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消尽时上皇都

若放在那位贤相之前的时代，九成九的人不识字才是常态。

    紫云可不懂得什么见好就收，立刻举起手掌，道：“那我也要跟你去玄武山。”

    “这样的大事，确实需要面谈。”陈五斤思忖片刻，说道，“此去皇都，我与你同行吧。”

    “不用。”

    方平波见他回来，情绪就不曾像前几次那么激动了，只是开心了些，紫云现在也是这样。

    “是有一些构想，要先跟你谈谈。”

    “哪里忽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你也这个年纪了，跑外面一趟，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还让我要怎么想？”

    闻鸡起舞，昼夜吐纳，风雨无阻。

    “这第一步，就从普及这门武功开始。”

    方云汉语调平和地说道，“所以我准备亲自去皇都，跟他们谈谈。”

    一旦这样的人被察觉，官府中那些头脑还清醒的人自会处理。

    “而当他们本身都多少掌握了这种从未接触过的力量，可以用之为自己去病、疗伤、增力、提速，把握种种堪称神奇的体验，难道还会那么轻易对一座来历不明的神像，献上真心的叩拜吗？”

    这段时间，他将方云汉上次回来交托的那些秘籍浏览了大半，在内功方面也已经具备不俗的见识，稍加推敲，就能够发现这本功法，实在是简单到令人发指。

    方平波与亡妻感情甚笃，丧妻多年，府中连个妾室都没有，但这老侯爷内心深处，却很希望让自家儿子早早成婚，开枝散叶。

    想到此处，方平波没有多做言语强迫，只道：“那好吧，但你要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合心意的，一定要尽快回来告诉我。”

    身上暖和、有闲心乱逛的人，见着这样的景致，就一定会觉得赏心悦目。

    其中大半的功劳，都要归结于这些混入了变异生物原料的药物。

    说来也怪，仔细回忆，其实方云汉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配上肤色冷白，略带病弱感的外貌，可说是翩翩公子，温文尔雅，但是真要提到让方云汉去解决某件事情的话，陈五斤第一反应必定是方云汉要动用武力手段。

    念及当年事，方云汉神色微黯，目光偏在了墙角处，沉默不语。

    本以为小姑娘会抱上来的方云汉，心中就带着一点“突然意识到自家孩子长大了”的微妙感觉，主动伸手拍了拍紫云的肩膀，说道：“几个月不见，厉害很多了呀。”

    今天，东海郡落了今年以来的第二场雪。

    方云汉也是无奈，想不到，前世他出了学校，还在家里混了两年，都没被父母催过婚，而今生，居然在这个年纪就被长辈催促了。

    方云汉摇摇头，道，“我还没遇上什么特别喜欢的，现在谈这个也太早了。”

    “哦。”

    紫云意识到只是一个玩笑，又揉了一下手腕，起身道：“谁……世子？！”

    “嗯。”方云汉收回目光，轻声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如此往复。

    然而，在官方内部也普及功法，虽然入门可能更难，上限却更高，也就不必担心失去律法威慑力度的问题。

    “可是，要普及一门内功，单凭我们现在的势力，是绝做不到的，必须要跟朝廷合作。”

    三百次刺剑后，前面的九张纸实在是已经起不到半点防护的作用，稀碎的纸屑洒落在地面积雪上，几乎混成一色。

    “如果只是像铁风生他们这种在暗地里行事的，只要朝廷加大在这一方面的关注力度，要揪出来，并不困难。”

    但是，这种药涂在手上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刚才放下铁剑时，那少许酸痛，眨眼间就被温热的感觉缓解。

    “即使是在这百兽异变的时代，要朝廷把掌握力量的方法普及下去，确实还是极难的决定，这样的判断，与我不谋而合。”

    铁剑收回的时候，这张纸也被带动，晃了晃，紫云等待着它晃动幅度渐小，但还没有彻底停止的时候，又一剑刺去。

    几乎没有寒暄，只是见面的问候之后，两人就切入正题。

    方云汉转头看着院中雪地上立着的那柄铁剑，回忆着刚才紫云刻苦中仍然带着一些雀跃的神情，说道，“你果然很喜欢练武啊。那以后就专心练功吧，不用分心在这些事情上面。”

