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刀下无人

    劲装男子的面孔自然也是相同——与其他两名来客相同，与方云汉相同。

    最近百年以来，练成了这门功夫而广为人知的，只有当年的惊怖大将军凌落石，不过凌落石当初被困在无水之地，马车携带的水缸又被四大名捕中的无情反制，之后四大名捕合力，已将此人诛杀。

    所以刚才本以为斩向他腰间的一刀，实际是从他头顶尺许的空中扫过。

    狄飞惊每一个字都说的极重，极清，“那请总堂主最近这段日子，身边时刻聚集各大堂主，并且召回江南的雷门四天王，花重金请出唐门杀手‘一团和气’，与傅相爷密谈，请他派龙八太爷、风派、顶派、显派掌门来相助，与太师府交涉，请动七绝神剑、六合青龙、大开大阖三神君，尤其、务必要请出那个敢以诸葛神侯为宿敌的人。”

    “伤势如何？”雷损关切道。

    两种光芒扫过之后，黑白林，就真的只剩下黑与白。

    刀南神率领泼皮风部队试图援救，却在半路被傅宗书指派龙八太爷及相府的侍卫拦截。

    狄飞惊再运“眼刀”，但那一刀只在空中停顿了不足一息，他瞳孔方自扩展，尚未迸发气芒，银白刀刃就继续斜斩而来。

    这张棋盘的大小刚好与整个水塘的面积相等，黑白棋子遍布，狄飞惊露出水面的头顶，恰似中心一子，而他的双手在水面之下掐出了奇异的指诀。

    这个时候四肢的任何动作都已经来不及阻挡，腰身向后闪避的速度也绝对比不上这一刀之速，于是他只好用“眼”反击。

    入阵者所看到的过去，甚至未来的自己，并非完全的虚幻，而是阵势映照人心所化，只要心绪中有一点惊畏、疑惧，那些影像都会立刻拥有真实的力量，自伤自伐，杀身杀心。

    那武者居高临下，俯瞰而来，面容跟剑客一模一样。

    黑白棋子在刀背后方连成一片，如同一面黑白交叉的刀旗展开，从棋盘上空扫向水幕笼罩的狄飞惊腰间。

    噗！

    黑色的大树顶端，有一身白袍的武者负手站立于树梢，白衣名贵，不过白袍下摆有一个洞，洞的边缘还有一些焦黑，好像是被什么灼|热的球体打穿后留下的痕迹。

    至少有八个丫鬟、五个大夫，正在这阁楼中忙碌，丫鬟们端着铜盆，铜盆里的水都被浸满了血的毛巾染红，那几个六分半堂拉拢过来的名医，正在急切而小声的讨论着，一看到雷损从楼梯口走来，全都向他行礼。

    白风黑林之间，有麻绳束发，手提一把无锋铁剑的年轻人，面朝着方云汉走来。

    眼皮合上的过程中，这片黑与白的天地变得越来越狭小，那些跟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也在他眼中消失。

    当他进了院子，看到二楼的窗户开着，里面隐约有一个人倚在床头，步子才终于放松，缓了下来。

    狄飞惊的身体已经骤然腾空后撤，如同兰花葱白的十根手指探去。

    里面有一张床靠窗摆着，狄飞惊坐在床头，披着宽松的外袍，隐约可以看到胸前缠着绷带，见雷损过来，招呼了一声：“总堂主。”

    哗！

    印诀一成，方云汉的动作果然缓下。

    东京汴梁，一场血战正在朗朗晴日之下展开，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率领第三、七、八、十堂主，请出总堂供奉高手“后会有期”，带着四百名弓箭手，三百名先登敢死之徒，攻打金风细雨楼总部所在的天泉山。

    方云汉见到前几个人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凝重、一点疑虑，但是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喜悦、坦然，甚至心胸之间还有一种想要大笑的情绪。

    眼看着就连天泉山上四楼之一也要被攻下的时候，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动天、四堂主雷恨负伤而来，紧接着，苏梦枕率人归来。

    “这人拉拢不得。”狄飞惊先给出立场上的判断，道，“他与六分半堂为敌之心甚坚。”

    此一刀之下，更挥散出一种无畏无惧、无我无敌的气焰，刀气暴涨，长刀在空中劈出一道轰鸣。

    那，什么都不能拦我！

    他脚尖踩水，双手一甩，两片大袖从水塘之中汲取水柱，如同两条绕身旋转的流水蛟龙，水幕张开，把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眼刀”拼上了铁刀，发出了真正金铁交鸣的声响，方云汉的刀略微一顿。

    这整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困顿奇门大阵”，最为玄奥，最具杀力的位置，并不是在林子里那些设置了最多机关的地方，而是在这棋盘之侧，在狄飞惊触手可及的地方。

    狄飞惊的身体骤然旋转着向左飞速移动，避开了这一刀，钻旋的足尖在石桌旁边的草地上划过了半个圆弧，与地面似触非触，居然绕到了石桌侧面那个水塘上空。

    朝中刑部总长朱月明、神侯府名捕追命、皇宫中的侍卫统领舒无戏先后赶到，或严辞、或缓劝，双方对峙将近半个时辰后，雷损撤退。

    “我虽然只跟他见了一面，但已可确认，他不仅仅是因为江湖上的名声或者是个人之间的仇怨，选择了这样的敌我立场，而是出于一种更大、更泾渭分明、不可逆转的时局，与我们站在你死我活的对立面。”

    方云汉周身十成功力流转，看到了这个剑客的面孔，不由双眉一扬，目光又向上移。

    方云汉好像被一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抛入了水墨画一样的世界里，但他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长刀继续斩落。

    这一招，既是放下，也是得到，萦绕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禅机。

    黑色的丛林间又有响声，茂密的竹林枝叶被拨开，走出了此间除方云汉以外的第四个人。

    方云汉隔着石桌棋盘，挺刀直刺。

    这双掌十指看起来像是去抓握，又给人一种正把珍宝推出、把珍爱之物抛舍的感觉，分辨不出手掌间的劲力到底是抓是推。

    他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说出了一门名震武林的绝学。

    雷损左手拢在右边袖子里，对这些人微微点头，走到了里间。

    狄飞惊一声惊叱，千斤坠、立锥之地、九幽沉降身法等大江南北十一种加速坠落的功夫一并展开。

    身旁又有重物逐渐压入地下的声音响起，方云汉仰望的视线收回，侧目一瞧，一个劲装男子站在石桌对面，单手按在棋盘上，棋盘与石桌一起向地下陷落。

    他用的是大弃子擒拿手，又名大慈大悲弃子擒拿手，只要拿住对手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就算是头发或耳垂，都可以立刻制敌死命，是为“天下擒拿手之王”，精微奥妙，独步武林。

    水塘里的水流从中间断开，左右两边轰隆隆炸起了水柱大浪，甚至露出了水塘底部和四壁的泥土。

    然而，水塘底下居然空无一人。

    方云汉一刀不中，转头看去，刀锋一凝，顺势横向挥斩。

    庞大的黑白二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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