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南不毁，一诺不移

    这一刻，他眼里只有黄雪梅，神情莫测，看着这个陌生小姑娘的时候，就像在看着一个极其熟悉的人，“这样，你还要亲手报仇吗？你，相信你自己吗？”

    “不是我。”方云汉侧身，看着黄雪梅，道，“你要杀他报仇吗？”

    上官海棠以折扇为武器的时候，开合不定，轻灵飘逸，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锦雀。

    木头的碎片和人体一同坠地，烟尘一起，转瞬散去。

    “归根到底，还是这些人对天魔琴的贪婪，一时蒙蔽了心智。”

    “我那一刀虽然刻意留手，但他年老体衰，中我绝情斩，功力可复，血气难补，最多还有三年之寿。”

    分明是一掌击中了折扇，扇面却像是突然被上千根钢针穿刺，多了一片数不清的细小孔洞，黑气透过扇子，在使了一个铁板桥的东方白上方飞过，打入房间里。

    归海一刀攥紧刀鞘，只看着地面的尘埃，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这怎么说也是一个活命的机会，烈火祖师岂能拒绝？

    方云汉半蹲下来，看着不自觉间再次流出了眼泪的小姑娘，伸手抹掉了她的泪珠，认真道，“既然叫我师父，那今天教你第一课。女儿家一言九鼎，一泪千金，以后不可轻泣，不许毁诺，说了的话就不要更改，不用迟疑，不必悲伤。”

    他心中有太多疑惑，根本想不通之前已经调度了那么多门人弟子从四周向此合拢，为何到现在还是只有他们几个人出现。

    黑衣刀客窥见几缕黑气在东方白的各处关节游动了一下，一闪而过。情况不明，他只按刀立着，不言不语。

    上官海棠走进客栈，她追击白面鬼圣，也并不轻松，额头上已有一些细腻的汗珠，耳边的头发沾湿在脸颊上，查看了一下东方白的尸体后，道，“方兄的身手，又一次让海棠惊喜了。”

    咚！

    仰着脸的小姑娘眼尾泛红，却无泪水，只有一片哀求、恨意，切齿道：“不要，不要打开，不给他看！”

    在这个世界，历朝历代的武学发展，积累向前，已经是江湖的力量逐渐壮大，顶尖高手拥有了巨大的话语权。

    她摇着扇子看向烈火祖师，道，“烈火前辈意下如何？”

    唰的一声。

    他看着天魔琴琴匣的时候，也不像白面鬼圣等三人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贪婪野望，而像是在看着一个梦寐以求，辗转反侧，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倾国美人。

    客栈外的阳光此时被一阵乌云所侵，客栈内外阴了下来。

    双方都在前移，相互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近到了出乎意料的程度。

    东方白是连退三步，踩得二楼走廊的木板嘎嘎作响，脚后跟踩坏了方云汉房间的门槛才停住。

    “你们讨论他的下场，忘了先征求另一个人的同意了。”

    “好功夫，不过是颠来复去的几招掌法，居然越用越精熟，你是拿我练手呢！”

    好在一百年前那种武林盛况也是很少出现的，而且从二十年前，围剿大魔头古三通一战失败之后，中原八大门派，已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其余小帮小派虽有动作也难成大事。

    方云汉被这小姑娘恳切哀怜的眼神望着，左手换了个方向，抓着小姑娘的后领，把她从桌子上拎起来放到一边。

    东方白半跪在地，方云汉一掌按在他头顶，身体如一片落叶翻飞，施施然从桌面上空飘过，落回了自己的座位旁边。

    上官海棠见黄雪梅木木的注视着烈火祖师，不禁皱起眉来，额头上的细汗在她眉间凝出了一颗汗珠，滑到琼白的鼻梁上，她也不及理会，唤道：“方兄！”

    黄雪梅噎声道：“我……我……”

    “一年内，我教你能亲手杀他。”

    东方白开扇在脸孔前方一挡，上半身全力后仰，耳中当即传来一片重叠的破裂声。

    烈火祖师气极而笑：“我还有的选？”

