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

    杨薇咬着牙关，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最初的那一刻他是觉得有那么几分温柔，然后就带了怀念，等一回头，看着屏幕上杨薇在为大家学尤克里里的时候，他愣了愣。

    他就站在街头一直给杨薇打电话，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高林赶了过来，焦急道：“先生，您今天约了赵总吃饭，现在得过去了。”

    杨薇没说话了，她静静看着宋哲。

    周文见她好久不回信息，一直在输入，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想了想，终于还是拨通了一个语音过去，杨薇正在擦屏幕，不小心就按下了接听键。

    杨薇不说话，她剧烈喘息着，好久后，她嘲讽开口。

    宋哲不说话，他点点头，跟着高林上了车，然后开始给手机充电。

    她今天和所有人互动的主题是“你父母假期怎么对待你/你假期怎么对孩子”，她站在路边时候感觉有些紧张，旁边冷玫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道：“去吧。”

    宋哲看见她，女人脸上带着眼泪，他愣了片刻，随后抿了抿唇，就看见她大步朝他走来，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艰难出声：“刚才我说的话，对……”

    这时候，旁边冷玫平静开口：“宋总。”

    宋哲愣了愣，好久后，他低声轻轻骂了一句“艹”。

    杨薇是个定时睡觉的，他打游戏打得晚了，杨薇有时候就会睡过去，头往他肩膀上一搭，他就顺手从旁边抓个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自个儿继续疯狂打游戏。

    接连被拒绝了这么几次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大叔，对方停下来和杨薇说话，一开始挺和善，听到杨薇是个主播后，就一双眼睛却不住往杨薇身上瞟。杨薇捏着话筒有些生气，想把话筒直接砸这人脑袋上，于是她直接保持微笑说了句：“不好意思，到时间了。”

    向维也赶紧扛着DV过去，做出谄媚的笑容来，高兴道：“宋总。”

    杨薇没说话。

    宋哲退了一步，红着眼眶，掷地有声：“我不在乎！我过得很好，没有你，没有你们，我也会过得特别好！”

    而杨薇坐在出租车上，她脑子里回荡着一开始被路人拒绝的尴尬，遇见那个恶心男人又无可奈何的愤怒和恶心，以及最后宋哲那些话。

    面对宋哲的时候，她从容站着，在这一场对抗里，她赢了。

    如果说刚才是遇到这种流氓的愤怒，那被宋哲看到这一刻，杨薇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堪盈满了她。

    那一瞬间，他突然特别想给杨薇打个电话，想和她说，回来吧。

    “我回去啊，”杨薇回过头来，她红着眼，咬着牙，大声道，“让你养不就够了吗？！”

    然后周文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杨薇轻微的哽咽声。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轻轻拂过那个游戏机。

    “我让你不要做主播，”他嘲讽开口，“这次信了吗？”

    好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同周文道：“我明白了。”

    没事，那他坚持打，就这么打下去。

    他容不下自己再去说第三次。

    “他说我不行……”

    周文没说话，杨薇音调里带了哭腔：“我好努力了，我还是感觉好难，可我又不想认输，我觉得，我想做一件我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偏见，为什么我做不好？”

    “不是，你放心，我不是未成年。”

    看着这些弹幕，宋哲突然有种莫大的羞耻感涌了上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打出去那句话，的确很像小学生……

    然而这句话他说过两次了。

    “谢谢你，文哥，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杨薇平静出声，随后她挂了语音，同出租车司机开口：“师傅，麻烦你掉个头回去，快一点！”

    一个美女，你可以性感、可以美丽、可以清纯，但是一旦你尝试搞笑，只要稍微不经意，就会变成low。low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又low又没意思。

    她把他放进了黑名单。

    那分钟，他很认真的想着，毕竟自己这辈子的脸面，似乎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杨薇没说话，她拉开出租车门坐了进去，宋哲提步追着跑过来，大声道：“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他的电话她几乎能背出来。

    “那么多年书白读了，那么多努力也白费了，你早说你要做主播，你那么费劲儿读这些书干嘛？你不行的，别白费力气了。”

    杨薇看着宋哲的来电。

    宋哲有种气出不来又憋不回去的感觉，他一面回复，一面认真思考——他在这儿受个什么劲儿的罪？离开这个直播间，关了屏幕，他该做什么做什么。

    那时候他就特别喜欢杨薇这种样子，他很享受这个独一无二的杨薇只有她知道的感觉。她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打游戏，她一般都在帮他抄作业，一面吵一面嘀咕，他听得不耐烦了，就会同她说：“哎呀你别说了，赶紧写完我带你打游戏。”

    他抽开抽屉里，看见了一个游戏机，那个游戏机就是他小时候玩过的。杨薇有段时间不满足于只是看着他玩，想学着和他一起玩双人，他一直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现在看着这个游戏机，他才发现，哦，这个人是真的在后面偷偷练习的。

