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兵法从来两个字

   伤员已经抬走，加紧救治，尸体也已经被收到金风细雨楼中，妥善安置，不过那些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清扫，还有一些横七竖八落在石阶上的箭支、断刀、破布。

    方云汉面不改色，只道：“原来赌约未成，苏公子已经预感自己会败了吗？”

    方云汉点头：“还有吗？”

    他把马车全都停到了宽敞的后院之后，犹豫再三，双耳立起，全身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种小心，敏捷而轻巧的掀开了一辆无人马车的车帘，迅速把手掌按到了车中的大箱子上。

    只有王小石这样习武之人的触觉，才能够察觉到皮肤纹理之间的药粉被冲刷干净。

    “很好的提议，可惜，我到京城来，是要来做主的，既然刚才已经说出了那句话。”方云汉看了看西天的晚霞，“又怎么好夕言夕改。”

    “是互助，这也是你在帮我们。”苏梦枕直言不讳。

    所以他虽然小心谨慎，心怀戒惧，但是这一掌按下去的时候，还是很有自信，然后他就愣住了。

    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云汉终于表现出明确的立场，让他更有底气，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赵铁冷那种草木皆兵的危机感消失了。

    这天泉山从山脚到山顶，本来有宽大整齐的白色台阶，除了冬季落雪的时候，其他节气里，京城许许多多的人一抬头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总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间有一束玉白色，竖着贯通了整个山峰，令人心胸一畅，似乎也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庄严、志气。

    今天其中一辆马车已经打开，里面装的是白银，那么其他四辆，是不是也只装了平平无奇的白银？

    在独自驱策马车的过程中，赵铁冷频频转动着眼珠。

    他咳嗽的时候，旁边一点杂音也没有，没有人急着问话，没有人抢着为他回答，也没有人去做多余而苍白的关心。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们几个，刚才明明在前门等候，却没有等到有人从门外过来，反而看到这两个宅院的主人，突然就从屋里面走出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进去的。

    不过方云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王小石更是几乎对这几个姑娘的照顾，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很不适应，他非常礼貌的道谢之后才开始清洗自己的双手。

    买下这座宅院的时候，卖家已为他们雇好了佣人，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还有四个年轻姑娘，五官品貌绝不算丑，但也肯定算不上好看。

    他还是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面，方脸方肩方眼眶的赵铁冷，侍立在马车一侧，这第一辆马车的车帘已经被掀了起来，里面的人可以毫无阻碍的观察外面的东西。

    “这个赌我接了，不过我要加一项。”苏梦枕不受激将，但他本来就勇于接受任何挑战，道，“十日不成，你也必须要活着，我要你承我金风细雨楼五方神煞之中天神煞位。”

    ……

    在那个老妇人和其他侍女看来，他们两个把自己干净的手洗了又洗，未免有些奇怪。

    当然，等他清醒一点时，又赶紧警告自己想法不可太放肆。

    方云汉只笑了笑，道：“你就是童叟无欺杨总管？”

    赵铁冷没有因为这个猜测而感觉自己靠近了真相，反而觉得更加好奇。

    这座宅院确实不小，七架马车从前门绕到后门，就费了好一会儿。

    “你真要孤身对付六分半堂？”王小石倒并不显得这么惊讶。

    王小石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是有方云汉前言在，什么事情用钱开道，总是会变得顺畅很多。

    杨无邪语罢，方云汉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所以这是个机会，但不是一个人的机会，我至少应该请金风细雨楼相助？”

    王小石笑道：“当然不会是独闯，至少我也会去。”

    杨无邪拱手行礼：“是。尚未谢过方少侠仗义出手，在黑白林中援助公子一事。”

    苏梦枕又道：“但这十日之内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苏梦枕听到方云汉这句话的时候，正在看着夕阳。

    “想要出奇制胜，要么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击，要么让意想不到的人物动手，要么，就是以敌人意想不到的途径登场。”

    他侧眼看晚霞的时候，只是随意一扫，却让站在天泉山脚下这些人，所有能够看到他的那些金风细雨楼弟子，全都莫名的将马车里的这个人，与西方天际正壮阔的霞光联系为一体。

    这些药粉本身并没有什么害处，但毕竟是沾在尸体身上已经有好些天了，两个人都洗了很多遍。

    这七辆马车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小石早在进城的时候，就自告奋勇，要去置办宅邸。

    之前在天泉山下跟杨无邪的那个对视，按照赵铁冷自己的理解，是要他作为一个双方心照不宣的传信者，在金风细雨楼和方云汉之间传递消息，当然，同时也肯定肩负着一些打探方云汉背景来历的任务。

    其实在赶往京城的路途中，赵铁冷也有很多次跟这些马车独处的机会，但是那个时候，他总有一种自己如果敢碰到无人马车车帘，下一刻手掌就会被切掉的惊惧。

    赵铁冷一直安安分分的站在马车旁边，到这个时候才跟杨无邪对上了眼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就重新错开了目光，挥起马鞭，仿佛很满足于自己现在这个车夫的身份，驾着马车从天泉山下离开。

    “十天之内，我就要让六分半堂大败大衰，在京城之中无法立足。”

    苏梦枕闭口，一旁的杨无邪则会意上前，道：“方少侠，你想要十日大破六分半堂，无外乎直摧首脑一策。不过六分半堂总堂，不动瀑布所在，所置机关陷阱莫测、歹毒之物未知，雷损出身于江南霹雳堂雷家，他们总堂之中应当也有不少霹雳堂秘制火药暗器。急火无情，何以血肉之躯试之？”

    甚至有时候，王小石半梦半醒之间会忽然觉得，方大哥这样的人，本该会直接提刀杀上京城，砍死那个荒唐的天子，一次不成就来十次，从早到晚，从今到明，不死不休。

    方云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七辆马车已经来到了天泉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