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认识的时候，她依靠着这个人的安慰和陪伴，慢慢走出离婚那份阴霾。杨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最初我来做直播，来给大家讲段子，是希望给大家带来开心。我看见有人因为我高兴，我就很高兴。我在最艰难的时光里，是大家陪伴我，所以我也希望我能用同样的陪伴，回馈所有人。”

    宋哲颤抖着唇，他不敢说话，杨薇看着坐在地面上的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锐利的疼划过她的内心。

    杨薇听到他的声音，她缓过神来，抬眼看向面前的青年。

    可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呢？

    “我爱你啊。”

    那个画面浮现在他眼前那一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将她推到墙上，怒喝出声：“给我！”

    这个叫宋哲的人带来的一切，她都受够了。她不能再给这个人任何希望，这是把她和宋哲两个人都放在悬崖边上，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杨薇愣了愣，随后听着周文道：“我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其实我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没有遇见慕柔，我先遇见你，我大概是会喜欢你的。我设想过和你在一起的样子，我觉得我们应该会很搭，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聊天，我们几乎不会有争执，我们的生活会很平静，很温和。”

    这话说得宋哲脸色白了白，也就是这一瞬间，杨薇猛地推开他，一脚踹到他肚子上，宋哲错不及防被她踹得坐在地上，杨薇一手抓在凳子上，死死盯着他：“你不是说你只是需要时间吗？不是说你会离开我，你会和我变成亲人，我们互相照顾当朋友吗？！你和我说过的，你都忘了？！”

    无论武纶和宋哲有没有关系，从结婚时间看，杨薇都不可能是小三，而武纶才可能是小三那个人选。

    他声音有点凉：“不要有下次。”

    她似乎随时可能离开，随时可能消失，于是他只能尽量贴合她，叫着她的名字，反复确认。

    杨薇最早开始直播的视频片段流传出来，大家开始从过去的痕迹里理清杨薇和宋哲之间的故事，各种猜想都有，但所有人都确定一件事——

    宋哲终于开口，他声音微弱又颤抖，杨薇皱起眉头，随后就听面前这个人大吼出声：“你忘了！你忘了！”

    宋哲停在她面前，看她呆呆握着戒指盒，艰难笑起来：“喜欢这样的？我给你买，买个比他好的。”

    杨薇没说话，宋哲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他勉强勾起嘴角，艰涩出声：“你总不会真的收下吧？”

    杨薇沉默着，周文的话落在她心上，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每一个字，她都感同身受。

    周文就静静听着，等到她说完的时候，她感觉一切平静下去，而周文就在电话那头，一言不发。杨薇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太多了，对不起，文哥，我不该说这些负能量给你听。”

    他们争执，他们疏远，他们相见假作不见擦身而过，他们在倾盆大雨里紧紧拥抱，她安抚着刚刚失去母亲的他说：“没事，还有我。”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谩骂的声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看过去，是周文。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疼。

    “你们在做什么？”

    她必须远离这个人，必须与他再不相见，才能确保，她不会再受蛊惑。

    “你说永远不会抛弃我，一直陪伴我，你也忘了。”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当他重新开启阀门，当他努力讨好，当他哭着求她，情绪和欲望终于冲破了她的理智，她猛地抱紧了他。

    杨薇克制住内心所有震荡与悸动，她不敢看他，垂下眼眸：“说这些事没有意义了，我和你说过，也说得很清楚，当初说好我给你时间，你会习惯离开我……”

    “你没事吧？”周文开口，杨薇下意识想说‘没事’，然而却又在话出口的瞬间顿住，片刻后，她慢慢道，“文哥，我有点茫然。”

    “杨薇，”他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个戒指盒，上面放了一颗戒指，钻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他看着她，神色认真，“我们在一起，试一试，行不行？”

    他骨子里从来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尊重人的人。

    没有关系。

    宋哲的笑容几乎是挤出来的，便像哭一样，看不出任何欢愉。

    她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眼睛，好久后，她轻笑出声来：“听不懂吗？”

    毕竟是喜欢那么多年的人，对这个人的疼惜仿佛成了惯性。她看不得他失意，也见不得他难过。可她退不了步，她太清楚这个人骨子的性子了。

    她是不是还想和周文结婚，和他一起生活，和他经历所有他们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事，然后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那是一种平和的、沉稳的、不带半分情绪的语调。