    “你觉得朝廷内部也会有人祭拜这红莲神像？”陈五斤道，“这红莲确实独具神异，但是从我收到的消息来看，如果不是梦中得法之人，即使祭拜神像，也不会得到好处，反而有许多恶劣的影响。”

    即使相隔了已有二十年的时光，也消磨不了真正的童年记忆，只是那些纯真记忆中的感情，往往要到失去了之后，才真正觉得已经刻入了骨髓，永难释怀。

    他望了望雪地，“如果不再下雪，等他们抄录完了，也该是雪水彻底消入土壤之中的日子了。”

    陈五斤略有些尴尬，端杯喝茶，以作掩饰。

    “紫云，我只当她是很小很小的妹妹，至于尹小草，我对她有别的安排，大约也可以说是当徒弟辈来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把她们两个往这方面想了。”

    涂药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紫云揉着揉着，就有些走神。

    而来袭的物体出乎意料的脆弱，几乎还没有真正碰上拳头，就被气劲击碎，散落满地白点，有的还溅上了旁边的柱子。

    方云汉当然只有答应。

    他们之所以推断朝中不愿意普及这门内功心法，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朝廷方面必定担心功法普及以后会闹出乱子，就像那一句心怀利器，杀机自起。

    破空声入耳的时候，紫云尚未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已先挥手击中了来袭的物体。

    她是在走神的时候被惊动，下意识地用上全力，大气磅礴神功的内力，使她秀气紧致的拳头，在挥击出去的时候，荡出一层微渺气波。

    ——稳。

    尹小草和楚三思先等在堂中，方云汉则与陈五斤在后院见面。

    方云汉不在府中的时候，她本来就极其清闲，于是，所有的时间都被她用来练功。

    一类只是禁止祭祀，二类则是拘拿宣扬此种祭祀者，第三类最为严苛，是要彻查曾与此种祭祀有关系的人，做出惩戒。

    他带着紫云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被方平波截住。

    紫云乖顺的点点头，垂在颈侧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微微弯曲，衬得她的脸庞更加柔软，她又嘿笑了一声，“可就算我觉得练武很有……唔，有劲！同时，我也还是很喜欢研究糕点的。”

    陈五斤的语气凝重，“问题就在于，朝廷未必乐见这种事，更别提为此出力。”

    可他就无法在武功上，做到像紫云这样热衷，所服用的补药到了一定的量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化解药力。

    见方平波还要再说的样子，他连忙补充几句，道，“况且我现在事情很多，也没有这个空闲。等稍微安定一些，不用你说，我自己就去找了。”

    不过，也是因为前世父母的病来的太突然，短短几个月，便再也没有了催婚的机会。

    陈五斤问道：“什么？”

    “放心，大齐的朝廷总体来说处于君臣相得的贤明时代，我对你那位好友和现在的皇帝都挺满意的。”

    天上落了雪，苍穹之间却见不到太多阴云，虽说也见不到太阳，可这天上地下，总是比往日里，多了一份明澈均匀的冷白亮光。

    陈五斤脸色微动，道：“这种事情急不来，你若采取强硬的手段，对我们以后的发展来说，得不偿失。”

    方云汉一点一点分析，“当然，上至皇帝，下至狱吏，其中梦中得法者的数量应该很少。像公孙仪人那样，所得功法源于跟红莲对抗的一方，也不会有跟红莲沟通的渠道，去立像骗人。那么真正会得到红莲所象征的魔宗功法的人，可以说极度稀少。”

    前些年不提，是因方云汉自从诊出重症，身体太差，别说多娶几个了，只怕他行房的时候一个激动就死在当场，如今他既然康复，方平波心里那些念头就又鼓噪起来。

    方云汉听出陈五斤的几分紧张，失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动用暴力手段的人吗？”

    紫云的剑法已算是入门，内力更几乎可以说是小有所成了。相比于方云汉去北境之前的时候，进步绝不算小了。

    院墙四合，轻雪渐疏，一点点触之即消的白，落在她尚存着几分稚气的眉间，不曾开封的铁剑平举，指着墙角的一颗老树，沉腕一递，就是一道轻微的撕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