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心情半分。

    她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上北大，毕业后就读北大光华，研究生进入沃顿商学院。她和宋哲一起回国，回国之后，他们两订婚，结婚。宋哲没有任何反抗，于是在穿上婚纱结婚那天，她甚至还想着，他是不是还有几分喜欢他。

    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外面一层皮，露出内里，鲜血淋漓。

    她一开始还难过，后来慢慢就平静了。她就是每天熬着，等着，等着赵阳兰离开。

    而她却也奇怪，大概是努力求一个人的喜欢求成了习惯，后来就变成了，宋哲对她有半分好，她都放不下。宋哲喜欢什么，她就做到什么。

    这些话让韩小葵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她涨红了脸，进电梯后急切道：“他们……”

    南城在是她家附近的城市，开车要开三个多小时。但宋家人办事利索，早上来的人，下午就到了宋家。于是到宋家的时候，她还穿着学校里发的劣质校服，背着破洞的书包，踏着一双带泥的帆布鞋，看上去落魄又局促。

    她没说话，年少的她不善言辞，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宋哲这一辈子，头一次那么气急败坏，一脚狠狠踹在门上，冷冷看着她道：“杨薇，你哪里是喜欢我？你他妈就是愧疚，就是想报答我妈那份恩情。就你这样的喜欢，”他嘲讽笑开，捏紧了拳头，咬牙出声，“我不稀罕。”

    昨天宋氏集团发布了董事会变更决议，宋哲任董事长兼执行董事，这昭示着他真真正正、彻彻底底成为宋家的掌权者。

    也就是这一天，她终于将她准备了三年的离婚协议，打印了出来。

    少年理都不理，转身就走。宋彦青和赵阳兰都有些尴尬，赵阳兰赶紧道：“那个，小薇，这是你宋哲哥哥，以后你就和他一起上学。他脾气很好的，就是今天有点不高兴，你别介意啊。”

    他们就是从那天开始分居的。

    他说：“你是我妈钦点的儿媳妇儿，我对你也没什么不满意，你配得上这个位置，也很难有人取代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和你离婚的。”

    杨薇点点头，赵阳兰替她理了理衣服，正打算说话的时候，一个少年声从楼上传了过来，声如清泉击玉，好听得让人心酥，他说：“哦，就她呀？”

    杨薇愣了愣，看着面前人精致的五官，看他靠在椅背上，眼里全是不理解道：“这些事儿我妈没和你说过吗？有些事都是逢场作戏，不用当真。你要是和她们计较，未免掉了价。反正宋太太的位置你已经坐上了，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杨薇整个人僵住了，宋彦青站起来，怒道：“你给我来！怎么说话的？！”

    而他没有停下来，冷水一盆接一盆的泼。

    她记得很清楚，她决定留下来那天晚上，宋哲站在她卧室门口，冷冷看着她。

    杨薇点点头，没有多说。

    她当时听着他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掉进了冰窟里，冷得手脚发凉。

    他说：“人分三六九等，我心里清楚，你也清楚，你怕什么呢？”

    后来赵阳兰走的时候，是她在身边，赵阳兰拍着她的手，沙哑着道：“薇薇啊，是妈错了，人活一辈子，还是要对得起自己。”

    “你不是说我很重要吗？”他问她，“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不陪我出国？！”

    他还说：“杨薇，你不就是喜欢钱和名么？钱你有了，名你有了，权你有了，良心你也对得起。”

    可是她是极其喜欢穿浅色衣服的，于是她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有些移不开了。少年就笑着看着她，那笑容说不上善意，但是少年长得太过好看，似乎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让人不自觉就忽视了那笑容中的几分嘲讽。他上下打量了杨薇一眼，随后轻嗤出声，轻飘飘说了两个字：“真脏。”

    她自律，克制，像一根时时绷紧的弦，从不放纵自己片刻。

    他们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读书上补习班，他都从来没给过她好脸。

    赵阳兰察觉她的拘谨，拍着她的手道：“没事儿，你别怕，以后你就当这是你家，我是你妈，啊？”

    他直觉不好，忍不住皱了皱眉，杨薇慢慢走到长桌另一头落座，和他遥遥相对。

    杨薇抬头看上去，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楼梯边上，含笑打量着她。

    “第二件事，”杨薇抿了口茶，轻轻扬了扬下巴，沈凡走上前去，将两份离婚协议铺在宋哲面前，杨薇握着杯子，声音温和，似乎是早茶时闲话家常，平和道：“我是来和您商量一下，您看咱们离婚这事儿，”她瞧着他，手放到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商量着道，“哪个方案更好些？”

    她紧张得不敢说话，她想起来自己指甲似乎没有剪干净，看上去还有一点泥。她站在这客厅都比她家大的房子里，像一只到了新的地方的兔子，僵住身子，动都不敢动。

    他笑她吃街边摊，讥讽她看言情小说、漫画、追爱豆，她那十几岁时会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不入流。

    她很少本人亲临宋氏集团，进去的时候许多人都不认识她，只看她走向高层专用电梯，便都窃窃私语道：“这位是不是空降啊？”

    她一直在学着怎么做个“体面人”，她学大提琴，学法语和拉丁语，成绩永远第一，不吃所有喜欢吃的东西。