    “你倒比他们三个高明一些。”方云汉口中评点，顺势将手一抬，琴匣从头顶上方越过，朝着背后、栏杆外、客栈大堂之中落下。

    木匣和长凳碰撞，弹了一下，随后稳定。

    上官海棠捏紧了扇子，场中气氛逐渐紧绷，归海一刀五指扣刀，风到了他身边都停了下来，衣袍静静的垂向地面。

    床上轻柔不受力的帘子，被这黑气穿过，登时多了一个像是用剪刀剪出来的规整掌印。

    嘭！

    一步落下，黑气乍现。

    “是，最多只有三年。”

    因为方云汉站在栏杆上，以东方白的身高，这飞扑过程中抬手一抽，正是对着方云汉膝盖抽去。

    东方白赞了几声，又唾了几口血，神色渐渐狂热，“但是这还是不如天魔琴，你有天魔琴怎么不用，这件宝物在黄冬手里也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明珠暗投，鬼神共泣，你给我看看、看看……”

    白面鬼圣他们想得到天魔琴，是为了壮大势力，使得自己在江湖中的威名和武功更上一层楼，而东方白不一样，他就只是想要得到天魔琴，哪怕得琴之后，要他就此隐居深山，过着清贫寡淡的生活，他也甘之如饴。

    言语的间隔，像是很漫长，也像是很短暂。乌云已拂去，大好阳光照入，客栈大门外风卷尘起，人的话，一言九鼎。

    “可是我……”

    重伤的烈火祖师看着这一幕，抽了口凉气，两眼翻白，差点没昏过去。

    还有这个几招之间就杀了东方白的年轻人。

    他立即化掌为爪，劲力下压，试图扣住木匣，居然慢了一步，手掌拍了个空。

    东方白的眼睛已经睁到最大，此时又瞪得更大了一些，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天魔琴匣，又向前，极其艰难的踏了一步。

    接着就是方云汉翻身进了走廊，二楼的栏杆破裂。

    在那两人落下的时候，居于下风的东方白已经手段尽出，双手一残扇，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已经向着上方攻出了六六三十六记杀招。

    “绝无此意。”上官海棠矢口否认，“护龙山庄又不是什么邪道派门，怎么会做出动辄灭人满门的事情。”

    烈火祖师刚想到白面鬼圣，白面鬼圣的尸体就从客栈外面飞了进来，像一口破麻袋一样砸在了地上。

    故而，从五年前开始，护龙山庄就已经定下了针对东南联盟的计划，并通过各种手段，在五年的时间里于东南各派内部收买、安插了诸多暗子，其中不乏身居要职的人员。

    东方白眼中尽是狠恶之意，右手一扬，袖子里呜的一声，就有一柄长达一尺的折扇飞射出来。

    方云汉往那边看了一眼。

    方云汉右脚一抬，格住东方白手腕。

    归海一刀首次不理上官海棠焦急的神色，也不管之前已经准备好拔刀相向的方云汉。

    “当然有。”上官海棠优容道，“东南联盟之中，以你这一派较为收敛，内里门人也更为团结，你本人更不似郝青花杀人取乐，白面鬼圣以人养毒。如今东方白已死，东南联盟盟主之位非你莫属，若是再有官府支持，你不日就能坐稳这个位置。”

    东方白吐了一大口鲜血，像是被虫蚁蛀过百千遍的一柄折扇滚落在地，染上了血色，可他吐了这口血之后，颓然的神色却振奋了一些，悍然站起，一脸怒笑，盯着方云汉那边。

    方云汉先他一步，从栏杆上飞身而起，身体翻转，居高临下的一掌，对着东方白击下。

    东方白头颅后仰，看到了那个掌印，左腿一弹，一脚踹在了栏杆上。

    上官海棠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扣在手中的暗器一时间也蒙上一层汗水，归海一刀则已欲扬刀。

    东方白头颅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眼中，一只轻柔华贵的袖子扬起，有指节分明但并不瘦骨嶙峋的手掌，如同蛟龙出洞一般，从袖子里探出。

    只有重伤在地的烈火祖师惊道：“你们护龙山庄早有谋划？不过是制衡百官、劝和江湖的机构，居然要主动对江湖门派动手，就不怕引得天下武林人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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