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该找我

    宫本武藏的执着不减，刚才掀起的错愕波澜都平静、沉淀下去，等气息渐渐平复，他将断刀扬起。

    这双臂之间居然发出巨大反震力道，令两手张开，生生扯断了那些缠绕起来的蚕丝，两掌一翻，就拍在了燕冲天双肩上。

    方云汉是真心没有想到，已经被他废了武功的宫本武藏，居然还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明白，燕冲天他们两个护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价值何在？

    宫本武藏急喘了一声，以手抚胸，咳嗽道：“算了，算了，反正只想让你见证这一刀，胜败这种事情我已经……”

    碧潭沉宝镜，流转向空明。

    接着他脚下一扫，将宫本武藏扫向远处，松开蚕丝，双臂连环，须臾之间，连砸了结大师七拳。

    故而，燕冲天这一掌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及时。

    他们被方云汉打成这副模样，心中本来是恨惧交加，若是心性软弱一些的，只恨不得天降神兵，跳出十个铁胆神侯，十个古三通来，一起把这少年面貌的怪物打杀了。

    宫本武藏的口吻还是如年轻人一般有活力，只是吐字有些迟缓，声音苍老的不成样子，道，“你那一刀，散尽了我的刀气，反而令我捕获了我刀法生涯之中更上一层的境界。”

    ……

    在他们跑过去之后，那些被踩的弯下了腰的青草，也大多都能逐渐伸展，回到原来的高度。

    “了结大师，你……”

    方云汉静静等候。

    “无奈的是，我因为丧尽功力，获得了那一重感悟，却也因为一点一滴的功力都不复存在，即使施展出了有形有神的一刀，仍空乏气力，不具备实在的威能。”

    这种蚕丝其实并非完全真实的物质，而是双方内力碰触的时候，天蚕功至柔之气纠缠交织，把方云汉的拳力也抽散出去，化作这种柔丝，再刚猛的攻势，也就自然变成了无害的丝缕。

    有时旁边的小树被他衣衫擦碰到，也会在他走出了很远之后，树皮干皱，升起一缕袅袅的细烟。

    乍一看去，仿佛从昏暗的天空下飘来了一朵洁白的云。

    “这样的内力，够你发出神完气足的那一刀了吗？”

    “阿弥陀佛，这位宫本施主，如今不过是一个求道之人，毕生所愿，只是要向方施主再请教一招罢了。”

    这一顶轿子在愈发靠近的过程里，轿中的人听着琴音，似乎有感而发，手里一柄折扇轻敲，曼吟道：“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这一顶轿子通体洁白，垂落下来的白色布帘隐隐透明，可以看到其中坐着一个白衣人。

    护龙山庄外的荒野之上，一顶轿子正从远方行来。

    他们起脚落足之间，无声无息，虽是奔驰不休，却让轿子稳得像在平湖水面上漂流。

    话音未落，疾影飞射，碎石卷动。

    方云汉做着悠长的呼吸，刚有衰减迹象的内气又飞快充盈起来，他左手举起，掌心向着天空，袖子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腕部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肉眼难见的搏动少顷。

    燕冲天跟方云汉交手之后，连退了十步，其实也就在眨眼之间。

    这武当第一高手也被拍的坐了下去，口中溢血，形貌之虚弱，比了结更甚。

    广场上意识还算清醒，能够体会到话中含义的那些人，一时间心情万分复杂。

    黑气一膨，一道身影猛然弹出二十步开外，乱发垂下，滑行立定。

    他们所有人忽然走神了一下。

    “唔。”几十次脉搏之后，他转眼看去，“那么到现在，我又恢复到接近十成的状态了。”

    他默了默，还是不甘心说出后面那几个字，于是搜肠刮肚到最后，换了一句既不杀气四溢，也不强势霸道，没有高手风度，只剩一腔顽固的话。

    “宫本，你错了。”

    蚕丝的一端是在燕冲天手中，另一端则在方云汉掌上，仿佛是从方云汉的皮肤中被抽取出来。

    而中原门派的泰山北斗，执牛耳者，也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磊落胸襟，并非着眼于本门之得失，不惜将最正大光明的气度与胜利，寄托在刚才还刀剑相向的敌人身上。

    不只是颜色相像，行动起来的意态也像。

    垂落到眼前的发丝，微微颤抖，宫本武藏一手把乱发抹向后方，仰起脸，露出痛苦而痛快的神情。

    这七拳，全被大悲掌之中悲天悯人一式接下。

    那吼声，也真从虚弱的老人声音，变成了如虎狼异怪的嘶吼。

    “其实若有人能斩了我的志向，我也许会当场力竭散功，只是，你们能吗？”

    但是那流散的速度跟灌输的速度比起来，就差的太远。

    仿若一切有形的东西其实都可以暂且抛掷，反而是那些久久被遗忘、被忽视的“空”，可是生命中最贵不可缺的宝物，也是人心的起始与归宿。

    他的词句念得很慢，不曾刻意去追随天魔琴声的节奏，等这一篇念到将尽的时候，山庄里传过来的琴声夹杂了一道震音。

    方云汉左手焰光浮动，烧断蚕丝，右手抬起，反抓蚕丝一抖，那一把蚕丝如同软鞭，被他抖动着绕上了燕冲天的手腕，将燕冲天整个人扯向一侧。

    可是对他们两人而言，圣旨的许诺，远远比不上他们现在所要让人见证的东西。

    “没错，他们两位到刚才你与八派掌门力拼的时候，才真正落定决心，找到适合的时机。”宫本武藏抬起手掌，五指疲软的握了握，道，“大约还需半刻钟，才够我施展出完全符合心中所想的那一刀。”

    那慈和庄严，略显瘦削的身躯，瞬间出了一身的汗，背上汗湿袈裟。

    燕冲天双掌一分，天蚕神功运转武当太极，野马分鬃，白鹤亮翅，灵动如猿，翱翔如雀，一套拳法打得舒展快意，而迅捷无伦。

    此时那两人身上黑烟翻滚，单掌灌气，长声痛吼，简直像是鬼怪梦魇的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了结大师右掌一推，推的宫本武藏头颅向前一倾，左掌上提，在宫本武藏后脑处，接下了方云汉这一掌。

    “我还是要你看完这一刀！”

    “你能容许这半刻的时间吗？”

    可是这种说法，也就变相的承认，燕冲天乃至了结大师，并无把握以本门秘传，击破此人的刀招。

    广场上碎裂的砖石缝隙之间，有少许血色流淌，各式的兵器或躺或刺在地面上，众人的动作不一，状态不同，但目光一致。

    与此同时，燕冲天那只被震开的手，五指一曲，仿佛抓着什么东西，向后一扯，一根根晶莹的丝线，顿时在空气中绷直，呈现出来。

    宫本武藏承受着从额头至胸腹一线，那如同万针穿插的剧痛，口中不由得发出低吼。

    方云汉凝望片刻，终于开口：“黄风峡那一战之中，我不记得你有哪一刀值得他们两个如此赞誉。”

    沉寂之中，方云汉却忽然抬头眺望远方，像是在看位于护龙山庄之外的什么人或物，那视线在两个方向上分别停顿了一下，眼神微奇，笑意更浓。

    他两排牙齿用力咬了咬，感受着体内汹涌的气息，双眼圆睁的看着悠然不动，徐徐呼吸的方云汉，情不自禁道：“你的功力，到底有多深？”

    明明旁边有一道黄土夯成的官道，这抬轿子的几人，偏偏要走在道路旁边的草地上。

    抬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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