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力胜天下无余声，回首犹怜寸草青

    淳阳道长转头，仔细看他两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由微恼，冷哼道，“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夫闲来无事，又不好意思折腾那些徒子徒孙，只好再收个粗劣些的徒弟，折腾折腾，排解晚年无聊。”

    九阳神功的最高层次，十阳圣火的境界，放在方云汉身上，会引动更深层次的虚空大劫，而如果放在没有练虚的人身上，也会有内劫之说。

    “那就再求变，大不了自己创造啊。”

    “鲁达谢过这位老祖师。”

    “掌教，你出关了。”

    淳阳老道连连摇头，放下茶杯，抚须说道，“他可不是来投降的呀，他是来拜师的，这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拜师礼。”

    方云汉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况且，即使是看到那些缺陷，看到不是那么美的美丽事物，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去排斥它，而不能继续去享受与欣赏。”

    听在别人耳朵里倒还罢了，只听在淳阳道长耳中，莫名勾起他一点心思，运起火龙洞府的望气术，眼中含着淡淡金光看过去。

    “至于危险嘛，我还有强敌在，又怎么会缺少刺|激？”

    “嗯，咳。”

    方云汉给出肯定的回应，平静地说道：“十阳圣火的特性，几乎超出我从前见过的所有功法，实在是太走极端了，连我本身的灵台方寸，也险些没有办法，把已经转化为圣火之力的真气，重新换回来。”

    方云汉不顾淳阳老道脸上流露出来的错愕之色，不紧不慢的又说道，“走之前有些事情是要好好处理一下的，说来，明教的老巢是在哪里来着？”

    “你这厮，外表一副粗豪没心机的样子，倒真是能唬人。”

    “何况现在的终南山，还有两个活死人，一个守墓女，一位保管我所有武功的淳阳子。”

    淳阳道长听着，脸上多少有些向往，却也有越来越深的惆怅、迷茫，道：“原来是这样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和出身，方云汉带着微妙的表情，向淳阳道长建议，道：“既然本是为我而来，那我也不抢你这个徒儿，只有一条，他的道号，让我来取如何？”

    他说的漫不经心，淳阳老道听在耳中，却不知不觉的有些牙疼。

    “所以惶恐。”

    说到这里，鲁达突然诚恳起来，收了笑容，撸了撸衣袖，一脸认真的展示自己的肌肉，说道，“弟子旁的不敢说，唯独能吃苦耐劳，只要吃喝不缺，什么都能干。”

    全是新抄写下来的秘籍，蓝色的封皮，棉线装订成册，树叶翻动之间，还有一股东京汴梁上品新墨独有的香气。

    但是，当看着方云汉那仿佛永远不会衰颓的笑容，淳阳老道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方云汉平和的回答道，“很多被视为危险的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再危险。自然也就没有了探险的乐趣，失去了刺|激的点缀。”

    说罢，方云汉就离开凉亭，淳阳老道却唤了一声。

    淳阳道长挥袖收了秘笈，亲自往山下走了一段去看。

    “我倒是期待，他朝异日，我的这位末徒，能闹出什么事端来。”

    淳阳道长：“老夫是说，现在明教的老巢，应该可以算作是在咱们终南山，是在咱们全真教大殿里边。”

    淳阳老道一大清早的，就坐在半山腰的凉亭里面，从袖子里掏出几本书来，一本本的摊开在桌上。

    “你要是把我那本长生录看完了，练成之后，活个三五百年也不在话下，纵然十代之后，你也能自己给他们赐号。”

    十日横空，太古大灾。

    淳阳老道摆摆手，让他们放行，只见那个大胡子军汉，上前两步，本来似乎是要抱拳，却又眼珠一转，学着旁边两个道人，做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节。

    “对了，还有一件事，老朽这段时间一直想问。”

    方云汉：“哦？”

    方云汉的嗓音之清越，足以比拟道宫的钟响。

    方云汉知道淳阳道长在问什么，因为这个问题，刚打完萧太后的时候，他自己也思考过。

    淳阳道长被他这么一指，想了想，也笑出声来，说道：“那可好，你要收徒的时候，老朽也要收个徒儿。”

    “难怪你唇色发紫，眼有血丝，头发比往日显得干枯蓬乱了些。”

    鲁达笑道：“洒家眼拙。但看老道长这般年纪，一身轻松，容养精神，衣袍上还带着一股茶香，想必是到了逸隐山中，逍遥自得的年纪，莫非还愿意再收个徒弟，多做操烦吗？”

    “嗯？”

