是准备坐船了，看起来不骄不躁的，但方云汉，好像已经不在船上。”

    然后，黑暗之中，有电光窜升。

    “不行。”剑晨摇摇头，道，“我们还是先看看这里的事情吧，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方云汉真正全力，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当他把名字改成道狂之后，穿衣风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的掌心向下一探。

    但他手里的笔并不干净。

    “你喜欢这么看，那就这样看吧，里面的东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