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薇坐到他对面,他们双方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对方的模样。
杨薇静静看着周文,好久后,她才询问:“开心吗?”
“那你什么意思?”宋哲捏起拳头,“对我好,又和我说你没这个意思,你当我是什么?耍着玩吗?”
如今唯一能管住宋哲的,大概也就剩下江淮安了。
“去机场……”
杨薇是从梦里醒过来的。
“我以为,”宋哲笑起来,他先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嘶哑,“你是真的回心转意了。”
宋哲颤抖出声,他抬起头来,漂亮的眼里被泪光盈满,他的唇轻轻颤抖着,克制着情绪,在开口那一瞬间,眼泪滑落下来,他出声询问:“爱我这件事,有这么难吗?”
然后她站起来,匆匆离开,他听着她的鞋子踩在地面仓皇逃离的声音,他躺在血泊里,痛苦闭上眼睛。
于是她只能故意和他说着话,分散着他的注意力道:“所以,你一直记恨当年我没陪你出国,是吗?”
她忍不住笑了。
宋哲看着她,他心里清晰知道,这一场较量里他早就输了。他迎着对方的目光,听着杨薇开口:“你逼着我留下,逼着我陪你,到头来又要怪我陪你,这是什么道理?”
杨薇突然就清醒了,她撑着自己起身,看着面前的人,诧异道:“你怎么不睡?”
“宋哲,”她低头看着倒映着光的水面,声音带着无奈,“你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吗?”
杨薇没说话,她去取衣服,宋哲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怒吼出声:“你不准走!”
“慕柔。”
她说得云淡风轻:“这些时间我们过得很好,我很高兴,可是这也让我知道,哪怕把过去的遗憾一件一件补起来,也就不过如此了。”
“你配吗?”
“我不会让你走。”
周文愣了愣,杨薇立刻道:“她在求死!你回去!”
她就静静等在安全通道里,直到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开了一条缝,看见高林带着人进来,没了多久,救护车也到了。杨薇看着大家忙着把他抬出去,她终于舒了口气,在黑暗的安全通道里静静待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她这辈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份感情,成为一个杀人犯?
杨薇用纯净的玻璃杯喝了一杯冰水,反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回心转意?”
她低着头,轻轻喘息。
“什么?”
爱让她对他的好成了本能,刻在了骨子里。宋哲看着面前的人,艰涩出声:“我愿意。”
“接吧。”
“我要。”
“没什么,”她声音沙哑,“就想听听你声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声音了,你总说我不够喜欢你,可是啊,你不明白。”
说着,她给宋哲也倒了水。
宋哲捏着拳头,他死死盯着她,他已经狼狈如斯,然而对方却仍旧从容平静,如果这是一场局,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入局。她高高在上,俯视他在局中意乱情迷。
看着她这么平静的模样,宋哲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了,他拉开凳子坐下来,神色有些病态的憔悴。
她信息才开始打,后面宋哲就冰冷出声:“你要去哪里?”
“爱我……”
“我和慕柔说,如果她继续逼我,我就去死。”
“阿哲,”杨薇叹息,“不要幼稚了。”
“你在这时候给我电话,做什么?”周文皱起眉头。
“那都可以补救!”
周文沉默下去,杨薇转过头,她看着前方,神色间带了些茫然:“我没有察觉到我以为的开心,可我很平静,至少我知道,我不能回去。我往前走不会痛苦。可是周文,你和我,真的一样吗?”
城市在他背后带着零星的光,他静静看着她,似乎是看了许久。
黎明前那一刻总是最冷,也是最暗。
这时候,宋哲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高林在他身边,他伸手抓住高林的袖子,勉强开口。
他太清楚杨薇的话是什么意思,那都是她走过的时光,然而她在走过这段时光后,对他无怨无恨,还在尽力保护他。
她的话说得很平静:“你就像我过去的一个梦。其实最近的时间,我不是真的存心利用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回顾过去。我们之间有太多遗憾了……”
“我该说什么呢?”
她垂下眼眸,声音里带了些许羡慕:“你还需要回应,需要爱。可我无法给你这份回应,我不希望你在漫长的时间里,最后也像我一样。”
她大骂出口,然后在宋哲愣神间,一口咬在宋哲手上,宋哲疼得颤抖,他捏住她的下颌,她就开始拳打脚踢,宋哲神色平静,他死死盯着她,这不仅是一场体力的较量,也是一场意志的交锋。他的神色里看不出半分情绪,冷静得有些可怕。
宋哲固执出声:“我要走完你走过的路,我要承受完你承受过的所有,我就要这么幼稚这么偏激这么固执!”
“不管未来这段感情成为什么样子,我都愿意一直爱着你。”
“你不是知道吗?”宋哲轻笑起来,杨薇心里咯噔一下,她直觉不能谈下去,她从旁边拿了手机,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注定留不住的人,费尽心机,还是留不住。
周文不去美国了,而那个她已经很熟悉的地方,对于她来说,似乎也没了多少意义。
车开得飞快,周文深吸了一口气:“别说这些了,既然是我邀请你,我不会半路反悔的。”
“宋哲你疯了!”
“那是因为你不敢往后看!”
杨薇抬眼看他:“你心里,一切不都有定论了吗?”
她的人生,绝不该和这样的人绑定。
“怎么了呢?”杨薇声音温和,“你过来,我帮你揉揉。”
她轻咳了一下:“对不起周文,我还是没法放弃你。”
“你和我不一样,我爱过一个人,受了伤,死了心。可你不一样,你才爱上一个人。”
杨薇点了点头,跟着他坐到副驾上,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周文用了最快的速度开往机场。
宋哲抓住她的手渐渐收紧,杨薇因为疼痛皱起眉头,她冰冷出声:“放开。”
“我这辈子所有事都可以冷静理智,”他慢慢放平了声音,看着杨薇,认真出声,“唯独你,我不能。”
听到这话,宋哲才终于放心下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他没有勇气单独接听,开着外放,于是慕柔空寂的声音在喧闹的机场里响了起来。
这话说得宋哲心脏发颤。
“你在哪里?”周文听出慕柔声音有些怪异,慕柔笑起来,“没在哪里,我在洗澡。”
宋哲感受着她固执掰开他的手指,他急切又痛苦,却扛不住她用尽所有力气掰开一根手指的力量。
杨薇没接话,宋哲气息粗了起来:“你一面和我好,一面又要和周文一起出国。你和我好,你哄着我陪着我,就是为了让周文拿奖,让我不要找周文麻烦,然后方便你今天一走了之,是吗?!”
她清楚知道他在做什么,然而他的动作却是让她越发兼坚固了逃跑的念头。
醒过来时天还没亮,她就看见落地天窗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穿着白色衬衫,衬衫扣子开到锁骨下,手中拿着一根烟,烟火在黑夜中明明灭灭。
“我不放!”宋哲声音更大,他从旁边抓了一件衣服就拖着她往客厅去,杨薇开始挣扎,她对着他又抓又咬,宋哲忍着疼痛,把她拖到椅子边上,杨薇抬手去抓她,他就按着杨薇的手,杨薇抬腿踢他,他就用腿压在杨薇的腿上。男女的差距在这一刻无比清晰浮现,杨薇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宋哲,他仿佛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力气大得让她感觉惶恐。
“周文,”她哽咽开口,“你就是我的命啊。”
“周文,你过安检了吧?”
周文抿了抿唇,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深深抱了一下杨薇,低声开口,说了句:“谢谢。”
宋哲惨淡笑开,将烟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睡不着。”
“你别这样……”宋哲声音里带了害怕,杨薇提了声:“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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