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所愿者

    上官海棠怔了怔，视线低落下来。

    天意四象诀，虽然最近一次是在凌霜剑主手上显露神威，但其实，按照护龙山庄所搜集到的记载，这门武功，最早在六百年前已有显迹，来历莫名，甚至有传言，是一代奇人得天所授。

    说着说着，萧王孙叹息道，“江湖中懂这个道理的人，实则不少，却苦于找不到真正可借鉴的东西，各门各派对自家秘籍严防死守，有时候哪怕是一页残谱，无意间流泄出去，也要大肆追索。”

    方云汉的袖子已经彻底干爽起来，看着却仍有些昏黄，跟这件衣服其他部位的衣料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脸上还有些不愉，口中解释道，“所谓魔剑注死，心剑注生。”

    他在日光竹风下想：老夫已老，但是这些孩子，会把这段话记很久吧。

    “终究是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信任。”上官海棠心中也有所感触，道，“若真是武学交流，谁能保证各家给出的秘籍价值一致，谁又能说清自家获得的进步会比对方更多，人总是不肯吃亏的。”

    这些年，铁胆神侯七闯帝王谷，明知彼此为敌，萧王孙有时候还是会与他共同探讨，他的性格，从中已可见一斑。

    “魔剑剑气强盛，剑柄会吸收触碰者的功力，但如果得到此剑承认，则无论何种根基的人，持拿魔剑，都可以在本身功力基础上，提升两成内力，剑气一线，所向披靡。”

    “阿鼻道三刀。”

    方云汉的话语中并无斥责之意，反而显得很是柔和清澈，轻笑道，“我到这里来，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方云汉察觉他好像回到了近似初次见面的状态，有些讶异，多看了他一眼。

    上官海棠听罢这话，忽然发觉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

    方云汉双眸明亮，笑的灿烂，轻轻拍着自己双掌，像是很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快乐，“让他以后拿着你修改出来的刀法来跟你对砍，岂不是更有意思？”

    那石碑上字迹微小，石碑的一面就刻下了数千字，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人形图案，那些图案，有的看起来是指法，有的又是掌法，还有的则是剑法。

    方云汉双手一拍，笑道，“我看你伤的这么重，身边又没有家人照顾。不如这样吧，跟我回去。每天你只要负责改改刀谱，我就给你供应三餐，一直养到你伤好为止，保证荤素搭配，待遇从优，怎么样？”

    方云汉哼笑一声，说道：“如果他想救的那个人，最后真的是被他救活的话，那才是上天跟他们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他咳嗽了两声，摇头道，“看来铁胆神侯这次还是错失一手，终究不能救醒他想救的人。”

    少年拧着眉，垂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袖子，默默运功震散水渍，蒸干衣袖。

    上官海棠偏过头来，提醒道：“这是天意四象诀。”

    方云汉微笑道：“你想问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嚓！

    “我也是近几年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且还不能持久。”萧王孙抬起割鹿刀，“不过生死之间，或许老夫还能再使一次。”

    “只是这门刀法，必须深仇大恨才能入门，且比雄霸天下更险，然而我们两个的人生，都算顺风顺水，他练雄霸天下已经是强行为之，哪里积得起更浓厚的恨意？”

    难道说，刚才在地下墓室里打老头，还打得那么兴奋的人，不是你吗？

    护龙山庄的四大密探虽然各有偏重，但是，天、地、玄三者，都是经过了全套的密探培训的，在隐忍情绪这一点上，可以说都有经过足够的磨练。

    他道：“你看百年前，是何等武学盛世，其后数十年，江湖时局渐稳，各大门派又有了足够的底气来死守自家秘传，武学繁荣的程度不进反退。正是不懂交流，不愿分享的原因。”

    方云汉：“嗯？”

    见识广博的上官海棠只看了其中几个图形，就已经察觉这些招式的外形，风格迥异，有时候上下图形之间，甚至南辕北辙，看不出有任何联系。

    “原来如此。”萧王孙明白过来，“魔剑桀骜，对割鹿刀和天怒剑的共鸣反应也更加激烈，散发出强盛剑气，而心剑韬光养晦，仍然深藏石雕之内。我们先入为主，只看到了魔剑，就不曾想到还有第二把。咳……”

    萧王孙卷起了刀谱，闻言赞了一声，也向上官海棠说道，“其实，在武学，或者在武学以外的其他学问里面，有一个道理是通行不悖的，在前进的过程中见到了一样新的事物，未必就要全盘接受，且否定自我原来的根基。”

    而是寻常武学也就罢了，如这等心法招法样样俱全的绝世神功，岂容旁人多加窥伺？

    萧王孙展开刀谱，语气中有些追忆往昔的感慨，说道，“其实，老夫当年看过这门刀法。我与归海百炼第三次交手的时候就交换刀招，随后他就提到了阿鼻道三刀。”

    方云汉大摇其头，道：“世上有博而不精者，未闻有不博而精者。天下武学本来都是一家，只要不是明显相克的，都可以互为参照，共谋进展。真正分薄了你心力的，不是不同的武功，而是武功之外的事物。”

    她皱了皱眉就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文字上，碑上右起第一列，仅有五个字，也正是这套武功的名字。

    “那就是凌霜剑吗？”

    方云汉不曾在意黄雪梅的小动作，把刀谱抛给萧王孙，说道：“以你的刀法造诣，即使是重伤的状况下，也不至于会被刀谱影响心性吧？”

    萧王孙困惑道：“你，不打了吗？”

    萧王孙并不赞同：“如果做事全无顾虑，肆意妄为，那稍有不慎，就会沦为魔头狂枭。”

    这样的他，垂下头去之后，就像是一座已褪去了人类的软弱，坚硬而无声的雕像，像是已经与这院子里的水井，落叶，树影，阳光，相伴了漫长的时光。

    刚才这里几处湖水井喷，本身又处于岸边竹林间，已经弥漫着极其潮湿的水汽，等到热力从方云汉身上透发出来之后，他身前就凝出了一缕缕白雾，冷热气流的交互，自然形成几道长风，从竹林之间扫向湖面。

    “说的好！”

    “在这里。”

    方云汉没有打扰他，转而看向上官海棠那边。

    萧王孙的声音渐渐微弱，精神开始专注于眼前的刀谱。

    她紧盯着方云汉，像是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个答案。

    而且那时，他其实是抱着一种警惕、排斥的心态去看这门入魔之刀的，自然没有现在这般从容细致。

    “啊，对了，老兄。”

    “我？”方云汉低下头，摸了摸身边黄雪梅柔软温暖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活的……热烈一些。”

    半个时辰之后，换了身素净深蓝色外袍的方云汉，回到了归海一刀家的院子里。

    然而，她才一退开就察觉方云汉已经站在她身侧，且开口道：“退后做什么？想看就看看清楚啊。”

    回忆起这一点，上官海棠连忙退后两步。

    天上日光正媚，上官海棠垂手沉思。

    归海一刀已经看完了那道刀痕，转头看去。

    方云汉满不在乎地说道：“左右不过是埋在地底下上百年的几行字罢了，不必如此拘束，你如果能看出什么来，大可以跟着练一练。”

    屋子里传来少女的嗓音，黄雪梅捧着那一卷白绢走出门来。

    今昼已然过半，距离京城那场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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