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泊舟断崖边

    荼利王愣了一下，抓着自己多日没洗，已经有些油腻的头发，说道：“王宫里都没了，城里也没了吗？”

    王宫中，一个富态的老人缩在自己的寝殿里，食不知味的品尝着往日最爱的甘甜果酒。

    船头的人听完了荼利王的解释之后，浅淡的神色中似乎带上了一抹兴奋的情绪，“听起来很像是我准备找的某个人啊。”

    逃亡的路上虽然有波折，但重新变得顺利起来了。

    当初先王安排了这条逃生路线之后，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要荼利王定期给这里换上一条船，备好足够的干粮饮水，荼利王刚即位的那两年还记得照办，后来就觉得这事情太过麻烦，不再指便心腹去做这件事情，此时后悔也是晚了。

    他走出自己的寝殿，摒退了护卫，孤身一人来到王宫宝库的位置，又挥退了宝库的看守者，踏入其中。

    “你会说大齐的语言？”这来自远方的旅客有些意外，随即微笑道，“那就方便得多了。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仓皇坐上一艘破船？”

    唯一能让国王感到少许庆幸的是，那个人占据王宫之后，对他的王后、妃子、女儿都不在意，只是跟他的儿子单独聊了聊，要他的儿子出使大齐罢了。

    只是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发现，这船上竟然没有船桨。

    他一日三餐都在这座大殿里，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时间，全部都用来睡觉，睡不着的话，也要硬躺在床上，即使是最枯燥的时候，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召开宴会，聚众饮乐。

    白而冷的阳光下，年轻的旅客侧过柔美的面庞，带着点好奇，认真的向荼利王道，“你们荼利距离北漠其实也不算太远，他的特征如此明显，你居然真的猜不到他的身份吗？”

    荼利王浑身一个激灵，从那惊恐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终于下定了决心。

    “哦？你是说那个人战斗的时候，用的是一双小斧，双眼之中，眼白的比例要比正常人高出很多。”

    白色的影子在崖边一卷，彻底消失在荼利王的视野之中。

    荼利王激动的心情渐渐冷了，呆滞的跪坐在这条小船上。

    “什么？”荼利王是真的不明白，但是他听出了对方的意思，犹犹豫豫的问道，“他是个很有名的人吗？”

    任何人，只要是目睹了那一天王宫中上百名护卫，像被割断的枯草一样死去的场景，都会明白，宫中做主的人已经换了一个，不再是他们那个安于享受的王，而是那个从头到尾连名字都不屑于报上的北漠人。

    侍者道：“都没了。”

    那天，那些侍卫们的身体被劈开，坚硬的骨头在无声中断离，惨叫的声音充斥整个王宫，血色蜿蜒在整洁地砖上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荼利王眼前。

    翻涌的水流再度加力，荼利王竟然被冲的在空中一翻，落在了那条船上。

    荼利王满脸惊喜的拍了拍胸口，压抑不住的笑了几声，捡起自己的王冠，把那些宝贝又塞回包裹之中。

    他又取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地道末尾处的大门，顿时，一阵潮湿的寒风吹入地道之中。

    等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一些的时候，那雪白的狐裘已经越过了水面上一段不短的距离，出现在了断崖上。

    而北漠王庭，虽则作为他们王庭势力中枢的城池，处于天阴山脉北侧的大草原上，整个王庭的势力范围，却是蔓延到山脉南侧，囊括向南五百里有余。

    甚至，那来自大齐的旅客去了王宫，很有可能会跟强占王宫的人发生冲突，就是说也许他很快就有回去的机会。

    白色的阳光落在广阔的水面上，不知要多远才能到岸边，而且，有时一阵风吹来，小船的走向就会变更，偏向更远的路径。

    荼利王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是谁？”

    宫殿中空荡荡的，那些坐垫、矮脚长桌，从前每天都会坐满形形色|色的人们，陪伴他饮酒作乐，也会有城里善舞的美人，轮番来为他们表演。

    除了字画、石杯等宝物之外，一顶王冠更是咕噜噜滚出一段距离，停留在旅客身边。

    他背着包袱弓着背，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刻意的走出了规整的距离，口中默默记着步数，数了一百步之后，就停下来，仔细观察这附近的几块石砖。

    荼利城掌握的酿酒技术，多以果酒为主，真正的烈酒，都要靠从大齐那边购入，属于非常昂贵的饮品，而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城中储备的烈酒，都已经被那个人用掉了。

    侍者肩上一痛，更加惶恐，四肢颤抖着，仰头说道：“可是、可是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他要求的那种，能够用来助燃火焰的烈酒了。”

    在这一片荒漠地带生存的人们，提到荼利的时候，往往不以国名称之，而是称为荼利城。

    可那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王宫满足了那个人所有的要求，而现在，当荼利王无法满足那个人的要求时，他实在无法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这地道的出口居然是在断崖之下，距离水面仅有八尺左右，想来如果是这湖泊水位最高的时候，水面甚至会和出口下沿处齐平。

    不曾替换的干粮早就没用了，不曾替换过的小木船，也已经在风浪之中被侵蚀得岌岌可危，怎么还能承受得了他这样剧烈的动作呢？

    荼利城的王族在这里传承了五代有余，虽则成不了什么样的雄图霸业，但富贵享受也算不缺，直到几个月前，那个眼白比重格外大一些的乱发男子，孤身来到荼利城中。

    这胖大老者眼下乌青，神情烦躁，对着这些侍者的时候，倒是很有逞威风的魄力，说着说着，就将手里的酒杯扔出去，砸在那个侍从肩上。

    但他刚要弯腰去摸船桨的时候，整个小船就彻底断开，两端翘起，荼利王沉重的身体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所以确切来说，大齐边境和北漠王庭的势力边境，仅是相隔六百里左右。

    荼利王不知道说出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迎合眼前异人的想法，迟疑了很久，还是如实说出自己原来的打算，也是自以为最无害的选择：“我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后要是听说那人离开了王宫，我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回去。”

    没想到他这一脚踹过去的时候，沉重潮湿的袋子固然是落水的，脚下这艘小船居然也发出嘎嘣一声裂响。

    刚才那神奇的经历，令荼利王明白眼前的人是他不可违抗的人物，但是他惊急的想要回答对方的问题时，却愣了愣。

    一道裂纹横贯了整个船身，小船开始进水，荼利王大惊失色。

    对方的语调听着实在奇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觉得这可能是说的不那么标准的北漠语言。

    “那个人能凭一己之力在你们的王宫之中作威作福，我如果有能力赶走他的话，还需要你这个承诺吗？”

    那装满了宝物的包裹，经历了落水又被砸到船上两次冲击之后，终于彻底散开。

    荼利王回过神来，不满地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他要什么，你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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