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镜在手说一神，上古六宗何为魔（下）

    平和，也就是坚定，没有波澜，就是不曾质疑自己。

    “他们都还在乎大众的存在，在意大众的交流，并能够从中获得满足感，甚至对自己的修行也有所进益。”

    “喔？”

    当那个人失败的时候，大齐的朝廷就算不彻底沦为附庸，也会开始，主动配合唐介灵的传道。

    那人若有所觉，抬起头来，隔着镜面，对唐介灵微微一笑。

    西海之上的那一战，不管是因为借助了法器还是什么，都足以证明，第四大境的上古之人，是有能力当场引起海啸之类自然天灾的。

    陈五斤喜上眉梢，直接站起身来，向无题师徒拱手道，“两位大师，我有故人归来，不便久留，这座酒楼及楼中五位名厨，都送给你们，可以尽情品鉴当今菜品，改日再聚。”

    龙稼轩不曾说话，只是起身用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而他是跳出规则，直接从根本、从必要性上，否定空桑教。

    那就只有对抗了。

    两名侍从连忙带着他的轮椅追了上去。

    等那个人失败的时候，他就会成为大齐这边唯一的选择，仅有的臂助。

    陈五斤似乎已经看到，未来他们大齐，将会面对怎样一种遮天蔽日的阴影了。

    “他们会畏惧神威，而更胜于法律，尊崇神灵，而更胜于朝廷。”

    “夜空剑阁的主人率先出手，平定海啸，正道在飞圣山的主持下，又发动了一轮对魔宗的大战。”

    龙稼轩沉着脸，斥道，“歪理邪说。”

    “这种人……”

    “那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菜，我全都要一份。”

    “原来你的教义之中，所说的原罪，不是如佛教一般，指六道轮回之前，前世带来的罪孽，而是这样的解释。”

    有这种人存在的世界，你就算想偏安一隅，也要担心隔天会不会有颗陨石正好砸到头上。

    “我空桑教所信奉的神，先成为心灵的寄托，而后成为心灵的权威。在所有信众的心目中，神，将是无所不察，赏善罚恶，切实存在，而又高不可攀的一种象征。”

    唐介灵捧镜而坐，谢非吾孤身出城。

    空桑教主终于露出微笑，“空桑教士，无上正道，从不会强迫别人，也根本不需要强迫别人。帮助我传教，是你们当下最好的选择。”

    “有罪无罪，悉数呈上，无可辩驳，无所逃遁。”

    于是，他们就制定了移动所有岛屿，操控天地之气，布下无穷大震，牵引山河地脉，将陆地重新连接起来的计划。

    “魔宗。”

    有了红莲神像的前例在，空桑教的这种法门，并不会让人质疑其真实性，只不过听起来，后者要比前者更和善、正派一些。

    三天三夜以来，空桑教主首次提到了空桑教之外的东西，说，“也会更有助于加快发展，让你们日后，能有更大的把握，应对那与魔宗有莫大关系的红莲梦境。”

    “从他们出生开始，就背负着罪孽。”

    空桑教主一身麻衣，手中托着一面宝镜，冷冷清清的坐在椅子上，听到这个问题也不意外，依旧声音和缓的给龙稼轩解答。

    到了那时，彼此之间的不信任，也就不再重要了。

    他直视龙稼轩，道，“在那个时候，一切的罪恶都不会发生。神的指引，足以让他们自发地走在善行的道路上，走在奋发的光明大道。”

    空桑教主表情不动，语调中透出些许不解：“嗯？”

    这位空桑教主虽然是一身麻衣，但却干净雪白，不染尘埃。

    “三天三夜的时间，能够让你知道我空桑教义的本来面目，已经足够了，这三天光阴没有枉费。不过，这个辩论再延长下去，就开始进入浪费时间的范畴了。”

    两人的视线错分，谢非吾继续走向城外。

    “谢某告辞。”

    等所有的教徒也都面朝着他的方向，学着他的动作，盘膝坐下。

    “魔宗法术方面的高手几乎死绝，倒是那个提出计划的前代教主，还没来得及被正道的人找上，就被风吹休打死，这个计划才算是终止了。”

    “可惜他们弄出来的，全都是这种疯狂的事情。”

    唐介灵眸光微盛，“而神，不一样。”

    非人的存在，就算是下一刻忽然动了摧毁全城的念头，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唐介灵站起身来，右手托着宝镜，左手在镜面上轻轻摩梭了一下。

    他是在等待一个大齐朝廷真正信任的人。

    “那么，你把你自己视作什么？”

    “我说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罪的人。”

    “而像你这样的人，却反而要用世俗的方法，才能够让你见到正途。”