    “文哥……”

    然而对方似乎也知道她的软肋，他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猛地抬起头来，然后他的吻落下来，又狠又决绝。

    “我明白。”周文出声，“就像我唱歌演戏，也只是为了我的热爱，而不是为了出名。”

    她受够了。

    这三张图片信息量太大，发出来没有多久各路评论纷沓而至，角度各异内容刁钻。有人质疑宋哲婚内出轨，有人谩骂武纶小三，偶有几个人质疑杨薇黑幕，却也在这些对于感情事的猜想中被打压下去。

    他含糊出声，然而他却闭着眼睛，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终于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

    周文那边传来电梯的声音，他有些紧张，继续说着：“所以我打算离开了。”

    杨薇整个人都呆住了，门外传来了按铃声，杨薇慌张道：“文哥你等一下，有人按门铃。”

    “阿哲，”杨薇终于出声，她抬眼看他，“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们好久没这样相贴，她能看见他浓密颤动的睫毛，看见他如笔描绘的眉眼，看见他决绝的神情，看见他的眼泪落下来，混进他侵略着她的唇舌之间。苦涩在唇角散开，她冷静得仿佛是灵魂从身体抽空，居高临下看着两个人。她清楚知晓着这具身体的心动，以及情动，她清楚感受到，这个男人如同罂粟，缠绕在她的生命。她总想触碰，可又明知结局就是不归途。

    杨薇愣住，周文平静道：“我没喜欢过其他人，我也坦然承认，我此刻或许心里还有着慕柔，可是我想我们都是要往前走的，我们能不能，试一试？”

    “我要去美国，我拿到了好莱坞的资源，要去那边拍电影。我在那边也有些产业，如果可以，我大概不会回来了。”

    “我好像走在一条争名夺利的路上，我好像回到了以前，一直在争第一名。我给大家讲笑话，和大家开直播，是想陪伴大家，不是为了当一个明星。”

    他有无数想问她的话，他想问他算什么，想问他们这么多年算什么。

    “回应我。”

    “给你做什么？”杨薇皱起眉头，宋哲克制着情绪，尽量让语气缓和一些：“你不能要，我还给他。”

    “宋哲，”杨薇语气慢慢平静下来，“我已经给你太多时间了。就这样吧，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这大约是因为，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世上所有的弥留，都是价值连城。

    “谢谢。”

    “我骗你的，”他沙哑出声，“我怎么可能放开你？我不放，我一辈子都不放。我就是骗着你，我想让你看到我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想让你看看我多好，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离开我，你会后悔。”

    她去体会自己内心那份感情，她感觉到悸动，惶恐，不安。

    “我等着你回复。”

    “你这是做什么？”她锐利出声，“在威胁我？在控制我？在恐吓我？你不是说你变了吗？怎么，都是骗我的？”

    无数画面在杨薇脑海里闪过。

    “这不是负能量。”周文出声，他迟疑了很久，才慢慢出声，“杨薇，其实你经历的，我都经历着。在我最初找到你的时候，我就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带着我离开慕柔。我把那个人当成了你。”

    杨薇睫毛微微颤动，她不敢看他。

    她怕她一抬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动摇。

    他声音很低：“半个月后，我就走，我希望我们一起。”

    那一瞬间，宋哲便明白，哪怕他低头至此，也留不住这个该走的人。

    吼得最大声的是他，然而最狼狈、最在意、最难过的，也是他。

    她想要提笔发声，却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有点疲惫。

    话没说完，宋哲猛地出手，想要去抢那个戒指，杨薇看出他的意图，死死攥紧了盒子，两个人争抢起来，宋哲不敢太用力，又不愿放手，仿佛是他对这段感情，尴尬僵持，又无可奈何。

    她太贪恋这个人一丝一毫的美好，他的任何一点好，都容易在她这里变成滴落于水的糖精。

    “去哪里？”

    她所有反抗都是利刃，一刀一刀凌迟他，他的动作忍不住猛烈起来，他们拉扯着进了屋里，他一面努力控制自己，一面又觉得面前的人是在不断激怒他。

    “看着我。”

    “这个戒指我收下了，”她微笑着看着他，神色认真，“我与你没有关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