    这老道人别过头去，直望着山顶一座座宫殿，抚着长须，衣袂临风，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咳！”

    这几句话暗自思忖之间，淳阳道长已经走到了接近山门的位置，守山的道人望见了他，连忙施礼，口称师祖。

    “而且我已经过了虚空之劫，纵然圣火长存，于我而言，不过就是有些心痛的毛病罢了。”

    老道人期待着说道，“不知老朽有生之年，能看到第几代弟子入门。”

    这些话本该可以点醒淳阳道长，这个老道士本来也只是稍微有些迷思罢了，并不是真的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乐于去看那些神功宝典，渴望再进一步了。

    淳阳老道提醒着说道：“虽然他各种姿态都做足了，但老朽还是觉得他用心不良。”

    那只手骨肉匀衬，肤色微白，五个指甲盖红润干净，指节屈伸之间，在手上紫砂壶的映衬之下，更加显得肌肤纹理细腻。

    淳阳道长又开口提点，“譬如说老道自己吧，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唯独这老来运气极佳，迎来一位超迈俗流的道友。他原本修行的武功，后来取得的秘传，我都可以任意翻阅。”

    少年道人环顾山中，往老道人指了一下，放下茶杯，杯底与石桌的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淳阳道长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想着。

    老道人又停顿了片刻，整理思绪，语气沉缓地说道，“武功，真的练到了那样的程度之后，会怎么样呢？”

    淳阳道长怔了怔，恍然大悟：“好个鲁达，你也在考我？”

    淳阳道长连忙压下那种疼痛的联想，道，“那你就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什么彻底解决的思路吗？”

    “是叫鲁达，一个关西军汉。”淳阳道长说道，“本来是在西夏战场那边的，算是被你吸引过来的，可惜被老朽给截喽。”

    黛色的山峰，横亘在天地的交界。

    这一股内劫之火，起于内心深处，旁的任何方法都无法压抑，一旦焚毁了心脉，便连神魂也要被它化为灰烬，只有靠及时自斩境界来逃避。

    “……洒家本是西军种相公帐下听用的，当初没烟峡一战，见识过重阳真人的本领，班师回朝之后，本来也有不小的功劳奖赏，就是因为心慕重阳真人的风采，去向上官请辞，特来终南山投奔全真教。”

    方云汉神色平淡，眼角眉梢，好像长蕴着一丝笑意，不过唇色有些深，说道，“当然，这样的练法，也注定不可能将这些功法，练到它们各自的极限。”

    他又转头道，“嘿，还望老前辈别笑话这点侥幸之心。”

    “这，才是我辈该有的，不老的心怀。”

    他仔细一想，当初看见的那个青袍道人，确实瞧着特别年轻。

    淳阳老道快走了两步，来到亭中，盯着方云汉那只拿着茶壶的右手，看了又看。

    方云汉不明所以：“什么？”

    “还有如冰裂纹的瓷器，因其脆弱的美感而引人痴迷，可是对我而言，或许一不小心吹口气，什么精铁纯钢，同样是脆弱不堪一击。脆弱的美与丑，何处不在？”

    “哦。”淳阳老道抚着胡须，点点头，笑道，“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到我终南山来拜师的不少，但想要直接拜入掌教真人门下的，却也不多，老道看你机会不大呀。”

    如此极端的至阳之气，会使修炼者自身五脏之中，份属火行的心脏，濒临崩溃，走向自我毁灭。

    以他这个说法，显然是不准备自己斩落一重境界，而所谓的有些心痛，只怕就是在圣火不断灼烧心脉时，焚毁部分心脏，然后又以北冥重生法不断重生心脏，这种拉锯。

    若是再练下去的话，凭鲁达自身的天赋，自然还能越练越高，就是不免要折寿，难以成就真正非凡的功果。

    “只是……”老道人犹豫着看了看方云汉的脸，“你的气机更加难测，气色却不怎么好的样子。难道九阳神功，九阳之上的那重境界，真有这么大的妨碍？”

    淳阳老道轻咳两声：“你要只是想学本事的话，倒也不一定非要拜在掌教真人门下。”

    “听说当时宋辽战场上的十八万大军，在你破阵的那一战当中，不是失败溃逃，而是彻底的消失，那……”

    放在几个月之前的时候，谁能想得到，一直仅凭着火龙洞府一脉真传，一本七星剑法名扬江湖的全真教，居然能够集齐这么多当世顶尖的神功传承。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用心不良是当然的，这样也正好。”

    这个汉子，嗓音朗朗而平和，中气悠长，虽然有些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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