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谋三日者谋今夜

    “那个人说的什么安分守己就能相安无事，甚至谋求合作，没一个字能信的。”朱可用回忆着方云汉的眼神，道，“他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这句话说出去，才惊觉双方对话的节奏，已经被方云汉所把握，神情又有少许变动。

    而当发觉一刹僵滞的神色已落入对方眼中，朱可用脸上，不由得更僵了。

    几个太保面上各有犹疑，又是二太保说道：“可咱们现在这些躯体，是立了神像之后，得到北境三百年刀兵阴煞滋养，才打下这么好的根基。神像可以重立，可是舍了躯体之后，到哪里再找这么浓厚的阴煞之地。”

    脸谱老者抵受不住，双膝触地，砰然一声，膝盖触碰到的地方，石砖破碎，向下凹陷，两片蛛网状的裂痕交错，遍布于四周。

    “且慢。”刘青山指了一下那七个年轻道士，道，“他们几个刚才都受伤了，至少也需给他们一两个时辰调息休养。”

    方云汉继续说道，“极端的结果对双方都不好，所以我退一步。现在我不会尝试杀你，甚至会退出伏虎镇，但你也要遵从我提出的条件。”

    “你们不必觉得这个条件太过苛刻。”方云汉止步，回头的时候，脸上竟带着一点点温和的笑意，道，“其实幽魂的存在我很感兴趣，也许以后还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这伏虎镇，未必不可以成为你们长久容身之处。”

    虽然衣甲全备，但只看见这几处肤色的变化，就能猜到在衣服的掩盖之下，这两名伤兵身上的皮肤已经全变成冬日灰石一样的颜色。

    而在伏虎镇中，朱可用坐在了刚寻来的一张椅子上，除了被带走的大太保之外，就连八太保也已经从那酒楼三层的柱子上挣扎下来，与二太保等人一同围在朱可用身边。

    方云汉回头一看，也不禁怒上眉梢，手上力道骤沉，贯注了雄浑内力的铁叉都随之一弯，铁叉尖端蓬出一股火苗，携带一股足以镇伏九尺大罴的巨力压下。

    方云汉随手扔了铁叉，道：“第一，我退出伏虎镇之后，你们也不能在伏虎镇之中肆意游走。所有幽魂附体者，尤其是以你为首的这几个，都必须位于在镇外可直接观察到的那条大路上。”

    朱可用虽是跪着，仍拢了拢袖子，索性换了跪坐的姿态，夷然无惧：“这老杂毛说的不错，这镇子上的人无论如何是救不回来了。”

    朱可用按照之前谈好的条件，领着众多活死人，从这条街转到了大路上。

    随着肤色的变化，两人亦丧失了理智，手掌都不懂得抓握，任由木棍和盾牌滑落，张口挥爪，向四周的人发动攻击。

    一问刺耳，朱可用自以为外表不动声色，却在对方俯下的双眼之中，看到清澈明晰的黑白之间映出的那一张蓝色脸谱，突然僵硬起来。

    这种做法，不但丰子安那些人想不到，连朱可用也有一种怪异的落差感。

    “让我猜一猜，是因为你觉得我有可能威胁到你的幽魂之身，又或者说，是你现在这具躯体，改造到这种程度也颇为不易，不愿意就这么舍弃。所以你虚张声势，虚言恐吓，不过是试图以惨烈的可能性，搅乱我的心绪，掩盖你的恐慌。”

    刘青山说到这些情况的时候，脸上明显有点至今难以置信的表情，缓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假如能把威虎王这些幽魂士卒收服，确是一支可用的助力。”

    咒法、幽魂这些东西，往日不过是乡野怪谈，可是经历了伏虎镇这些事情之后，在庄严军帐前提及，也没人再有半点质疑。

    方云汉端详着朱可用每一点细微的眼神变化，道，“那么，你所畏惧的。是后者，还是前者？”

    “也是，那，白无过，立刻去给几位安排休息的地方。”丰子安吩咐下去。

    其余几个太保也点头，道：“就算咱们要避其锋芒，也可以直接带着这些躯体突围逃走啊。突围之后化整为零，一意奔逃，他们也未必能追得上。”

    二太保说道：“但是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朱可用命令身后的那些活死人退开一条通往八角木台的道路，抬头看着丰子安他们那边，音量抬高了一些，道，“不过你的条件孤王答应了，他们的意见又如何？”

    脸谱老者相隔近百米，却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道：“看来这个老杂毛还有些自知之明。”

    脸谱老者摊开双手，“此处幽魂九百余，铁衣城也就在西北九里，你知道城中有多少百姓吗？”

    朱可用涂成白色的两边眉骨位置动了动，情绪起伏明显比听到之前那个条件的时候大了许多。

    “可那些活死人被捆住之后，就绝没有哪一刻会停止挣扎，大多都在一日夜之后力尽而死，其后，我营中伤兵、疲兵又现异变。”

    长街彼端，丰子安道：“道长，如果这些幽魂换身体的话，你能拦住它们吗？”

    不过方云汉这一问，丰子安等人也都再以征询的目光看来，刘青山捋了一把胡须，点头说道：“确实。我和七个徒儿，可以给箭头绘刻上足以杀伤幽魂的独门秘传咒法。”

    双方的力量本就不对等，只不过朱可用掌握着殃及池鱼的手段，叫人投鼠忌器。

    两名伤兵发出尖利的嚎叫，两眼往上一翻，眼眶里面就只剩下了眼白，而从那两只眼睛边缘处开始，死灰的颜色在皮肤上急速的蔓延开来，整张脸孔，然后是脖子，手臂。

    朱可用道：“什么条件？”

    朱可用面上僵持良久，恨声道：“你……”

    “幼稚！”

    但也就在朱可用跪下的时候，周边所有活死人齐刷刷的抬手，把爪子放在了自己咽喉之上。

    可转念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士兵过来，抬走了木台、莲花，随后丰子安等人收拾了那些身亡士兵的尸体，也陆续撤出了镇子。

    刘青山调复元气，破了的左边袖子里，又飞出两张符纸，分别贴在那两个伤兵头上，嘶吼的声音顿时消失，异变的伤兵不再挣扎，眼白转过来，露出了瞳孔，却还是一片呆滞，没有半点恢复清醒的迹象。

    他刚才被威胁的时候波澜不惊，现在已经在心理上对朱可用造成了一定的压迫，却出乎意料的退却。

    朱可用道：“我……”

    他虽然已经没有了木台，但是蓝色的面孔，戏袍王侯的锦服，还是众多活死人之中最显眼的那个。

    刘青山面上微诧。他没有想到自己传音入密的咒法，居然能够被几十米以外的方云汉破解，听取其中内容。

    “与其提心吊胆，随时戒备着可能再度发动的攻击，不如展现出你们具备强大的理智，有留存于世的价值，进而谋求合作，从更安定的途径发展壮大。”

    脸谱老者听着她的嘲讽，目不斜视，只看方云汉，却发现，那个他认为年轻仁慈的敌人，从始至终，神色全无波澜。

    “第二，我要那株莲花。”

    刘青山垂眼道：“是贫道失言了。”

    “呵！”方云汉气笑一声，俯视着脸谱老者，道，“形形色|色的人我也见得多了，还没见过有谁能这么干脆利落拿自己的手下威胁敌人的，你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那些普通活死人未必能以这样的方式自尽，可是约两百名身受灰霜的活死人，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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