    可他在这大街边上，不知被多少人踩踏过的青石板上坐下来的时候，全不在意。

    龙稼轩继续点头，道：“那从人的角度来考虑呢？”

    “这个国度，会更和善，更有理，会成为一片净土，也会发展的更快。”

    “这，就是原罪。”

    那是一个元初的时代，莽荒的纪元，人这种生物，或许还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奇异的生命。

    他之前只是枯燥地讲解一些教义，这一段话，却可以算得上，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迫之以威了。

    陈五斤听完了这段话之后，似乎安心些许，但却又生出更多的不解：“那魔宗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些在心里有了阴暗念头的人，很容易就会意识到一件事情，官府的人也是人，不可能体察到所有的罪行，纠察到所有的真凶，于是就有了侥幸。”

    “对。这世上是没有圣贤的，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中，总是会犯错。”

    魔宗六脉，前一代的七杀教主，曾经自创一门涉及山川大地的修行功法，他在此过程之中，忽发奇想，认为在亿万年前，天地之间，所有的陆地、岛屿，可能都是连成一体的。

    如此充满未知的生物，似乎根本就不能算入人的行列之中。

    谢非吾喟然说道：“谢某与龙相国所想，颇为相似。上古之人与当今时代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我也只想叫上古遗民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能够不出意外的融入当前的时代。”

    陈五斤说道，“只不过，现在的这种平安无事，就像是火药的引信已经被点燃，但还没有爆炸的时候，拖的时间越长，反而越让人煎熬啊。”

    这个说法龙稼轩也是同意的，他之前，之所以会主动邀请唐介灵入府，一来是真的想要亲身体验一回，所谓的空桑教义。

    “但他们有一个最恶的共性。”

    还是因为，力量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龙稼轩冷笑一声，质问道，“你们空桑教，要为所有人来定性，你们自己宣扬这种教义时，传播这种思想时，就把自己带入了冷眼旁观的视角。”

    他以茶为敬，向谢非吾举杯致意之后，两边都抿了一口之后，便问道：“上古时代的大人物，想必每一个，都会有不凡的抱负，空桑教主的话，已经说的足够直白，却不知道谢先生的抱负，又是什么？”

    无题小和尚说到最后，浩叹一声，“其实大家都是绝代难寻的英才，制定一些正常的计划，试图开辟前路，也不会有人主动阻止他们。”

    “他好像说把这个酒楼送给我们了？”

    大街上，上千人的身影几乎不分先后矮下去的时候。

    龙稼轩说道：“这更是我们朝中上下一致的愿景，只不过时代的隔阂，终究还不是这样容易消磨，还得请谢先生与符离圣女多加费心。”

    龙稼轩掷地有声的问道，“那些没有犯罪的人，又凭什么要接受这样无孔不入的监察，接受这种已经犯罪的人一样的待遇？！”

    这人轻轻拍了拍手，说道：“经历了莫名的灾异，相隔这样漫长的岁月，沧海桑田的变化，唐教主的意念，一如当年，没有半点迷茫，真可谓是海枯石烂，不可移转的志向了。”

    “我大齐如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但如果唐介灵承认了这一点，便给了龙稼轩一个理由。

    “确实。”龙稼轩赞同道，“绝大多数人的理想，一般都是比较笼统的，要为侠为富为官，求权，求名，求财。像他这样用一整个教典来规划自己的未来，还要强加给别人的，着实罕见。”

    宣讲的声音在这一条空荡的大街之上响起。

    所以他们的态度再怎么平淡、友好，也还是会让人患得患失。

    “世人都知道，无论律法有多么完善，多么严密，执行这些律法的终究是人。人和人之间或许会有地位的高低，财产的多寡，智慧的差别，但终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面对他这样剧烈的态度变化，空桑教主还是那样一副清淡而宁静的样子。

    等空桑教主走出正厅之后，厅堂后面的侧门，就转出一名中年文士来。

    “以我们的力量来论，或许可以无视一切世人的意见，但我们的心，并没有选择这条道路。”

    “而别的教派，就算是正道魁首的飞圣山，也没有想过要让天下人都信奉他们的救苦天尊。”

    “这一点，各位可以放心的交托给我。”

    “修炼的道路是从红尘之中开拓出来的，如果真的彻底把自己摒弃在万众之外，又岂能继续走这条路呢？”

    “武道天地人，术道山河星。圣贤弃空桑，舍道奉神明……”

    “以未有之罪，加罪于未犯之人，我中土两千多年前，文明萌芽之时的律法之中，就已经有先贤驳斥了这一点。”

    “空桑教徒，已然非人吗？”

    “正是。”

    “你所在意的，其实都是不必在意的东西。”

    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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