    而后他咬着牙关，掏出手机来，颤抖着手拨通杨薇电话。

    “今天怎么样？”

    师傅点点头，随后开着车带着杨薇往回走：“小姑娘是主播啊？是不是受欺负了？”

    “正常的啊，”师傅笑着道，“好多人心里，行业就分个三六九等，我们也经常受欺负，可人过一辈子，这都是经历，要一辈子顺顺坦坦的，又有什么意思？小姑娘，”师傅回头道，“好好干。”

    杨薇笑容僵了僵，继续开始换下一个：“你好……”

    杨薇一听这个就来劲儿，赶紧飞速写完作业，就到他旁边去，两个人靠着床坐在地毯上，她就看着他打，好像自己在打游戏一样，她一紧张就话多。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先生，”高林小心翼翼道，“您给杨小姐打电话，是做什么呢？”

    宋哲不说话了，杨薇看着弹幕，顿时有了一种可能真的是一个小朋友受到了伤害的感觉。她轻咳了一声，赶紧换了语调，温柔道：“猫大侠，你是不是用妈妈账号啊？”

    宋哲咬着牙没说话，杨薇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宋哲你这个操作好棒啊！”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涌出来，那种情绪让他觉得心口发闷。

    他笑着出声：“这算什么重话？谁在乎啊。”

    “打打打，快打它！”

    于是他就坐在杨薇的房间里，开始翻看她的笔记本，就这么安安静静，看了好久。

    “不行我快被这只小学鸡笑死了……”

    杨薇没有搭理他，一路往前走去。他就跟在后面，慢悠悠踱步道：“你可以放弃的杨薇，你去做其他任何事都挺好的。你做这件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于你来讲它赚钱不是最快，它也没什么好处，甚至于你过去都会被它毁掉了。”

    一个人长得越精美、越漂亮，越容易有距离感，而距离感是幽默的一大阻碍，和搞笑更是完全背道而驰。女性在做搞笑类节目上有一些天然的劣势，同样的话、同样的举动，男性做起来叫幽默，女性做起来就是不讨喜。

    “那早说我要嫁给你当个宋太太，”杨薇终于听不下去，她顿住脚步，冷着声道，“我又这么费力这么优秀干嘛？”

    杨薇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话筒，下意识扬起优雅的笑容，往路边人走过去，开头第一句：“你好……我……”

    “你没天赋……”

    努力是因为焦虑，自傲是源于自卑。

    一听这话，那男人脸色顿时就变了，旁边有了笑声，那男人涨红了脸道：“小兔崽子……”

    所以杨薇今天没有化妆，穿了套休闲装，看上去非常像个学生。

    “要我养也要看你配不配！”

    嘟嘟嘟。

    “喂，”这个男人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带着笑意的男声就响了起来。所有人寻声看过去，就看见宋哲穿了一身米色休闲西服，双手揣在裤袋里，整个身子靠在花坛上，一直脚曲着抵在墙面上支撑着自己，面上神色似笑非笑，“老头，”他温和开口，“你这么跟在人后面的样子，好像条狗哦。”

    “嗯，”杨薇应声，“我是做搞笑主播的，但大家总是误会我。”

    高林察觉他的异样，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次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对方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随后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忙。”

    随后就往回走。

    “哈哈哈哈哈这个是从幼儿园出来的吗？还你不准和其他人玩……”

    而杨薇在播完日常的直播后，从第二天就开始按照冷玫的安排，走上街去做采访。宋哲得了消息，让高林空出了三个小时来，单独开车过去，就远远看着杨薇在路边做准备。

    周文叹息开口：“薇薇，失败并不可怕，你只是因为……你一直力求自己在一个人面前完美太久了。你在你前夫面前失败了，对吗？”

    那个男人却是追了上来，跟在杨薇身后笑着道：“美女，你是做主播的啊？你是在哪个直播间啊？我听说你们这一行收益主要就是靠礼物是吧？你这个价位一般要多少……”

    那男人听到这话之后，虽然不知道宋哲是谁，但也意识到这个人似乎不是他能招惹的。他憋了半天，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然而一想也不是。

    “什么人啊。”

    他很平静，他就一直在打电话，不停的打。

    “不是，”杨薇平静出声，“是因为我们知道，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要尊重别人，考虑别人，言语和刀没有区别，没谁会忍耐你一辈子。我有很多重话，可我从来不对别人说，这一次，我对你说一遍。”

    宋哲一面听着她的声音一面做事儿，停下来的片刻就会不由自主回想，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中学的时候，杨薇是这么能说的吗？

    “小朋友你是不是用妈妈账号登录了呀？不要随便充钱给主播带来麻烦哦！”

    然而这一刻，她静静看着，好久后，她挂断了他。

    “你没天赋，你也做不了这事儿。你想想你一高材生做这事儿，没有人会理解的，别人都只会觉得，啊，这人得混得多差才会来干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